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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伦敦能有一两个相熟、能彼此信任的朋友十分不易,沈淮也能理解成怡跟郁文丽的关系,没有因为刘福龙的因素而冷淡下来。
郁文丽给人印象,是一个在温室里长大、性子乖巧的漂亮女孩子,她与刘福龙的关系,说到底也是郁家跟刘家维系关系的牺牲品。
沈淮心想成怡在这一点上,大概有同病相怜之感吧。
另一方面,沈淮当下与成怡也只是维持表面上的关系,以应对来自双方家族的压力人,成怡不会干涉他的生活,他自然也不会干涉成怡的私人生活。
见郁文丽主动伸手过来,沈淮跟她握了一下手,笑道:“能让郁小姐当司机,这事回国我能跟人家吹上半年。”又跟成怡说道,“孙亚琳坐的航班,大概还有半个小时才到,我们是不是先找个地方住一下?”
孙亚琳从巴黎赶来伦敦方便得很;沈淮还是在登机之前,跟孙亚琳通电话,才知道她临时决定要赶到伦敦来,也没能提前跟成怡说一声。
成怡也知道沈淮到伦敦来跟她见面,只是转移别人视线的借口,实际上另有事务要处理。
沈淮约好在伦敦跟孙亚琳汇合,想来也是沈淮此来伦敦的主要目的,成怡自然也不会觉得有什么意外;查过孙亚琳所坐航班的具体抵达时间,沈淮就与成、郁二女到机场里的咖啡厅小坐。
大概也是想弥补上次回国旅程的不愉快,在咖啡厅里,郁文丽也是颇为热切的招呼沈淮:“也幸亏你这次赶过来,不然我们就要在郊外的宿舍里靠写论文度过这个春节,真是说不出的凄惨啊。”
“唐人街那边以及在伦敦的留学生,春节期间不组织什么活动吗?”沈淮奇怪地问道。
全世界海外华人高达四五千万之多,但八成都集中在东南亚,其次就是美国地区。定居欧洲的华人,还是六七十年代承接印支华裔难民,数量才急剧增加,目前主要集中居住在英法两国,目前大约有一百万左右。
虽然跟巴黎不好比,但在伦敦的华人社区也颇成规模,大约聚集了约三分之一、约七八万之多的居英华人,中国留学生群体也不在少数家,沈淮相信在伦敦的华人在春节期间组织的活动,应该不会在少数。
成怡说道:“在伦敦的中国留学生,以香港学生为主,现在氛围有些怪异,也有些敏感,与其在聚会时闹不愉快,还不如留在宿舍里写论文。”
不用成怡多加解释,沈淮能理解成怡所说的气围怪异、敏感是指什么信,只是笑了笑,不去说那些不愉快的话题。
香港再有一年半时间就要正式回归祖国的怀抱,认为每一个香港人都乐意如此,那是一厢情愿的想法。
恰恰,近年来正因为回归日近的因素,香港正掀起一个高的移民风潮,而英国又是香港移民的主要迁居地——又由于英国跟香港特殊的历史关系,在伦敦的中国留学生,从来都是以香港学生为主体,使得居英的华人及留学生群体里,有相当多人,对祖国并没有什么认同感。
成怡来自国内时,出身又比较特殊,的确很难融入伦敦的华人群体里去。
“听孙亚琳说,华商联合会今晚会组织除夕晚宴,反正是自助餐,想来不会查人数,我们一起混进去玩,怎么样?”沈淮问道。
“好呀。不过,要是给赶出来,那就全赖你身上。”成怡笑着答应道,她也不想春节期间就真闷在宿舍里写论文。
虽然海外华人对祖国的认同感差异很大,但华人群体里的企业家及工商业者,大多又十分注重利用祖籍国的政治、经济优势,运用亲缘关系造就的特殊社会资本来拓展事业、提高地位。
改革开放十数年来,国内对华商招商引资工作的重点放在港澳台及东南亚地区,对西欧华商的联系跟挖掘远远不够。
虽然在西欧的华商势力不比东南亚那么强大,但有一批像巴黎孙家、伦敦伍家、利物浦单家等杰出的华商家族,他们往往又是当地的华人领袖,影响力巨大,彼此联系也密切。
孙亚琳临时决定提前到英国跟沈淮汇合,也主要是与沈淮一起参加英国华商联合会今晚组织的除夕晚宴。
孙亚琳她们从巴黎过来,过关程序要比沈淮他们从国内过来简单得多。
沈淮他们在接机区没有等多少时间,就看到身材高挑的孙亚琳与她父亲孙启善在随行人员的陪同,显眼的走出来。
“大表舅怎么也过来了?”沈淮对孙启善除夕夜离开巴黎,亲自到伦敦来,颇为意外,笑着问道。
“你提前把炸弹丢了出来,巴黎也给波及了。”孙启善笑道,“我本来跟伦敦伍家的伍文雄约在年后见面,但想到你到伦敦,我就索性先过来一趟,介绍你给伍文雄认识,我晚上还要赶回巴黎去。”
伦敦与巴黎相距也不远,乘火车也只需要三四个小时,孙启善现在与孙亚琳一起到伦敦,晚上再回巴黎,也没有太大的不方便。
不知道孙亚琳出了多少力气,但对孙启善能亲自赶来一趟,沈淮还是深为感激。
虽然在今晚上的晚宴上,沈淮也计划跟伍家的人接触,但很显然,由孙亚琳引荐,跟孙启善亲自引荐,效果是完全不一样的。
孙亚琳虽然是孙家的后起之秀,但在西欧华商群体里的影响力,还远远不能跟她的父亲相比。
沈淮介绍成怡、郁文丽给孙启善认识。
郁文丽出身也好,但景瑞集团毕竟是刚刚崛起的内地企业,跟孙家这样在西欧扎根半个多世纪的华商财团,还远不好比,更关键的是视野还没有打开,在孙启善、孙亚琳这样的老派华商子弟跟前,还有些拘谨。
成怡倒还好,有一个中央候补委员的父亲,放哪里都不会叫人觉得分量轻,她此前也跟孙亚琳见过几面,倒没有什么不适,只是有些奇怪沈淮抛什么炸弹,叫巴黎的大华商集团也为之震动。
不过成怡想把她跟沈淮的关系,维持在普通朋友、共同应对家庭压力的层次上,心里虽然好奇,也不会多问什么。
孙家通过家族基金会,直接控制长青集团约25%的股份,这部分股权资产就高达20亿美元,整个长青集团即使在资本势力发达的西欧,也能算得上实力庞大的财团型华商企业。
梅溪电厂及梅溪港码头对长青集团放开注资,照道理来说不会引起特别大的震动,毕竟这点投资规模相比较长青集团的庞大势力,还有些小。
关键还是之前主持亚太事务的孙启义对梅钢过度轻视,导致长青集团在亚太事务出现一些混乱,后期又不得不矫枉过正,加倍的关注梅溪的投资机会。
加之孙亚琳、孙启善以及业信银行方面的推动,使得梅溪的投资机会在长青集团的整体亚太投资布局里突显出来。
这也是沈淮之前一系列动作所需要达到效果。
即使孙启义心里对沈淮的厌恶依旧,但为了保住他亚太总裁的地位,避免再出什么错误及把柄给别人抓住,也不得不加倍的重视沈淮这次给出的投资机会。
第四百六十章孙启善的态度
长青集团早在八十年代初期,就把目光投到亚太地区,积极在亚太地区寻找投资机会,十余年时间获得长足的进步,但其产业重心依旧还在西欧地区。
位于伦敦金融城中心地段的四季长青大酒店,是长青集团在英国所持有的高端物业之一。
金融城摩天大楼林立,两百四十余米净高的四季长青大酒店并不是十分的挑眼,但在资本市场充分发育的伦敦,这栋集酒店、公寓、写字楼、商场于一体的摩天大厦,资产总价值将近十亿英镑。
在将沈淮引荐给伍文雄后,孙启善不会留下来参加晚上英国华商联合商举办的除夕晚宴到,他要赶回巴黎去。
而接下来在英国的行程,孙亚琳都将陪同沈淮完成,自然也同沈淮一起住进四季长青大酒店;他们也是打算先到酒店稍做整饬,再去跟伍家人见面。
孙启善过来,酒店这边为沈淮也准备了顶层的豪华套房,沈淮站在玻璃幕窗前,看着脚下伦敦金融城下午繁华的街景。
他虽然吞噬了别人的记忆,对奢侈浮华的生活以及物欲横流的西方社会谈不上陌生,但没有此时将繁华的伦敦金融城踩在脚下来得印象深刻。
东华的实体经济,倘若能获得十亿英镑的投资,将或直接或间接创造十数万个就业岗位,能让东华迄今生活赤贫线以下的近二十万个贫困家庭里的一半,获得脱贫致富的机会;而在全球三大金融中心之一的伦敦,十亿英镑不过就是脚下这么一栋看上去并不十分起眼的摩天大楼而已。
“你之前没有在伦敦待过很长时间吧?”孙启善见沈淮眼睛盯着幕墙外脚下的伦敦城看得入神,走过来笑着问他。
“以前有几次经过伦敦,但没有怎么停留过。”沈淮笑道,见孙启善眼里有些疑惑,又笑着说道,“我在国内生活了太长时间,这浮华的世界已经叫我感到有些疏离。现在国内跟这栋大楼相仿的摩天大厦可没有几栋。”
孙启善笑了笑,眼睛看着沈淮。
沈山夫妇将沈淮赶回国内之前,孙启善对他的印象是模糊的。
要说玩世不恭、要说腐化堕落,孙家还有比沈淮做得出格的子弟,故而孙启善对之前沈淮,既谈不上有什么好感,也谈不上有太深的厌恶。
沈淮离开巴黎回国后,要不是亚琳随后到国内跟他发生交集,孙启善都怀疑他过几年还会不会记得孙家有这么一个子弟。
孙启善半辈子的商海沉浮,叫他看待人与物,都能克制住自己的感情,贯彻他的实用主义精神。
他对沈淮的态度也是如此。
沈淮之前给他的印象是模糊的,虽然亚琳后期极力向他兜售梅钢的项目,他也是出于风险跟成本的考虑,不予理会;之后拿三千万美元给沈山夫妇周转,也是当成交易在做。
待到梅钢二厂项目建成,他亲眼目睹了沈淮在项目建设运营异乎寻常的能力,也不会像启义那般,因为感情色彩的缘故,难以接受这一事实。
孙启善年轻时有过一段放荡不羁的生涯,在长辈的眼里也是显得那么的不可救药。这段生涯并不妨碍他此时做到长青集团执行董事的位子上,故而也不认为沈淮在离开巴黎的五六年间发生大的转变,就一定是不可能的。
不过上次到国内参观梅钢二厂项目的建设成就,孙启善也没有机会跟沈淮进行接触。他今天临时决定,陪女儿一起飞过英吉利海峡,一方面是想将沈淮引荐给伍文雄等他熟悉的几个英国华商认识,另一方面他想将更大的筹码投在沈淮的身上,也觉得有进一步接触跟了解的必要。
“要说繁华跟现代化,相比较其他新兴的大都市,这边看上去略有些没落。不过这一两平方公里之内,聚集着数百家金融机构,掩藏在资本市场背后的势力及风起云涌,全世界能与之比肩的都市,实在没有几座。”孙启善说道。
沈淮笑着说道,“要照我说,英国的保守势力跟金融资本是结合得过于密切了。英国为了维持这方寸之地在国际金融上的重要性,在战后一直到现在到,都采取严苛的财政预算跟紧缩货币政策。虽然英镑的地位保持住了,却叫英国的工业体业付出巨大的代价。要不是如此,我们的计划至少在此时,成功的可能性不会太大。”
孙启善笑了笑,不得不说沈淮在很多方面都要比同龄人更具专业性,他的计划可以说是对这个时代的背景都有着精准的把握,也许试探他专业方面的储备,不是一个好主意。
见孙启善收往话匣子,沈淮略有些遗憾。他倒是更愿意将他对亚太经济发展的一些理解,与孙启善交流。
长青集团虽然在亚太事务的发展有些缓慢,但作为长青集团金字塔顶尖的人物,沈淮相信孙启善所处的视野比他还要广阔。而且长期的商海沉浮,也叫孙启善在诸多专业性的问题上有着更直接、更敏锐的见解,这些都是沈淮希望自己能得到加强的。
当然,孙启善收住话匣子,沈淮也不能急于表现。
孙亚琳与成怡以及郁文丽这时候走进来,抱怨她父亲没有让她跟沈淮住进他位于北区菲伦特大道的宅子性。
孙启善解释那边正在做新的装潢,沈淮心里想,也许住着孙启善不想叫他跟孙亚琳看到的人。
孙启善的秘书走过来,告诉他们车已经在楼下备好,跟伍家也已经联系过;成怡、郁文丽也要一起参加晚上的除夕晚宴,此时也直接随沈淮他们去伍家拜访。
在车上,孙启善较为详细的给沈淮介绍了英国华侨领袖、英国华商联合会创始人伍家的情况。
伍家移民欧洲的时间,与孙家相仿,但发家历史要晚过孙家。
伍家早年在伦敦华人社区经营连锁餐饮,后经营旅行社,六十年代转到西班牙做旅游地产才算是掘到真正的第一捅重金。随着其在英国华人社区里影响力跟地位日益加强,伍家资本再转回到英国来,又赶上英国七十年代中前期那一波金融地产的崛起,势力逐步往金融、地产多个领域渗透,成为西欧华商代表家族之一。
除了在餐饮、地产等较为传统的家族产业外,伍家也是柏克莱银行的核心股东之一。
孙家在制造业及实体经济里的底蕴不能算深,但要比伍家好得多。这也跟华商在海外地区的发展背景有直接的关系,华商在海外一般都进入尖端制造业,而欧美地区,中低端制造业又处于被淘汰的阶段;华商资本雄厚起来之后,金融、地产、宾馆等则成为他们最喜欢进入的投资领域。
孙启善要引荐给沈淮认识的伍文雄,也是伍家二代核心人物,此时担任柏克莱银行的顾问经理,同时代表伍家担任英国华商联合会的副会长,负责一些具体的联络工作,在英国华商群体里的影响力很大。
英国华商联合会今晚的除夕晚宴,就是伍文雄所出面组织。
伍家分枝散叶,子弟多住在伦敦北的富人区里。
看着道路两边掩映在树木之间的豪宅,一栋价值少则百余万,多则数千万英镑,沈淮想感慨,又觉得实在没有感慨的理由:孙家人在巴黎所居住的宅院,不见得比这里稍差。
伦敦虽然是温带海洋性气候,但由纬度低,冬天的气温也是十分的寒冷,树木枝叶凋零,但叫沈淮奇怪的,他沿路看到的草坪,却是碧绿如茵。
车子驶入一处芳草如茵、树木苍劲的庄园里,在一栋白色洋楼前停下来。
楼前站有数人,显然是等待孙启善他们过来,孙亚琳指着居中约五十年左右的高个胖子,跟沈淮说道:“那个胖子就是伍文雄,伍家最贪婪、狡诈的就是他了解,而且还很自以为是。”接着又回头告诫坐在后排的成怡、郁文丽,“站在伍文雄旁边的那个小白脸,是伍文雄的二儿子伍康杰。这些年来要说我认识的还有谁比沈淮更下流无耻,也就伍康杰了,你们以后记得要离他远远的。”
老派华商家族都少不了会有几个纨绔子弟,只是孙亚琳提醒成怡跟郁文丽也就罢了,偏偏还将冷枪扎他胸口来,沈淮只能苦笑。
成怡又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女孩子,而且她的出身也足以叫一些有心人忌惮,沈淮才不用担心她会给什么纨绔子弟欺骗、玩弄感情呢。至于郁文丽,连刘福龙这样的人都受得了,沈淮才懒得管其他。
下车来,孙启善与伍文雄站在台阶前握手寒酸,介绍沈淮给伍家人认识。
虽然有孙启善颇为正式的引荐,但沈淮能感觉出伍文雄的冷漠。
老牌的华商都比较传统,他们的崛起都一步一步苦干、硬干上去的,重资历,也使得他们对年轻一辈通常都有漠视跟俯视的姿态。
简单寒暄过后,伍文雄就让二儿子伍康杰陪同沈淮、孙亚琳、成怡他们参观伍家的庄园,甚至无意让沈淮他们参与接下来他跟孙启善的谈话。
沈淮知道欲速则不达,而且他此次的目标也不是说要拿下伍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开心。
他此时开始跟英国华商群体保持良好的接触,更多的是为对以后能有更多的帮助——在沈淮看来,孙启善对他态度的根本改变,才是此行最具意义的收获,不然光靠孙亚琳之前赢得的赌约,不会叫孙启善真的就尽心帮他们牵线搭桥。
第四百六十一章话锋
伍文雄邀孙启善进楼谈事,让二儿子伍康杰等人陪同沈淮、孙亚琳、成怡他们参观伍家这座在伦敦北区的庄园式豪宅。
国内改革开放这些年,有一批人先富裕起来,不少富人也开始大兴土木、建造豪宅,但跟老牌资本社会里的这些大富之家比起来,还缺少一些积累。
虽然入冬后,树叶凋落干净,但需要两三合抱的大树,苍虬有力的扎根在如茵芳草之间,不由的叫人去联想这栋宅子的历史以及掩藏在这些草木背后或香艳或血腥或狡诈的人生。
在西欧定居的海外华人,大约只有不到一百万,又是以英法两国为主;西欧的华裔企业及工商业者,并不是一个多大的圈子。
沈淮当年在巴黎生活了四年,主要也是因为他初到巴黎时年纪尚小,没有外文底子,在法国读的一所中文学校,他本身的性格也是乖张,不合群,一直到他给赶回国内之前,实际上并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