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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帐。 他正对着陈向远这边,咖啡馆灯光柔和,也能看出,那是一个长相俊秀的男生,看上去和王灿差不多年龄。他大步走出咖啡馆,站到王灿面前。王灿似乎嗔怪地说了句什么,那个男生并不回答,但他眼神中的宠溺意味是陈向远不会弄错的。两人拦了出租车走了,陈向远收回自己的视线,在咖啡馆独坐了很久。出门时,天空飘起小小的雪花,细碎几不成形的小雪落到车窗上,快速融成水滴,拖出细细的水迹,CD放着那首法文歌《夏日何再来》, I love you; I love you; I love you; I love you 爱上你,我爱你,爱着你,深爱你
I love you; I love you; I love you; I love you 爱上你,我爱你,爱着你,深爱你
Mon Amie; au mois de Mai 我亲爱的,我重生的时刻 Vient le moment ou je renais 在五月来到了 Mon Chagrin s'en est allé 我的伤感终于消失了 Soufflé par tous les Vents Sacrés 我受够了那些讨厌的风 Vive la Vie; je T'aime fort 为生活而欢呼吧,让我狠狠的爱你
Chaque jour; c'est me un Trésor 每一天都是如此的宝贵 Je t'invite au Voyage 我邀请你一起去旅行 Dans mon Linceul lit…cage 把你塞在叠床布里 Quand revient l'Eté? 夏天何时再来? 歌声轻快得和天气和他的心情完全格格不入,他也没换碟,在这样的冬夜想起夏天,让他真切体会到了疼痛感觉。 有几天陈向远几乎提不起勇气再来咖啡馆,但他终于还是放不下,王灿的沉默让他也不能放弃。他想,只要她没用她那一向的坦承对他说结束,那他就不应该放弃。 当他再次坐在绿门,看王灿有时上罗音的车,多半时间和同事说了再见后,独自一人走向车站,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他想,他在这里坐着,哪里配得起她的勇敢和坦荡。如果他再不大步上前,可能就真的会永远失去她了。 差不多他下了决心,上天就给了他机会,让他在华泰楼下碰到了王灿,他不得不说自己运气真是不错。 陈向远伸手安抚地轻拍王灿,王灿回头,扯着嘴角想笑一下,却没有成功。
“对不起,向远。” “没什么。”他站起身,“我们走吧。” 王灿上了车,心绪仍然纷乱,靠在椅背上出神。陈向远也不做声,直接将车开到了自家公寓地下停车场。王灿跟他进了电梯再进了他家,仍是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陈向远长叹一声,帮她脱去外套,推她坐到沙发上,开了音响,给她倒杯果汁,只由她坐着,自己去了厨房开始忙碌。
音响中送出的是美国乡村音乐,王灿以前没听过,但那明朗柔和的调子让她逐渐平静下来,她拿出手机给黄晓成发了条短信,祝他一路顺利,她想她再多说什么安慰的话,反而是对他的不尊重了。没一会黄晓成回了消息,十分简短:“我在机场吃饭,放心。” 放下手机,她走到开放式厨房,惊奇地发现,陈向远正在切西红柿,旁边还放了好几个盘子,用保鲜膜蒙得好好的看不出内容。一个崭新的电饭煲正冒着蒸汽,煤气灶上更坐着一只汤煲,发出汤汁煮开翻滚的声音。氤氲的热气让这个曾经不带一点烟火气息的厨房显得温暖了许多。
她从后面环住陈向远的腰:“真的是自己动手做饭给我吃吗?” 陈向远将切好的西红柿装进盘子里,擦一下手,关上煤气灶,回头看她:“我一直欠你这顿饭,待会不好吃也得吃完。” 王灿探头,再次疑惑地看那几个盘子,陈向远不禁好笑:“算了不吓你了。我请钟点工张姐帮我准备好的,汤是她下午先炖好的,菜等会下锅一烩就可以了。本来我不打算煮饭,可她说没饭不象是一顿完整的晚餐。米也是她帮我淘好的,我不知道应该放多少。” 王灿在他身后咭咭笑,只觉心里暖洋洋的,刚才心里的那点不能言说的痛一点点化开了。
“后来我说,总得有一样完全是我自己动手的吧,她就给我留了几个西红柿让我凉拌。这个我倒是很有把握。” 王灿将脸贴到他背上,好半天不做声。陈向远诧异,伸手将她揽到身前:“这么感动吗?要真是,我明天就去报个烹饪班好了,保证把满汉全席都学回来。”王灿仍是不言不动,只将头埋在他胸前,陈向远一手搂住她,一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良久,王灿抬起头,下巴抵着他的胸,她眼圈仍有点泛红,但一双眼睛清澈地凝视他。 “我是不是很任性?” “不用跟我做自我批评,因为那样的话,我会自惭。”陈向远微笑,“而且,我愿意你永远有在我面前任性的权利。” “刚才你看到的晓成,是我以前的男朋友。” 陈向远用一只手指按住她的唇:“嘘,也不用解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你一直比我活得明白,所以,我只要知道你现在的选择就够了。” 王灿吻一下他的指尖,再踮起脚去吻他。她头次如此主动,柔软的嘴唇贴上他的唇,带着甜蜜温暖的气息。陈向远托住她的腰,让她更紧地贴合自己,让这个吻加深。王灿攀着他的肩努力让自己站稳,他的唇向下移落在她的颈项上,灼热又带着压迫感,轻轻啃咬着逐渐加重。王灿呻吟着,意识涣散。突然轻轻一声脆响,两人一惊,同时侧头,原来是电饭煲自动跳到保温位置。
“饿了吗?”他哑声问。 “嗯。”王灿倚在他怀里,含糊地应。 “那我来炒菜……”他没说下去,因为怀里的王灿再次踮脚,用一个吻将他剩下的话堵住了,他抱起她,走进卧室。 他的手指缠绕着她的手指,他的唇在她的唇上流连,他的身体在她的身体上起伏
…… 谁在乎几点吃饭?吃的是什么?在这样的夜晚。 重要的是他和她,未来还有很多的时间。
番外
人的记忆始于什么时候,众说纷纭。何丽丽对于黄晓成的记忆,开始于幼儿园。
她三岁时,被父母送到幼儿园,号哭了几天后,发现大势已定,认了命,开始转动着大眼睛打量同伴。 一直没哭的黄晓成理所当然地第一个被她注意到了,这个瘦瘦的小男孩,看上去比女生还干净,当然这和他没哭得眼泪鼻涕横流有关系。 他看到她在看他,很没好气地做了个鬼脸,跑开了。 何丽丽适应了幼儿园,开始喜欢这里了,因为老师不间断的表扬,当然也因为她当了班长开始号令全班。对着一般大的小朋友发号施令还是挺过瘾的,通常她只要搬出“老师说的“这个法宝,对方就会乖乖服软。 除了黄晓成。 他不吃菠菜,谁说也不吃。 他没午睡的习惯,中午就是躺在小床上无聊地玩手指,何丽丽举报他,他也不理,只掉个头,拿脚对着她。 他看着瘦瘦小小,但着实好斗,很快没人敢和他打架,包括在幼儿阶段算不上淑女的何丽丽。
有一天他蹲在小操场一角用树枝拨弄着什么,何丽丽按捺不下好奇心凑上去,吓得尖叫,一只青蛙已经只剩半条命歪在那里被他捣来捣去。 她义正辞严说:“黄晓成,老师说了青蛙是益虫,帮农民伯伯吃害虫。”
黄晓成的回答是用树枝一挑,青蛙正正落在她的新裙子上,何丽丽吓得倒退三步,坐倒在地,哇哇大哭。 所以要问何丽丽,她肯定是不喜欢黄晓成,理由充足。 上了小学,两人同班。还好不同桌,不然吵架的机会还要多。 何丽丽继续当班长。圆脸大眼睛说话爽脆利落的女生很得老师的宠爱,同学也多半服她。除了黄晓成,他还是那么对谁的权威都不大放在眼里。 上到四年级,长得仍然瘦小,排队不站第一就是第二的黄晓成也开始出风头了,他数学好,经常出去参赛拿奖。老师无一例外地纵容他,上课不听讲,老师也权当没看见;不交作业,何丽丽去催,他只是翻下眼睛:“我忘做了,没得交。”她也拿他没法。 小女生们聚在一起叽叽喳喳,议论班上哪个男生最帅,黄晓成得票很高,何丽丽只哼一声。她还是不喜欢他。 小学升初中,黄晓成被本地重点中学毫无争议地提前录取了。何丽丽的父母交了赞助费,她也进了那所学校。 两人的家只隔一条街,都是骑自行车上学,但两人从来没有同行过。 何丽丽还是班长,黄晓成第一时间被任命为数学课代表。 两个人唯一一次可以算是直接的、无第三人参加的对话发生在初二。放学了,但两人都多留了一会,黄晓成是受命要去参加一个数学竞赛接受开小灶辅导,何丽丽是办黑板报,她写得一手好字,从来这活都是她的。 还是一前一后进停车棚,正眼没看对方。天色已暗,何丽丽一声惊叫,她的车后轮没气了,车棚里倒是有公用气筒,可是不知谁把她的气门芯给拔了。正手足无措,已经推车出了车棚的黄晓成走了回来,从书包里摸出一截气门芯递给她,掉头又准备走,但看她笨手笨脚的样子,还是转了回来,拿过气门芯,三下两下套上打好了气,把气筒挂回原处,一个多余的动作也没有,没等何丽丽说出谢谢,他已经跨上自己的车子扬长而去。 何丽丽决定不讨厌他了,可惜她的决心没维持多久。第二天她正替师行道,教训一个调皮逃课的男生时,黄晓成从他们身边掠过,丢下轻飘飘一句话:“啧啧,一本正经得真有喜感。”那个好容易被她说得做声不得的男生爆笑起来。 对,她还是讨厌他。 讨厌看他上课不专心的样子;讨厌看他做别人想破头也解不出的题目时的一脸轻松;讨厌他笑得没心没肺地对一个喜欢问他问题的女生说:其实这个问题和你的上个问题一样不可解;讨厌他从一个瘦瘦小小的男生个头一下蹿高到可以俯视她;讨厌他把自行车骑得飞快偶尔还撒开手……
她有这么多讨厌他的理由,当然对他没什么好脸色,和同学谈到他时多半语带不屑,碰上难题宁可去问老师也不回头问坐在身后的他。 终于有一次,她恶声恶气找他收春游费时,他一边将钱扔到桌上,一边说:“同学们,看看,黄世仁现场版。” 同学又是爆笑,她气得发抖,偏偏想不出反击的话。 初三了,大家多半是紧张的,想升入本校高中不是易事,严格的淘汰率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一个威胁,也许除了黄晓成。他早早就得到了免试直升的机会,只需要一门心思去准备全省的物理竞赛。
何丽丽是个要强的女孩子,她在中考成绩下来后才舒了口气,终于上了本校高中。一转眼,她看到教室一侧角落,一个成绩只能转读其他学校的女生正对着黄晓成落泪。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若无其事挪近一点,只听黄晓成用处于变声期的嗓子说:“……那个学校也不错,好好努力,一样可以考上满意的大学的。” 她头次听到黄晓成讲话这样诚恳,想来那个女生也是,因为她用有点发抖的声音说:“你将来会考哪个大学?我一定努力。” 黄晓成恢复了漫不经心:“清华,我希望是。” 何丽丽在心里和那个女生同时“哦”了一声,她没再听下去,一边走开一边想:清华,我能考上吗?她压根没怀疑黄晓成能不能。 推着自行车走出学校,何丽丽才意识到:怎么?我竟然是在期待能和他高中同学三年以后再大学同学吗?这个念头吓到她了,而这个惊吓比当年黄晓成把一只半死不活的青蛙挑到她的裙子上来得要大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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