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文/傅尘瑶
序章·夜雨：
夏夜的滂沱大雨，仿佛苍天积蓄已久的泪水，蓦然间触发，自九天之外轰然而下，砰砰然砸地欲穿。山村人家的门户早已紧紧闭起，盈耳的暴雨捶门敲窗之声，黑暗中明灭着的那一点昏黄的灯火，一个摇曳，便在颤抖中被雨势吞灭了去。
妇人张大双目，直勾勾地盯着滚翻在泥泞中的灯笼被直坠而下的大雨三下两下地砸了个稀巴烂。颤抖着双唇茫然地张了张，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紧焐在怀中的孩子，受了惊吓似地蹬了几下腿，放声大哭起来。哭声嘹亮得像一把利剑，劈开重重不见天日的雨势，迸发出来，凄厉得直要泣尽百年之声。
妇人回过神来，枉然地哄着哭闹不止的孩子，一双深陷的浑浊的眼中，泪水无声地滚落下来，与飞溅进来的雨水混作一块。
“需要我帮忙吗？”头顶传来一个平缓的说话声，声音不大，却能轻易地穿过轰然的雨声和孩子揪心的哭声，徐徐地飘进屋檐下来，清净安然得仿若与世隔绝。
妇人抬起头来，昏黄的泪眼蓦地张了张，悲哀中竟露出无法抑制的不安来。“你，是妖怪？”冷紫的嘴唇颤了颤，艰难的地吐出几个字来。
那个不知何时从何处而来的少年，就静静地立在阶下的雨中。浑身散发出淡淡的紫光，将气势汹汹的这一场暴雨摒弃在外，而不得将他净白的长袍沾湿一分一毫。
“我是炼妖师。”少年平淡的脸上没有一丝神情。他缓缓地说着，躬下身来，将手轻轻地拊上了哭闹不止的孩子的额上。
妇人看到了近在眼前的一对浅浅的紫瞳，突然喜极而泣，伸手紧紧抓住那一袭白衫，颤声问道：“您，您就是俊疾先生么！”
孩子的哭闹在雨声中停止，攥握着两着白胖的小手，在妇人怀中恬然而卧。白衣少年直回身，淡淡回答了一句：“是的。”便转身飘然而去。
狂风劲雨之中，那一抹白衣胜雪。
一章 真陵
“师父？”
望着陷入沉默的望幽，缇绣的双手不禁在身后紧紧地攥握成拳，“咚”地一声屈膝跪倒在地，切声恳请道：“万望师父成全！”
望幽长老慌忙从法座上起身下来，无言地扶起跪倒在地的徒弟。见那一双明艳的眼眸，清潋潋地泛着泪意，不由轻轻地叹出一声道：“非是师父不愿成全，而是，兹事体大，非是为师一已之力可以成全的。”
缇绣的眼波一转，急声道：“那弟子再去恳求琅渠，碧阳两位长老！”
“缇绣！”望幽制止了转身便要往外冲去的缇绣，宽声说道，“四皇灵珠乃是三代朝明帝御赐之物，更被奉为朱颜的镇山之宝，百世相传。”她微顿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又接口道，“依为师看来，唯今之计，只有等到明日会文盛会，壁尊出关之时，前往跟前跪求。万事皆看壁尊的决断了。”
“会文盛会？”缇绣兀自出了会神。
望幽抬手拂去沾染在缇绣衣上的沙尘和草屑，动作轻柔而慈爱。“就一日，还等得住吧？”
缇绣忽而眼圈儿一红，咬着下唇，点了下头。
望幽又柔声关照了几声，缇绣便告退出了无尘居来。一路沿着夹道的紫竹徐徐而行，三月的暖风擦着林梢而过，迎面拂上脸庞，似乎带了几分温柔的湿意。缇绣有些茫然，她不明白的是，四皇灵珠原本便是皇家赐予，却为何如今想收回时，却须如此大费周章？
一路上心事重重，不觉间已经行出了长老司院，到了真武道场。
忽然间，一声女子的尖叫声破空而来，紧接着，又是纷纷攘攘的惊呼尖叫之声。缇绣的心中陡然一惊，“出事了？”分辨出惊呼声传来的方向，捏诀便往崇武殿方向飞奔而去。
远远地望见崇武殿的侧门洞开着，两道绯红的人影正飘悠悠地从门内出来，并肩徐徐行着，不时地交头谈论着什么。
“姑容师妹，清羽师妹。”缇绣叫住二人。
“缇绣师姐！”二人显然一喜。梳了一个出云髻的姑容喜冲冲地上前拉住缇绣的衣角，忽而又嘟起嘴来，抱怨道：“师姐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曾通知我们。”
缇绣宛宛一笑：“刚到呢！刚见了师父，正要去找你们呢。对了，刚才在道场时听到这边传来惊呼声，出什么事了？”缇绣抬眸望着崇武殿，不解地问。
“还有什么事？”清羽撇嘴不屑地冷笑。“还不是因为来了位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缇绣扬了扬眉。“是谁？”
姑容轻轻拉了拉缇绣的衣袖，“师姐，是真陵师兄来了。”
“真陵，端木真陵？！”缇绣的声音猛得冷厉了起来，柳眉横斜，厉声道，“端木真陵那个花蝴蝶又到朱颜卖弄风骚来了？！”
清羽忿然接口道：“就是呢！三天两头地往朱颜来，惹得师姐妹们课也不上了，功也不练了，成天就围着他转！天底下竟有这般无聊的人！”
缇绣哼出一声。“我去把他赶走！”说罢，提拳便自侧门，往崇武大殿内冲去。
崇武殿上，碧阳长老盘腿于法座之上，以贵宾之礼接待远自紫苔苍壁而来客人。首座正身端坐的花白发须的老者，便是紫苔苍壁壁尊座下首席掌事长老叶诸次，正与长老碧阳寒暄着自上届会文大会以来各自壁派内的事情。
散仙乐游端身静坐在诸次长老身侧，一袭雪白的仙袍洒落在身侧，如觳纹般飘荡。其风姿便似要凌风而起，卓绝而令人为之侧目。
殿外一围刻镂着龙凤花纹的红木门窗外，崭动着黑压压地一片人头，仿若筛上的黑芝麻，此起彼伏地颤动着，吱吱喳喳有声。而当某一道含笑的目光时而瞥过来之时，黑芝麻们更是欢喜蹦跳起来，“叽喳”之声愈烈。引得碧阳不悦的目光，不时地要狠狠地瞪过去镇压。
乐游清峻的脸庞，从一开始的温雅含笑，在门外少女们又惊又喜的雀跃声中，渐渐抑止不住地显露出了不满的神情。当看到诸次长老偶尔间目光中露出来的不悦之色后，便用密音之术传言道：“真陵师弟，在长老面前，请收敛一点。”
闲适地坐在下首，一边悠然地啜着香茗，一边不忘时不时地往窗外抛个媚眼过去的花衣男子，便是紫苔苍壁新一代的炼妖师，端木真陵。
收到乐游传送入耳的警示后，脸上仍然挂着恬然的微笑。在很自然地抛了个媚眼到窗外，引起一片哗然之声后，才用同样地方式将话传给乐游。“师兄有所不知，真陵这会儿还坐在这里，已经很收敛了。”
“你？”乐游再也抑止不住地露出愠怒之色来。看着真陵仍然挂着那个慵懒的笑意，就恨不得冲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衣襟，甩手将他丢下朱颜壁下去。正当在心里假想着真陵的惨相时，他的双目忽地张了张。有一道亮黄的身影如一道燃烧的箭一般，疾冲到了真陵的面前，伸出一管水葱般的手腕，指着门外大声喝道：“端木真陵，请你立即离开朱颜俏壁！”
“啊啊？”端木真陵装模作样地惊呼了几声，与此同时一双清亮的眼睛却已经将面前的女子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然后又绽起一个温和的笑容，“这不是缇绣郡主么，真是漂亮啊！”
听他这么一说，缇绣更是气闷，不由提高声音喝道。“你给我出去！端木真陵，你听见没有？！”
“缇绣，你太失礼！”身后响起碧阳长老不悦的斥责声。
“师伯！”缇绣指着依然一派悠然的真陵，气愤得声音都有些发颤。“这个端木真陵，有事没事便像个登徒浪子般来朱颜招蜂引蝶，朱颜的风气全是他败坏的！师伯，应该下令将他列为禁客，永生不得再踏进朱颜一步！”
缇绣的话音甫落，门外的弟子们早已哗然出声，几个胆子略大一点的，便挺身而出，大声抗议道：“师姐怎么可以这么说真陵师兄的！委实太过份了！”
缇绣杏目一瞪，朝着挺身站到门口的几个师姐妹冷声道：“难道我说的不对么！那怎么你们一个个地一直滞留在斩妖使的功力上，多年来也不见晋级？！”缇绣的话犀利无比，几个出言抗争的姐妹们一听此言便已脸色发白，缇绣更是得理不饶人，冷笑一声道：“让我来挑明了说吧，那是因为你们生怕错过那登徒浪子来朱颜的机会，一个个地都不肯下山去降妖！足不出户的，如何能顺利晋升？！朱颜俏壁是一天到晚想着风花雪月春情的地方吗，那还不如卷床铺回家，寻思个人嫁了，或者干脆搬到紫苔苍壁去算了！”
缇绣毫不顾情面的斥责，早已说得小师妹们委屈地眼圈儿发红，珠泪涟涟了。“师姐太过分了！”师妹们泪汪汪地忿出一声，便掩面泣声而去。
缇绣不屑地冷哼一声，正要回身再将真陵轰出门去，却听得殿内一个温吞低缓的声音低低地响起：“缇绣，你随我来！”
缇绣陡然一惊，慌忙回过身去。见一个赤色衣衫的中年美妇不知何时已经立到了碧阳长老身侧。诸次，乐游，真陵等人早已起身相迎。缇绣的神色微变，垂首恭声道：“是，壁尊。”
二章 灵珠
赤华壁尊在听罢缇绣的诉说后，也陷入了沉默。香院之内，寂静得只剩下炉中香烟的袅袅飞舞。
缇绣回望了望幽一眼，恳请她向壁尊进言。望幽却是垂下眼帘，继续沉默着。缇绣不由焦急了起来，正耐不住性子要大声恳求的时候，赤华壁尊的眼睑微动，轻叹出声道：“缇绣，这四皇灵珠本便你们皇家御赐之物，如今索回，朱颜本不该有所吝惜。只是——”赤华的秀眉微蹙，叹声道，“只是几百年来，四皇灵珠已经与朱颜俏壁本生的钟灵之气浑然一体，共同固守着朱颜的本气。若是此时撤回四皇灵珠的话，只怕朱颜之气损，万一被妖邪侵袭，后果就堪虞了。”
“但是，天子受妖邪所惑，朝纲动荡，祸及的将是全国百姓啊！”缇绣有些惊奇赤华的主末不分。
赤华又沉默了。
“壁尊，正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付。三壁被尊为天下最正义之地，您难道忍心看着国家动乱，生灵涂炭么！”
在沉吟半晌之后，赤华壁尊终于叹出一声道：“缇绣，事到如今，也瞒你不住了。”
缇绣心中猛然一抖。“什么事？”
赤华叹了口气。“其实，四皇灵珠，早在二十年前，便已经不在朱颜了。”
“那去哪里了？”缇绣大惊失色。
赤华摇头。“在二十年前，炼妖塔上一夕浓烟缭绕，我与你几位师伯合力驱散烟雾，但四皇灵珠却已经不在塔里了。这许多年来，你芜桑师伯长年在外，并非是过着散仙逍遥无忧的日子，而是踏遍千山万水，寻找四皇灵珠的下落。灵珠乃是先帝御赐之物，此事若是传将出去，朱颜一门怕是难逃灭门之灾。所以，二十年来，我与你师父师伯们绝口不提此事。缇绣，现在你明白了么？”
“那，那——”缇绣又惊又急。“那我伯父他——”
望幽长老起身过来，慈爱地拍拍缇绣的背，柔声安慰道：“先不急。我方才寻思了一会，倒想出了个办法来。”
“师父！”缇绣一把抓住望幽的手，就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望幽长老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天子既为妖邪入侵，那炼妖师必有办法解救。碰巧真陵师侄就在朱颜——”
“我不会找他帮忙的！”缇绣一口回绝。“而且，皇冉国师、太傅还有少傅，他们的灵力都绝不会在炼妖师之下，却也都是束手无策。所以国师才让我来朱颜请求四皇灵珠！”
“灵力术数讲究生克之道。依我之见，不防一试。”赤华壁尊缓声说道。
望幽也劝道：“壁尊所言极是。试试总比干等着好。不妨先请真陵过去看看，朱颜这边，芜桑师姐一旦寻着四皇灵珠，便立时给你送过去。”见缇绣的神色之中显露出不可抑止的厌恶之色，知徒莫若师，望幽加上一句道，“你若是不想与真陵相处，可以去找壑明师侄。壑明的灵力怕还在真陵之上。”
缇绣的眼波颤动，急声道：“但是，壑明师兄，他会来朱颜吗？”
望幽道：“现下倚天仅他一个炼妖师，早则今日，迟则明晚，必会到达朱颜。”
缇绣自赤华壁尊处告退出来后，直接便往上来朱颜的山门而去。
她虽不曾见过那位倚天绝壁的少年炼妖师，但是关于他的传言，近年来，可谓是不绝于耳。据说，他乃是神人之子。昔日其师炼妖师擎山夜枕绝壁之顶，遇神女抱子而来，婉言托付。并临别封灵符于婴儿手腕，以护真身。这便是以上古神山——壑明俊疾山为名的倚天最年轻的炼妖师的生世由来。
“神人之子？”缇绣沉湎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冷不防，一抹香风拂面，一忽而间被人从身后拦腰抱住。温软的发丝轻柔地垂在脸侧，有个低沉而飘渺的声音在头顶轻轻的响起。“缇绣师妹，这样急冲冲的，是要去哪里呢？”
缇绣听出来这正是为她所深恶痛绝的端木真陵的声音，反肘往他胸膛上用力地撞去，一面大喝道：“端木真陵，离我远一点！”
端木真陵却不撒手，反而抬起手来将她因挣扎而横飞过脸颊的发丝轻柔地揽回耳侧。更将脸低垂至她的耳侧，柔声问道：“是怕靠近了，便无法阻挡我的魅力吗？”说着，那个温柔而带些醉意的声音低低地笑了起来，钻入耳中，一阵沉醉到心坎里。“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便永远也不松手了。”
“端木真陵！”缇绣气得不行，同时更悲哀地发现，在他温柔而深情的声音中，竟会有一种朦朦的醉意油然而生，甚至，不愿离开这样温暖宽厚的胸膛！“你给我滚开！”缇绣气完真陵，开始气恨自己。双手捏诀，低念一句“苍澜破”，浑身顿时金光四射，如一根根直竖而起的利刺，刺得真陵不得不放开手，守护精灵适时地铸起结界护身。
真陵抬起宽大的衣袖，看了眼被苍澜破划破的几道口子，好笑地看着气呼呼的缇绣道。“抱一下而已，就用苍澜破来对付我。啊啊，幸好没有一时情迷心窃，一亲芳泽。”说着，他庆幸地束手站起来，显出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来。
缇绣斜眼觑着他，冷颜道：“下次再敢靠近我三步以内的距离，不要怪我不念同门之谊！”
真陵笑笑道：“这本来便不是同门之谊，而是儿女之情。”
缇绣冷笑：“你这种人也配讲儿女之情？！请你以后离我远一点！”说罢，便气哼哼地拂袖而去。走了几步，觉着有些不对，猛然回过身，果见真陵慢悠悠地跟了她来。不由瞪眼道：“滚开！”
真陵装模作样地睁了睁眼睛，奇道：“为什么？！”
缇绣扬拳恐吓道：“再跟着我，就对你不客气！”
真陵无辜地摊摊手，道：“没有跟着你啊。只是去山门迎接一个朋友，刚好顺路而已。”
缇绣无奈，却又不甘就此示弱。伸手指着真陵身后，冷声道：“退后，保持十步以上距离。”
真陵依言慢吞吞地退到了缇绣指定的位置，然后含笑地看着她。所谓巴掌不打笑脸人，缇绣也只好将一肚子的火气压下去，转身赌气般地“噔噔噔”走得飞快。
“唉。”真陵忽然长长地叹出一口气。“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缸照，犹疑相逢是梦中。思念原来是这样的一种滋味。只是谁又曾想到，相逢却是这样一种光景呢。”
缇绣听出他言外有所影射，却只作没听见，顾自没头没脑地往前冲。
“唉。”他又幽幽地叹出一声，似乎真有百结的愁肠，而难以化解。
“难道，他真不如表面上那副花花公子的模样，别有一番心思？”正这般寻思着，忽又听得真陵在身后哀怨地说道。“上次一别，算来今日已有半载有余，让我好生想念。这趟好容易有相见的机会，却偏偏对我不理不睬，真是让人神伤。”
缇绣心中一顿，暗自道：“难道他——”不由间，脸庞隐隐一阵发热。忽又使劲地甩甩头，在心中告诫自己道：“他那种人，甜言蜜语自是多的是！信他作甚！”正欲回身冷言冷语嘲笑他一番，又听得他哀声叹息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呢，壑明那个家伙！”
“壑明？！”缇绣像是被电击中了一般地震了一下，下意识地回过身指着真陵便骂道。“端木真陵，想不到你这个人竟狂浪得男女不分，老少咸宜了！”
真陵摆摆手道：“男女不分委实是太冤枉我了。师妹几时见我抱过男人了？”
缇绣厉声道：“那壑明俊疾明明便是个男的！”
“是啊。”真陵很无辜地点头。“我知道。”
“那你还——”缇绣气得直指着他，说不出话来。
真陵撤下无辜的神情，又露出他向来温雅醉人的笑意，压低声音说道。“你吃醋了。”
缇绣怔了怔，回过神来冷冷骂道：“做梦去吧，你！”骂完后转身便走。方迈出一步，一抬眼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