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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刘建国等人先一步大量收购壳公司的股票,在梅钢资产装入壳公司、拉高股价之后,他们不借机撤出,怎么办?
虽然他们掌握的股权比例不会太高,但也因此有了对梅钢事务的话语权。
要是他们继而要求梅钢压低股价向他们定向增发,以便他们扩大对梅钢的股权,甚至更进一步要求将梅钢彻底的私有化,他们又有二伯宋乔生的支持,他又该怎么阻拦?
宋鸿军虽然对企业管理以及大工业发展的细节不是特别的专精,但商场仕途以及派系、家族内的险恶,了解得一点不比别人少,自然不难看出借壳上市一事,要是让刘建国插手,背后实际也可能打开他大舅宋乔生直接插手梅钢的口子。
宋鸿军也没有想到沈淮将淮能的部分利益让出去还不够,没想到刘建国插手梅钢借壳上市并不单纯是想套走几千万不义之财这么简单。
沈淮站在外围,目光缓缓地从谢海诚、谢成江、谢芷、宋鸿奇、宋鸿义、刘建国等人脸上扫过去,他知道他二伯宋乔生并不精通证券及财务领域的事,要是他的猜测是真实的,那这条路线是谁替他设计的?
沈淮又看了他父亲一眼,不知道他知不知情,或者他为了单纯的证明自己是对的,很乐意看到这边栽个大跟头?
谢芷抬眸扫了沈淮一眼,几乎能感觉他凛冽如霜眼睛里的寒意,侧头看了哥哥成江一眼,哥哥以及鸿奇他们却似乎未察觉沈淮等人的异常,围着鸿奇他爸谈笑风生。
在沈淮眼神扫来之际,谢芷下意识的偏过头,避开跟沈淮对视。
按说她最看不得沈淮能好,最希望看到有人能收拾这杂碎,但在宋系资源在大幅度往淮能集团、往淮海省融合之际,内部又实际割裂出一道大鸿沟,却她此时的心思又复杂起来。
谢芷看了小姑宋文慧一眼,宋文慧脸上似乎没有什么异常,不知道她是镇定工夫好,还是暂时没有看透细情。
在接待大厅进行礼节性的寒暄之后,众人就乘车赶往省政府招待宾馆云梦泽大酒店下榻用餐。
下午会安排与省长赵秋华先行会谈,明天上午举行淮能集团总部迁址典礼,与省委书记田家庚以及徐城市委书记、省常委徐沛等人的会晤会安排在明天下午。
虽说真正的商谈还将由宋文慧牵头,召集淮东省铁路分局、梅钢系等有意向参与徐东铁路改造工程的机构代表进行,宋乔生、梁道行等人与赵秋华、田家庚、徐沛的会晤,象征性意义更大一些,但这么大、涉及面这么复杂的超级项目,没有宋乔生、梁道行、赵秋华、田家庚等人在上面加以推动,很难把下面沉寂的水潭给搅动起来。
初步的意见早已经交流过了,省里也明确指定省国投集团与省属淮煤集团两家机构,具体负责参与徐东铁路改造工程及淮西煤炭资源整合开发项目。
沈淮也只是今天出席接待午宴,东华地方具体跟进此事,将参与洽谈的,也是熊文斌跟郭全二人。
目前梅钢系控制的三家地方国资融投平台,新浦开发集团、京投集团承担大量的基础任务,财务压力很大,梅溪新区的产业规模日趋庞大、成熟,使得梅溪开发集团每年分得大量的红利。
一旦徐东铁路改造进入实施阶段,除了新区基建投入外,梅溪开发集团在财务上还有余裕能力来承接大量的铁路债券融资。
郭全是梅溪开发集团的负责人,也是此次代表梅钢系具体跟进此事的代表;熊文斌作为常务副市长兼唐闸区委书记,作为分管领导,自然是东华地方跟进此事的代表。
这是早就定好的分工。
在车站猜测到二伯宋乔生一系有可能想谋划梅钢之后,沈淮心情就跌落到谷底,勉强陪同吃过午宴,实在是无意再参加下午跟省长赵秋华的会谈。
沈淮给别人找到借题发挥数落的机会,在宴后的休息厅里,他给宋鸿军使了一个眼色。
鸿基作为港资企业,这次不参与徐东铁路改造及淮西煤炭开发项目,只是宋鸿军作为宋乔生的外甥、宋文慧的侄子,作为明天上午参加淮能集团总部迁址的贵宾到徐城来,本来没有计划要参加下午的会谈。
得沈淮眼色,宋鸿军心领神会,站起来就告辞离开。
只是没等沈淮跟着开溜,陪宋乔生、宋文慧、宋炳生、梁道行、熊文斌等人谈话的李谷看过来,喊住他:
“梅钢九月初向省证监局提交上市辅导申请,但上个月底又撤销了申请——田书记一直在关心省内企业上市融资的事情,知道这事后,让我当面问一问你是怎么回事?”
李谷这么突兀的一问,顿时将无论是不知情或者心怀叵测的所有人注意力都吸收了过去。
沈淮欠着身子将要站起来,当下也僵在那里不动,看着像是在思虑怎么回答李谷的问题。
国内企业上市,为了帮忙企业在各项制度及管理上达到上市发行股票的要求,省一级的证券主管部门会对申请企业有一个较长的上市辅导监管程序。
很多企业,甚至要经过多次上市辅导,才能达到上市要求。
梅钢目前主要是在盈利年限等死规定上达不到上市的条件,但沈淮早就想着将上市辅导及保荐的工作先做起来,除了进一步加强跟规范梅钢的公司治理外,也为了方便到条件成熟时能一次性就完成上市发行。
因此,早在九月上旬梅钢就准备了材料,向省证监局提交了上市辅导的申请。要是年底能通过省证监局的申请合议,从明年初开始上市辅导及保荐工作,到明年下半年就可以正式着手上市运作了。
刘建国等人的横生枝节,是沈淮事前没有预料的。
十一月上旬,他在燕京,也没有办法揣测戴、贺等人的意图,故而回来从省证监局撤回上市辅导的申请以做两手准备:
一是梅钢彻底放弃上市,也借此堵住刘建国他们的口实;
要是跟刘建国他们有商量的余地,要是刘建国他们不太贪心,即使叫刘建国他们从中渔获几千万,梅钢能借壳上市,也是好的。
沈淮当初猜测戴、贺二人有从中牟利、赚些养老金的意图,却独独漏掉他二伯宋乔生更有可能朝他们暗中张开血盆大口——今天沈淮也是确实有些狼狈跟措手不及。
沈淮同时也没有想到,李谷会选择这时将梅钢撤销上市辅导申请的事情直接捅开,逼他就此公开表态。
沈淮不知道李谷是看出什么,想直接在宋系的心脏上插一刀,推动宋系的分裂,还是说他有其他什么用意……
虽然沈淮对李谷的能力颇为欣赏,相信李谷也不会低估这边,但毕竟两者同属两系,李谷看出些什么,直接在宋系的心脏上插一刀,实在怨不得别人什么,苍蝇不会叮无缝的蛋。
沈淮的脑子疯狂的运转起来,想着要怎样回答李谷,才会叫二伯宋乔生他们也能满意,又不能叫他们抓住向梅钢渗透的口实……
宋文慧、宋鸿军、熊文斌等人也都看向沈淮,众目睽睽之下,沈淮万一说错话,叫宋乔生抓住口实,日后都没有否认的可能。
谢芷也看着沈淮的脸,见他的脸色阴阳不定,倒是想看他怎么回答李谷的问题,他会直接赌一把,彻底放弃梅钢上市的可能吗?
沈淮坐直腰背,笑了起来,跟李谷说道:“李主任,你真是不厚道,这时候将我的军——我本来还想到明天跟田书记、徐书记说这事,你这是让我一点埋伏都不好打啊。”
李谷哈哈一笑,说道:“我就是随口一问,但你这么说,确是把我的好奇心给勾起来了。你到底有什么计划?今天说跟明天说,应该没有什么区别,不必让我们煎熬一夜吧。”
“梅钢上市条件不成熟,真要达到上市条件,怕拖到后年也未必能通过证监会的审批。我们考虑了许久,最后决定撤回上市辅导的申请。”沈淮笑道,“我想着明天跟田书记、徐书记提啊,我希望徐城市能让徐城炼油厂的壳借给梅钢,这个非要田书记、徐沛书记点头才行啊。”
沈淮此言一出,谢海诚、谢成江父子以及刘建国等人都面面相觑,没想到沈淮会这么狠:
借壳一事,想牟利从来都是机密为先,这样才方便资金悄悄在股价的底谷吸筹。
这边还没有动作,沈淮就将消息公开放出去,这边稍有吸筹动作,就吸引大量的外围资金疯狂挤入,导致股价急速上升,谁都不要想能吸到多少筹码!
李谷故作糊涂,问道:“真的啊?”
“我还能骗李主任你呀。”沈淮笑着说道,指着谢成江、刘建国,说道,“不然李主任以为成江、建国到徐城来,是做什么的?在借壳上市的事情上,梅钢打算跟长丰、合元证券合作,这事我本打算明天正式跟田书记、徐沛书记汇报的。”
第六百零三章图谋(二)
沈淮在休息厅里直接公开梅钢有意转经徐城炼油借壳上市之事,在场即使不明细情的人这时候也意识到异常。
当前证券市场秩序混乱,投机炒客跟内幕消息横飞,但内幕消息因为不公开、因为私密传播才之所以成为内幕消息。
现在休息大厅里,有宋炳生、郑刚等省政府官员,有李谷等省委的官员,有梁道行等铁路系统的官员,有熊文斌等东华地方上的官员,有东电的官员,有宋乔生的陪同人员,还有谢海诚、谢成江、谢芷、刘建国等人在场,沈淮此时当着三四十人以及五六名酒店服务员的面,宣称梅钢意经徐城炼油借壳上市之事,还有什么机密可言?
而且梅钢有意经徐城炼油借壳上市,这个只是梅钢的意愿,徐城炼油再是垃圾,亏损得再低厉害,哪怕就剩下一张上市公司的壳,这张壳也是有价值的。
徐城市也不可能将这张壳平白无故的送给梅钢,两系的交情还没有深到白送的程度,梅钢要借壳可以,拿资金、拿条件来换。
买壳,怎么计算壳的价值?
总资产、净资产等财务数据是权衡的因素,股权资产更是一个直接市场量化的标准。
沈淮此时就公开借壳的消息,不管消息真假,外围资金闻着血腥味聚来,就迅速把沉寂多的徐城石油的股性激活起来,大量的资金进出,投机者的博奕心态作祟,会迅速将股价推高,而徐城石油的股权资产也就会像吹泡沬一样的膨胀起来。
即使徐城市最后就一定要严格按照股权资产,将壳转让给梅钢,但无疑主动权是在徐城市,而非梅钢。
领导梅钢迅速崛起而给视为极具经营才能的沈淮,会犯这种错误吗?
沈淮又说梅钢借壳上市将与长丰、合元证券合作,难道蹊跷出在这里?
转瞬间,众人又将目光投资谢成江、刘建国,早前的介绍里,大家都知道谢成江、刘建国是这两家证券公司的负责人。
在大家惊疑不定之时,沈淮又朗声朝厅里的众人拱拱手,说道:“此事先跟大家知会一声,不过借壳还没有启动,还要拜托大家帮忙保密啊。”
消息泄漏能查到源头的保密,才是有效的保密。
这时候满大厅都点头说保密,然而最后消息还是走漏出去,你咬谁去?
李谷暗感沈淮还真是性子不改啊,见宋乔生脸有不虞转瞬也恢复正常,朝沈淮笑着说道:“这事你悄悄告诉我就好了,要是消息走漏出去,不是给你借口说我逼问你的?”
即使知道李谷居心不会良,但也没法怨他,沈淮心里微叹,反正先把马蜂窝捅了再说,管杀不管埋,站起来说道:“那我就先离开了,不耽搁你们这些大人物谈事情了。”
待沈淮走出休息厅,宋鸿军才回过神来,追了出去,搂住沈淮的脖子,看着身后没有人,压着声音问沈淮:“你个孙子,还真敢说话啊,你就不怕鸿奇他爸当场把你骂得狗血淋头?”他也是给沈淮的大胆刺激得口不择言。
“那就一拍两散;梅钢我也不管了,东华也不呆了,我出国混吃等死去还不行啊?”沈淮忍住回头看一眼的冲动,走到大堂,才压制住情绪,跟宋鸿军说道,“爷爷还在,老宋家还炸不窝!再说了,梅钢借壳上市,我也不是不让谢、刘插一脚,他们说道理也说不过我啊。”
“你个孙子,你个孙子。”宋鸿军哈哈大笑,“我是替他们骂你,他们心里肯定比我骂得难听。”
谢海诚、谢成江、谢芷、刘建国、宋鸿奇、宋鸿义等人不参加下午的会晤,也不参加淮能集团、梅溪开发集团、淮煤集团、省铁路分局代表参与的方案研讨,都在偏厅里等待宋乔生与赵秋华会面结束。
谢海诚坐在沙发上,脸色阴沉,半天没有吭声。
谢成江在门口接过电话后,走进来小声说道:“徐城炼油涨停了。”
谢芷坐在旁边没有说话,她虽然这时候还只知道徐城炼油的一些基本消息,但也知道作为淮海省最早的上市公司,徐城炼油在持续多年亏损之后,股价已经跌到几毛的谷底,稍有风吹草动,外围资金就会迅速进入,根本不会在乎什么风险。
就算沈淮这时候站出来,断口否认梅钢会借徐城炼油的壳,也无法抑制股价的上涨。
国内证券市场的投机氛围太强了,外围资金投机炒作,有时候根本就不管你消息真假,而是怕你没有消息。
跟海外有些媒体的德行一样,外围资金不怕有回应,就算这边没有回应,他们也会当这边默认,然后炒作吸收散户资金进入,以便他们在股价剧烈波动中倒手获利。
这时候要是长丰、合元证券动用大量资金进入,就会形成抢筹局面,将股价死死拉在涨停,只能看着股价一截一截的上涨,最后造成谁都抢不到筹码,或者花高价只能抢到极少的筹码。
谢海诚、谢成江、刘建国、宋鸿军等人脸色都是难看,但还能克制心里的怨恨,宋鸿义听到股价已经给拉涨停的消息,就控制不住破口就骂:“这杂碎,就是狗改不了吃屎!”
“鸿义!”宋鸿奇厉声制止弟弟。
沈淮做得难看,他们占了理,还以借此压他,倘若他们这边先翻脸,将跟赵秋华、田家庚会谈都破坏掉,那就成了他们这边不懂分寸了。
沈淮是操性子,炸了窝也寸步不让,难道他们这边也要不管不顾的炸窝?
宋鸿义吐着粗气,恨恨的坐回去,掏出烟来点上,抽烟动作里都带着火星气。
宋鸿奇问大舅哥谢成江:“成江,前后能差多少?”
谢成江现在也只知道徐城炼油的基本信息,咬唇思虑片刻,说道:“如果确定借徐城炼油的壳,消息不走漏的话,调动两亿资金,应该能吸到一亿两千万到一亿五千万股的筹码。现在还想吸到这么多的筹码,至少需要三到四倍的资金。”
原先只要两亿,现在需要六到八亿,相差四到六亿。
刘建国现在的身家加起来都没有六千万,听到谢成江默算这个数字,怎么都不气得吐血?
谢芷坐在旁边,见鸿奇他们都崩紧了脸,心里轻叹:
以前那浑球跟谭启平斗,咬牙切齿的斗得天昏地暗,斗得市钢分崩瓦解,斗得东华市常委班子天翻地覆,但没有一个具体的数字去衡量沈淮胡闹的破坏力。
现在好了,都知道那浑球浑起性子来,破坏力有多大了。
梅钢一年的盈利顶天也就在四到六亿之间。
宋鸿军此时的身家也就三四亿,她谢家到香港将近十五年的奋斗,才赚下十亿的身家,沈淮就这么胡搞了一下,眼前四到六亿能到手给大家分食蛋糕就跟泡沫似的给戳破了,换谁不心痛?
谢芷看向她爸爸,说道:“沈淮说的也只是一种方案,一种可能性,证券市场上的壳公司,也不是只有徐城炼油一家,只要沈淮能改口,最终梅钢也未必就一定要借徐城炼油的壳上市。”
听谢芷这么说道,宋鸿义又重燃希望之光,说道:“对啊,只要这杂碎同意改口,徐城炼油给别人炒作去,我们还可以声东击西。”他脑子里转着心思怎么逼沈淮改口。
不说其他的图谋,仅四到六个亿的大蛋糕,随便分一块,就够他从此过上香车可焚、美人如狗的生活了。
谢海诚摇了摇头,长叹道:“是我们大意了啊,是我们低估李谷了。李谷应该猜到沈淮是什么操性,才会提梅钢撤销上市辅导申请的事情,不然,解释不了他的动机啊。现在沈淮把这柄利剑递给李谷背后的田家庚,田家庚、徐沛就算把徐城炼油的壳白送给梅钢,也不会让沈淮改口的。”
谢芷明白她爸的意思,沈淮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开将球抛出去,田家庚不接球,这边才有改口改方案的机会,不然能如何?
沈淮公开所说的话如果也是儿戏,那新浦港综合开发、徐东铁路改造工程、淮煤开发项目,怎么叫别人相信不是儿戏?
这不是给计经系借口,好让他们将宋系从淮海彻底扫除出境,他们另拉派系内资本实体接手这一系列初成雏形的宏大构想吗?
然而,就算将徐城炼油的壳白送给梅钢,对计经系来说,换得宋系实际性的分裂,意义及价值也是巨大的。
虽然将徐城炼油白送出去,会让梅钢获利,但与宋系彻底割裂的梅钢,顶多只能算是地头蛇,不可能威胁到计经系的地位,甚至还有可能沦为计经系的从属。
想到这里,谢芷心里又是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