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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这话,杨昊莫名地烦躁起来,赌气说道:“不是我不想杀你,是我不能杀你。你甘心为人利用,谋刺亲夫,不但不知悔过,竟还抱怨我把你囚在这里?你不想呆在这,我偏要你呆着,待到你慢慢老去为止。”杨昊摔门而去,浑然不顾身后月孤捂面痛哭的声音。
原本是想重温旧情,却没想闹了个没脸没皮,杨昊后悔又自责,脸色阴沉难看。大牢门口,迎面撞见了晴儿和丫鬟金铃,金铃的手里提着一个食盒。见了杨昊,就悄悄地把食盒往身后藏,眼神不自然地瞟向了晴儿。
晴儿没想到杨昊会来,狭路相逢,想躲也来不及了,见到杨昊阴沉的脸色,猜想他在月孤那碰了钉子。晴儿太了解他的个性了,这股无名火若不找个地方发泄一下,他会一天都不痛快的。她心里暗暗叫苦,这好人真是做不得,自己好心好意做了些点心来看月孤,竟要无端地要做他的出气筒。
晴儿咬了咬牙,勉强地挤出一点笑容,双手却紧张地搓捏着手绢,心都跳到嗓子眼了。
杨昊鼻子里轻轻地哼了声:“既然来了还不进去。”说过这句话他就走了过去,破天荒地竟然没有冲谁发火。
“吓死我了。”金铃拍拍心口,暗自庆幸。
晴儿瞪了她一眼,冷哼了一声:“有什么好怕的,他还能吃了你不成?”
金铃没敢吭声,心中却暗自捣鼓:“我哪又说错了,一腔斜火竟冲我来撒?”
……
杨昊是第一次到夏州,从城市的规模来看,夏州比丰安要大的多,但远不及丰州繁华。
孟博昌亲自出城迎接杨昊,一年多不见,孟博昌似乎一点也没有变,还是那副高高瘦瘦、清清冷冷的样子,看人的眼神也还是一股居高临下的气势。他跟晴儿和吕芮打了招呼,然后问小鱼:“你就是他的老相好小鱼么?”
小鱼也学着他的腔调说:“我就是小鱼,你就是他老友孟博昌吗?”
孟博昌愕然无语,眨眨眼不说话了。吕芮捂着嘴吃吃地笑个不止,杨昊怕孟博昌下不来台,就瞪了她一眼,吕芮再无撑不住了,放肆地大笑起来。
晴儿赶忙说道:“我们还是先进城看看小侄子吧。”小鱼拍了一把吕芮:“别傻笑了,让人家多难为情。”吕芮好容易才止住笑,但憋的很难受。孟博昌算是怕了她了,于是对杨昊说:“你不是想看看我的马场么,走,我陪你去转转。”一个“陪”字说的杨昊心里颇生感慨,在自己的印象中,孟博昌跟自己说话从来都是居高临下的,看来真的是今时不同往日了,连生性孤傲的孟大帅也开始高看自己一眼了。
孟博昌的马场在夏州城西,占地数千亩,马场里饲养着一千匹只适合拉车驮物的劣马。《侗塞协议》里回鹘人承诺不干预丰州与曲泽部的纠纷,杨昊决心利用这个机会出兵曲泽部,获得曲泽部饲养乌龙驹的技术。自己来繁育这种优良马种。乌龙驹实在太优秀了,有了它,就再也不必为草原上那些来去如风的游牧部落头疼了。
丰州有许多地方适合建马场,但杨昊不想让这种技术扩散到周边的游牧民族哪儿去。夏州深处内地,比丰州更容易保密。
因此《侗塞协议》刚刚签订,杨昊就写信给孟博昌,劝其将马场腾空用来饲养名贵的乌龙驹。但一直未得孟博昌的正面回应。这次来夏州,杨昊是憋着一股劲要说服他改弦更张。孟博昌主动带自己来看马场,这是一个好兆头,但杨昊心里也明白,这离他点头同意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你说的天马究竟是何模样,可否让我见识见识。”
孟博昌听过乌龙驹之名,但并没有亲眼见过。对这种传的神乎其神的马他颇有些不以为然。以他的个性若非亲眼所见,就算你说破大天,他也不会真正相信。杨昊决定让事实来说话,让他亲眼看到乌龙驹的神俊之处。他向身后招了招手,卫士张朗骑着一匹骨架高大的瘦马走了过来。
“这就是传说中的天马?”孟博昌脸上笼着一股浓云。乌龙驹的外貌太不起眼了,一副骨头架子又大又瘦,皮毛灰不溜秋的,这哪有半点天马的样子?
“兄弟,咱们赛一圈如何?”张朗向孟博昌身边一名骑河西马的小校发出挑战。
小校拨转马头问:“怎么比?”
张朗指着两里外的一株大树:“绕过那棵树再回来。”
“走!”小校打马便走。这完全是孟博昌的风格,说做就做,毫不拖泥带水。
“驾。”
张朗没想到对方反应会这么快,在他催马起步的时候,小校至少已经窜出去二十几丈了。孟博昌嗤地一声冷笑:“这就是你带的兵么,这还用的着比么?”杨昊没有吭声,张朗之所以反应这么慢,是他事先交代的,为的是要彻彻底底折服孟博昌。
盏茶工夫不到,两匹马便先后绕过大树往回跑了。去时小校领先张朗二十几丈,回来时两马已经基本是并肩而行。众人不免啧啧有声,孟博昌却缄口不言,两人的骑术相差无几,张朗能后来居上,原因只能归功于他座下的马好。距离终点还有半里地时,张朗冲小校喊了一嗓子:“兄弟,我先走了。”他双腿一夹,乌龙驹突然腾开四蹄,嗖地窜出去一大截,如天马下凡一般,顿时将小校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眼看着张朗连人带马迎面而来,孟博昌的侍从不免都心慌胆颤,因为按照常理在这么近的距离内,是如论如何也勒不住马的!
但孟博昌没有动,谁又敢动?
“吁——”
在距离人群还有三四丈远的时候,张朗一收马缰,急速奔驰的乌龙驹突然收住四蹄,稳稳地站在了原地。人群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叫声。张朗在落后二十丈起跑的情况下,反将骑河西马的小校抛出近三十丈远,且能在急速奔跑中突然收住脚,两种马孰优孰劣已是一目了然。
孟博昌没话说了,他叫过打理马场的牙将肖云泽:“十天之内把这里腾空,马厩要仔细洗刷一遍,准备迎接天马入厩。”孟博昌的话从来只说一遍,下面的人对他的命令不敢有丝毫质疑。管马校尉肖云泽皱起了眉头,十天之内要处理掉数千匹马,也确实太为难他了。
“把这些马都给我吧,我的农场里用的着。”杨昊帮他出了个主意。
“给你可以,现钱交易,概不赊欠。”孟博昌板着脸毫不让步。杨昊如今是财大气粗北国新贵,不敲敲他的竹杠那还有天理吗。
第3章 宝历社大总管
王芸给孟博昌生了个大胖小子,乐的孟家老太太喜滋滋地从长安赶了过来,为了给孟家添个肥壮的小子,王芸自个也吃得白白胖胖的。羡慕的小鱼眼里直冒火光,她一直想长的胖一点,说那样才有将军夫人的气势。
都说唐代女子以胖为美,但据杨昊的观察身段苗条柔软的女子其实更受青睐,特别是官宦富贵人家更是如此。大约平民人家生计艰难,女子除了生儿育女,取悦丈夫,更要亲手劳作分担家务,因而肥壮有力的女子更受欢迎些。反之,官宦富贵人家有的是仆奴操劳家务,妻妾们可以五谷不分,身段苗条柔软,能歌善舞者自然更受男子欢迎。
小鱼虽在侯府长大,心思却还是平民心理,反观吕芮虽然只是吕本中的养女,却浑身都是大家小姐的范儿,一腔心思都下在修容美体和磨炼歌舞音律上了。至于晴儿,她天生就是个贤妻良母的瘦人命,想胖也胖不起来。
孟博昌将杨昊安置在宅邸西北的阊阖客栈,孟博昌为官清廉,虽然做到了夏绥镇手握兵权的节度副使,所居之地不过两进院落,十余间房屋,且都残破不堪。王芸进门时,带着六个陪嫁丫鬟,因为无处居住只留下了两个,其余的又都打发了回去。
吃完晚宴,孟博昌派护军校尉送杨昊一家去阊阖客栈安歇。客栈是夏州一帮衙内集资兴办的,闻听孟博昌要用,个个倾心巴结,专门收拾出一处清幽小院供杨昊夫妻居住。这帮衙内们费尽了心机,只弄错了一件事,他们只准备了一间卧室。夏州的美人与麟州齐名,衙内们的用心很单纯:好容易来夏州一趟,还能不让贵客品个鲜尝个嫩?
谁也没料到杨昊会带着妻妾来,而且三个一起来。掌柜的算是傻了眼,空置的客房倒是有几间,却都粗陋不堪住不得人。罢了,罢了,宁可得罪老婆娘也不能得罪堂堂孟大帅的朋友,掌柜的决心把自己家腾出来让杨昊住。虽然蜗居简陋,但这份真诚总还过得去吧。
“罢了,你别忙了,就这样吧。”杨昊看着掌柜焦头烂额的样子,心里颇为不忍。无心之失嘛,何苦闹的鸡飞狗跳?
掌柜的听了这番话一时愕然无语,他看了看面前这位面相和善的年轻人,又看了看卧房里如花似玉的三房妻妾,心里嘀咕:果然是青年才俊,这口可是够重的。
掌柜的千恩万谢地走了,房间里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响。吕芮摇着轻罗小扇挪着细碎小莲步,仔仔细细开始打量这间过于奢华的卧房,她用手在雕花大床上摸了又摸,带着倾羡的口气说道:“穷乡僻野的竟有这等好物什。”小鱼哼了一声,接话道:“可惜一张床上睡不下四个人。”赶了一天路,小鱼此刻困的上下眼皮直打架,一时心情烦躁起来,捶着床沿大叫道:“这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办的事!”
晴儿建议杨昊:“要不,再去要两间房,出门在外就将就一下吧。”
杨昊微微一笑道:“这点小事就把你们难住了,亏得平日里一个个自夸聪明。”
小鱼耷拉着头道:“除非你能变出一张床,否则就闭嘴别说话,让我坐着睡一会也好。”说着话,她真的就耷拉着头合上了眼。
“唉,起来,起来。”杨昊推了推吕芮,“去把麻将拿出来,今晚我们搓麻将。”
小鱼来夏州时随身带着一桌麻将,此行她除了来喝满月酒,还肩负着把麻将推广到夏州的光荣使命。听到说要打麻将,吕芮顿时容光焕发。三人中数她麻将瘾最大,打的也最精。晴儿和杨昊一起架着小鱼来到桌前。小鱼坐不住,身子左歪右倒,两边只打晃。吕芮手脚麻利地码好牌,捉着骰子问杨昊:“打多大的?”
杨昊瞥了眼正打晃的小鱼,漫不经心地说道:“一两银子一注吧。”晴儿听了吓一跳,忙道:“自己人玩,打这么大做什么?”杨昊轻哼了声没有答话,吕芮嘻嘻一笑,用肘碰碰晴儿,丢个眼色过去。晴儿醒悟过来,她趴在小鱼耳边说道:“一两银子一注,还不打起精神来。”小鱼吓了一大跳,慌忙去找湿巾擦了把脸。
三个人常在一起玩,彼此早就有了默契,此时合起伙来坑杨昊。杨昊心知肚明,只做不知,玩到深夜竟输了二百两银子,随身所带银两全部用完。只得向吕芮三人借钱,三人恐他事后耍赖不认账,坚持要他立下字据。杨昊无奈,只得起身去前院向店中伙计讨要笔墨。
这一夜,天凉月明。从小院到前面正堂相距并不算远,若是在白天一嗓子喊过去,前堂的伙计就能听得到,但此时已是深夜,杨昊不想惊动太多的人。秋夜的风吹着树叶沙沙作响,四周太静了,杨昊甚至能听到自己软底鞋摩擦石板路的声音。他陡然间心里一惊,这个时候张朗、李卫应该在四周值守才对的,他们人呢?
杨昊没有去向店中伙计讨要笔墨,他转身急匆匆往回赶。院门虚掩,四周静谧的怕人。
“什么人?”杨昊觉察到院中藏着外人。
“杨刺史勿惊,是自己人。”
说话的是个三十二岁岁的锦袍白面汉子,脸肉乎乎的跟发面团一样,此刻他的手里举着一块坠着紫色流苏的玉质令牌:“正四品横刀严鲁。”
“严兄找我何事?”
严鲁虽然品级稍高,年纪略大,但同为横刀杨昊以兄呼之,并无失礼之处。但严鲁听了这话却显得有些不高兴。他嘿然一声冷笑,从容不迫地从怀中取出一块黑漆木牌。刺马营宣令从不着半点笔墨,全凭人口相传。宣令之人手持黑漆木质令牌,所说之话便是命令,受令之人必须执行。
“大总管有令,请杨刺史随我去长安一趟。”
杨昊心里直发紧,自己的预感没有错,这趟夏州之行果然不太平。
“严兄想必也知道,丰州乃边陲险地,民风顽劣,光这一年时间就跟周边打了三场仗,死伤几千人。如此一个乱糟糟的地方,你让我怎么能放心离开呢?”说完了这些话,杨昊觉得有些惊奇,自己为何要跟他说这些呢?这种骗三岁小孩的鬼话,他又岂会真的相信呢。不过待他看到严鲁那张脸,他的疑问有了答案,那是一张典型的衙内大少的胖脸,拥有这种脸的人多半是些养尊处优的快活人,精明有余聪明不够。
“杨刺史未免太高估自己了吧,即使是陛下三五日不上朝,天下也乱不到哪去。”
“陛下有群臣辅弼,丰州却只有杨昊一人!说句不当讲的话,陛下三年不上朝天下未必有事,可丰州一日缺了杨昊,必定狼烟四起,民不聊生。”
“(*^__^*)嘻嘻……”严鲁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严某见过狂妄的,却还没见过你这么狂妄的。就凭你刚刚说的那句话,我就可以奏请圣上将你千刀万剐。”
几句话一说,杨昊心里便有了底,登时冷下了脸:“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可惜你只不过是个跑腿的小喽啰。有伤虎心,无伤虎胆。我要是你就不在这丢人显眼讨人厌烦,还是让你的主子出来吧。”
严鲁脸腾地就红了,龇牙咧嘴地吼叫道:“你,您,太狂妄了。俺定要将你的恶心禀报大总管。杀你的头,诛灭你的九族!”
“你就省省吧,大总管何等的英明神武,岂会相信你的鬼话。”杨昊不以为然地撇撇嘴,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从他回到小院门前,他就意识到院子藏有外人,这些人是冲着自己来的,却并没有恶意,否则他们就不会派严鲁出来跟自己费这番口舌了。
“咳咳,”院中传出一阵咳嗽声,声音极低,但在严鲁听来却不啻于一声惊雷。他急忙垂手低头让在了一旁。院门向两边分开,一个戴黄金面具的人就站立在门后。这副面具看着好生眼熟。想起来了,开成元年三月初八,自己在宝历社的无面会上见过。宝历社的大总管当时就戴着这副黄金面具。
“杨昊参见大总管。”
“好一个杨昊,都说你性情乖张,目空一切,本座原还不信,原来果真如此。”大总管的话说的很慢,听语气他的年纪应该不大。开成元年那次无面会,杨昊只听大总管说过一句话,而且只有短短的八个字。当时自己身处数百人的大会堂,内心紧张至极,哪有心思去管大总管是青头少年还是白发老人。眼前的这位大总管还是当年的他吗?
“你没有什么为自己辩解的吗?”大总管的语气很和蔼,听起来很顺耳。
“话从属下嘴里出来,已入大总管的耳。杨昊岂敢再抵赖。”
“大胆狂悖之徒……”
严鲁厉声斥责道,但当他望见大总管那冰冷的目光时,顿时就闭住了嘴。大总管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声,对严鲁丢个眼色。严鲁弓腰推开了院门。杨昊发现晴儿、小鱼和吕芮三人都好好地站在院子中,在她们身边有六个戴着面具的大汉,其中一人戴着银质面具,另外五个都戴着黄铜面具。
刺马营共分四个等级,最低一级是执戟,品级从九品至从五品;其次是横刀,品级从从五品至正三品;再往上是佩剑,品级从二品至从一品;等级最高的是正一品大总管。大总管的真实身份严格保密,在召见横刀、执戟时必须戴上面具。而在出巡时,连他的随员也要戴着面具,为的就是防止外人根据他的随员推测出大总管的真实身份。
第3章 宝历社大总管
王芸给孟博昌生了个大胖小子,乐的孟家老太太喜滋滋地从长安赶了过来,为了给孟家添个肥壮的小子,王芸自个也吃得白白胖胖的。羡慕的小鱼眼里直冒火光,她一直想长的胖一点,说那样才有将军夫人的气势。
都说唐代女子以胖为美,但据杨昊的观察身段苗条柔软的女子其实更受青睐,特别是官宦富贵人家更是如此。大约平民人家生计艰难,女子除了生儿育女,取悦丈夫,更要亲手劳作分担家务,因而肥壮有力的女子更受欢迎些。反之,官宦富贵人家有的是仆奴操劳家务,妻妾们可以五谷不分,身段苗条柔软,能歌善舞者自然更受男子欢迎。
小鱼虽在侯府长大,心思却还是平民心理,反观吕芮虽然只是吕本中的养女,却浑身都是大家小姐的范儿,一腔心思都下在修容美体和磨炼歌舞音律上了。至于晴儿,她天生就是个贤妻良母的瘦人命,想胖也胖不起来。
孟博昌将杨昊安置在宅邸西北的阊阖客栈,孟博昌为官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