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外婆安排他们学中文、画国画,还有,翌年春假往日本观光。
由于忠艺开车送不劳在飞机场。
不劳说: 「小于,祝你前途无可限量。」
不为却咳嗽一声,「不,有不如意之处,伍家欢迎你。」
于忠艺很感动,「谢谢两位。」
「保姨一向怕热,听说上海热起来可达摄氏三十八度,你得看住她。」
于忠艺点点头。
回程他在花档停车,买了一大柬姜兰,然后往街市买菜。
少不了男孩们爱吃的猪排及女孩子喜欢的南瓜饭。
「最后一次买菜。」不为咕哝。
小于说:「女佣不会挑选,就看你的了。」
「我?」
「太太喜吃炖肘子,你不要挑大大大肥的,像这一只就很好——J
真的,在家总不能白吃白住,保姨一走。怕要她伍不为带女佣人出来买十个人的菜式。
于忠艺把街市诸小贩郑重介绍给不为认识。
不为觉得她可以写一本叫「华南街市」的小书。
回到家里,于忠艺把姜兰枝剪短,花蕊并排浸在玻璃缸中。花瓣吸了大量水分,立刻打开,清香盈室,伍太太喜欢极了。
「你爸也喜欢姜兰。」无限依依。
回到小公寓,不为邀小于进去坐一会儿。
于忠艺替她拎着干粮上楼,门一打开,只见一个穿着泪袍的妙龄女郎出来笑道:「哗,这许多吃的,我真幸福。」
是翁戎回来了。
于忠艺涨红面孔,进不是退不是,连忙道别。
翁戎问:「不为,你的男朋友?一表人才。」
不为笑:「回来了?精神焕发,红光满面。」
「托你鸿福,已向公司报到,此行有功,可升一级。」
「我才向母亲说耍搬回去。」
「不为,你可以睡书房。」
「不,我姐姐去上海做生意,家里少了人。」
「都去上海?」翁戎说:「上海挤破了投机分子。」
「可是上海一贯是东方巴黎,投机者的天堂。」
翁戎笑了。
「说一说,沪人与粤人有什么分别。」
「那里,男女都有一双会笑的眼睛,皮肤白皙,冰雪聪明,善解人意,你说呢?」
「晔。」
「而且从不自以为是,心中想什么也不大让你知道,凡事可商量,永远有转安余地,你说,是不是无往而不利?」
「哗。」
「我们要学习的地方多着呢。」
不为收拾衣物,来时一只手提包,去时也一只手提包。
肩上挂着她的手提电脑。
「真潇洒。」翁戎赞她。
「这是讥笑我身无长物。]
「今晚八,点金兰街滴滴金酒馆,介绍男人给你。」
不为笑笑,走了。
于忠艺却在楼下等她。
「你怎么知道我立刻就走?」
他笑笑不出声。
「你知道我脾气。」
他还是不出声。
「我们回去吧,菜肉在车厢快晒熟。」
到了家,不为仍然搬回自己房中。
老父生前的房间正在刷油漆,拆除了屏风间隔、给占美他们做书房兼睡房,外婆置了簇新私人电脑给他们。
这样慷慨,一定有孝顺儿孙。
物理治疗师来了,帮伍太太运动手臂,她雪雪呼痛「哟哟哟,弯不过去了,病前也伸不到背去」
大哥回家,一边喝冰冻啤酒一边口沫横飞说着他与朋友的计划书。
吃过晚饭,不为抹上一点口红,出外赴约。
她找到滴滴金酒馆。
酒吧名字好听得没话说,装修却普通,气氛则非常好。
翁戎穿着小背心,被大群男生包围,桌子上全是酒瓶。
这些男人,只要女性愿意,立刻可以跟你回家。
不知怎地,不为没走过去。
她本来已觉得无趣,倘若还与他们厮混,更觉乏味,且对不起自己。
翁戎没看见她。
不为悄悄自原路离去。
有人把车子驶过来,不为一看,笑了。
「又是你?」
「保姨叫我看你一人去了何处。」
「你同保姨都决定自立门户,不必理我啦。]
「你要当心自己,这个城市,千奇百怪,牛鬼蛇神。」
不为没好气,「我在这里长大,我会不知?等于我叫你当心上海妖娆善变。」
于忠艺笑笑。
他们两人下车逛街。
一路上酒吧林立,叫旧乡梦、夜上海、醉乡
不为说:「这家好,这家叫烟如织。」
平林漠漠烟如织,寒山一带伤心碧。
不为记得父亲生前健康的时候,常常吟这几句唐诗。
那一代人怀念家乡,一时间不方便回去,后来通了关,可随意北上,他们又发觉,家乡与记忆中完全不一样,见了只有更加寂寞。
不为对任何城市都一样看待,一个地方必须住久住熟才有感情。
「就快回家了,很高兴吧。J
「心中忐忑,巴不得立刻插翅飞回去,又会踌躇,倘若失败,可怎么办。」这是他第一次诉说心事。
「无论如何是一种尝试。」
他们看到露天咖啡座,不约而同坐下来。
翁戎喜欢肉欲约会,吃、喝跳舞、身体接触—一完全松弛不必用脑。
不为热爱静静地与朋友说体己话,精神交流,互相安慰。
不为叫了黑咖啡。
他问她:「真羡慕全世界你都几乎跑遍,什么地方最难忘。]
不为笑笑:「你喜欢的人在哪里,哪国最可爱。」
他一怔。
不为说:「以此类推凡是与好友一齐喝的,即是好酒,吃得开心,就是好菜,一家人共聚一堂,就是好屋,你说是不是?」
于忠艺看看她很久「你与本市一般年轻女子的想法很不一样,是因为在外国的时间多?」
不为把脸伸到他面前,笑笑说:「不,因为我天性聪颖。」
于忠艺笑起来,真想伸手拉她脸颊。
他低下头,不敢造次。
不为说:「回去吧,明早要动身。」
他点点头。
「我不明白,为什么乘火车?飞机转瞬即到。」
「保姨说,她南下时也是乘火车,想搭上一程回忆一下。」
「你也很纵容她。」
他笑「我们在广州逛几天才乘飞机。」
「一路顺风。」
「这是一路上的电话地址,这是安养院照片。」
「叫什么名字?」那是一座红墙绿瓦的小洋房,前后花园,环境甚佳。
「保艺安养院,己收了十名老人。J
他们上车回家。
第二天一早,伍太太起来送保姨。
保姨饮泣,「太太,我不走了。」
「这里没你的事了,由不为送你去火车站。」
不虞惺论下楼来,「我帮保姨提行李。」
「怎么敢当。」
不虞的声音忽然温柔,「是你每天帮我拿书包送上学,我都记得,妈说保姨是见了我们这样顽劣才不敢结婚生子,是我们害了保姨。」
于忠艺在一旁听得笑出来。
他们出门去。
不为看到母亲把腕上金表脱下送给保姨。
她认得那只手表,那是表背刻字的一只纪念手表,父亲自己创业,离开原先公司,同事送给他留作纪念。
款式古旧,现在都不流行了,又是男装,母亲一直戴着,是因为她老花,字盘大,才看得清时间。
保姨并不推辞,恭敬不如从命,与师母握着手。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车子在便利店停下,不为买了纸包饮料、报纸杂志、糖果零食,让保姨在途中消遣。
保姨有点沮丧,「我不走了,今天中午,你们吃什么呢?」
不为顺口答:「罐头沙丁鱼。」
保姨流下泪来。
不虞说:「不为你少刺激保姨。」
他们终于上了车,不为在月台上摆手,于忠艺一直看着不为。
不虞说:「我们一家三口,那时不劳与你尚未出生,就是这样乘火车经过三日三夜南下。」
他无限感慨。
不为悄悄说:「时间过得真快。」
「那时我比小仍小行都小,只得四五岁,广东话真难学。」
不为问:「你找到工作没有?」
「男人没有工作,就不似男人,男人没有好工作,就不算好男人,是,我找到工作了,在朋友一间公司挂单帮手设计电子游戏。」
「屈就。」
「你听家畅说过她,不打算回运河街。」
「还有其它原因吗?」
「我想等母亲分家产。]他真坦白。
「你急等钱用?」
「手上假使有笔资金,可以付清屋子按揭,又可以做点投资。」
「你这想法也很正确。」
「你呢,仍然醉心写作?」
不为不打算与他讨论这个问题,笑笑不答。
她说:「我已经开始想念保姨。」
回到家,见母亲在吃一碗清汤米粉。
「味道怎样,新来女佣手艺如何?」
伍太太答:「过得去无谓计较,她们会学会进步。」
「妈妈真要向你肚量多多学习。」
屋里少了人,顿时静下来。
「真静。」
「这样叫静?你们三兄妹与孩子们不在那才静呢。」
「现在好啦,他们都不走了。」
「他们有企图。」伍太太微笑。
不为帮兄姐:「希析爸妈帮手,也是应该的。」
「啊,有人找你。」
「谁?」
「一个叫莉莉的外国女子,幸亏我尚余两句生锈英语,同她说了几句,她十分友善,说是出版社编辑。」
「她人在多伦多——」
「不,她来了本市,住在丽华酒店,这是她房间号码。]
不为睁大眼睛,呵,她事先井没有通知她。
她拨电话到酒店,接待员说:「苏小姐出去了,她留言说往离岛看庙会巡游。」
真好兴致。
人挤人,汗叠汗,肮脏狭窄的街道,俗艳的部色巡游,也许这正是西方游客眼中的华南。
不管华南地位去到何种地步,洋人仍然向往唐人街的七彩牌楼。
不为有空,照说,她应乘船往离岛去寻找莉莉,才那两条街,未必找不到,给她意外惊喜,讨好她,以图好感,换取事业前景。
可惜不为根本不是那样进取的人。
她一生习惯守株待兔,看到人家努力钻营,只觉恶形恶状,肉酸恶心。
稍后再找她吧。
不为累了,在床上小憩。
她忽然沉睡。
忽尔置身一片竹林,风吹过竹叶,发出沙沙声,十分幽静。
不为看见一张古董瓷桌、两张瓷凳有人低头看书,那男人头发乌亮,身型壮健,不为立刻知道他是谁。
「爸爸。」她喜悦地走近。
果然是她父亲,他抬起头来,异常年轻,正是不为小时候认识的父亲,他朝不为微笑。
「爸爸。」不为坐到他对面。
她发觉父亲看的是一本账簿。
「爸仍然关心数目字?」
只听得父亲说:「也好,本来是他们的钱,花在他们身上也应该。」
「谁」,不为不明白,「谁的钱?」
「为为,你是小傻瓜。」
「是,爸爸我是。」
她伸手去拉父亲的手,发觉他手冰凉。
不为一惊,落下泪来。
父亲说,「嘘,别哭,别哭。」
这时有人敲响房门。不为一惊醒来。
女佣探头进来说:「有客人上门来找伍小姐。」
「谁?」
「她叫莉莉。」
不为连忙擦干眼泪,「人在哪里?」
「在会客室等你呢。」
不为连忙跑下楼去。
可不就是莉莉,晒成金棕色的皮层,笑睑迎人,仰起头看站在楼梯中间的不为。
她俩拥抱一下,佣人斟出龙井茶来。
不为高兴得不得了,整张脸往上提,嘴角弯弯,「莉莉,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莉莉坐下,打量四周,「没想到你家庭环境这样好,不为,华人说,文必穷而后工,你还有什么希望?」
「这个穷不代表物质贫乏,而是说身处某种困景,才会激发文思,像都会自盛至衰,实在是写作至佳题材,应当激发无数优秀作品。」
可是仍然乏人动笔。
「生活舒适,是创作大忌。」
「莉莉,你来旅游观光,还是开会接洽?」
「两者都有啦,顺道来看看你。」
「我家发生了一些事——」
「我明白,刚才与令堂谈几句,她欢迎我来你家作客。」
「与我挤一间房如何?」
「我事忙,来往多闲杂人等,不甚方便,好意心领了。」
「在都会中,运动比较困难,你若想踩脚踏车就无用武之地。」
「但是在我住的酒店有健身房,我找到一幅最好的爬山墙。」
爬山墙,久违了,练成的肌肉早已失却弹力。
「来,」莉莉说: 「困在家里无益,我与你爬墙去。」
一听爬墙,不为就觉得好笑,像做贼一样。
她跟莉莉出去,一路上谈公事。
「编辑部觉得摄影集可以出版。你的说明精简动人,照片风格特别。」
「多谢。」
「有一个沉默高鼻梁的年轻男子,时时在照片中出现,你却只称他为男护士,这人是你男友?」
「不,他就是男护士。」
「总觉他有特殊位置。」
「家父辞世后他已离职,前往上海发展生意。」
「上海!以往只在猎奇小说中见到的地名,过两日我也会北上观光,顺便创翻译版权。」
「阿,大展鸿图。」
「不为,我担心你的长篇,可否集中精神好好创作。」
「多谢鼓励,你去到内地,会发现佳作如林,也许就放弃我了。」
莉莉微笑,「风格有异,读者不同。」
来到酒店,不为跟她走进健身房。一抬头,不禁哗地一声。
真没想到都市里有这样宏伟的爬山墙,足有三层楼高。而且另一边是大玻璃窗,一边爬一边可以欣赏全海景。
原来如此理想的运动场所就在眼前。
两人立刻脱下外衣裤,穿上安全带。
不为蠢蠢欲动,技痒,伸出手去,立即像猿猴般敏捷地攀了上去。
居高临下,看向大海,虽在户内也无比舒畅。
她知道不能用力过度,慢慢降回地面,意犹未足,已是一身大汗。
立刻有男性来搭讪。
蹲在不为身边,殷勤递上饮料,不为连忙穿回外衣遮住背心。
「刚从外国回来?」
「那金发女是你朋友?」
「喜欢运动?」
不为一声不响。
那男子忽然明白了,「呵,你与她是一对。」
很识趣地走开。
不为发愣。
一对?
这时莉莉走过来,「到我房间去淋浴,然后一起喝茶。」
不为迟疑片刻说好。
一回房莉莉便急着覆电传电邮,一手捧着卫星电话,眼睛在电脑荧屏上游览。
不为淋浴更衣完毕,莉莉说声「轮到我了」,竟连电话一并带入浴室。
半晌她擦着湿头发出来说:「我需要一个翻译,不为,你可否跟我往内地。」
不为想一想,「内地有许多翻译人员,价廉物美。」
「好,好,又拒绝我。」
不为微笑,「我会否遭到惩罚?」
莉莉凝视她,「好的作者难寻,一切都可以容忍。J
两人含蓄地已经过了招。
她试抨过可能性,她婉约推辞,并且希望不会影响工作关系,她理智地保证不会。
她们一边喝茶一边谈公事。
「不为,我已给你建议故事大纲,你不可脱离规范,一切需随大纲发展,最终把撒开的网兜回来。」
不为笑,「莎士比亚有几个故事都做不到。」
「不为,你必须接受我的意见:集中精神。」
「是长官。」
「我旗下已有百多名交不出稿件的作者,希望你不会成为他们一分子,你若等钱用,我可预支三分一稿酬给你。」
「那是多少?加币五万、十万?」
「伍小组我可预支五千。」
「莉莉,我写的是英文,五千?」不为惊呼。
「英文霸天下?写英文一定发达? ABC 必然畅销?也得看你是谁,成名没有,是否深受欢迎,上年加国作家节会议上有得奖作家手持纸牌说 Will write for food,意愿煮字疗饥,伍小明,你与现实世界脱节!」
不为听过这种故事,不敢出声。
「一般首版不过五千本,著作销干万册者,如凤毛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