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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桑夫人幽幽叹出一声道:“希望他能明白。”
壑明渐渐被一堆疑问淹没,挣扎不出,然后脑海中陷入一片空白。他茫茫然地起身,转身而去。
“炼妖师!”小青大叫一声。一跳跳出了绛如的怀抱,三步并作两跳地快速跟上壑明的步伐,奋力跃身跳到壑明身上。不想壑明想不也想地伸手拂将过来,一把将她从衣袍上拂落,淡淡道:“我身上冷,不要上来。”
小青本被壑明拂落,委屈得两泪盈盈,这会儿听得他如此一说,连忙摇头道:“不冷,不冷。炼妖师身上很暖和的。”
壑明怔了怔,从失魂落魄中缓过神来,低头望向小银狐诚挚的笑脸。慢慢地蹲下身去,伸出手犹豫着去触碰小银狐的脸庞。方一触动,手指忽地一颤,立马将回收了回来。将手掌翻转至面前,凝视着修长的手指痴痴地发呆。“还是冷。”
小银狐立马摆手道:“那是因为小青有皮毛取暖,所以会比炼妖师要热乎一点。其实炼妖师身上一点都不冷的。”
壑明却似乎已经没有再将这些话听在耳中,只是凝望着自己的手喃喃自语。“为什么我的身上没有温度?为什么我跟别人不一样?为什么?难道我不是人,是妖孽吗?我真像傲烨所说的没有心吗?我的心真的被剥掉了吗?为什么我还活着?为什么活着?——我是妖孽,我果然是妖孽吗?”
“炼妖师。”小青忧心忡忡地伸出爪子去拽拽壑明的衣袍,壑明却是浑不知觉。“炼妖师。”叫到第三声时,还是不见回音,小青又惊又怕,便小嘴一扁,放声大哭起来。“绛如姐姐坏,害得炼妖师都不理小青了,绛如姐姐讨厌死了!”
绛如神色一哀:“小青——”忽见得腕上银光闪动,光晕中传来傲烨愠怒的喝声。“绛如!壑明俊疾到哪里去了!”“主上——”绛如脸色白了白。
“是我逼绛如放的人。”莫桑缓缓地插口道。“桑姨——”绛如大惊失色。
“你——”傲烨气急败坏,怒吼道,“你们——给我回来!全部给我回来!”说罢,镯上灵光乍然一明,然后便倏地消失不见。
“桑姨——”绛如回头忧心忡忡地望向莫桑。莫桑道:“不要担心,没事的。他们还指望着你的无飨之珠呢。你先回去吧。”“那桑姨呢?不同我一道回去么?”绛如问道。
莫桑的目光幽幽地望向壑明,柔声道:“壑明先生这个模样,我有些放心不下。我去城里将跟他一同进京的那位师兄寻来。”
绛如道:“端木真陵?”
莫桑缓缓地点头。
“臭小子,你还记得回来!给我站到书房,面壁思过,直到我叫你出来为止!”
预见到父亲愠怒的脸庞和自己即将遭受的残酷待遇,真陵的步子就越行越慢,转过扇尖无奈地敲击着额头。“真是伤脑筋啊。”
徐徐转过一条小巷,抬眼便望见沉静在夜幕中的军阁都尉府。门前两列四名羽将笔直地守立在门前,庄严肃穆得如同四座雕像。身后朱漆的巍峨大门紧闭着,纹分不动,只有门上两只标有“都尉”二字的纺制纱灯,在夜风的拂动下,左右轻轻地摇摆。
真陵叹了一口气,刚一脚踏出小巷,忽听得“吱嘎”一声打破这片沉寂的闷响,都尉府的门赫然中开。真陵赶紧收回脚步,侧身躲回小巷之中。
一辆马车快速地从都尉府的侧门而出,“辘辘”地来至正门口方自停下候着。大开的朱漆大门中,老管家提着灯笼引路出来,紧随其后的正是军阁都尉端木楚。
“父亲这么晚了,要去哪里?”真陵微微蹙了蹙眉。思忖间,端木楚已经径直上了马车,车夫驾车辚辚远去。真陵稍作迟疑,施一个隐身咒,便尾随而去。
马车一路辗转,直奔九厥城。守护城门的金刀卫拦下马车,端木楚掀开车帘的一角,只见帘内金光一闪,金刀卫便恭敬地行了一礼,开门让马车进去了。
“莫非是皇帝陛下连夜召见?”真陵奇了奇。皇帝脱离妖邪的蛊惑不久,以凡人的体质,应该不会这么快就恢复元气,这段时间应该静心修养才是。为何连夜召见?又是什么事情如此紧要呢?
真陵身影飘闪,正欲跟进城去,却听得身后忽有一个女子的声音轻轻唤道:“真陵先生。”
十六章 青鸾
夜,沉寂。鸣鸾江在空旷的夜色下,轻轻地漾着波澜,摇晃得平铺在江面上银亮的月光破碎得点点滴滴。
壑明在一棵临江的大树上抱膝而坐。瘦削的下巴轻枕着交握的手背,茫然而无焦距的目光游离着,不知望向何方。清莹莹的月光漏过疏朗的树叶,在炼妖师纯澈的白袍上,浮起点点斑驳的痕迹。
一直沉寂着,直到月过中天,东方显出朦朦的亮色。
蹲坐在他身侧的小银狐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炼妖师在想什么呢?”
壑明却不回答。就仿佛完全不曾听到一般。
“炼妖师。”小银狐侧头望着壑明茫然的神情,一双圆溜溜的大眼中,不觉又是水光浮动。“炼妖师在想什么,告诉小青嘛!炼妖师总是一个人发呆,小青好难过。炼妖师想不明白的事情,小青可以帮忙一起想的!”说着,说着,心中平白地生出一段难过,又扁嘴放声大哭起来。晶莹的泪水溢出眼眶,沿着脸颊滚滚坠落。
旁边忽伸过一只手来,用指尖接住了坠落的泪水,看着它在指尖无声地破碎。“眼泪,热的——”壑明凝视着指尖独自发呆。“泪水,妖的泪——”
“人是天地间的生灵,妖也是!为什么人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方式生存,可以平淡地度过一生,也可以潜心修行,成仙成佛,为什么妖就不行!”
想起绛如的话,壑明又不觉茫然。“人和妖,是什么区别?——而我呢,又是什么?”
小银狐听到壑明自言自语,抬头望向壑明,认真地说道:“炼妖师是炼妖师啊!”
“炼妖师——”壑明的眼波终于有了一丝流动。“炼妖师,是什么?”他茫然地问。
小青歪着头,认真地想了想。“炼妖师就是妖的监管者,就像小青的娘亲一样。小青做了坏事,娘亲就会惩罚小青;如果妖做了坏事,炼妖师就把它抓起来,关到炼妖塔里去!”
“坏事?——坏事是什么?”
“嗯,坏事就是伤害了别人,让别人伤心,惹别人生气,还有睡懒觉,说谎话,不诚实……”小青顾自掰着手指,一一数说着她所认为的坏事。
“伤害了别人?”壑明莫名地就想起了葛陂那悲恨交加的脸庞。“我伤害他了吗?”壑明喃喃自语。“误入人世的妖不该收服么?从牲畜、草木,修炼百年才得人形,为什么要进入尘世,半途而废?为什么?”
“妖,修习,是为了什么?”
小青见壑明发问,便回答道:“小青修习是为了帮助绛如姐姐。”
壑明怔了怔,微微从迷茫中缓过神来。小青垂首道:“但是小青没有用,不仅没练好功,反而练得走火入魔,差点就死了。还好遇到炼妖师,是炼妖师救了小青——”
“我?——我么?”壑明奇怪地直了直身。
小青重重地点点头。“嗯!是娘亲说的!那天小青被绛如姐姐唤回去后,跟娘亲她们说起炼妖师,娘亲就说,一定是救过小青的那个炼妖师!”
壑明隐约记起了那个雨夜,那个忧凄欲绝的妇人,和紧抱在怀中奄奄一息的婴儿。“是,那个时候——”
“是哪个时候?”清寂的夜空中忽然横进来一个冷冽的笑声,就像是寂静的山谷中,突然响起一声嘶哑的鸦叫那般惊心。小银狐心里骇了一跳,瞪大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吃惊地循声看去。只见鸣鸾江心上方不知何时停立了一个女子窈窕的身影。眉目隽秀如画,纱衣飘舞如风,一派飘然欲仙的美景,却偏偏衬上了一张冷若寒冰的脸庞。
小银狐圆圆的眼睛迷惘地眨了眨,随即看到身旁的壑明缓缓地在枝头立起身来,朝着那女子淡淡唤道。“紫宴师叔。”小银狐一听竟是壑明的师叔,连忙讨好似地露出一个笑脸,抬起爪子朝着紫宴笑咪咪地摇摆。不料,招来的却是紫宴一声极其不屑的冷哼声。“果然是妖孽,竟自与狐妖为伍。你不要叫我师叔,我承受不起!”
小银狐脸上的笑容猛然一僵。
“我——不是妖孽。”壑明平声申辩,却显得虚弱无力。
紫宴嗤声笑道:“壑明俊疾,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擎山师兄费心为你编造神人之子的谎言,再三告诫你不能让外人近身,这一切,都只不过为了掩盖你浑身冰冷,没有一丝常人应有的热度的事实。常言道,一腔热血。你知道冷血的是什么东西吗?我来告诉你,是连妖都不如的,最最下等的畜牲!”
壑明怔怔地有些发呆。“我——连妖——都不如吗?”
紫宴见状,更是步步紧逼。“对,你就是连妖都不如!你一出生,你父亲就不要你了,剥了你的心,把你沉到江底。后来你母亲也不要你了,把你扔给了你师父擎山。现在连擎山也不要你了!你根本就是没有人要,人所共厌的小畜牲!”
“我,我没人要——”壑明垂首望着自己的指尖发呆,向来淡漠如水的紫眸中竟幽幽地浮起一抹淡淡的哀愁。
“你胡说!”小银狐朝着紫宴怒目而视。“炼妖师才不是没人要呢!小青,娘亲,绛如姐姐,真陵哥哥,还有缇绣姐姐都是很喜欢,很喜欢炼妖师的!那些不要炼妖师的人统统都是坏人,你也是坏人!”
紫宴闻言却不说话,只是看着壑明冷笑。
小银狐仰头道:“炼妖师,那个坏师叔是故意惹你生气的,她是坏人,我们不理她!”
“故意?”壑明茫然地望望紫宴,又垂回头来看向小银狐。紫宴觑准时机,拂手一挥,只见手过处金光现,一条一丈来长的绳索如长蛇般蜿蜒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地缠上了壑明的身周,将他紧紧地束缚了起来。
小银狐吓了一跳,大叫一声:“炼妖师!”便倏地跃空而起,一把拉住那金光闪闪的绳索,使劲地往后拉扯,却是越拉越紧。
“缚灵索。”壑明淡淡道。
紫宴则是得意地扬眉笑道:“连缚灵索也认得,擎山师兄教你的东西可还真不少!不过,就算你知道,也没有用。灵缚索可是紫苔壁尊珍藏的旷世之宝,可束仙之灵力,妖之妖力,更重要的是,可以将守护精灵从宿主体内分离出来——”说着,一声冷笑过后,半敛双目念起咒文,随即右手捏诀往加一撤,便只见壑明背后一青一红两道光芒闪现。耳边听得戚惶的一阵鸾悲凤鸣之声,青鸾火凤在那道金光的拉扯下,徐徐地被拉至半空。
小青看得惊愕地睁了睁双目,又望见壑明愈显苍白的脸庞,心中大急。手中急急地拉扯了几下缚灵索,见仍不见松动,便干脆俯下头,用牙齿奋力地去咬。
壑明抬首望着在金光中挣扎的青鸾火凤,惨白的脸色中显出一丝苍凉来。那青红交集的耀眼光明,清清楚楚地倒映在紫色的眼眸中,遥远而清寂。
“青鸾!”紫宴看到青鸾显然一喜,对着在空中挣扎悲鸣的青鸾凌空一指,只见纤细的指尖金光乍现,瞬时化作一道利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贯青鸾的胸膛。
壑明纯澈的紫眸中刹那间有一抹异彩如波光般闪过,青鸾的周身同时也绽出了同样的五彩的华光。“乒砰”两声清脆的折裂声,紫宴射出的那道金光在射入华光之时,就如去势汹汹的利箭被从中折裂成了两断,脆生生的声响。紫宴的脸色大变。“壑明俊疾!”她不曾想到被缚灵索缚住的壑明,居然还可以以意念来保护青鸾,与她作对。不由地,俏脸上闪过一抹狰狞的神情。
紫宴伸手往壑明身侧一指,在一团锦簇的光团中,壑明的身后,缓缓地浮升起一卷锦帛画卷。紫宴冷笑道:“既然缚灵索也缚不住你所有的灵力,那只能用最后一个办法了。”两指擎起一点刺目的光芒,在眼前荧荧闪烁。“壑明师侄,休怪师叔不念同门之谊,不讲情面,怪只怪你生错了时辰,投错了父母!”说罢,两指凌空一挥,那卷浮至壑明头顶的锦帛画卷蓦然地跃起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那是什么?”小银狐睁大眼睛看着那卷燃烧中的画卷,不解地眨了瞅眼睛。隐约间听得不知何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哭泣声,悲鸣声,惊呼声,如波涛一般,一波一波推进而来,仿佛远在天边,又仿佛就近在耳侧。
紫宴忽捏咒于胸前,厉喝一声:“急急如律令,开册!”骤然间,画册之上登时爆现出万道金光,映得这一方天空明如白昼。烈焰中,画轴轻轻转动,方徐徐展开一角,燃烧的火势顿旺,“呼”地一声,一方画册顿时燃作灰烬,在半空逗留片刻,便洋洋洒洒地随着晚风飘洒了下来。
壑明的脸庞,在那一瞬间褪尽所有鲜灵,惨白如纸。
“炼妖师——”小银狐扒着缚灵索的身躯,感知到壑明身上如针刺而来的冰冷,不禁惊忧地低唤出声。
壑明平静着,黑雪般的灰烬在紫眸中散落,空洞而愈发得迷茫。周身外,却是厉声尖笑声四起。一点点灰黑色的烟气从灰烬中袅袅而出,如炊烟一般,缠绕在壑明的周身,凄利地大笑着,一股久暗而重见天日的狂喜。
紫宴冷笑一声,道:“炼妖册已毁,你们自由了。至于收你们的炼妖师,如今也被我的缚灵索缚住,我们要杀要剐,也息听尊便了!”
“炼妖册——那是炼妖册!”小银狐傻眼了。炼妖册是炼妖师的凭证,是在晋升成功时,三壁壁尊尽三人之灵力所制,并亲自交付到炼妖师手中,并与其生命与发力息息相关的。炼妖师们在收妖之后,要先将妖封印在炼妖册之中,除其乖戾之气,断其恋世之心。但若是炼妖册被毁,不仅炼妖师会元气大伤,灵力重损,有性命之危,而且也失去了封印妖魔的能力,换言之,就是无法再降妖了。
“炼妖师不能再降妖了——”小银狐知道,壑明在世唯一懂得之事便是降妖,如今却连降妖也无法再降了。“炼妖师要怎么办呢?”小银狐心中替壑明难过着,忍不住,一扁嘴,放声哭将出来。
“小青——”耳边忽有个温柔的女子声音轻唤道。“小青——”
小银狐转过一双泪眼循声望去,在那一团萦绕着壑明周身而绕的烟气中,隐约望见了一张熟悉的脸庞。小青怔了怔。“缨姐姐。”
那正是因炼妖册被焚毁而重获新生的缨娘。缨娘望着小青说道:“小青不要哭,用你的灵力来保护炼妖师。这些妖怪们怨气太重,要害他性命,姐姐快要抵挡不住了。”
“嗯。”小银狐重重地一点头,立即纵身一跃,化作一道银光,如流水一般从壑明的在顶倾泻而下,将他团团地护在了当中。群妖们封印已久的怨气,使他们一记猛似一记地往小银狐身上攻来,就如闷棍般一棍紧接着一棍棰打在身上,钝钝的疼痛。小银狐吃痛,又见得萦绕在周身的妖怪们纷露着狰狞的脸庞,不禁又忧又急地大叫起来。“你们快走开!再不走开,我把你们全部吃掉!快走开!”
十七章 妖道
妖怪们愤怒起来。“银狐,花妖,你们也是妖,为什么帮炼妖师!花妖,你忘了,如果不是炼妖册焚毁,你也跟我们一样,全部都要被关到炼妖塔里去淬炼了!”
缨娘在小青化身的结界之外,再塑起一道屏障。这时听得众妖质问,便宽声劝道。“炼妖师是妖的监管者,是唯一会为妖主持公道的人,我们不能伤害他!”
“主持公道?”群妖冷笑。“不由青红皂白地将我们封印去,就叫作主持公道?这个对妖没有丝毫怜悯之心的炼妖师,根本不配做炼妖师,不配做妖的监管者!”
缨娘奋力挡回一个妖怪发出的攻击,扬声喝道。“我们妖类若是对炼妖师没有怜悯之心,又凭什么去苛求炼妖师对我们的怜悯之心?!我相信天地间,是有因果报应的,没有今日因,哪有来日果!我们若希望炼妖师能怜悯我们,为我们主持公道,那么,首先,起码,我们不能伤害到炼妖师!难道不是吗?”
一番话,说得激奋的群妖们均是一愣。
缨娘见状,接着又道:“若是今天我们趁人之危,杀了炼妖师,这件事情传到三壁之上,大家试着想一想,别的炼妖师还会对妖心生怜悯吗?我们今日杀了炼妖师,的确是平了大家心里的一时之愤,但失去的却将是所有炼妖师对我们妖之一族的全部信心。大家认为值得吗?”
群妖们的攻击慢慢地停歇了下来,回首望望彼此,眼中显出深深的忧虑和哀愁来。
缨娘凄凄一笑道:“我和大家一样,不想成仙,只想同凡人一样地生活。有喜怒哀乐,有悲欢离合,有一个心心相爱的人,或许再有一个可爱聪明的孩子作为生命的延续。但这不是我们妖类生来就有的权利啊。天地六道之中,妖是无足轻重的,这样的权利谁能帮我们争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