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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本公子不介意……”
“不想,不想,不想!请您介意!”我闭紧了眼,“我要睡了。”
他头埋在我颈侧,低笑不止。
这七天里,我只是趴在他床边小憩片刻而已,当真是疲顿到极点,所以,很快就睡着。但不管我睡前还是睡后怎样的挣扎,他硬狠狠的箝制始终都在。有时我因翻身暂醒,他会适时稍松力道助我,睡意朦胧中,总见他一双幽光闪闪的眼睛,其内所烁的,是恨不能把我剥皮抽筋下锅煎煮的寒意……哦唷,打个冷颤,先不紧不慢睡个够本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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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处置……”
“皇上旨意……”
“……另外,冷堡主……”
“还有,巫族诸人……”
起先,那些话是极远的,缥缥缈缈,隐约有两三字清晰可闻,打扰不了还在瞌睡虫的煽动下不知今夕何夕的我。但当“巫族”突兀闪现,我悚然一惊,当即清醒。
“醒了?”头顶那双绝对无法忽略的眼睛垂下,将我牢牢罩锁其内,“正好用膳。”
用膳?可不嘛,眼前一张暖木桌案,案上荤素有致,香气缭绕,实在是该用膳了。不,这不是重点是,重点是……什么来着?
“小海。”嘴边递来了一只漱口杯子,我抬眼,看见了费得满笑吟吟的脸,“先漱个口,用膳了。”
“喔。”我听话,漱过口,当即有一箸茄鲞进嘴来,我嚼咽下,又有一匙鲜汤待食……嗯,很好吃,很……不, 这不是重点!我推开又递来的吃食,“我怎么在这里?”
……这似乎也不是重点?不过,我何时从床上来到了饭厅?而且,我以这样的姿势睡了多久?
“自然我是抱你过来的,不然,是你在梦里用巫术移形换影的不成?”
臭狐狸,嘴里不含刺不能说话的哦?我推开他横在腰上的一只臂,想坐到邻座椅上。
“坐好!”随着他恶声恶气的一吼,我被恶狠狠攫了回去。而我因后脑撞到他胸上发出的一声痛呼,换来他似是愉快无比的沉笑。
“我不要这样吃饭!”旁边有费家兄妹的四只眼睛看着,我如一只小娃娃般被他困在腿上,很丢脸。
“不要这样?那要怎样?”他薄唇俯我耳根,吐着恶意的热息窃道,“我以这样的姿势抱你入浴,以这样的姿势为你着衣,以这样的姿势抱你穿过整个院子……”
“啊!”我掩上他恼死人不偿命的嘴。这才发现,自己身上换了一袭新衣,且一低头,满鼻是浴用澡豆的香味,他的和我的……啊呀,我没脸见人了!
“原来,你还知道害羞的么?”他移开我的手,夹来一箸香笋,“乖乖吃饭。”
“我要自己吃!”被他困在腿上也就罢了,再被他喂饭……我成了他女儿不成?
“好,随你。”他难得妥协,将手中竹箸给了我,自己则以另一副碗筷胃口颇佳的就食。
“公子?”费得满迟疑发问。
“接着说罢。”
“关于巫族诸人,如何发落?”
“呕!”我被噎住了。
“你——”他端来鲜汤,连喂我几口,总算把哽在喉咙的一口糯米饭送了下去。我还在抚胸调息时,已听他厉斥,“你还真是个笨丫头!你能不能有点伶俐时候?依我看,你除了在算计本公子时格外机灵外,其它时候就是个如假包换的笨蛋!”
这厮是计较起来没完了是不是……先不管!我掷筷推碗,一把揪住他胸前衣襟,“你手里有巫族诸人?有谁?”
他将我的手拿下,攥在掌心,淡声道:“有很多。”
“他们是如何落到你手里的?”
“当我得知皇族与巫界联姻之讯时,即向伏在巫界四围多年的人发命,攻进了巫界。”
我一惊,“伏了多年?”
“没错,我早有灭巫界之心,针对我所了解的巫界信息,早有部署,直待时机成熟,自然会动手。如果不是因为你,一年前就会行动……”
“你你……你将巫界剿灭了?”
“不算剿灭,只是俘虏了一些人,我本想用他们来要挟巫界首领的,谁知道,这巫界首领会是你呢。”
“那不是重点!你俘获的巫人禁在哪里?”
“你想放了他们?”
他脸色微沉,我又岂会有善意?“我警告你,如果被你押禁的巫人里有我娘,我不会饶了你!”
他一怔,“你娘?云氏的氏首夫妇不是被你……”
“他们不是!”我将在巫界遭遇简言述之,最后,没忘了掐住他脖颈,在他耳边撂下狠话,“如果你敢伤了我娘,看我会怎样收拾你!”
他直直盯我少许,一抹惶色自眉间稍闪即逝,声线沉着依旧地道:“得多,得满,速去押禁巫人的牢中……不必了,本公子亲自走一趟!”
“我也去!”
“……好罢。”
偷觑他微挂忐忑的神色,我心中窃笑不已。其实,我知道娘不在那些巫人里。我能与冯婆婆搭建通语之路,和娘当然也会。在我离开巫界没有几日,娘为天女驱净邪祟后,亦离开了巫界。汇血聚精术,越是在需重生者生前停留最多之处,越易收集精气,越易早成。娘的心里念里只有沧海那位尚未谋面的爹,但得自由,哪会停留?
只所以对他虚张声势,无非是为先发制人而已。这厮眸底那豁豁利利的兽芒我窥得不是一般的清楚,把我洗得一干二净,再喂我吃饱喝足,指不定会把新仇旧债怎样个算法,本首领总不能乖乖受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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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么?有么?有么?”
依言穿了一件避刚罩衫,进到了那间满是符帖的地牢内,我目光方投向牢室内人群,秋长风在旁便发问不止,我一边咬唇忍笑,一边摇头。
“你准备如何发落他们?”
“废除巫术,一生为役。”
“好狠。”我眼巴巴睇他,“不能看在我的面上,对他们从轻发落么?”
其实,从不从轻我并不强求。这些人里,必定不乏曾对沧海之血馋涎欲滴者。何况,秋长风对他们的置算不上狠,为役为仆,有饭吃,有活干,还强身健体不是?
“先别管他们。”他从后环住我的腰,“你看清楚了,娘不在其内?:
“是,不在其内。”怎有些怪怪的?
“也就是说,我并没有冒犯娘是不是?”
“就算……嗯?”我恍悟,蓦地回首,“……谁准你管我娘叫娘的?”
他满脸坦诚,“我不介意你管我娘也叫娘。”
“秋长风!”我一拳狠击他腹上,“你不要以为我答应留下就是要任你为所欲为。”
“不然呢?”
还不然呢,我想咬死他!“你有妻子,还有待娶的未婚妻,这些事实,永远存在于我们之间。我答应你不离开,并不代表会成为你的女人。”
他身躯一震,“这些事,回去再说。”
唉。一迎上他的眼神,想起他那日的灰寂绝望,我又度心软,“秋长风,我会陪着你,只是……还有,你总没忘了那道誓言罢?”
“雷来了,我会挡在你前面。”他搂住我,“就算有天打雷劈,就让它先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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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雷来了,我会挡在你前面。
因他的话,我没有任何迟疑地随他回到秋府,而雷没有来,“风雨”到了。
疏柳斋外,侍霜、侍雪等四位美婢伺立,疏柳斋内,秋夫人端坐外厅,身侧是楚家姐妹。俨然是等候多时。
“娘。”秋长风微施一礼,撩衣在左侧椅上落座,并翻手将抹着脚跟欲逃的我拖了回来。
“风儿,前几天,你这院子周围不准任何人入内,就连你爹和为娘,都要你的侍卫给挡了驾。现在,可以告诉为娘发生了何事么?”
他使力在逃心未死的我腕上一捏,“我受了伤,小海为我疗伤。因伤势较……”
“表哥,你受伤了!”惊扑过来的是楚惜云,满脸忧色,“伤在哪里?怎会受了伤呢?怎不请御医来医治……”
秋长风挥开几度要抚上来的素手,淡道:“惜云,你也是订了亲的人,自重一点。”
楚惜云花容易色,颤唇道:“表哥,你……你对不起……你对不起姐姐!姐姐是你自小订亲的人,原配夫人的位子你给了别的女人,让她伤心落泪不说,你竟然还要……”
“惜云。”秋夫人颜容微凛,“这些话,还轮不到你来说。”
“表婶!”楚惜云虽稍有惧意,仍未退却,“姐姐在此的亲人,只有惜云。惜云不为姐姐出面,谁还能真正疼惜姐姐?”
“你的出面,真的是为你姐姐么?如果长风是为你不娶你的姐姐,你会如何?”
“表婶,您怎能……您……”
“今日,我允许你随来,就是看在你是怜星唯一的娘家人份上。更是为了让你彻底死心,安心接受你父亲为你订下的那门亲事。如果你还想呆在这里,就给我拿出一个千金小姐该有的教养出来。”
“惜云,退下。”这一回,姗姗上前的是楚怜星,她将妹子推开,立到秋长风跟前,一双略有红肿的美眸盈盈相注,“表哥,我想知道,您对父亲说有意将怜星许配今载新科榜眼之事,是何意?”
“新科榜眼才华横溢,处事磊落,正直坦荡,且机敏聪慧,懂得审时度势,乃佳婿上选。表哥也是考察良久,方向令尊推荐。当然,如果怜星你不中意,表哥不会勉强你嫁他……”
我一惊:这是何时的事?
“长风!”秋夫人美眸自我身上一扫而过,况味不明地落在她不听话的儿子脸上,“你和怜星这桩婚约是你的祖父为你订下的。”
“祖父当年,要我照顾怜星一生。到任何时候,我都不会违背此诺。”
“但如果你没有认识小海,你会娶怜星。”
“或许如此。”秋长风颔首,“如果我没有认识她,就说明您的儿子一生一世都与情爱绝缘,您希望您的儿子一辈子都不识情爱滋味么?”
一声抽泣压抑响起,是……楚怜星。
秋夫人起身揽她过去,叹道:“风儿,你对情爱是如何认定的?娶襄西王郡主为妻,也是因你识得情爱?”
“以娘的智慧,应该明白长风何以会娶襄西王郡主。”
“你既然可以娶她,为何不能娶怜星?”
“娘更明白。”
“不管为娘明不明白,你都要说个明白。”
“怜星。”秋长风目光投向呜咽吞泪的楚怜星,“你与襄西王郡主不同的是,我是我所疼惜的。娘说得对,如果我不曾爱上什么人,也许就当真能把娶你视作是对你最好的照顾。但当我已经确信不能爱上你,且这一生只会让一个人住进心里时,再娶你,就是亵渎你了。所以,我不能再娶你。”
“表哥,”楚怜星举起泪眸,“不能爱上怜星么?永远不能么?”
“不能,永远不能。”秋长风断然道。
“表哥……”楚怜量泣声加剧。
美人垂泪,秋长风岿然而踞,“如果,你不在意我不爱你,我可以遵从两家婚约,娶你进门。但是,你必须知道,就算我娶了你,你仍是妹妹,而我不可能与自己的妹妹有夫妻之实。”
“表哥,你……还是讲出来了,怜星还以为,你也许不会讲的……”楚怜星双手掩面,泪珠由指间渗落,娇躯娇怜如风中弱柳,“……怜星真的如此不堪么?不能让表哥爱上……”
“你错了,怜星。”秋夫人抚其肩,柔声道,“不能让长风爱上,并非你的不堪,只不过他不是你的那个人而已。就如小海,对你的表哥来说,她是珍宝,但对于不爱她的男人来说,她只是一个不起眼的丫头。若你能退出一步,终能找到一个将你视作珍宝的男人……”
“表婶,连您也……您赞成表哥他……”
秋夫人叹息,“难道怜星你想一生都不能体会被一个男人当成女人珍爱的滋味?你可知你一旦选择了那条路,届时,就算有怨有苦,你也要独自承当且与人无尤?”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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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如果……”
人都走了半天,房子里也寂静了半天,我偷眼睇着闭目养神者,几回欲言又止,他都听若罔闻,且神色显然不豫,莫名地让我忐忑起来。
“说啊,猫叼了你的舌头不成,怎不说了?”我打住不语时,他反倒问起来了,且语气一如既往地凭般让人讨厌。
“如果怜星小姐当真能够在意你不爱她,或者想在婚后天长地久的相处中让你日久生情,你当真会娶喔?”
“你——”他豁然睁眸,“你这个没心没肺的东西!”
“我……”我是不明白他为何骂人。但我骂不过他,打不过他,不和他一般见识就是!我掉头,想到里间榻上好睡一回。但迈不三步,就被他拦腰揽了回去。
“没心没肺的狠丫头!”继笨丫头蠢丫头脏丫头臭丫头后,我头上又冠了另一个名号。“但凡有点良心,这个时候不该感激涕零地对本公子投怀送抱么?本公子怎就凭般苦命,遇上了你?”
我躲着他来意鲜明的嘴,“你倒说说,我为什么要感激?”还“涕零”?好恶心。
他在我臀上狠打了一记,“算了,本公子认了,谁让本公子眼光忒差,找上了你。”
什么话?我不服地还以颜色,咬了他下巴一口。
他目光顿时深浓。到这个时候,我若还分不出他眸色转换的不同,就当真是一个蠢丫头了。他怒时的绿意,是透人肺腑的寒。但这时的绿意,是……
“不行。”我按住他蠢蠢欲动的手。
“为什么不行?”
看他的表情,我是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么?“我说过的……”
“方才你不是一直在场!”
是啊,方才我一直在场。楚怜星以弱花娇怜之态,祝表哥和小海情真爱坚,两情长久,而后,申明成全之意,那姿态,高贵端庄,毫无瑕疵。
“如果她……”
“你关注的只有这些是不是?”他又狠拍我臀上,“我还算了解怜星,她尚有些傲气,在我已经将话挑明的那般地步的情形下,不会执意屈就。”
“如果……”
“如果她委曲求全了,我别有对策,满意了罢?”他白牙冷森森地在我颈上唇上闪了闪,却没有如我所料的咬下来,“还有什么话,一并问了,以后少给我动辄就以逃跳了事!”
我鼓腮,“哪有?”
“没有?”他挑眉,“方才,你见怜星在此,又想逃是不是?”
“那只是……”只是离开这个场合而已……嗯?
我看到了他眼里的挫伤,我豁然明白,他想要的,是不管何时,我都和他站在一起面对所有事。我以往对他动辄以消失待之的行事态度,是着着实实伤了他的。
“你何时开始安排楚怜星的婚事?”
“太后寿辰来临,怜星的父亲也在赴京贺寿之列,我趁机向他提起。”
“但我听小侯爷说,你的父亲是要在你离京之前为你娶她过门的?”
他眉峰不愉快地皱起,抿了抿薄唇,道:“那只是父亲在说。”
“可是,那时你为何会有解婚之念?你那时并未记起……”在他倏然凌厉的眸光中,我心虚地打住,讨好地赔笑几声。
“我那时的确不记得我爱着那么一个没心没肺的东西,但我明明白白的晓得,我不爱怜星,见着她,我只确定她曾是我真心疼惜的妹妹,如果娶了,就连那一丝疼惜也没有了,明白了?”
“可是……”
“什么可是?那些时日,我睁开眼的第一事,就是要与满胸臆无从解释的空虚抗挣,因它强盛到几乎能把我吞没!这世上,除了娘,我再看不到任何可值得我怜惜的人与事,所以,我布排好了一切……”他语音戛止,指节在我喉上轻轻抚挲,“每想到那些行尸走肉的日子,我就想掐死你!”
“我怎么知道会如此?”在他之前,我不是没有对别人施过同类术力,别人怎就能一切如常?难道只因他是狐狸,就分外与人不同起来?
“你不知道,你当然不知道!你不知道那些日子我看着怜星,会无端的厌恶,看着惜云,连厌恶的心情都没有。以怜星父亲的官衔不一定要进京贺寿,此回来主要是为了怜星的婚事。而我不惜以职权相胁,让他迅速为惜云订下亲事,并答应为怜星另择良缘!他曾是我除了祖父以外最尊敬的长者!满意了?”
我我我……满意什么?他瞪我的眼神里,怎好像一切都是我的错?
“接着,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