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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免费的多功能字典,比CNKI还可靠。
会在他做翻译的时候,分了神去看他的眉眼,那样的平和而俊逸的侧脸,现在就在我旁边,不是那个穿白大褂的顾医生,只是做我的男朋友,陪在我身边。
“这句话,怎么翻译?”
我接过来一看,“咦,好奇怪的句式啊,是一首诗的其中一句话吧,欢乐往往像一个过客,疼痛则残酷的紧缠我们不放。”
“挺有道理的嘛。”我摸摸右下腹,“每次睡觉的时候我总会想到会不会肠子从那个小孔里面滑出来,连身子都不敢翻。”
顾宗琪笑起来,“没事,别想那么多。”
“什么时候可以出院了?”
“后天,看你的恢复情况。”
我深深的舒了一口气,“医院,真是无聊的地方,总是有生死,总是有病痛,总是有忙碌,总是一片白色的,墙壁,床单,病号服,还是白大褂,顾宗琪,为什么你要学医?”
“就是想学,所以没想太多的理由。”
“后悔过么?”
他浅浅笑意,“没有,怎么问起来这个了?”
“只是觉得做每一件事情都很不容易啊,尤其是在那么大的压力面前,所以会问问,有没有让你觉得很无奈很挫败的事情啊。”
“有。”
“那是什么?”
他嘴角轻轻的抿起来,“大概是看到挽回不了的病情,会觉得很难过,更难过的时候,是自己无法插手,任其发展的时候。”
“是绝症吗?”
“不仅仅是绝症,还有一些无法解释的病情。”
“比如?”
顾宗琪轻轻的把书合上,笑起来,“小丫头该睡觉了,明天可以出去走走,别老是呆在病房里看那些动画片。”
“问你话呢?什么病情啊?”
手边的灯悄然的熄灭,空调的遥控灯,浅绿色的光芒,在黑夜里看的格外的醒目,走廊上的橘色灯光,落在门缝间,流沙一样的铺在床下,空调的暖风浮动窗帘。
“晚安,夕夕。”
额头上倏然的一吻,凉凉的有些薄荷的质感,我诧异之间,觉得他身上有股淡淡的清凉香味,一时觉得似曾相识,发呆之时他已然抽身离开。
只有香甜的吻,像暗夜里的缓缓盛开的夜来香,一丝一缕的清透出若有若无的思念和缠绵,好像是曾经唇齿留香的,触感和爱恋。
一夜大风,第二天起来一看,天却清亮了许多,没有堆积的云层,点点滴滴的散布在灰蓝色的天幕中,阳光透过稀疏的树枝间,流光飞舞,冬日难得的宁静。
我穿了衣服,想出去走走,顾宗琪不在医生办公室,大概是去上课了,他的书堆在桌子上,有些零乱,我顺手把整理好。
只是觉得他的书里有股香味,不是一般的墨香,而是类似于干花的香味。
正在诧异呢,一翻开就看见一张书签,凑上去闻闻果然是那种花香味,我努努嘴,心想又不知道是哪个人塞进书里的,居然用那么香艳的味道。
一缕阳光悄悄的溜进手心,我忽然想起那些失去的记忆,那么久了,还是没有浮上水面,仔细的回忆起来,能记起的好像没有任何的断裂和空白。
只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好像我踩在时间的桥廊里,周围都是迷雾,和光影都透不过的幻觉。
这样的感觉另我讨厌,于是我决定出去走走。
医院门诊的高楼上,漂浮一层未化开的薄雾,远远的看上去虚幻,我一节一节的从桥二走下来,走到内科楼的后院的草坪上。
也许是手术后的体力还没恢复,走了两步我就走不动了,找了块地坐下来,还没坐稳,后面就有一个轻佻的声音响起,“喻夕,起来,地下很湿。”
“累了,不想动。”
高伊晨师兄站在我旁边,我抬头仰视他,刺眼的阳光之下,他没穿白大褂,普普通通的打扮,眼睛微微眯起来,向我伸出手,“起来,听话。”
我不情不愿的站起来,“怎么没上班?”
“这几天出去学习的,怎么样,身体还好不?”
我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我做手术了?”
“打电话给你是顾宗琪接的,怎么,终于名正言顺的把他撬到手了?”
我“哼”了一声,“你们都耍我,明明知道我跟顾宗琪以前就是那种关系,还跟我说什么之前我跟他什么事都没有……”
他的眉头微微的皱起来,“以前?是什么关系?”
“你不知道?”
“我只是知道一点,喻夕,有段时间的你的记忆会是空白的,我想想,其实那时候是秦之文……喻夕,你看什么呢?”
我看什么呢,我只是看见内科楼高高的楼上,有一个人影在攒动,然后灰蓝天际薄雾之间,好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从窗户边缘挣脱而下。
电光火石之间,在我的眼前,连思维都来不及反应的几十分之一秒,尘埃被宣扬起来,水泥地面上重重的一声闷响,碎石溅起来。
血,慢慢的从那个人身体下,流出来,仿佛是恶魔伸出的手爪,以一种诡异的速度向四周蔓延开,在场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一瞬间,我觉得,时间都停止了,我只是看着,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
满眼,都是红色,暗红色,好像我身体的某处,那股无法抑制的红色也要涌出来。
忽然,身子被狠狠的拉过来,高伊晨师兄的手臂,还有他紧紧的扣住我的脖颈,把我的脸,深深的埋在他的胸前。
我只是觉得冷,遍体生寒,心,揪成一条线,几乎快要没有了呼吸。
他的声音在我耳边不断的喊我,“夕夕,不要看,没事,没事……”可是他的声音那么远,那么轻缈,没有一丝的力度,我只是听见周围还有乱七八糟的叫喊声,金属的鸣杂音。
一切变的扭曲的灰暗,在这个晴朗的早晨。
我浑身发抖,却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高伊晨师兄的手臂再有力量,可是我怎么也感受不到那点温度,没有血液的温暖,没有依靠和呵护,而这样安心的感觉,似乎很久以前有过。
不是他给的,是顾宗琪。
灌注了所有的神明,我咬住嘴唇,艰难的挤出几个字,“顾宗琪,我要……顾宗琪……”
不知什么时候,眼泪模糊一片。
生命中,某个重要的部分,轰然倒地,灰飞烟灭,再也无法拼凑。
第 28 章
高伊晨师兄把我送回病房,一路上我冷的发抖,明明是艳阳万里的暖冬,眼前的阳光,好似缕缕纠缠的丝线,割裂我的视线,慢慢的晕染上那层暗红的血色。
连空气中都是铁锈的甜腥味,冰凉的渗透到我的心里。
“夕夕,我去给你倒杯热茶。”
“恩。”
一杯暖暖的茶,温度随着玻璃传来,我的手心终于有了一丝的知觉,可是心底还是冰凉的一片,我问,“高伊晨师兄,顾宗琪呢?”
他看了一下时间,“临床医学概论,大概要九点半才能下课,还有一个小时。”
耀眼的阳光从窗户透来,我的脖颈之间暖暖的一片,影子倒映在白色的床单上,忽然间很多过去事情像是潮水一般涌上来,慢慢的把麻木的心脏再次唤醒。
那些已经刻意的被我遗忘的事情,封存在心底的旧盒子里,让我不忍心触碰。
都是我和小蚊子之间的回忆,在异国他乡,遭遇的一切。
这是我第二次,亲眼见到有人在我眼前坠入地狱,第二次见那么大片大片的血,失控的肆意流淌,好像一生一世的眼泪,哭尽了也燃尽了。
德国是一个冷漠的国家,有大堆的可怜的留学生,那些高中都未毕业的小孩子,被中介送到不知名的偏僻学校里,才发现绝大多数的学生都是中国人。
我和秦之文就认识一个这样的女孩子,在柏林郊区的一家学校念书,认识她的人都很喜欢她,我还记得她跟我打招呼的时候,翘起嘴唇,仿佛要跟人索吻一样的可爱。
她喜欢秦之文,有时候我总是会想,如果那时候秦之文陪在她的身边,是不是就没有了喋血的一幕,和漫天飞舞的淡粉色的雪花。
那是柏林的第一场雪,大家约好去外面吃饭,我刚考完试,发挥的很糟糕,惴惴不安心里总是想着交钱补考的难过,一点兴致都提不起来。
秦之文也没有勉强我,我不高兴发脾气他也只是好气的哄我,一场聚会有点不欢而散的结束了,而那时候我们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个女孩子中途离席时候异样的表情。
留学生是一个很淡漠的群体,那些走了又回回了又去的影子,分离也渐渐麻木了我们的心。
大家一如往常的一样散了,然后男生会一贯的送女生回学校。
那一路,我们走的太久了,好像一辈子说不完的话,都在说,从国内的小吃讲到血型星座,那个女生兴致高昂,那时候雪花簌簌的落在她的头发上,像是剔透的水晶。
回到学校后,她站在楼梯间踌躇了好久,半天支支吾吾的说,“我能跟你说几句话么?”
秦之文看了我一眼,略微有些歉意,“太晚了,路不好走,有什么话改天吧。”
然后我们就告辞了,刚走了不到一百米远,就听到身后一声闷响,洁白的雪地上,绽放出一朵妖冶而炫目的血花。
那个女生,跳楼自杀,当场死亡。
后来我们被叫去警察局问话,来了一个满脸横肉操着德国东部口音的男人,后来才知道,他是她的丈夫,为了留在德国,嫁给刚刚从建筑工地上认识不久的德国建筑工人,她厚重的羽绒衫下是被虐待的伤痕。
而且她家庭,那时候已经不能负担她在德国的花费,所谓的人生毫无生趣大抵就是如此。
我依稀的记起,我一直抱着秦之文,死死不肯松手,梦境里总是会梦见那一幕,很多年后,当我看到那部名叫《红线》的日剧,胆怯的小女孩从楼上纵身跳下的那一幕时候,冷汗涔涔的爬满了整个脊背。
那件事之后,我就被送回国内读高中,秦之文在德国完成了学业,被送到法国念了大学。
好像我的记忆中,快乐的东西太多了,但是都是那么的轻描淡写,在我会想起来的时候,已经不记得欢乐的姿态,而那些痛苦的事情,太少了,每一件都是刻骨铭心的痛楚,所以回忆起来更加的刺骨。
我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坐在阳光一下,想着那一幕,死亡曾经那么接近我的躯体。
走廊上护士议论纷纷,但是说什么已经进入不到我的耳朵里,耳膜中一片近乎虚妄的茫然,我问高伊晨师兄,“几点了?”
他看了一下手表,“你在等他么?”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高伊晨师兄,你知道吗,这是第二次有人在我面前跳楼……”
“别想了,好不?”
“有人想要努力的活下去,有人却想早点解脱,这个世界,为什么那么不公平?”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慢慢的逼近,我抬头一看,是顾宗琪,被冷风吹的微微发红的脸颊,凌乱的头发,手上还夹着一本厚厚的书。
“夕夕,你怎么了?”
“早上有人跳楼,恰好被我们看到了,你看她这样很吓人的,快劝劝吧,我走了。”
然后砰的一声,房门被悄悄的关起来,隔离了两个世界。
顾宗琪走过来,抚起我额头上的刘海,看进我的眼里,“夕夕,没事,早上事情我回来时候听说了,是一个肺癌晚期的病人,因为忍受不了疼痛,所以乘护士不在时候跳下去了,没关系的,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知道。”
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握住我的手心,他的手心好像是暖暖的小太阳,僵硬和麻木一点点的消失,我张了嘴,轻轻的说,“顾宗琪,我很怕,很怕死掉。”
“怕任何一个人在我面前慢慢的消失,没有预兆一样,生命究竟是什么,怎么样才能毫无遗憾的死去,要是我死掉了你会不会记得我一辈子,你是会当我还存在,还是已经是一个逝去的影子,如果终究要死亡,人还有活着的必要吗?”
我把手从他的手心里抽出来,紧紧的环住他的腰,“顾宗琪,抱我。”
他依言,把我搂在怀里,他的身体像是柔软的海绵或者细软的沙滩,承载安枕和沉眠,我就像是宇宙中某处的黑洞,心底的欲望太多太渴望爱,所以向他索要的爱,越多越好,越重越好,用以去填补心中的恐惧和茫然。
我的前半生,缺了太多的爱,后半生,必然索要的太多。
而现在的我,并不去想那些爱和遗憾,只是需要亲近和温暖,来自身体发肤的依恋和从肌肤相亲中汲取的温暖。
于是我轻轻的咬住顾宗琪的唇角,慢慢的在其间描绘,他的吻,不甜蜜,甚至有些酸苦的味道,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想狠狠的吻下去,或是用身体来印证我的害怕。
还有即将要失去的痛苦,不是一定要失去,而是害怕失去,所以在有限的时间内,用一些不可理喻的方式来挽留,或是转移悲伤。
他的嘴唇还是水果糖般的柔软,可是我尝不出那种清新的香甜,我的手从他的腰际慢慢的滑上去,很温暖,甚至是滋润的藤蔓,有柔软的枝叶和强韧的骄傲。
他的呼吸变的很紊乱,很急促,身子紧紧的贴合着我的,有了明显的变化,这么多天的相处,我都没见过他这么慌乱过,这次挑逗,我并没有身体的欲望,只有心灵的渴求。
用身体的相亲,深埋那份不安。
他的眼睛里面有种我看不透的情绪,苦苦压抑的欲望和某种无可名状的痛苦,他衬衫的扣子被我解开了好几个,露出细致的锁骨,我轻轻的咬下去,印下刻痕。
那时候,我的眼睛一定只是一片平静,或许有些情动,但是远远不够那种情欲。
不过是恐惧和害怕,借此的转移。
他扳过我的身子,推开我的缠绕,压抑而沉闷的喘息,“夕夕,别闹了。”
我的手,紧紧的被顾宗琪抓在手里,手腕牢牢的扣着,动弹不了,他的胸膛上下起伏,脸上不复平时的那种冷静和淡然,像是热切的霞光,晕染的浓浓的欲望。
我悄悄的贴在他耳朵边,问道,“顾宗琪,你不要我吗?”
他身子一僵,捏住我的手腕的手松了松,我又问,“你真的不想要我吗?你想要,为什么还要拒绝,是不是你不喜欢我?”
“不是这样的。”
“那是什么样的?”
薄凉的空气慢慢的侵蚀过来,我们之间的那种欲望的气息被渐渐的打散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手被他松开,他把我滑落肩膀的衣衫整理好,很久才说,“夕夕,不是那样的。”
“那是什么样?”
他的眼睛恢复了平常的亮泽,氤氲褪去,“我不要这样的你,你只有痛苦和恐惧,不是因为爱,所以才会如此轻率的接近我。”
“哪有什么关系吗?”
“我可以帮你承受痛苦,可是不要用这样的方式转移遗忘痛苦……这样的方式,你知不知道,对我来说,真的很残忍。”
忽然,我眼泪就夺眶而出,汹涌波涛。
“对不起,我只是,太难受了,太难受了,有人死在面前,很害怕,那么多的血,还有那么一脸的不甘心,我会想,要是哪一天,如果我身边最亲的人不在了,我会不会疯掉,我会不会也活不下去,我不知道……”
某段记忆的空缺,已经让我不能想起和顾宗琪的过去,他的身体熟悉我的气息,那么之前,我的身体,是不是也曾沾染过他的气息。
我闭起眼,在深深的黑暗中回想,带着他的气息,那片记忆如同四散的水晶片,拼凑不起。
“生老病死都是正常的,有快乐就有痛苦,夕夕,别想那么多,我们都在你身边,谁也不会离去的,只是……”
“只是什么?”
“如果他们不小心的离开,也不是本意,你也得好好的活下去不是吗?”
“哐当”一下,病房门被打开了,我干爸目瞪口呆的看着我们两个,然后很平静的把门关起来,他声音从房门那边低低的传来,“小顾,阑尾手术之后是不能做剧烈运动的,这是医嘱。”
“我没有!”我气急败坏的反驳。
“没有就穿好衣服出来!”
我脸上一红,慌忙的把衣服整理好,然后对顾宗琪说,“对不起,我今天不应该……”
“没事,晚上想吃什么,在这里闷坏了吧,带你出去走走好不好?”
“恩。”
他手掌摸摸我的头发,“陈教授叫你呢,我去看看病人,要找我就去办公室好吧?”
“恩,好。”
然后我开门出去,看见我干爸站在楼梯口,一脸严肃,“喻夕,你知不知道,喻璐跟你爸妈大闹了一场,说是要出国。”
“她说要去哪里?”
“德国。”
我笑起来,“德国啊,她去那里想干什么,初中出去的小孩子,男女同居的,跳楼自杀的,成为非法移民,整天提心吊胆的躲避德国警察的;公开殴打德国校方人员的;被德国警察遣送回国的;在夜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