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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谦接任节度使后,派名将牟龄率军万人出牟那山攻入林中部腹地,意图一劳永逸地将林中部逐出阴山之南。牟龄进军神速,三战三捷,在阴山南麓的卡奴河之战中,牟龄巧设伏兵,一举击杀林中部可汗兀立其哈,林中部残部向阴山腹地溃败,眼见大功将成,牟龄却突然患病,又恰逢秋雪早临,不得不中途退兵。
此后,王谦忙与孟楚争权夺利,再无暇北上。林中部逐渐死灰复燃渐成尾大不掉之势。
第46章 一片鬼城万仞山
第二天杨昊升帐视事。
他发现横塞镇的政务并没他想象中那么乱,这得益于一个叫韩遂的人,韩遂三十六七岁年纪,身材高大,脸瘦且黑,目光中透着一股坚忍、锐利。韩遂现居巡城营参谋之职。参谋原是指挥使的随员,主掌参谋军事并办理往来文书,并无实权。只因秦中沉溺于享乐,对镇中军政事务一概不管,实权才落在了这个看似野心勃勃的人手里。
巡城营总共两百零八人,由指挥使或副使统领,下设三个步军队和一个骑兵队,步军队每队四十人,设队正和队副各一人,骑兵队六十人,设一名队正和两名队副,此外还有二十名杂军,负责看守城门和营地,由指挥使直接统领。
看得出所有的队正和队副都对韩遂十分敬畏。杨昊不动声色,认真询问了镇中的情况,很快他就对横塞镇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全镇除了两百零八名驻军还有三百七十户百姓,这些百姓大多是关内和河东的失地流民,他们在镇西北开垦土地,种植粮食和蔬菜,也放牧牛羊,但最主要的营生是制作铁器、木器和回鹘人做买卖,换取牛马、皮毛和干肉,再将这些东西经永丰转运至内地,换回粮食、食盐和日用品。交易要经过几道手,层层盘剥后流民获利甚微,仅够糊口而已。
巡城营的士卒是招募流民组建,军官有招募来的,有从士卒中提拔的,多半带着家眷。其中三名队正都曾在内地军中服过役,因为战败或触犯军纪而逃亡,后流落至此。
问事完毕,杨昊又在众人的陪同下检阅了这支二百人的队伍。军士们个个精神抖擞,骑兵的战马都是良种的河西马,养的膘肥体壮。但士卒们身上的服装衣甲却均破旧不堪,所用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门,除了每个人一杆的长枪由军中统一配置外,刀和弓都是自己出钱置办的,与神策军和金吾卫装备的横刀不同,士卒们用的刀多是一种带着护手的弯刀。
杨昊好奇地拿过一个士卒的弯刀,入手颇为沉重,打造的十分精良,用刀砍劈木桩,应声而断,倒也十分锋利。
韩遂解释说巡城营的敌人主要是回鹘人,他们没有坚固的盔甲,因此用这种适合马上砍劈的弯刀比直刃横刀更为有利。当然若是跟河对岸那些鬼城的鬼兵们作战,弯刀就远远不及横刀使着方便了。
杨昊正想追问韩遂“鬼城”是什么东西,厨娘走过来报酒菜已经备好,问何时开饭。众人闻言心中顿喜。杨昊对队正和队副们说道:“今日我做东,请大伙吃个便饭。”众人轰然大喜。
韩遂忙叫过来一个队副说道:“去告诉灶上:今晚加菜,吃炖肉,就说是长史大人请弟兄们打牙祭。”队副兴冲冲地去了。杨昊听了这话心头倒是一喜:自己初来乍到,不想让韩遂误会自己急着拉拢人心,要夺他的权威。因此只请了几个队正队副却没有过问下面的士卒,韩遂自己主动提出来,并把恩赏都归到自己头上,这无疑是个友好的表现。
晴儿做惯了小灶,突然要她准备十几个人的饭菜,不免有些手足无措,而且因为条件所限,这里的食材也极其有限,都是些大块的羊肉、牛羊。晴儿费尽了力气也砍不断那些大骨头大肉的,不得已她只好请回去营中的两个厨娘来帮忙。
三个人颇费了一番气力才把这顿饭做好。
晚宴尽欢而散。杨昊将醉醺醺的队正、队副们送出门外,对走在最后面的韩遂说道:“明早我想出镇去四处转转,韩大哥可有兴致一同前往?”韩遂闻言有些受宠若惊,忙答道:“一定陪长史大人好好看看咱们这塞外风情。”
送走客人后,杨昊急忙来找晴儿,晚宴时,队正们要求杨昊将晴儿请出来,杨昊让厨娘去叫人,好容易晴儿才肯露面,且破天荒地脸上露出了笑容。晴儿只陪众人喝了一杯酒就退了出去,但杨昊已经觉得给足自己面子了。
最终,杨昊在灶间的柴草堆上找到了晴儿,晴儿斜靠在柴草上,脸色有些疲惫,托着腮独自发呆。灶膛里的柴火还没有熄灭,红红的火光映着晴儿的脸红扑扑的。杨昊意外地发现脸色红润的晴儿竟是说不出的娇美。晴儿看到杨昊过来,忙站起身问道:“是要上饭吗?”杨昊看她围着围裙卷着袖子,浑身油腻腻的样子,心生怜惜,扶着她的肩笑道:“人已经走啦。”
晴儿松了口气,慌忙拨开了杨昊的手。
“夫人今晚可累坏了。”正在灶上洗刷碗筷的厨娘说道,“大人,不是老婆子哦多嘴,夫人身子不爽利,您真不该让她做这么重的活。”
杨昊知道这个“不爽利”是什么意思,心中顿时一阵愧疚,忙帮晴儿解开围裙送她回房。厨娘早已将炕烧热,又端来了热水,然后就关门退了出去。杨昊有些尴尬,此刻出去,岂不等于告诉门外的厨娘自己跟晴儿是一对假夫妻?那样用不了多久闲言碎语就能传遍整个小镇,日后让她怎么做人?……
杨昊有些不知所措。
晴儿看出了他的窘迫,微微一笑,指着墙角道:“你就站在那……面壁思过。”这是杨昊第二次看到晴儿露出笑容,这是发自内心的笑与先前违心挤出来的完全不一样。
杨昊真的就规规矩矩地站到了墙角,站的笔直。
晴儿抿唇一笑,飞快地脱掉衣裳钻进了被窝:“你转过来吧。”
杨昊呆呆的有些不知所措,过了许久他才壮起胆子坐到了床沿,想跟晴儿说几句话,一时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词。
“笃笃笃”传来了一阵敲门声,厨娘送来一碗热腾腾的大枣红糖羹。
杨昊便道:“这几日还要烦劳妈妈过来照顾她。”厨娘笑道:“早该如此啦,你们这些富贵人家出来的人,哪里知道这塞外的苦呢。”杨昊服侍着晴儿喝了红枣羹,捧着碗呆呆地盯着她看。晴儿被她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就拉过被角蒙上了头,过了一阵她掀起被角说道:“你在那头睡吧,脱了外面的衣裳,小心别着了凉。”说完把头蒙起来侧身朝里睡了。
杨昊吹熄了灯,摸摸索索脱了外面的皮衣,钻进了被窝贴着晴儿的脚睡下了。睡到半夜的时候,杨昊把晴儿的脚抱在了怀里。
……
二日一早,阳光明媚,刮了好几天的寒风也停了。
杨昊来到巡城营时,出班巡逻的两队步军士卒刚刚归来,第三队士卒也已经列好队列正准备出城。按照规矩,白天只有一队步军士卒在镇子周围巡警,马军一半留守营中,另一半出城巡警,至午后换一次岗。因为还没有到吃饭时间,退回来的两队士卒都留在营门内的小校场上操练。
韩遂腰悬横刀,身背弓箭大步走了过来,他身后跟着四名健卒,都背弓持枪腰悬刀。韩遂见杨昊看操练看的很认真,便问道:“大人在禁军呆过,看这些有点不堪入目吧。”
“这里所用的操典跟宫中禁军一模一样。似乎边军不该如此吧。”
“禁军边军都是大唐将士,衣甲粮饷不一样,难道连操典也要弄成两样吗?”韩遂似有感而发,又似在抢白杨昊。杨昊有些尴尬,忙转移了话题:“把秦大人送的猎狗、猎鹰都带上,打些猎物犒劳犒劳弟兄们。”韩遂笑道:“我正有此意,长史大人不说,回头我就要向您讨借了。”二人哈哈一笑化解了刚才的尴尬。
横塞镇外数百里都是滩涂、草地、树林、小山,纵马奔驰时心中顿生一种说不出的豪情壮志。六人所骑的都是良种河西马,这种马体型高大,能负重,耐力和爆发力都不错,更难的是耐得住饥渴。
杨昊一边查看沿途地形,一边打猎。正午时分,众人在一座土山下落脚。侍从拾柴点火烧水煮肉,杨昊与韩遂走上土山山顶,往北望去,一片荒草苍茫,天尽头有一条碧蓝的河流。杨昊惊道:“这莫不就是黄河?”韩遂道:“大人好眼力,这里便是黄河,再往北就不是大唐的疆域了。遥想当年由此向北万里之内都是我大唐河山啊。”
杨昊叹息了一声,忽问道:“昨日听你说河北有‘鬼城’,这‘鬼城’究竟是何地方?”韩遂闻言略微一惊,自己信口一说,他竟就留心记住了,于是指着北方道:“由此往北数千里地之内,有数百座废弃的军寨,这些都是开疆戍边的前辈们留下的。国势衰落,边地失守,这些耗费了无数人心血建筑起来的城镇军寨就都废弃了。后来,战败获罪的流卒们占据了这些地方,他们招募流民开垦土地、放牧牛马,几十人一伙,数百人一帮,个个自立为王,不服朝廷管治。这些人没有户籍,既不属于大唐也不属于回鹘,我们都管他们叫‘鬼子’,他们所居住的城镇军寨也自然就成了‘鬼城’。”
杨昊道:“天德军为何不收拢他们为朝廷效力?”韩遂道:“天德军如今只顾着内讧,哪里顾得上开疆拓土?”杨昊觉得私下里议论上官是非,并不妥当,便笑了笑没有接话。
土山地势虽然不高,但四周都是空旷无垠的平地,加之碧空万里,荒草苍茫。杨昊不禁心生感慨,说道:“如此山河却落在一群无能的阉党手里,真是可恨!”韩遂察言观色良久,忽问道:“长史大人也觉得阉党专权可恨?”
杨昊心中一惊,暗自后悔,忙道:“我只是有感而发罢了,你切莫往心里去。”韩遂哈哈大笑道:“阉党专权,朝纲不振,大唐盛世一去不回。举凡有点血性的人谁不扼腕相叹?韩遂不是那种靠告发忠良起家的奸佞小人。”
杨昊心中暗松了一口气,对韩遂耿直的性格倒是多了几分欣赏,于是说道:“你误会了,我绝无怀疑你的意思。唉,只是大势如此,你我位卑言轻又有什么办法。”此时侍从已将肉煮好,喊二人下山用饭。
杨昊又看了一眼远处静静流淌的黄河,喟叹一声,默然下山。
第47章 背后举刀
过午之后,突然起了一阵风,片刻之间竟彤云密布,纷纷扬扬地下起雪来。大地上顿时一片雪白。杨昊深恐走错了路,一再提醒韩遂注意看路,韩遂却笑道:“这条路我走了不下百遍,就是闭着眼也能走回去。”
雪依旧下,众人身上都蒙了一层雪衣。忽然前方出现了一座城镇,杨昊暗惊道:“按时间推算此时不应该回到横塞镇啊。这方圆百十里地内并未听说过有别的城镇,这里却是何地?”韩遂见他心怀疑虑,便笑道:“前面的就是一座鬼城。”
这确实是一座废弃的城镇,城郭不算小,东西南北各有三条街道,四周还有石头和青砖垒砌的城墙遗迹。城中一片残垣断壁,只有西北角还耸立着一座孤零零的圆顶房屋。
韩遂指着一座用大青石砌成的城门,笑道:“此处名叫侗塞镇,极盛时人口过万,比当时的永丰还要大。这里原来是一座土山,名叫元宝山,驻军将它的东、西、南三面剖开,又借着地势筑起石墙,墙高九丈,光滑如镜,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艰险去处。北面用巨石修筑的墙根,上面用青砖垒筑的墙体,高有十丈。元和初年,回鹘大军五万人围城八个月不能破。号称‘金城不破’。”
杨昊望了一眼巍然屹立的城墙,虽已荒废多年,但依旧可以感受到他极盛时的巍巍雄姿和热闹繁华。
“为何后来荒弃不用了呢?”
“因为在这城下战死了两位回鹘亲王,后来国朝与回鹘重订盟约,那些软骨头的大臣们,为向回鹘人示好,便把他给废了。他们毁了侗塞镇,可回鹘人却重修了巨石堡。真是绝妙的讽刺!”韩遂言辞颇为激烈地说道,又指着那座圆顶的房屋道:“那座大秦寺里住着一位老和尚,咱们过去向他讨杯热茶吃。”杨昊忧心忡忡地看了看天色。韩遂道:“无妨,由此往东南再走四十里地就到横塞啦。”
大秦寺早已破败不堪,四下枯草蔓地,看样子并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杨昊正心中生疑,圆形的木门突然打开了。一个头戴皮帽的胡人健步走了出来,一脸惊喜的神色,张开双臂和韩遂拥抱在了一起。他打量了杨昊一眼,笑问道:“你就是执戟士杨昊?”
杨昊心里咯噔一惊:这个胡人是什么人,竟会知道自己在刺马营里的阶级?他手按刀柄正要喝问,圆门中又走出一个人,冷言说道:“你不必生疑,都是自己人。是我让韩大哥带你来的。”说话的是身穿便装的孟博昌。
杨昊惊问道:“孟大哥,你们这是唱的哪一出啊?”韩遂笑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在下刺马营横刀韩遂。”又指着带皮帽子的胡人说道:“他是执戟曹风。是个波斯人,祖上在麟德年间迁居大唐,积军功做到羽林军将军。”
杨昊心中甚为震惊,万没想到韩遂也是刺马营的人,而且还是地位远在自己之上的横刀,看来他引自己到这来,是早蓄谋已久的。而自己竟是不知不觉就跟着过来了,这份心计倒是不可小视。
孟博昌淡淡地说道:“你们跟我来吧,曾大人已经等你们很久了。”韩遂闻言心中一喜,取下皮帽交给随从,大步进了圆顶房屋。
屋内空间十分狭小,因为屋顶塌了一角,寒风卷着雪花直接灌进屋内。杨昊将四下打量了一番,却不知道孟博昌所说的曾大人在何处。
曹风走到房屋中央,用脚狠狠跺了跺地面,“轰隆”一声响,西北面的墙壁上现出了一道暗门。曹风待三人走进暗道后,关了暗门,自己守在外面。
暗道长三十余丈,仅容一人通过,尽头是一扇普通的木门,孟博昌敲了三下,推开木门,眼前是一个八尺见方的密室,密室中央有一个火盆,一个四旬出头的文士正在向火。杨昊并不认识他,但从孟博昌、韩遂对他的态度看,此人在营中的地位应该远在二人之上。
“这两位就是韩遂和杨昊吧。”文士问孟博昌,杨昊暗惊:“原来韩遂也是第一次见他。”
“卑职正是韩遂,曾大人,早就盼您来啦。”韩遂显得很激动。
“我也早想来了,可是路上不太平,判事厅、小青衣的密探到处都是,为了保我,十几个兄弟丢了性命。”曾姓文士叹了一声,斜眼看了看杨昊,没有再说话。他招呼三人围着火盆坐下,撕开衣袖取出一封用油纸包裹的信笺道:“大总管有令,命佩剑曾重阳负责策动天德军举事,天德军境内所有刺马营僚属皆听曾重阳调遣。”
曾重阳将信笺向三人展示了一遍,信笺没有落款,字迹遒劲有力,自成一家。孟博昌和韩遂看过信笺都点了点头,杨昊也没说什么。
曾重阳将信笺丢在火里焚烧了,对三人说道:“上面已经定下来了,正月初一,三处一起动手。另外两地都是虚张声势,吸引阉贼的注意,只有天德军是来真的。事成之后,由我出任天德军留守,有功之人皆各升一级。”孟博昌和韩遂闻言面露喜色。
曾重阳忽然转过脸冷冰冰地对杨昊说道:“大总管对你变节投靠神策军一事十分恼怒,本要严惩不贷,念你是功臣之后,又曾立有功劳,才恩准你戴罪立功。你应该知道好歹。”杨昊有苦难言,唯唯应诺。
“博昌啊,你来说说咱们的计划。”曾重阳似乎对孟博昌格外看重。
“除夕夜,我率丰州刺史府卫队并左军两个骑兵旅杀进刺史府,囚禁孟楚并其僚属,拿到左右两军兵符,同时迎接曾大人进城主事。韩遂持兵符率天德左军主力及右军一部进军丰安,与丰安刺史刘毅峰里应外合拿下丰安城。杨昊率横塞镇巡城营于正月初一五更时分,由永丰南门入城,奔袭永丰刺史府,囚禁孟尝及永丰州官吏,会同监门校尉张呈接管永丰城。壶镇守将张延年同时接管横塞、武风、常青三镇防务,防范河北鬼城趁火打劫。韩遂在攻打丰安城时,刺史刘毅峰将率刺史府卫队及巡城营袭杀监军常坤,迎你入城,举义士卒右臂缠白巾为号,拿下丰安后你即刻率军东进九娘关,防止王谦东进打劫。”
孟博昌说完,杨昊脑子里嗡嗡作响,心里真是哭笑不得。大明宫玉阶上的血迹刚刚擦净,天德军又要烽烟起。他更想不到孟博昌会在背后向孟楚下手,难道为了所谓的君臣大义,就可以不顾亲情了吗?
“我以为博昌的这个安排十分妥当,不知两位还有什么可补充的。”
“永丰城南门守军至少有六十人,卑职进城必有一番厮杀。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