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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可能再捞到一个位子都很难说。
到会议室门口,沈淮笑着让杜建、何清社先进。
沈淮有时在想,梅溪镇及钢铁厂之前的局面,杜建是要承担相当大的责任,真要去查,也相信能从杜建身上查出大问题来,但他到梅溪镇来,是想做些事情的,不是刚正不阿来反腐败的,有时候妥协就是必需的务实态度。
在国内当官,有时候性格必须要模糊,必须要没有棱角,这叫有大将风度。
梅溪镇的党政会议每半月召开一次,此外就是遇到重大事件,党委书记有权决定临时召集党政会议进行集体讨论。
除了出差在外的一名副镇长外,包括李锋、黄新良在内的党委委员以及其他得以列席会议的站所一把手,差不多都已经先到会议室就座了。
杜建走到会议桌前,说道:“开会之前,要给大家通报一个喜讯,县里考虑让年轻有能力的干部发挥出更大的作用来,上午的县常委会议做出决定:我要调到县里去工作,沈书记以后就是领导大家继续干革命工作的梅溪镇班长。我们一起祝贺沈书记。”
会议室里有几个人已经提前知道消息,大多数人都是一脸惊愕,这个消息对他们来说是有些太突然了,但不妨碍他们拿出所有的热情来跟着杜建一起鼓掌。
杜建要沈淮坐会议桌正中央来,把他平时坐的位置让给沈淮。
沈淮推让道:“杜书记一天在梅溪镇,就一天是我们的班长。”还是坚持跟何清社坐杜建的左右手,坐下来,又说了一些“梅溪镇这些年的发展离开不杜书记,杜书记劳苦功高”之类的场面话。
因为昨天梅溪中学突发事件,今天整个党政会议既定安排也就给打乱了。
党委副书记李锋先介绍了案件调查以及县公安局调查组对鲁小山问题的审查情况。一旦决定深挖下去,自然不愁挖不到东西。
特别是李锋既然都决定把鲁小山当成落水狗来踩,以便能洗清自己的责任,自然也就不容鲁小山在这个案子里再做手脚,一直到市公安局接手此案,鲁小山都没有能够让涉案的妻弟跟其他六名嫌疑人有串供的机会。
杨成明、寇婧确认伤情之后,就立即转交刑侦支队负责。
为求立功减轻刑罚,当夜就有一人供出鲁小山妻弟在桃坞路经营一家美容休闲屋,其妻弟及同伙看到漂亮的女孩,通常是先连诱带骗的“耍朋友”,诱惑上钩,然而再强迫这些少女到休闲屋卖淫。而鲁小山妻弟在桃坞路经营色情场所的保护伞,就是之前从梅溪镇派出所调到桃坞路派出所的一名副所长,鲁小山对此知情……
市局又连夜查抄鲁小山妻弟在桃坞路经营的美容休闲屋,当场抓获其管理小弟两人、解救七名女孩,年龄最小不足十四周岁。
市局与县里在紧急沟通后,连夜对鲁小山以及桃坞路派出所的副所长以及另一名涉案民警也采取措施,陡然间成了公安系统的要案。
整个案子的性质之恶劣,已经远远超过众人之想象,以前大家都在想,鲁小山妻弟这回人是捞不出来;这时候不由得想,鲁小山妻弟这回怕是连命都捞不回来了。
李锋介绍案情时,也是“砰砰”的拍桌子,表达激愤之情。
沈淮也没有想到案子的性质会这么恶劣,整个会议上他都沉默着没有怎么说话。
如果悲剧发生别人的家庭头上,感受也许会弱一点,想到鲁小山妻弟这伙人,目标明确的冲着小黎过去的,沈淮也情不自禁的感到后怕。
梅溪中学校长周小舟也在会议上检讨过错,引咎辞去镇教育办主任的职务。镇教育办主任一职,暂时由镇长何清社兼任。
接下来又讨论加强全镇中小学校园及镇区的治安管理工作,说到底还是要钱。
就剩十来天就要过年了,镇上能花的钱差不多都花光了,也挤不出多少钱来补贴给学校,最后决定由派出所跟联防队在梅溪中学设一个巡防岗,春节期间加强对镇上的台球室、录像厅、游戏机厅等娱乐场所的检查跟管理。
集资建房跟建桥拓路两个既定议题,倒是草草的讨论了一下,没有得出什么结论来。
无论是杜建,还是何清社,都想把这两桩事留在沈淮正式担任党委书记后,再由他来做决策。
“还是缺钱啊?”
会议后,何清社跟着到资产办来抽烟,他虽然是刚兼任镇教育办主任的位子,但对梅溪镇教育的问题了解还很透彻,毕竟之前教育办名义上也是归他分管。
沈淮、郭全,加上何清社,三根老烟枪把里间的办公室薰得烟雾缭绕,话题还是围绕着梅溪中学。
“以前,镇上把税款上缴县里,县里再按专项划转回来,专项资金谁都不敢轻易去碰,所以教育款项,我们都还是拨足给各个学校的。”何清社说道,“九二年,梅溪镇财税包干,县里拨下来的教育款项就没有再增加过,所以教职工的工资也就固定在九二年之前的水平,每月就两百八十元。这两年物价涨得厉害,其他镇上的教师工资都涨得三百多了。对此,学校的教师意见非常大,所以也没有什么心思放在教学上。但是,要补,从县里讨不到钱,镇上只能拿非税收入去补。”
何清社怕沈淮刚刚到乡镇工作,不了解里面的道道,很详细的把财政块的问题跟他解释,又说道,“镇上的财政自主权,也就主要靠非税收入了。不过到年尾了,镇上能灵活掌握的钱,就剩下四十来万。政府里的人还伸着脖子看年终奖呢,隔三岔五的就过来打听,要是低于去年的数,我这个镇长肯定会给人背后骂。”
“说梅溪镇是后娘养的,倒是也不错。”郭全也忍不住发牢骚。
“去年什么数?”沈淮问道。
“八、六、四、三、两。”何清社说道。
沈淮点点头,表示知道。
正科拿八千、副科拿六千,股级的站所负责人拿四千,行政编制拿三千,事业编制拿两千,这就是梅溪镇政府机关工作人员的年终奖。整个东华地区的乡镇,差不多都是这个水平。
经济发展好、财政宽裕的乡镇以及有经营项目的乡镇站所会更高一些,这个都可以自行掌握,不要高得太离谱、在乡镇内部不要太失衡就行。
这本该是杜建跟何清社到年尾最头痛的事情,不过县里明确要在春节之前完整梅溪镇的人事调整,何清社自然也就把这个问题跟沈淮提出来。
何清社掌握财政所,扣住最后四十来万不松口,也是为了要应付年终奖这一关。
沈淮现在还不是党委书记,也就克制不表态。
何清社回楼上办公室去,沈淮想到要替孙亚琳介绍客户的事,拨通孙亚琳的手机,问她有没有兴趣晚上宴请几个潜力客户。
“我前后两次到梅溪镇,你也不说接风洗尘一下,尽想着蹭我的饭吃,你还要点脸不?”电话里孙亚琳的声音有些嘈杂,也不知道她身在何处。
“我一个月工资六百,折合到每天的生活费是二十元。给你接风洗尘啊?好啊,你选地方吧。”沈淮直截了当地说道。
孙亚琳那边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岔开去跟旁人说话,过了片刻,才说道,“叫你敲诈一顿也没有问题,不过除了梅溪钢铁厂要把主要账户设在业信外,你介绍的客户也要物有所值。”
第一百一十章酒水的学问
沈淮给钱文惠、赵东以及杨海鹏打电话,约好晚上见面的事情,临了又把褚强喊到办公室,跟他说:“你打电话问一下你父亲,晚上有没有空到渚溪酒店吃顿饭。”
沈淮对褚宜良印象很深,在梅溪镇那些私营老板中,有企业家气度,值得扶持的,也就褚宜良等寥寥数人。
企业家与银行家之间,是需要相互借力的,合作得好,就是双赢的关系。所以,沈淮打算把杨海鹏、褚宜良跟业信银行的高层介绍相互认识,以增加彼此合作的可能性。
沈淮倒不会把这层考虑跟褚强细说,褚强也不问为啥,只是爽利的答应下来,出去就给他爸打电话,很快就回来给沈淮肯定的答复。
临到五点半钟,沈淮正打算给何清社打电话约他晚上一起吃饭的事情,就见孙亚琳直接敲门进了外间的办公室,与孙亚琳一起的还有业信银行东华分行的筹备小组负责人张力升。
上回市委书记谭启平陪同业信银行高屋参加梅溪钢铁厂,张力升也是参观人群之列。沈淮自然知道表姐不可能有亲自到政府来邀请他赴宴的诚意,自然是张力升待人接物讲究礼数。
沈淮热情地走出去握手,笑道:“张行长也到了梅溪镇;我本是想着敲我表姐一顿晚饭,没想到把张行长你惊动了。”
“应该的,姚行长回到省城,对梅溪钢铁厂的经营管理赞不绝口,给我跟孙经理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把梅溪钢铁厂这个客户争取过来。”张力升说道,“我也是打算这两天就专程过来拜访沈书记的,孙经理接沈书记电话时,我赶巧在旁边,想着择日不如撞日,还希望不会太唐突。”
褚强已经先离开镇政府,沈淮拉过郭全:“郭主任,你找一个何镇长去,问他晚上得不得空,陪同一下业信银行的张行长。”
“请郭主任帮助带个路,我去邀请何镇长。”张力升坚持礼数,沈淮就陪同他去三楼。
张力升今年四十岁,金融科班出身,曾在省建行下面的一家分理处担任主任,后给业信淮海省分行聘请过去担任信贷部副主任,这次就给派遣到东华筹立东华市分行,是孙亚琳的顶头上司。
张力升实地考察过梅溪钢铁厂的运营状况,也研究过孙亚琳的报告,对梅溪钢铁厂短时间的运营转变,印象非常深刻。不管梅溪钢铁厂以前存在怎样的问题,只要能把当前的经营状态维持下去,就是一个极有潜力的优质客户。
对业务刚刚发展到东华地区的业信银行来说,张力升出面拉一下关系也是十分有必要的。
更何况沈淮是总行监事沈山的外孙,父系这边的亲属在国内的背景更深厚,不要说张力升了,便是省行的姚荣华都不敢轻视。
张力升作为国内的老银行,要比那些外资股东推荐的海外高层管理人士,务实、圆滑得多。他甚至可以不用特别敷衍东华市的官员,对沈淮倒不能太怠慢,他甚至还担心在乡镇酒店里安排宴请是不是档次太低了一些。
不过赶到镇政府当面邀请之前,张力升亲自跑到渚溪酒店看了一下用餐环境,看到经理年轻又漂亮,也就恍然有悟,不再提宴请换地方的事。
不要看张力升只是业信在东华分行的筹备负责人,地位也远远不是乡镇干部能比的。特别是银行又掌握着地方极需要的金融资源,即使彼此互不统属,何清社、郭全等人,在张力升面前也会自觉矮人一等。
在梅溪镇设立营业网点的事,孙亚琳白天有跟张力升交流过。
不说沈淮的背景,梅溪钢铁厂九四年将以四个亿为产值目标,哪怕是专为拉拢住这么一个客户,也有必要在梅溪镇设一家营业网点。
梅溪钢铁厂是镇属企业,将来沈淮高升他就,掌握梅溪钢铁厂的,很可能还将是梅溪镇推选出来的官员;而在梅溪镇设立营业网点,也免不了要跟镇政府打交道——张力升对何清社、郭全这些地方官员,也是不会马虎的。
不过这次晚宴,是沈淮召集的,赴宴的人选,张力升也是听从沈淮的安排。
镇政府的接待室相对简陋,以往也是把渚溪酒店当作接待点,虽然还没有到用餐时间,沈淮、何清社便与张力升先去渚溪酒店的会客厅交谈。
渚溪酒店三楼有专门的会客厅,装潢豪华,与客房部的电梯一样,都是当初梅溪镇建造文化站大楼超规格的地方。
走到渚溪酒店之前,看到褚宜良、褚强父子将车停在门厅里,褚强跟褚宜良的司机,正打开后备箱把两箱五粮液抱出来。
“褚总,我代人请你赴宴,你也没有必要自备酒水吧?”沈淮笑道,要褚宜良把酒赶紧放回车里去,人过来说话。
这年头官员吃饭,拉上私企老板,自然是叫私企老板跟着买单的。褚宜良接到儿子褚强的电话,没有多想,就一口答应下来,还亲自先赶来渚溪酒店确实菜单,怕一些高档菜肴可能会缺了。
沈淮即将接替杜建担任党委书记的事,虽然没有大肆传开,但在政府大院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这年头,官员在外面吃顿饭、泡个澡,让你赶过来付账,就是看得起你。
对于梅溪镇这个新的书记,褚宜良只苦于没有太多的机会亲近,哪里不吝啬给敲诈一顿饭?何况沈淮没有吃完饭喊你过来付账,还让你同桌陪席有联络感情的机会,就已经是相当给面子了。
九三、九四年,五粮液比茅台还要上档次一些,基本上也能配得上国内的高档酒席。褚宜良车后备箱里总是摆着两箱五粮液,就是方便随时请客吃饭能用上,这会儿正要儿子褚强跟司机把酒水搬到包厢里去,乍听沈淮从后面走过来,说了这话,褚宜良当下心里就是一沉。
虽然看到沈淮脸上挂着笑容,褚宜良还想岔到别处去了。
酒店对外营业,酒水利润最高。在渚溪酒店开一桌两千元的菜单,由于有些高档菜还需要临时去配,甚至都赚不了一半的毛利;但一箱五粮液喝下去,酒店就能轻轻松松的赚上千元,这还是相当厚道把真酒拿出来给你喝。
褚宜良突然觉得自己好蠢,在商场摸爬滚打了十多年,怎么犯这种低级错误?这渚溪酒店的老板娘跟沈淮是什么关系,他搬两箱五粮液上楼去,不是要让渚溪酒店的老板娘少赚这笔酒水钱吗?要是别人都效仿,这不是往沈淮脸上抽吗?
褚宜良赶忙使眼色叫褚强跟司机把酒水放回去,跑过来笑道:“上回跟沈书记喝过一回酒,觉得沈书记的海量,这不是怕把渚溪酒店的五粮液喝光了,拿两箱先放柜台寄着,以免存粮告罄,到时候捉急。”
沈淮笑了笑,给褚宜良介绍张力升、孙亚琳,说道:“业信银行要在东华发展业务,也会在梅溪镇设营业网点,张行长、孙经理托我介绍有潜力的优质客户,我想着我们镇,鹏海贸易算一家,褚总的毛毯厂算一家,就把你跟杨海鹏拉过来,替梅溪镇撑撑场面;今天是张行长、孙经理要热情招待,没有褚总你发挥的机会。”
听过沈淮这话,禇宜良才稍心安一些,至少今天没有闯什么祸,但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是愚蠢无比,把许多细节都考虑到,却偏偏漏掉最重要的地方。
褚宜良心里忐忑归忐忑,心里还是感激沈淮的。
做企业最怕的就是跟银行搞不好关系,业信银行的招待酒会,沈淮能想到他,把他邀上,不管他跟业信银行以后会不会有业务上的往来,都说明沈淮对他的重视。
离开席还有些时间,众人便到三楼的会客厅稍聚,杨海鹏也很快闻讯赶了过来;赵东、钱文惠也随后从钢厂直接赶过来。
话题自然还是围绕业信银行在梅溪镇设营业网点上,这个话题大家都能扯,也能把大家都吸引过来。
沈淮直接说道:“镇上梅溪老街跟学堂街的丁字口,临学堂街有家中药房,归镇卫生院所有,眼下没有什么效益,我考虑裁撤掉,把人员并入镇卫生院。中药房腾空后,可以整体出售给业信银行。面积大约有四五百个平方,作营业网点应该是足够了。将来,镇上财政不那么紧缺,我们会考虑改造整条梅溪老街,到那时,对业信银行的经营应该更有利。”
何清社也附和道:“梅溪镇沿街应该是没有比那处更合适的地方了。”
张力升对梅溪镇不熟悉,征询的看了孙亚琳一眼,孙亚琳点点头。
要说一定要在梅溪镇设营业网点,她也看中那个地方,倒没有想到沈淮的眼光跟她一致。
服务员过来问开席的时间,这边就转移去包厢,沈淮跟何清社走在后面,说道:“年前把这事给定下来,镇上就能多一笔灵活可支用的款子。”
何清社点点头,要能在年前把物业出售谈妥,财政上就能多好几十万甚至上百万,业信银行虽然是国内第一股份制银行,但还是国有控股,镇上把物业出售给业信银行套点现,也不怕别人会说叨什么。
第一百一十一章推心置腹
张力升及其他筹备小组成员虽然今天才到东华,不过在过来之前,已经谈妥租下南园宾馆北侧的一栋小楼作为临时办公场所,还从南园宾馆租下三辆轿车临时使用。
用过宴,孙亚琳在渚溪酒店住下,张力升有司机送回市区;杨海鹏如今应酬多,喝酒难以控制,也配了专职司机,顺带捎赵东回市里去。
沈淮则等陈丹歇下来,才开车到医院去接小黎回来;小黎在放学后就坐公交车过来看望寇婧去了,一直都陪在医院里。杨成明、寇婧的伤势已经稳定下来,准备再观察两天就转移到镇卫生院继续修养。
开车返回梅溪镇,看到巷子口停着一辆轿车,到近处才看清是褚宜良的尼桑。
沈淮把车拐进巷子里,陈丹与小黎先下车回自己屋里,褚宜良的车才从后面跟进来,好像是有意不直接撞破沈淮跟陈丹奸情似的……
沈淮推开车门,看着褚宜良下车走过来,笑着说:“褚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