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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见月，为何不说话？”许芸再次逼问，“还是你不敢当着堡主的面回答？”
清见月仍是不说话。他淡淡的笑容如烟雾般消散了。但是，他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悲伤，更没有恐惧，而是非常平静，目光也清莹的象一泓秋水。他看着陆倾城，陆倾城也凝望着他。他们就这样默默的对视着，谁也不说话，谁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这样默默的对视着。
许芸看到这个情景，嫉妒就象毒蛇在咬噬着她的心。她想不到，这种情况下，清见月仍然能保持着冷静，仍然能让陆倾城的眼睛里只有他。愤怒的狂潮激荡着她的心，她脱口道：“清见月，你不敢回答，就足以证明了你的野心和阴谋。”
画堂外。
倾风冷哼一声。
“你用尽心机接近堡主、讨好堡主，都只是为了利用堡主、利用陆家堡报仇。你对夫人毫不恭敬，也没有一丝恐惧之情，甚至充满敌意，这些全是来自你的母亲。因为……”许芸重重地道：“因为你憎恨你不贞的母亲。”
这句话，终于让清见月有所反应，他眼中蓦地闪出一道犀利的寒芒。那道寒芒仿佛一把刺向仇人的利剑，骤然间穿透许芸的心。许芸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她又惊又怒，又气又怕，尖锐的声音完全失去控制。
“你劝堡主放下仇恨，全是虚伪的谎言。你的目的，是想陷害夫人，除去夫人这个障碍，然后再嫁给堡主，你就可以利用堡主的宠爱，利用本堡的力量消灭天鹰教，来达到你报仇的目的。”
许澜闭上眼睛，他没有表情的脸上，很难得的有了颜色，那是一抹痛苦的颜色。
陆倾城一言不发。他的脸色很深沉，他的眼神也是莫测高深的。
“还再犹豫什么？”陆夫人下令道：“蔡伯安，我命令你，立刻驱逐清见月。”
蔡伯安没有答话，他看着陆倾城，等待着陆倾城的命令。蔡仲和、雷永翔他们全都关注地望着陆倾城，此时此刻，陆倾城的决定是最重要的。
“倾城，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执迷不悟吗？我不会允许清见月再留在本堡。把他留在本堡，只能给本堡带来无穷的祸患。”
陆夫人心里开始把握不住了，她已经放出了最后的杀手锏，却仍旧没有让儿子有些许动摇，她岂能不急。
陆倾城从地上起来，顺手把清见月拉起来，道：“够了。”
“你说什么？”陆夫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愤怒地道：“倾城，你再说一遍。”
陆倾城坚定地道：“到此为止吧，母亲。”
“你、你是真得被他迷住了心窍吗？”陆夫人气得伸出颤抖的手指着儿子，哆嗦道：“你是非要我死在你面前吗？”
陆倾城眼睛里闪出愤怒的光芒，但是一想到面前这个人是自己的母亲，他又不得不强自压抑。他内心深处非常痛苦，充满憎恶。
母亲，我多想问您，您为什么非要残酷无情地置见月于死地呢？为什么？是什么让您这样仇恨见月呢？到底是什么？
“我不能允许……”陆夫人尖叫。
“夫人，属下还有几处疑点想问见月公子。” 许澜突然说话。
陆夫人脸上霎时闪烁出希望的光芒，喜出望外道：“好，你问，你快问。”
陆倾城伸出手臂，充满了保护欲望地搂住清见月的腰。清见月身躯微颤，又是激动又是欣慰地看了他一眼。
许芸美丽的脸被嫉妒的乌云笼罩，双手痛苦地攥紧，攥紧又松开，就这样反反复复。
许澜道：“据在下所查，三年前您曾经救助过天龙堡的龙大堡主和龙大夫人。请问见月公子，可有此事？”
清见月怔了一下，想不到他会问这个问题。
刘锡城抱不平地大声道：“这件事是众所皆知的，还用你来问吗？”
许澜道：“在下还查到，见月公子不但救助过龙大堡主和龙大夫人，还帮助过风月山庄的康庄主和康夫人。见月公子，可有此事？”
在场众人听到这里都看向清见月。
清见月道：“是有这么回事，只是举手之劳而已，算不上帮忙。”
“见月公子太谦逊了。”许澜又道：“由于您的举手之劳，让龙大夫人对您喜爱有加。龙大夫人邀请您到天龙堡作客，却被您拒绝了，可有此事？”
清见月苦涩地笑道：“那时，因为我身中剧毒，抱着活一天算一天的打算，因此就拒绝了龙大夫人的邀请。”
“是令妹那一刀，让您身中剧毒的吗？”许澜证实。
清见月无力地点了下头。
陆倾城突然把他往怀里用力地搂了搂。清见月感觉到他身体的紧崩，知道他在为自己痛苦和难过，心里说不出的欢喜和悲伤，于是伸手按到他胸口上轻轻抚摸，象是说，我知道了，别难过，我没事，我现在很好。陆倾城身体的紧崩很快放松，但是搂住他的手臂更加有力。
“在下不解的是，既然您身中剧毒，为何不求助龙大堡主、龙大夫人和康庄主，却去了云南呢？”许澜说：“以他们的能力，应该可以办得到。”
“我所中的剧毒，非常奇特。即使龙大堡主、龙大夫人和康庄主也束手无策，他们请了很多当地有名的郎中，都毫无办法。”清见月回忆道：“龙大夫人说，也许云南白衣圣教的大女巫能够解除我身上的毒。我心想，如果能死在云南那个美丽的地方，也不枉活在世上了，因此我去了云南。也许是命中注定，在那里，我遇到了陆老爷。”
清见月仰起脸看向陆倾城，脸上忽然绽出一抹笑容，奇异的是，那笑容不是悲哀的，而是慈悲的；那笑容非常美丽，好像夜空里的火花，绚丽而夺目。当那抹笑容消散后，又变得象黑夜一样沉静和安祥。陆倾城的心被深深打动。
“明白了。”许澜又道：“据在下所知，在您动身云南之前，龙大夫人赠您一支花钗。龙大夫人说，如果您有任何请求，只要拿着那支花钗，您就可以实现愿望。如果您想得到荣华富贵，以龙大堡主和龙大夫人的财力一定可以满足您；如果您想报家仇，以天龙堡的实力，也一定能为您办到。可是，您却选择了最弱的陆家堡。这是为什么呢？”
陆夫人愈听愈觉得不对劲，听到最后，她惊怒交集地瞪向许澜。许芸也显得很意外。另一方面，陆倾城、蔡伯安诸人也听了出来，他们都有些奇怪地看着许澜。
“那枝花钗对您来说，非常宝贵。只要拥有那枝花钗，只要时机一到，您就可以拿出那枝花钗，请龙大堡主和龙大夫人帮助您达到愿望。可是，您却把花钗献给了堡主。”许澜道：“为什么呢？”
画堂内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都集中到清见月身上。
“我曾经拥有一个又大又漂亮的家，那里有我的父亲、我的母亲、我可爱的妹妹，还有我的朋友。我的父亲虽然是个粗暴的武夫，但他却是最会宠溺孩子的父亲。他常常把我驮在他有力的肩膀上，让我骄傲的俯视大地和众人。他常常把我抱在他那又宽大又温暖的怀抱里，给予我无限的温暖和宠爱。我是最幸福的小孩。可是，一夜之间，我的幸福、我的快乐，全部被剥夺。到处都是哭声，男人被杀死了，连老人和孩子都不放过，略有姿色的女人被奸污，财产洗劫一空，房屋烧毁。那就是我的家。我的父亲，他倒在地上，身上被捅了个大窟窿，血液就象流水一样往外冒，我用手怎么堵都堵不住。我的母亲，把我唯一的妹妹也带走了，留给我的只有我妹妹那最后的一声哭泣，月。”清见月流着悲伤的泪水，“我该怎么办？我是要活着，还是要死去？我还可以呼吸吗？我还可以笑吗？我还可以走路吗？我还可以吃东西吗？”
陆倾城泪流满面。
“没有人告诉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知道。我躺在父亲怀里，就象每个晚上做的那样，躺在父亲怀里。我真想，我真想跟随父亲……”
蔡夫人、蔡仲和……都不禁潸然泪下。
“现在，他们又想故伎重施。”清见月愤怒地道：“一想到，他们又会象烧毁我的家园一样，烧毁这里的房屋；一想到，他们又会象抢劫我的家一样，把这里洗劫一空；一想到，他们又会象杀掉我的家人朋友那样，杀死这里的人，我就无法忍受。我没有办法原谅，我不能。如果一枝花钗能够保护陆家堡、保护这里的人不受到伤害，我又怎会吝啬呢？”
蔡夫人、蔡仲和、蔡伯安，雷永翔、苏海波……脸上闪出尊敬的、感激的光芒。
“我答应过陆老爷。我答应过的。”清见月的目光缓缓地落到陆倾城脸上，“我发过誓， 我要用我的生命来保护你。我发过誓，我就必须做到。”
世上还能到哪里找到比这更美妙、更深挚、更真诚的爱语呢？感情轰然喷薄，陆倾城感到身体里仿佛有一股激流，在翻翻滚滚，一发而不可收拾。
正文 第五十一章人生如菜
倾风道：“禀报吧。”
侍从忙不迭往里禀报，并掀开厚重的门帘。倾风一抖长袍，微一低头快步走进画堂。陆夫人看见他，不禁神色微变，随着他愈来愈近，竟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
倾风站住，拱手一礼，开门见山道：“夫人，清见月不能驱逐。”不等陆夫人有任何表示，倾风又道：“清见月不能驱逐有三个理由。第一，清见月与天龙堡龙大堡主夫妇、风月山庄康庄主夫妇、白衣圣教的掌教圣父都有着深厚的友情。第二，天鹰教狼子野心，虽然被本堡重创，但是他们仍旧对本堡虎视眈眈，伺机报复。据属下查，天鹰教李英用尽心机、极力拉拢天龙堡、风月山庄，双方生意往来非常兴隆。而对本堡，天龙堡、风月山庄仍是怀有戒心。综上所述，也就成为最重要的第三点，清见月是本堡联合天龙堡、风月山庄、白衣圣教不可或缺的重要桥梁。如果驱逐清见月，很有可能会使天龙堡、风月山庄对本堡敌意更深，也促成了天鹰教与天龙堡、风月山庄的结盟。”
蔡伯安马上站出来拱手道：“大领主所言极是，请夫人三思。”
蔡仲和也道：“驱逐清见月，就如同毁坏守护本堡的大门，请夫人收回成命。”
雷永翔声音响亮地道：“属下也赞同大领主的意见。”
“属下也赞成大领主，请夫人三思。”苏海波说。
李安国、刘锡城、何志强、周鹏、杜总管等人都纷纷附和。
陆夫人想不到倾风一进来，就对她扔下一颗比重型炸弹，以致她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许芸惊惶失措，求救似的看向哥哥，许澜却无动于衷。陆夫人瞪着倾风，倾风丝毫不惧地瞪回她，眸光冰冷似箭。
倾风咄咄逼人道：“为了本堡，请夫人收回成命。”
陆夫人又惊又气，丰润的红唇激动地颤抖，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夫人……”
倾风正欲再一步逼迫，却被蔡夫人打断。
“倾风，不要逼人太甚。”
倾风讶异地望向蔡夫人，道：“可是伯母……”
蔡夫人瞪眼道：“你怎么这样多废话。难道连我的话，你也不听吗？”
倾风岂敢不给面子，躬身道：“侄儿不敢。”
蔡夫人又道：“很好，夫人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的。你们暂且退去。夫人身子不好，需要休息。”
“既然如此，请母亲休息吧，孩儿先告退了。”陆倾城躬身一礼，扶着清见月退出画堂，其他人也跟着退出去。
陆夫人看着儿子半扶半拥着清见月越走越远，仿佛就象当年的陆绩，一去再也不回头，心中的痛苦就似那深渊般无边无底。
“我错了吗？”
“你没有错。”蔡夫人说。
“为什么？”陆夫人似哭似笑。
“凤仙，人要朝前看。”蔡夫人柔声道：“忘了吧。放下你心中的仇恨和愤怒吧。”
“我怎能忘了？”陆夫人悲泣道：“他给予我的这份痛苦和羞辱，我怎能忘记？我怎能不恨？”
蔡夫人意味深长地道：“你心里的痛苦，难道会比见月还要深吗？你心里的愤怒，难道会比见月还要深吗？”
陆夫人怒不可遏地睁大凤目，“你？”
“凤仙，我知道你不喜欢听。你不喜欢听，我也非说不可。”蔡夫人道：“倾城喜爱见月，不是肤浅的喜爱他的长相，要论相貌，许小姐比见月美丽十倍不止，可为什么倾城不爱许小姐呢？是因为见月的灵魂比任何东西都要光芒灿耀。凤仙，抛开你的成见，用你智慧的眼睛看清楚吧。”
陆夫人闭上眼睛，咬牙切齿道：“我累了。”
蔡夫人摇摇头，转身缓步走出画堂。
画堂外，一个非常年青的少女，约有十六、七岁的年纪，穿着粗布的袄裙，浑身上下没有任何贵重的首饰，然而她就象一块上好的美玉精雕细琢出来的，有一种令人神怡的灵秀和清澈。凝脂如玉的肌肤，晶莹剔透，透出自然美丽的红晕光泽，其天生丽质，不需任何化妆，再好的脂粉，也只能脏污了她。
蔡夫人看得心动无比，暗道：想不到本堡还有这样美丽纯朴的姑娘。看她的衣着打扮，显示出她没有什么身份和地位，可是她却敢与见月相对而立，裙边还蹲着白狐。她是什么人啊？
她没有问出口，她的儿子却替她问出了口。蔡仲和问贴身的侍从，“她是什么人？”
“爷不知道吗？”他的心腹侍从蔡福奇道：“她就是小倩姑娘啊。”
蔡仲和恍然大悟道：“她就是小倩？”
“是啊，是啊。那天爷昏倒在雪地里，就是小倩姑娘救了爷。为了这个，小倩姑娘去晚了，还被小乌鸦埋怨呢。”蔡福赞美道：“小倩姑娘受了委曲，却是一句为自己辩解的话都没有。”
“她就是被见月宠爱的那个小倩吗？”蔡夫人忍不住插话。蔡仲和慌不迭回身扶住母亲，蔡福急忙躬身行礼。
“公子、见月公子……”小倩美丽的鹅蛋脸上，两条天然秀眉仿若弯弯的月牙，月牙下那双秋水美眸里呈满了泪水。
清见月吃惊道：“小倩，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跑来了？”
泪水滑下，阳光的照耀下，晶莹剔透，小倩红肿着眼睛。看她这样，清见月心里说不出的感动，轻声道：“傻瓜，我活得比谁都好，用不着哭成这副样子。”
小倩忙不迭擦掉泪水，羞涩地笑着。
蔡夫人叹息道：“瞧瞧这份气质，岂是一个贫寒的小丫头会有的呢？早晚从草窝里飞出来变成金凤凰。仲和，不要忘了人家的恩情，找空一定要报答人家啊。”
蔡仲和答道：“是，母亲，孩儿记着了。”
蔡福夸道：“那天，小的得到白狐报信，赶到的时候，小的看到小倩姑娘抱着爷，用身子替您挡着风雪，自己都变成了雪人。见月公子昏迷的几天，小倩姑娘衣不解带的侍奉，又温柔又体贴。难怪见月公子喜欢她呢？连我们都看着喜欢呢。”
蔡仲和听罢，更加注意小倩了。
“走吧。”陆倾城说。
清见月这才放开小倩，小倩向旁一移，让到一侧。女人天生的敏锐感，让小倩发觉别处射来的异样的目光，她下意识地望去，当与蔡仲和饶有兴趣的目光对上后，吓得忙不迭向他礼貌的致敬。蔡仲和也含笑向她还礼。小倩脸一红。
白狐的鸣声传来，小倩忙提起裙子加快脚步追赶走远的陆倾城和清见月……
在怡心园的后院。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对待我？你是我哥哥，你是爱我的不是吗？可是为什么你帮助清见月？为什么？”许芸愤怒地质问兄长。
许澜沉声道：“你这样痛苦地爱着陆倾城，这样痛苦地去恨清见月。值得吗？”
“我已经无法回头了。”许芸恨恨地道：“我必须痛苦地爱着他，我也必须痛苦地恨着他。如果不这样做，我一定会疯掉的。我会疯掉的。”
许澜叹息一声。
许芸美丽的容颜犹如冰雪雕成的，黑如硫璃的眼珠子更是冰冷寒酷到极点，“我不会罢休的。一想起，在书房里，他为了清见月那样对待我，我就无法忍受。我不会罢休的，绝不会。”
许澜闻言，面色如冰。
倾风无声无息地走近画堂，浑身上下迷漫着一股凛烈逼人的杀气。他狠狠地盯着床榻上闭着眼睛仿佛睡着的陆夫人，他心中充满了憎恨和愤怒。离床榻愈来愈近了，陆夫人仍然睡得很沉，没有一点查觉。
如果趁现在杀了她，就可以为死去的父亲、母亲报仇了。我要杀她吗？我要下手吗？倾风双拳紧握。这是个好机会，神不知鬼不觉。趁现在，杀了她。
忽然，许芸的声音仿佛一把利刃划破了空气似的那样尖锐的响起，“你在这里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