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酌墨桃花尽嫣然-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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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肚子里的小娃娃?”果不其然,蓦嫣被莲生话语中的“关键词”给震懵了,脸色在瞬间变得如雪一般苍白:“莲生,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她心知肚明,这个时候得到那原本期望的“喜讯”,只会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悲剧!
  “主人,你不知道么?”见她那瞬间煞白的脸色,莲生深吸一口气,处于变声期的嗓音本应带着一丝清亮,可此时却显得极为喑哑,黝黑的瞳眸刻意平静却怎么也掩饰不住自己话语中的忐忑:“你已经怀孕了快两个月了。”
  “怀孕快两个月?!”心底最担心的事被证实了,蓦嫣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突然被抛得老高,然后急速下坠,重重地摔在泥泞之中,狼狈不堪。“他明明日日都让我喝避孕药汁的,照理应该是不会怀孕的,怎么会——”
  为什么会怀孕,她自然也是一头雾水的。想一想,似乎最后的那一日她急着离开,没有喝药,难道,就疏忽了那么一次就中奖了?可算一算时间,那段日子应该是安全期,而时间也对不上呀!
  难怪她的癸水迟迟不来,本还以为是之前被他采阴补阳,所以生理机能有点无法负荷,原来,竟是因为怀孕了!
  当然,她也知道,无论是什么避孕方法,总会有那么万分之一的意外,而她如今所面对的,也不过就是个意外罢了。
  可为什么,偏偏是在这个时候有了萧胤的骨肉?若是之前,她会欣喜若狂,感谢老天终于怜惜她的人品了,可是,为什么偏偏要在萧胤已经坦言不屑让她生育他的孩子之后?
  有的惊喜来得太不是时候,也就和灾祸的效果差不多了。
  “看来,这是一个意外。”好一会儿,蓦嫣才似乎从百思不得其解中缓过气来,咬牙强忍压抑下所有的情绪,用最简短的言语为这个孩子的到来做了诠释。
  看着蓦嫣恍恍惚惚神色黯然的模样,莲生心里一片说不出的酸涩。避孕药汁,真是亏得萧胤想得出来,按照其在医术上的造诣,若是有心要伤她,只消稍稍用力封了她肩上的几处大穴,别说是避孕,让她一辈子无法生育也轻而易举,何必要每日用避孕药汁这么麻烦?
  只不过,萧胤应该不会再破釜沉舟之后给自己酿这么大的一个麻烦,所以,他便也只能确定,这个孩子的到来,是天意!
  或许,是因为老天垂怜萧胤吧。
  “主人之前不是就希望得到一个他的孩子么,怎么现在如愿了却又满面愁容?”看着蓦嫣的神色,他突然有点说不出的忐忑。在萧胤那么不留余地地对蓦嫣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之后,他实在不确定,蓦嫣还会留下这个孩子。
  或许,萧胤如今在她心里已经是犹如仇人一般面目可憎了吧?又有哪一个女人,愿意为仇人留下孩子,天天提醒自己那些应该要尽早遗忘的不堪回忆?
  一方面,为了试探出蓦嫣的心意,另一方面,也怕蓦嫣铤而走险酿出祸事,他便也不忌讳了,不惜下了猛药,做出要为她一劳永逸解决愁苦的模样:“主人,你是不是不打算要这个孩子?”微微顿了顿,他垂下眼:“若是不要,现在便是下胎的最好时机。”
  听到“下胎”二字,蓦嫣微微瑟缩了一下。“我也很想要他。”她语带苦涩,左右为难,自己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如果,这个孩子是两情相悦的结果,那么,她即便是过得再苦,也决计会生下他好好抚养教导的。可是,他却不是。
  她一辈子也忘不了萧胤的那句话——
  朕从没打算要孩子,就算那孩子是你生的!
  若是真的下胎,那么,如今的确是最佳的时期,否则,过些日子,胎儿长大了,再下胎,恐怕就会撘进自己的性命去。只不过,若是真的下胎,那她无疑便是扼杀了这小生命的罪魁祸首,她不知自己会不会一辈子沉浸在这种罪恶感中。可若是不下胎,生下他,待得他长大之后,询问她谁是生身之父,她又该要如何回答?
  听出了她话语中的难以决断,莲生突然间觉得心口隐隐地酸痛,有种难以言喻的无力感。“主人,你该为自己留下这个孩子。”他终于又开口了,似乎是踌躇了一下,心头五味杂陈,眼里心事重重,只能这么低低地劝慰着。
  其实,他更想说的是——
  你该为萧胤留下这个孩子。这个孩子,或许是萧胤能留在这世上的唯一明证。萧胤,他真的没打算要伤害你,他只是为了你,几乎倾尽了所有。
  可惜,他发过誓,一个字也不能说!
  不知怎么的,突然忆起自己的身世,似乎也和这个未曾出世的小娃娃一样。
  “莲生的娘也曾被莲生的父亲所辜负,受尽欺凌,生不如死,等到父亲有心悔过,娘却早已心灰意冷。如果娘真的狠心,那么,莲生就不会降生在这世上了。”他其实是恨不得让自己的身世成为永久的秘密的,若是他能够早几年出世,成为他娘的护身符,那么,他的娘也不至于落得那么一个凄凄惨惨的下场,那么,他也不至于在民间流落辗转,一辈子也难以与他的娘再见一面。 “主人不是也说过么,上一辈的恩怨是上一辈的事,孩子到底是无辜的。”
  莲生,莲生,师父当年为他取这么一个名字,不正是希望他如同哪吒一样,借白莲重生,抛开一切的恩怨纠缠么。
  听见莲生如此伤感地提及自己的身世,蓦嫣也想起了自己的身世,虽然以往并不怎么在意,可此时此刻,倒也成了压抑在喉间的一块郁结,突然感到鼻翼酸涩,似乎一直以来的笑容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强颜欢笑。
  原来,眼泪并不是干涸了,只是悄悄藏在一个角落里,等待着那个再次潸然而下的契机。
  原来,那个男人一直深深藏在她的心底,不管她怎么发狠命令自己遗忘,他的音容笑貌也早已刻骨铭心,绝不会有丝毫的模糊。
  “看来,有的道理于我而言,也不过是随口说说。”抬起头,再也阻止不了那强颜欢笑地面具就此龟裂,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神色平静,心头如被电殛,向来豁达的心思陡地呈现一片空白。她凄凄地惨笑,只觉眼眶莫名地灼热刺痛:“我哪里就真的那么看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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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决定要留下腹中的小生命,蓦嫣开始为难于如何对向晚枫开口解除婚约。毕竟,在这重视女子贞洁的时代,向晚枫能拉下面子接受她已非完璧的事实,已经够宽容大度了,可现在,她还怀了萧胤的孩子,是个男人,恐怕都不会乐意拣便宜父亲来做的,更何况是素来高傲的向晚枫?
  郁郁之下,她狠狠地挥剑,砍向那槛边丛生的夜来香,直到将那繁茂的枝叶砍得零零落落,满地狼藉。
  “剑法莫要练得那么勤。”正当她停下来喘气时,身后突然传来了向晚枫的声音,依旧是那般语带戏谑,平静得不见一丝波澜起伏:“你再怎么练也成不了绝世高手的。”
  像是突然一下便醒悟了他教她练剑的目的,蓦嫣脸上突然闪过一抹复杂难解的神情,没有回头,只是闷闷地询问:“你其实早就知道我身怀有孕了吧?”没错,他教她练剑,定然是不希望她整日恹恹地躺在床榻上,没精打采地,毕竟,怀孕前期,适宜的运动量对她而言是有好处的。
  “那又如何?”向晚枫也不掩饰,只是反问她。
  听她这毫无指责的询问,向晚枫自然也能猜到她的所思所想,知道她定然是往善意的方面想,可事实上,他也不是没有私心的。萧胤也大约没有想到,会有这万分之一的疏忽吧?如果因为频繁的运动,导致这个孩子悄无声息地流掉了,那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如若不然,他还得亲自用药为她下胎,真是罪孽深重!
  并非他没有接纳这个孩子的容人之量,而是——
  这个孩子,根本就无法降生于世!
  “其实,我也没有寄望过你会接受他。”蓦嫣并不知道向晚枫此时的心理,只是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中:“我们的婚事,不如算了——”迟疑了又迟疑,那难以启齿的言语,终究还是说了出来。
  “蓦蓦,你错了,我对你的情意,与这个孩子无关。”听她的言语,他暗自叹了一口气,把话说得极慢极稳,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却也无疑是在不着痕迹地转移她的注意力:“婚事不能算了,既然你如今有孕在身,只怕在外人面前也难以掩饰了,看来,你也是时候提早改口了。”
  “改口?”蓦嫣不知话题怎么又突然转移到了这上面,自然一头雾水:“改什么口?”
  “你应该改口叫我‘夫君’了。”向晚枫轻轻地笑,口吻却仍是那么温宁淡定,似乎是连这温暖人心的情话,他也能说得那般云淡风轻:“不是么?”
  “我们不是还没成亲的么?”蓦嫣有点结结巴巴,思维一时之间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我想还是等到成亲之后吧,我,我,我先适应一下……”
  “既然你坚持要到成亲时才改口,我也能等的。”他微微颔首,俯下脸来,突然地吻住她。
  本能地想要逃避,可是,她到底是忍住了,紧紧闭上眼,蝶翼般的睫毛瑟瑟地颤动着,只能全身僵硬地承受他的轻吻,直到他紧紧拥住她。
  不知为什么,她时时会将向晚枫对她的亲密举动拿来与萧胤对比。许是无法完全投入吧,她总是会失神,不若与萧胤的亲密举动,往往都是脑子乱得像浆糊一般,什么也不能思考。
  是不是一生也无法再逃离那个阴影?
  她觉得自己实在是无可救药!
  一吻完毕,蓦嫣微微喘息,被向晚枫紧紧搂在怀里。可是当她无意中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她顿时便脸色青寒,紧抿着唇,弯弯的眉蹙成从未有过的结,紧得似乎要扼住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庭院的月洞门处,突兀地挺立着身着青衣的颀长身影。
  那,不正是将她一刀一刀凌迟得近乎体无完肤的男子么?

  生死无话

  海角天涯,各安天命,再无瓜葛,永不相见。
  当日,他将那诀别的言语说得那般决绝,就连他自己也以为,今生今世与她,只怕再无任何相见的契机了。自从她离开以后,他吃不下睡不好,夜夜的噩梦都是她泪流满面的模样。可就这么毫无预警地,当他看到她偎在向晚枫的怀中,与其耳鬓厮磨时,那种感觉,真是说不出的心酸与苦涩。
  以往,她只要一见到他,总是会蹦蹦跳跳地迎上来的。她总会仰起头,笑得甜蜜而幸福,故意用那黏黏的声音唤他“狸猫”。她会拉扯她的衣角,会赖在他的怀里,会搂住他的脖子,可如今,他那么清清楚楚地看到,她见到他时,眼中只余下止不住的恐惧。
  曾经的亲密无间,早已被他亲手给彻底粉碎了。
  千帆过尽再相逢,美人如花隔云端,蓦然回首,他与她,恍若隔世。
  若不是在枕下发现那块白玉珏,他也不会心下起疑,御驾亲王府。没有想到她会悄悄地离开,没有想到尉迟非玉竟然会想办法助她离开,甚至于,他没有想到,影妩竟然明知假扮她被揭穿的结果定然是死罪,却也仍旧愿意帮助她离开。
  他并不否认,当一切的隐瞒败露之时,他有多么震怒,他真是恨不得立马下令将尉迟非玉等人凌迟处死,挫骨扬灰,可是,怒极后,他竟然忍不住大笑。
  他应该高兴的,不是么?
  他的蓦蓦,远比他更懂得如何收买人心,否则,这些人又怎么会肯对她如此死心塌地?!
  他要的不就是尉迟非玉等人以后对她的绝对忠诚么,如今,他又怎么能斩杀如此的忠臣?!
  只怪他自己疏忽,他的蓦蓦,从来就不是个会按照他的安排乖乖行事的人呀。
  本以为她是与莲生一起去了墨兰坞,可是,收到叶楚甚的密报,他才知道,蓦蓦居然因为向晚枫,一路辗转到了南蛮的国都大骊!
  她并不知道,青州的大军如今有一半正由聂云瀚带领着,一路悄悄行进,目标直指南蛮国都大骊。
  如今,国丈起兵叛乱被擒,殷家大势已去,余下殷太后自然是成不了什么气候了,是要继续尊其为太后也罢,是要将其禁锢也罢,都由蓦蓦来决定吧,他也算是做到手下留情了。而北夷国内刚经历了一场大变故,且已与大汉结盟,短期之内,没有余力再对大汉构成威胁。反倒是对大汉称臣的南蛮,时时阳奉阴违地搅浑水,又私下里八面玲珑地倒卖兵器,四下里挑拨离间,唯恐天下不乱,如此居心叵测,不可不除。
  所以,他会在油尽灯枯之前,扫清他为她铺设的道路上所有的障碍。
  在明知身体已经无法承受长途奔波的如今,他急令大军停止行进,以最快的速度只身潜入南蛮。为了以防打草惊蛇,他的身边甚至连一个影卫也没有带,只跟了尚彦柏。
  他要想办法让向晚枫带着她离开大骊,他更要想办法让她收好那白玉珏,因为——
  那白玉珏,日后便是用以号令天下兵马的凭证!
  思及至此,萧胤走上前去,沉稳的步伐触地无声,看到向晚枫转过身来,一脸“我早知你来了”的表情,而她却是有些瑟缩地藏在向晚枫的身后,那揪紧向晚枫衣角的手似乎也在轻轻地颤抖。
  “你不留在京师稳坐你的龙椅,跑到这里来做什么?!”随着萧胤一步一步走近,发现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身后的蓦嫣身上,向晚枫脸上的笑意便骤减,仅剩的一点也化作了刺目的嘲讽。对着萧胤,他素来说话都是藏刺含针的,如今,在蓦嫣的面前,更是觉得没有任何客气的必要了。
  “夫君——”躲在向晚枫身后的蓦嫣低垂着头,细若蚊蚋地轻轻开口,那之前原本怎么也叫不出口的称谓,如今竟像是一种赌气的言语,极顺畅地便脱口而出:“你让他快走吧,我,我不想看见他。”不想看见他,除了心理上的抵触,更担心的是他看出她如今怀有身孕。
  他不希望她生育他的孩子,所以,她不能让他知道。
  听得那声毫不扭捏的“夫君”,向晚枫的心底泛起了一缕说不清是得意还是自嘲的涟漪,一闪而逝,漠然抬眸,当他看见萧胤因着那称谓而难隐痛苦之色时,他唇边又兀自凝起隐隐冷笑,黑眸中闪过一丝微乎其微的阴霾:“萧胤,你听见了没?我夫人说她不想看见你。”
  萧胤半垂着头,没人看得清他此时是什么表情,只觉得他那孤绝的身形似乎是颤抖了一下,似乎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泄而出,让人刚想要牢牢抓住,却又无法再觅见踪影。好一会儿之后,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肺中撕裂般的痛苦与不舍,抑制住不断泛起的心酸与苦涩,把那瞬息的悸动化成了波澜不惊的死水。尔后,他抬起头,瞳眸定定地望着向晚枫,神色坦然,可却语焉不详,不敢把那私下的约定说得明目张胆:“你答应我的事还没办到,便与她一同滞留在此,你是有心戏耍我么?”
  “答应了你的那事,我自会做到的。”向晚枫玩味地挑起眉峰,几缕不驯的发丝垂落在额际,更显得他此刻诡谲难测。深邃的眸子斜斜一睐,冷不丁地射出摄人寒光,话语中的嘲讽越发深了:“你再怎么急也不用这般阴魂不散地时时监视着尾随着吧。”
  他们言辞里指代不详的“那事”,入了蓦嫣的耳,不明就里之下,也就极自然地误解成了萧胤急需向晚枫为他解除身上的“长寿阎王”之毒。
  “你几时做到了,我自然就不会再监视着尾随着。”顺着向晚枫的话接下去,萧胤冷冷一哼,那狭长的瞳眸便凛了起来,字字如刺地鞭苔着,与他针锋相对:“如若不然,我还会更加阴魂不散。”
  向晚枫因着他话里的警告与挑衅而凝起了怒意,可是在蓦嫣的面前,他又不好发作,只是冷着脸,挑起浓眉,平素深幽的眼眸如今紧眯着,其间闪过一丝微愠,像是两块寒冰,没半分感情。“再过半个月,我自然会带着蓦蓦回去。”他轻轻哼了一声,给出最后的底限,也不肯言明这么做的用意何在,只是揽住身后的蓦嫣,往寝房方向走:“你要阴魂不散也好,要监视尾随也好,悉听尊便!”
  望着向晚枫与蓦嫣相携的背影,萧胤刀削似的眉痛苦地蹙了起来,眉间已经篆刻出了深深的褶纹,无数的波动闪过眼底,化作无形无色的痛楚,深入骨髓。
  这就是他要的结局呀,可为何,亲眼见到之时,会是如此的难以忍受?!
  那,是他的妻子呵……
  可是,他却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只是带着疲惫,像是瞬间便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哀莫大于心死般地闭上眼,却依旧将脊梁挺得那么僵,那么直,唇边绽出的全是心灰意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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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莲生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提起,萧胤也在叶家的别院里住下了,说是非要等着向晚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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