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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江山托付于我,拼出性命,我也要保住。”
“……姐姐啊,到这个节骨眼上,你何必再骗雁儿呢?我是您的孪生妹妹,您聪明,雁儿也不会太差,是不是?”
“你……”突尔,太后面色一紧,“你……雁儿你做……”
“姐姐,雁儿也在此向你承诺,我不会容人伤你一丝一毫。任何人若想伤姐姐,必要踏过雁儿的尸体。”
“你……做了什么?”
“雁儿不若姐姐伟大,雁儿此举,不为江山,不为权势,只为了自己的儿子。我怎么能让我的儿子暗无天日的度过一生呢?”
“你到底……来……”人!太后双眸闭阖,身形虚晃,就要一头栽落。
秋夫人及时出手相扶。
“娘?”秋长风长眉微凝,“您这是……您要做什么?”
难得地,秋长风也会茫然迷惘。反而是我,隐隐欲悉。
“风儿,娘要……”
“太后,太后,您有事吩咐奴才么?”门外,来影幢幢,垂声来唤。许是听见了室内隐有异响,特来查看。
不待我设法使之退去,但闻——
“哀家何时宣你们来着?”
“奴才听见……”
“给哀家滚得远些!这里面的话声,也是你们能听的么?”
“是是是,奴才滚远些。奴才适才什么也未听到,只是怕太后凤体有哪里不适……奴才这就滚,这就滚!”
奴才是不是当真用滚的,我没有透物而视的本事,无从断定,但门前的确清静了。
“娘,您……”秋长风先是恍然,但很快地,身摇体晃,神志全无。
这臭狐狸,当真是恃着我在旁边随着,半点也懒得防备了。
秋夫人举起笋样指尖,挲过儿子面上英俊轮廓,“风儿,娘太无能,不能助你建功立业,娘只能为你做娘能做的。”
话毕,她没让自己过久感伤沉吟,行至晕瘫的太后跟前,先是宽衣解带,卸钗披发,尔后是易衣换履,绾发着冠……贵族妇人们的衣饰太繁琐,秋夫人平日自己打理的机会更不会多,近半个时辰过去,方一一穿戴整齐。我越看越觉得有趣,在她出手将太后扶下凤座时,出手助了一臂之力。否则,以秋夫人的弱不禁风,哪能轻松如愿?
打点停当,再细细扫过四周,秋夫人正身委座,眸利颜肃,仪态端矜,沉冷扬声:“杜福安,进来。”
“奴才在。”门开,老太监叩伏听命。
“将大公子请进密宫。另,大苑公夫人伤心过度晕了过去,也扶她到里面小事休养,手脚放轻了。”
“奴才遵命。”
说这遵命,太监仍伏地未行,“太后”凤眸倏眯,“手脚还不快点!”
“可是,太后……您还未将密室门打开,奴才……”
“唉,哀家被这个妹子扰乱心思了,她怎如此不能体察哀家的苦心?”她一边摇首轻叹,一边暗暗在椅间移触两手。
嘻,原来秋夫人并不知机关何处。我拉着她的袍袖,让里面那只素手抚过凤椅右把手下的暗钮。多宝格咔声中开,秋夫人暗舒气息,“扶进去罢,让他们精心伺候。”
这时的秋夫人……很像太后。平日的她,虽有一张和太后毫无二致的脸,但眉目舒缓,形容洒脱,和太后并身一起时,就算不去看衣物装饰,也与精厉的姐姐找得到不同。而此时,若非适才易装换妆的过程我一一在目,极难分辨真伪。可忖而知,为救爱子脱难,秋夫人倾尽了全副心思。
所以,她将要做的事,引起了我浓浓好奇。在密室为秋长风恢复神志后,不顾那厮缠问,匆匆返回,只为看秋夫人如何翻云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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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母后,您特地宣儿臣来,所为何事?”
“前廷的事,解决的如何了?”
“那些老顽固,还不是老生常弹。”昭景帝轻嗤,“儿臣闻长风昨日抵京,母后已经见过他了罢?”
“皇帝准备如何发落长风?”
“如何发落长风,母后心中早有主张,儿臣再说什么,也只是徒惹母后不快而已。”
“皇帝此话差矣。”“太后”凤眸含嗔,“你是一国之君,如此大事当然该由你做主,母后何尝干你政事来着?”
“母后既然已经把人扣下了,又能如何呢?”
“以皇上之见,是赞成将他扣押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这时把他放了,不啻纵虎归山,战乱绵延无期,情势更将不堪收拾。为万民考虑,只得先扣着他了。”
“太后”覆下眸睑,低语如喃,“可是,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母亲,我顾不了万民。我能顾的,只有自己的儿子而已……”
“呃?”皇帝剑眉微蹙,“母后,您说了什么?”
“没什么。”“太后”举眸一笑,“只是在感叹世事无奈,昶儿。”
昭景帝一怔,“……母后有好久没有如此称呼儿臣了。”
“喝茶罢,茶喝完了,还有许多事要做。”
“好。”皇帝在微忡间,勾盏啜饮。
“有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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叹为观止啊,叹为观止。
秋夫人先后向太后、皇帝打探口声,亦先后获知两人万不能还爱子自由,不惜铤而走险,施以**,一个置入密宫,一个……
在我心中,秋夫人一直如一株华堂丽厦前的牡丹,娇艳精致,名花倾国,虽贵不可欺,毕竟弱不禁风。但一个母亲可以为儿子爆发出怎样的能量,做到怎样的地步?我见识了。
如此演出,可谓搏命,直让小海叹为观止,想来,这段事若直载史书,必是惊世骇俗,毁誉难明。
“皇上在里面生死未明,尔等朝廷重臣,国之股肱,值此非常时刻,只知争权夺势的么?”“太后”面挂怒涛滚滚,眸含诡云万千,对一干连夜进宫的重臣,声色俱厉,凝声喝叱。
“朝堂上有文武百员,哀家何以只宣尔等?尔等中,有三朝老臣,有皇亲国戚,有皇上倚重的后起之秀,饱读诗书,深知廉耻,可看看,适才间你们都成了何等模样?既如此急不可待,何不干脆将御医从皇上病榻前拉走,再将哀家扯下这把凤椅,直接换了国号朝廷?”
“太后……”纵横朝堂的重臣们惊跪一地,惶恐之至,“太后息怒,臣等失仪,太后恕罪,太后,臣等忠心可昭日月,可昭日月呐……”
“哀家只说了皇上遇刺,尔等不设法缉凶,居然先争竟起谁来监国谁来顾命,尔等可昭日月的忠心在哪里?哀家看不到!”
“太后,您暂且息怒,容老臣细禀。”一位发须灰白,朱袍玉带者,跪身拱手道,“微臣等当然会缉拿凶犯,此贼百死难赎!但时下最当紧的,是稳定朝局,以防大乱呐。”
“王相所言甚是,太后。秋远鹤叛乱未除,皇上又遭行刺,可谓内忧外患。微臣虽不敢危言耸听,但时下我大陇皇朝委实已到了生死关口,步步不能错。”
“太后”颜色稍霁,“那以诸卿之见,当下如何做,方能杜绝大乱,稳定朝局?”
“严密封锁皇上遇刺之讯,立威望德仪俱佳之人监国,为第一步。”
“第二步又当如何?”
“第二步……”
群臣各献己见,三言两语过后,初闻天子遇刺时争权谋势之景再现。
“太后”沉颜聆听稍久,起袖挥止,“诸卿所言,哀家都听了进去,不无道理。就以各位之见,这监国之位,须威望、德仪、才干俱佳之人,非王相当属。”
“臣谢太后懿恩。”
“更有,为护京畿安稳,哀家会调西卫国国君秋长风进京。”
“西卫国国君?太后,他……”
“他如何?”
“这……臣等听闻,西卫国国君已然进京……”
“的确到了,但因战事吃紧,坐了不到半天,又走了。”
“臣等以为,此时调西卫国国君进京,并不妥当。”有臣道,“之前在朝之时,其人便有专权之迹,若此时进京,祸福难料。”
“臣也有此以为。西卫国国君先前在朝中之时,便与秋远鹤各自培植党羽……”
这种时候,不该任秋夫人在此一人支撑了罢?我移形出门,听着那些大臣又为谁来任监国的副差起了争执,刻不容缓,拔身要走……“呀……唔!”
“臭丫头,是我。”搂我腰掩我嘴者沉低声道。
“秋长风!”我回手抱住他,“你娘她为了你,为了你……”
“我在房顶呆了多时,差不多已经知道大概。”秋长风眸色炯亮,“娘这一着虽让人始料未及,倒与她的儿子不谋而合了。”
“噫?”
“噫什么?”他敲我额头,“傻丫头,走。”
“你娘在里面和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大臣们周旋,你要走去哪里?”
“走就是了!”
“可是……”
“侍卫看不见你,可看得着我。你再磨蹭,惊动了侍卫,娘要功亏一篑了!”
好罢。反正这家人人人狐狸就是了,小海歹命,误闯狐狸窝,抽身已不及,只能跟着越走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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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着太后所赐的通行腰牌,秋长风第一道宫门始,遁规韬矩地进得了皇宫大内,步步未省,直至皇上寝处居安宫。
“请禀太后,西卫属国国君秋长风求见!”
他这一声,不啻石破天惊。犹在居安宫殿内为权为势奋力游说的重臣各带着一脸愕色,齐出宫门。
“西卫君,听闻您业已离京,怎恁短时辰内去则复返?”被称“王相”者先出一问。
“本王是去是留,还要请示过王大人么?”
“话不是这样说……只不过,未获旨谕,擅自进京,有悖法典……”
在秋长风专注专心的注视下,王相渐偃声息。人愈老,愈惜命不是?
“风儿?”“太后”无疑也是怔愕的。由她亲斟的那几盏茶里的好料,曰“无香三日”,与太后“软筋散”相同之处为,皆是无色无味。中“软筋散”者,一个时辰后苏醒,武者内力全失,若无对症解药,终生如此。“无香三日”则只要睡足三日三夜,药效甫过,万事无碍。
这是我在为秋长风两次解除药性时,“药”传递我知的。
无香三日。秋夫人想在这三日里,为爱子觅出个万全出路来,好魄力,好胆识,也好凶险。
“长风见过太后。”
“风儿,你……”三日未到,爱子神清气爽的现身,意外不可避免。
“禀太后,长风离京途中,与一伙行踪可疑人遭遇,值此多事之秋,自当宁枉勿纵。一经拷打盘问,方知这伙人竟是授意于秋远鹤前来刺杀吾皇的无耻逆贼,且听其口吻,是已得手了。长风惟恐吾皇有失,不敢怠慢,星夜返京,匆忙间疏忽了法礼,望太后恕罪。”
“……风儿能来,哀家不胜欣慰。快去里面看看皇上罢,他昏迷之中,一迳呼唤的,是长风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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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后。
“海儿,过来,到这边来,娘娘在这里哦……”
“啊哈!”长长的绒毯上,我顽强的儿子扯动他的胖手胖腿,如一只大肚青蛙般,吱吱哇哇爬来。
那个肉肉的身子刚到近前,我就抱个满怀,“海儿好乖,娘亲亲哦。”
“啊哈。”儿子大张着一对像我的眼睛,挣着小脑袋瓜向我胸前钻磨。
“啧啧,巫族妖女,摆这副母慈子爱的模样给谁看呐?”
嗤,嫉妒。我懒和那些看不得别人幸福的人计较,头不回,声不应,眼中只有我儿子的柔嫩小脸: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可爱的东西呢?
“巫族妖女,你就这么放心,让秋长风一个人呆在那个花红柳绿的宫墙里?听说秋长风已立襄阳郡主为后哦。”
我的儿子,我的儿子……“海儿,笑一个给娘看,娘喜欢。”
“嘎!”我儿子咧开空空如也的小嘴。
真是……可爱到日月无光呐。只不过,婆婆说小娃娃到了四个月头上就有生牙的了,我儿子都已经七个多月,怎半颗还不见?
“听说,秋长风和秋远鹤在不久前有一场大战,二人都负了伤。”
“哈嘎!”
我儿子在说什么?是我多心么?怎听着吱哇出儿子小嘴的,恁像“活该”两字?
“有人说,这一场大战,是最后一次,秋远鹤已现颓亡之势,无异强弩之末了。你家秋长风的那个大位是坐稳了。”
“卟卟卟……”
儿子,你不能总让娘误会,这听来听去,又像是“呸呸呸”呢。
“秋长风还趁势将战局推到了各属国,趁乱收了各属国的国玺。属国国君中不服者,欲投秋远鹤阵营,却均死在了投奔路上。你家的秋长风不计前嫌,为之收殓发丧,在百姓中博尽了仁君之名。”
“嘎哈嘎哈!”
假的假的?我疑惑地盯着儿子脸儿,与那双大眼晴对望,“海儿,你对你爹爹很不满意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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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第六十七章
纵是与太后母子间并不和睦,昭景帝对自己的母亲亦是毫无防备。是以,那杯“无香三日”饮得如平日的每一盏,只余涓滴。待他神志昏迷,“太后”掷杯为号,安排在旁的刺客出手刺中皇上肋下,引得宫堂大乱。顺理成章地,“太后”连夜密宣重臣进宫商计国之大事。所谓监国,所谓顾命,她都不曾放在眼里,只不过想让爱子堂而皇之地脱离那间密室的囚禁而已。
在房顶睹得一切的秋长风,离宫门,出兆邑,堂堂西卫国君行捕快之职,在村镇间捉了五六名当街逞霸之徒,再返逃邑,进宫门……
自然,这中间少不得我这位巫族妖女的推波助澜。带他移形换影,给歹人迷心催心,将行刺之事毫无破绽地推给了秋远鹤,助得狐狸母子唱圆了这场戏,居功至伟呢。
另一些人,也少不得。
“皇帝如今怎样?”
“皇帝?哪家皇帝?”冷蝉儿明知故问。
“你家皇帝。”
“他当然好。”
“他当真没有计较你那一刀?”
“他……”冷蝉儿这个天字第一号的奇怪女人,此时际,颊上倏抹起了两团红意……害羞?“他说,他感谢那一刀。若非如此,我永远不可能和他相守。”
“……真是个痴情皇帝呢。”刺中昭景帝肋下的那一刀,正是出自冷蝉儿的纤纤玉手,她便是那个刺客。那一刀,斩去了她与皇帝所有亘隔的心结,使她靠近他时,不必再纠缠于对妹子的欠负而却步。
“他既如此痴情,连你的一刀都能坦然接受了,为何你设计秋远鹤谋反,他还要以一耳光外加趋你离开来招呼?若是以前,还可解释为,江山于他比你于她来得重要,但明明……”
“他是在吃醋,他气我将自己设计在另一个男人的身下。”冷蝉儿嫣笑,“还有,他的母亲若知是我逼反了秋远鹤,必定会杀我,那样的罪名,是任他如何阻拦,也阻拦不住的。他只得先赶我离开。”
“嗤。”我气音对之,“此时甜得发腻,那时为何要寻死觅活?”
冷蝉儿笑得更加娇媚,“你是在嫉妒罢?他为了我,早早就不想要那个皇位了。太后寿宴时,他欲以秋长风腰牌谋秋长风罪名,就是想借他反噬交出皇位。河州城下,他当着几十万兵士之面,拿你作胁,就是为败坏自己的名声。可惜啊,你家那只狐狸偏偏不领情,非要自己夺过来才算过瘾。”
这个,我无话可说。臭狐狸的确有些许……变态。察悉皇帝的心思不是一日两日,非要周旋恁久,以“夺”来过瘾。
“我家皇帝初萌退意时,即在秋长风、秋皓然、秋远鹤三个人中掂量许久。秋皓然有辅君佐世之才,但不足以独挡一面。秋远鹤能力卓著,驭人有术,但心性寡仁,过于戾狠。秋长风……你也该了解你家狐狸了,无疑成了最佳人选。”
“呿,把你家皇帝说得如此伟大,好像事事都在他掌握中似的。”
冷蝉儿立即就摆出了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儿,甜兮兮道:“他的确早有部署,但我也不领情啊。他让出来的有什么意思?就要别人夺过去的才作数。虽然,最后还是他自发写了禅让书,但想想看,病榻前颓力举笔,‘逼宫’的意味就十足了是不是?而且,如果没有那一刀,纵算我和别人联手设计走了他的江山,也无法安然接受他的拥抱。你那位婆母大人真是让人喜欢,让人喜欢得不得了哦。”
“你那位婆母大人呢?她如今情形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