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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小妖，居然连炼妖师都不放在眼里——真是不知该说是我们炼妖师的声望大跌，还是所谓的妖胆包天——唉，这可真是伤脑筋啊——”
一听这个懒洋洋恍如刚从酣睡中醒来的声音，小青便倏地眼睛一亮，在壑明肩上雀跃起来。“真陵哥哥，炼妖师，是真陵哥哥！”
壑明转过身，果见真陵倦倦地斜倚在雪豹之上，几个腾跃便轻盈地跃落在两只虫妖跟前。
“喂，你是什么人啊！快放了我们！”两只虫妖瞪着真陵，毫不客气地大叫。
“真陵哥哥是炼妖师！”小青得意地扬头说道，“你们刚才欺负炼妖师，现在真陵哥哥要把你们抓起来，关到炼妖塔里去！”
“炼妖师——骗人！”两只虫妖面面相觑了一阵，然后很轻易地就达成一致的见解。“三壁之上的炼妖师都奇丑无比，你们——不可能！快放了我们，我们要赶着会合！他们都去了！”
真陵伸手抚了抚披散的长发，笑笑道：“两位妖兄真是厉害，一眼就看出来我们是假冒的炼妖师——这样说吧，其实我们也是妖怪，不如两位兄弟就带我们一起去会合，怎么样？”
虫妖一听真陵这么说，更是得意地扬头说道：“那是，看你的样子，穿一身花不溜湫的，不是妖怪才奇怪了！我看你们肯定是道行太低了，感应不到那股召唤群妖的力量，快放了我们，带你们去就是了！”
真陵看着他们，笑而不语，等两只虫妖叽叽喳喳地说完，缓缓地伸出右手二指一勾，那根金丝线便应声而解。在日光下，轻微地浮动了一阵，然后如渐渐淡化在了空气之中。
“走吧。”两只虫妖丝毫没有怀疑到有如此高超法力的真陵，竟会感应不到召唤群妖的力量。当下很守信地引领着真陵与壑明二人一路笔直地进入了冉京。
保护冉京的结界已经被撤掉了，往日繁华的街道上已经不见一个人影，取而代之的是大大小小的妖怪，高高低低地布满视线。街道的民舍店铺的门户都已牢牢地紧闭起来，门面上歪歪斜斜地贴满了灵符，看来是在收到群妖进攻冉京的情报后，九厥城里已经派出请封的少傅，做了相应的防护措施。因此，大大小小的妖怪，绝大部分地都只能滞留在街道之上，徘徊着，听候着下一步的指示。此时见着虫妖引着真陵与壑明进来，无不回过头来，瞪着或大或小的眼睛，直勾勾地瞪了几人看。
“好像是炼妖师。”有妖怪小声说。
“是炼妖师。”有妖怪肯定。
“不对，炼妖师怎么会和妖怪在一起。不会的。”有妖怪否定。
壑明面无表情地望着占据满整个街道的妖怪，平声问道。“为什么突然会有这么多妖怪？”
真陵道：“被人召唤出来的——”说着，他伸手在指尖挑起一点火光，那一点微弱的光芒，在迎面而来的飕飕的阴风中，一个摇晃，便兀自地覆灭了。“我们去九厥城——妖怪们似乎已经在攻城了——”
冉京。九厥皇城。
符扬一听到冉京出现异象，便开始兀自忧心忡忡。而当太傅恒言被昭烈帝一个口谕召走后，他更是再也无法安坐。当即便吩咐人备了车马，一路驱车，迅速赶到了九厥城东戡门。而此时的东戡门上，朔雅正高立在指挥台上，他身侧是呈半圆形而立的十来位被请封为少傅的三壁长老，正倾尽全力重塑被人撤去皇城结界，阻挡着如潮水般翻涌而来的群妖。
朔雅抬眸忧心忡忡地望着在头顶明灭的结界，不明白为什么少傅们如何用尽全力地加固结界，所设立起来的却一直只是那么若有若无的薄薄的一层，仿佛随时一个飘闪就会消失不见似的。“为什么这样？”
太傅昆墟答道：“是这背后的力量太强大了。我们的力量上去，很快就被它消解了，根本无法加固结界——现在只是在强撑，只怕，也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听说擎山师兄也在九厥里中，只是不知——”有少傅不期说了声。
“擎山师兄该是和恒言师弟去寻找那施妖术之人了——只是，到底是什么力量，竟至于如此强大——真是生平之所未见——”
少傅们开始议论纷纷。朔雅望着来势愈见汹汹的妖群，两道英挺的眉头越蹙越深。
“符扬哥哥！符扬哥哥！”城墙之下突然传来缇绣急切的呼唤声。“你要去哪里？”
朔雅闻言惊了惊，连忙回过头去，便见原本守在东戡门侧门的缇绣匆匆地追赶着符扬过来，不由地紧蹙着的眉壑又是一深。他知道符扬虽一直贵为太子，而且身边有三壁之上德高望重的长老恒言辅佐，但是符扬生性喜文，酷爱读书，因此并不像朔雅一样，从昆墟处习得了不少法术，而只是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这个时候，他不在书房窝着，来这里凑什么乱子？！”
指挥台乃是东戡门上的最高点，站立在台上，可以清楚地看到眼下的情形。但指挥台离城墙的地面足有半人来高，若非有一定的轻身功夫，在没有外力的帮助下，实在是难以从地面上去。就像符扬眼下，只能用双手撑着指挥台的地面，奋力地往上面跳着身子，一边朝着朔雅大声喊道：“朔雅皇弟，情形，现在情形如何？”
朔雅回眼不悦地看了眼在下面跳的符扬，冷声道：“你来干什么？你不知道这里很危险吗？我们可没有多余的人力来保护你！”
符扬伸长手摆了摆道：“不，不用保护我，我是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能够帮上忙的——关于九厥皇城的结界，我看过史书上有过记载，或许，或许会有所帮助——”
朔雅不屑道：“帮助？你现在马上回去，这就已经是于情势最大的帮助了！”
“符扬哥哥！”缇绣追了上来，一看到朔雅居高凌下地对着符扬冷冷地说话，心中一股无名火便上来了。瞪着他大声喝道，“朔雅，你凭什么这样子对符扬哥哥说话！符扬哥哥也是担心九厥城的安危才来的，你凭什么摆出那副鬼样子来，九厥城又不是你一个人的！”
“缇绣——缇绣表妹——朔雅也只是怕我有危险而已，你，不要误会。”符扬倒帮起朔雅来了，这使得缇绣有些气闷，大声道：“他哪里是担心你有危险，他是怕你来，抢了他新太子的光彩！”
“不会的，朔雅怎么会这么想呢，表妹误会了。这个，这个表妹，你能不能——”符扬指着高达前胸的指挥台，腆腼地笑笑，“能不能帮我上去？”
对着他单纯明朗的微笑，缇绣有时候真得觉得很无奈。朔雅明明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他偏偏还要以君子之心去度他的小人之腹，倒将那一个可恶可厌至极的朔雅说得如何得大仁大义。缇绣心想，或者在符扬的思想中，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坏人。
缇绣无奈地摇摇头，伸手一把托起符扬的手臂，携同着他一道轻飘飘地掠上了指挥台。
“有劳缇绣表妹了。”不忘向缇绣道完谢，符扬这才回过目光仔细地他所心心所念的九厥城的处境。“这么多妖怪——”他有些不自禁地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身为太子时，经常会受到妖怪的袭击，但是一下子见到这样如潮水一般翻滚的妖怪，倒还是破天荒第一朝。
“让你回去，你偏要上来！受了惊，我可没有压惊的办法。”朔雅不冷不热地哼出一声。缇绣马上怒目而视，她就是看不惯朔雅总是欺负符扬。“朔雅，你当心我揍你！”
朔雅冷冷道：“你有那力气，还不如去揍妖怪！”
缇绣毫不客气地回敬：“比起妖怪来，你更加面目可憎！”
“缇绣郡主似乎犯不着留在这里对着我这张面目可憎的脸？”朔雅继续冷言冷语。
缇绣哼声道：“我喜欢呆在这里就呆在这里！不想看到你的办法多着，比如把你从这里丢下去喂妖怪！”
“缇绣——朔雅——”符扬见他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争锋相对，连忙穿身隔到他们二人中间，劝说道，“现在，当务之急该是如何将这些妖怪退去，那就必须要先找到召唤出妖怪的那个人——这个似乎恒言师傅去找了，那我们现在，就是要重塑九厥城的结界——”
“你别再罗索了，行不行？”朔雅不耐烦地喝止。“你没有看见少傅大人们都已经在努力了吗？请你不要再来制造混乱了，好不好？”
“朔雅，你干嘛那么大声地说话？！”
“我快被你们烦死了！”朔雅感觉快抓狂了。九厥城已经危在旦夕，偏偏这两个人一个没一点本事，偏要来凑个热闹，另一个摆明了是来找他的碴，是来和他对骂的！若换成平时，他或许会有那个闲心去和他们周旋，但如今事情已经紧崩在弦，还要来这样子闹，他们是要逼疯他吗？他这一声吼过去，本便打算缇绣会以更大声的声音吼回来，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她没有。而是目光一转，怔怔地盯着城外的半空，喃喃道：“真陵，真陵师兄——”
二十八章 骨肉
“啊，真的是真陵先生呢！”符扬也发现了快速凌空而来的真陵。
“还有壑明师兄呢！”缇绣不禁雀跃起来，冲到城墙边，用力地朝着那边挥手，大声呼喊道，“端木真陵！壑明师兄，我们在这里！”
“壑明？”符扬微微怔了怔，“就是那位紫眸的炼妖师，是我们的皇弟？”符扬的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
“是啊，壑明师兄是荣妃娘娘的儿子。”缇绣头也不回地说道。
“太不可思议了！”符扬又惊又喜，“我们竟然有一位炼妖师的皇弟，他是来解救我们的，这太让人欣喜了，是吧，朔雅——”
朔雅的脸色却难看得有些不大自然，这会听得符扬询问，便冷冷地哼出一声。“炼妖师又怎么样？现在这种情形，来十个炼妖师，也无法解决！”
“你知道什么？”缇绣冷哼道。“只要有真陵和壑明师兄在，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你看着吧。”说罢，她便又提高声音朝着真陵与壑明二人飞来的方向大声叫道，“真陵师兄，壑明师兄，你们快将这些妖怪全部收去，让这个讨人厌的朔雅闭上他的臭嘴！”
真陵远远地便听到缇绣无比响亮的声音，嘴角边绽开一个微笑，对着身边的壑明说道。“是缇绣师妹呢？她叫我们把妖怪都收掉。”
“收妖吗？”壑明下意识地捏起降妖诀，但当身后久久没有出现异动时，忽然才想起炼妖册已经被毁了，不由黯然垂眸道，“我不能收妖了。”
真陵用扇尖轻敲着下巴，轻声叫道：“啊呀，是啊，壑明不能降妖了，难道这么多的妖怪全要交由我一个人来吗？我可真是太命苦了——啊，不如这样吧，壑明先施法降服这些妖怪，要到封印的时候，可以封印到我的炼妖册上来——”
“这样可以吗？”壑明有些困惑。
“当然可以了。”真陵打从心底里佩服自己的聪明伶俐，竟然能想出这么绝顶聪明的办法来。“守护精灵呢，就可以由小青来代替。小青一定会设好护身结界，保护炼妖师的，是不是？”
小青用力地点头：“当然了，小青一定会好好保护炼妖师的！”
真陵笑笑道：“那就交给你们了。”
“好。”壑明毫不迟疑地答应。
小青想到不对劲之处，睁圆了一双明艳艳的大眼睛，问道：“都交给我们了，那真陵哥哥不是没事情做了？”
真陵忍不住伸手去捏小青的脸蛋，笑道：“小笨蛋怎么也会有这么聪明的时候！真陵哥哥当然也有事情做了，真陵哥哥要纵观全局，统筹作战计划的嘛！”
“那好吧！真陵哥哥负责指挥，我和炼妖师负责收妖！”小青点点头，当即一个闪身，便在壑明的周身设置起了护身结界。壑明随即施出降妖之咒，一团跳跃着火焰一样的明光伴着咒语自他修长的指尖呼啸而出，如长蛇一般蔓延出去，“嘶”的一声便将附近的几个妖怪一下子缠绕住。随着咒语的越念越快，长蛇一个收缩，在妖怪们的惨叫声中，倏地消失在了真陵的身后。
围在外层的妖怪都是道行在三百年以下的小妖怪，壑明基本上费不了多少力气便收了近大半。看着一片一片地异光在真陵的身后消失，小青不由睁了睁眼睛，担忧地问道：“真陵哥哥，这么多妖怪关进去，你的炼妖册满掉了，那怎么办——”
真陵闻言不由失声笑道：“放心关吧，我的炼妖册是空的——”
小青怔了怔，半晌憋出一句话来：“真陵哥哥懒死了！”
随着外围的妖怪被慢慢地收去，九厥城上空重设的结界层也慢慢地加厚，逐渐趋于稳定了。正当朔雅等人好不容易吁出一口气时，那股潜在的巨大的力量，突然猛地一个冲跃，只听得头顶之上轰的一声巨响，好不容易设就的结界猛的往外一个膨胀，登时爆破成一片片明亮的光片，四处飞散。施法的少傅们被因爆破而返还回来的自身的法力击中，尽数飞跌了出去。
朔雅几人脸色大变，方要冲过去询问为什么，忽听得半空之中突然响起一阵狰狞的狂笑声。“不要白费力气了，就凭你们几个，是无法与无飨之珠对抗的！无飨之珠，是天下无敌的！”
“傲，傲烨？！”朔雅的脸色蓦地刷白。
果然，半空之中，渐渐明灭出一高一低两道细长的人影，正是傲烨和绛如。傲烨的嘴角含着抹冷笑，居高临下地俯瞰着整座冉京，而绛如则一手高举着无飨之珠，那冰蓝色的冷光，以其毫无温度的冰冷，消去了所有日光的温度，在冉京之上，镀上了一层如冰霜般的霜层。
“冉京就要毁于我手！大皇帝国也将毁于我手！赤柔一族将得到重生！”傲烨仰头大笑。
“你疯了，傲烨——”朔雅和真陵同时冷冷地回了他一句。
“我，我是疯了！”傲烨大笑。“我疯了，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会犹豫要不要就此将这个世界毁去——这个人类的世界——万恶的世界——我竟然还在留恋，我在留恋什么——”傲烨的目光散乱而无定所，忽而间一眼望见蹲在壑明肩头的小青，随即目光一亮，唤道：“小青，你过来！等我把这个世界毁了，就可以回到我们以前生活的世界了，妖怪主宰的世界——你这个样子，就不会再有人嘲笑你了——”
小青毫不犹豫地便大声叫道：“不要！我不要回去，小青要保护炼妖师！小青要帮助炼妖师收妖！”
傲烨的脸色白了白，厉声喝道：“小青，你这个叛徒！”
“你没有资格训小青，傲烨！”傲烨的声音的背后，突然想响另一个冷厉的女声。如一把冰冷的利剑，毫不留情地迎面劈来，劈得傲烨张狂的神情为这不自禁地颤抖。“我怎么会没有资格！小青，她是我的孩子！”
“呃？！”小青猛地睁圆了一双乌溜溜的眼睛。
随着一道明光的闪过，莫桑夫人与缨娘的身影迅速地从天边飞近。听到傲烨的话后，莫桑夫人的脸上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随即又冷冷嘲讽道：“小青连人形都修炼不出来，怎么会是国师大人如此了不得的人物的孩子呢？国师大人看来真是疯了！”
“呃？！”小青本来满怀希冀的脸上，又顿时一黯。
“我没有疯！现在已经有三颗四皇灵珠在我的手上，只要杀了那个炼妖师，拿到最后一颗长生之珠，这个世界——这个世界都将归我支配！那个时候，谁还敢嘲笑小青！谁还敢嘲笑我的孩子！”
“没有人嘲笑小青！一直都没有，除了你，傲烨！”莫桑冷颜喝道。“自始至终，嫌弃小青，看不起小青的，只有你！是你！”
“不，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傲烨疯也似地大叫起来。“我怎么会嫌弃自己的孩子，不会的，我会证明给你们看的！绛如，快杀了炼妖师，快把长生之珠夺过来！他们会知道的，会明白的！”
“绛如不会听你的！”莫桑冷冷道，但她的话还未说完，她的脸色就忍不住变了，因为绛如竟依言托起了无飨之珠，轻念咒语，一道浮华的幽蓝之光疾射而起。“怎么会这样？绛如！绛如！”莫桑夫人大声地叫唤绛如的名字，却只见她一脸麻木地站立着，一对幽冷的眸子中毫不知觉地泛着冷酷如针的冰蓝。“傲烨，你对绛如做了什么？！”莫桑夫人的气愤已极，“傲烨，你真的疯了吗？你控制了绛如！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待绛如公主的，她是我们狐族的公主！”
傲烨冷冷道：“赤柔朝都已经被灭了，滋兰狐族也已经被打得分崩离析，没有属于我们的世界，哪里还有什么公主？！绛如，快取出长生之珠，重建属于我们的世界！”
“是。”绛如茫然地应着，无飨之珠幽蓝的光芒，如江水一般冲涌向壑明。
“不要！绛如姐姐不要伤害炼妖师！”小青大叫着，奋力在壑明身周铸设起护身结界，抵御着如潮水般滚滚而来的无飨之气。“雪豹。”真陵低唤一声，雪豹立即咆哮而出，倏地跃入壑明身后，协助小青一同护住壑明。
而城墙之上，少傅们正奋力地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