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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茶楼坐下歇息。
此时闲聊,仅有他们师兄弟几人,李栩便向岳恒说起白盈玉的真实来历,弄得岳恒也是一惊。
“难怪昨夜里……”他恍然大悟,“难道你会那般劝司马公子。”
萧辰心里也有些疑惑:“姑苏与洛阳相隔甚远,你爹当初怎么会给你说这门亲?”
“我爹与司马扬是故交,一直都有往来……”
乍然听到这个名字,萧辰一愣,惊道:“谁?”
“司马扬,就是司马公子的爹爹。”白盈玉解释道。
萧辰眉头紧锁,转向岳恒:“大哥,司马扬在二十年前,可是顺德城都督府内的副将?”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我记得听无刀说过,她二舅舅以前也是带兵的。”岳恒见萧辰面色不对,关切问道,“怎么了?”
李栩在旁,长叹口气,认真无比道:“二哥,我看这是天意。”
“究竟怎么回事?”岳恒听得糊涂。
白盈玉见萧辰半晌不语,还以为是他们对自己有所避讳,便起身道:“你们慢聊,我去镇上的绣庄瞧瞧。”
“你坐下。”萧辰拉住她,“这事只怕与你爹爹也有些干系,我不想瞒你。”
“我爹?”白盈玉缓缓坐下,满肚疑惑。
一壶清茶,由热至冷,萧辰把整件事情的始末都讲了出来。
“原来我娘还曾经是你爹爹的丫鬟。”白盈玉轻叹道,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与萧辰之间竟然还有这番渊源。
萧辰点头:“司马扬是副将,与你爹又是故交,我想你爹极有可能也是都督府里的人。”
“我爹?”白盈玉呆了呆,“……可我从未听我爹爹提过。”
“二哥,这有何难,咱们只要找到司马扬,一问不就知道阿猫爹爹当年究竟是不是都督府里的人了么?”李栩轻松道,同时招手让店小二来换过热茶。
萧辰沉默一瞬,却摇了摇头:“不必了,当年之事卫老伯一再叮嘱我不要再查下去,我也不想拂他老人家的意思。”
“可是……”
白盈玉在旁疑惑道:“萧二哥,你是疑心我爹与萧都督那案子有关系?”
“没有。”萧辰很干脆道,“你不必多心。其实我之所以查此事,只是想多了解些爹爹的为人罢了,我一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作出那样的事来,现在……”
“现在你还是不知道啊!”李栩插口,说实话,不把当年的事弄清楚,他也觉得憋得难受,“二哥,卫老伯的心思我明白,他谨小慎微了一辈子,自然是希望你也如此,什么事都别惹才好。他虽然是好意,可咱们该弄明白的事还是得弄明白,不是么?”
萧辰仍是沉默不语。
岳恒一直静静听着,半晌才沉声问道:“师父可知道此事?”
萧辰点头,李栩跟着点头。
“师父怎么说?”
“师父偷偷摸摸跟了我们一路,一直跟到顺德城才露面,就是怕二哥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二哥向师父保证了不是来寻仇,师父才放心。”李栩道。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放心?还是装的?”萧辰郁郁地叹口气。
李栩立马抬头四下张望一番:“二哥,你是说师父还在偷偷跟着咱们?”
此言一出,连岳恒也坐不住,跟着往外头看,语气让人分辨不出是期盼还是紧张:“师父在这里?真的?”
“大哥,你别听小五瞎咋呼。”
萧辰不耐道,伸手去拿茶杯,正碰到一人的手上,细腻柔软……
“你的茶凉了,我给你再添一杯。”她轻声道。
“呃。”
她倒好茶,没有摆到桌上,而是将温热杯子送入他手中:“有些烫,正好捂捂。”不知怎得,听到萧辰身世,她就愈发想对他好些。
他接过,微怔片刻,却又想起另一事来,转向岳恒道:“大哥,有件事你替我向祁小姐提一提?”
岳恒点头:“你说,何事?”
“我想给阿猫找个婆家,祁家人脉广,想让祁小姐帮着打听些。”萧辰顿了一下,“……不过,像司马公子那样还是算了。”
白盈玉万没料到他说的竟然是要替自己找婆家的事,呆了片刻,随即道:“我还不想嫁人……”
李栩帮着她说话:“也是,二哥,现在急什么,等回了家再忙这事也不迟。”
“你懂什么!”萧辰道,“阿猫出身大户,咱们小镇上的人多半她不会中意……”
“萧二哥!”白盈玉难得地打断他的话,声音中透着压抑的恼意,“自汾水之后,我就没把自己当成过官家小姐。你若是嫌我累赘,直说便是……我也不劳你替我找婆家,我自己会寻个去处。”说到最后,泪就落了下来。
李栩忙打圆场:“好好的,怎么就哭了呢,二哥不是那个意思,他也是为了你好。”他一边劝,一边捅捅萧辰,示意萧辰也劝两句。
萧辰却一径沉默。
旁边岳恒不善言辞,更不懂得如何劝女儿家,手足无措地干看着。
良久,萧辰才闷闷叹了口气,道:“我几时嫌你累赘了,你别诬赖我。”
“那你……怎么总惦记着替我找婆家?”白盈玉哽咽问道。
“女大当嫁,天经地义。何况,你也没说过不想嫁,我一直当你也盼着。”
白盈玉咬咬嘴唇:“那我今日说了,我就是不想嫁。”
萧辰无奈:“行,我知道了。”
回到天工山庄时,已是上灯时分。
因之前的事情,白盈玉终是心中郁郁,一路皆默默不语。萧辰也不太说话,李栩只得与岳恒叽叽呱呱,问些锻造兵器的事情。
进了东篱苑,白盈玉闷着头走,只想着快快回房去,却听李栩一声咋呼:
“你们看亭子里,司马公子好像在祭拜?”
她依言望去,池中的八角亭内,果然摆了香案,且能看见案上香炉上星星暗红明灭不定,司马岱正立在香案之后,摆弄着什么。
他身后石柱旁还有一人,低着头在摆弄什么,灯火太暗,她又是背着身子,一时看不清楚,似乎是个丫鬟。
“走走走,去看看他做什么!”李栩好奇心大盛,不分由说,拖着他们便朝亭中走去。
待过了九曲桥,快到亭子时,他猛然停了脚步,因为他方才看清司马岱身后的人竟然是唐蕾!
只是这时,想再退回去却已经来不及。
司马岱正热情地招呼他们:“岳师傅,萧大侠,李大侠,阿猫姑娘,你们来的正好!”
李栩硬着头皮往前走,心中暗悔不已:二哥本就心情不好,此时碰见唐蕾,这不是给他添堵么。
司马岱还忙着给他们介绍:“这位是唐门的唐姑娘,我今日才结识的。唐姑娘,这几位是……”
“不必麻烦,我五岁就认得她了。”萧辰冷道。
司马岱噎了一下:“五岁?”
“我们两家是故交。”唐蕾冷哼。
“原来如此!”司马岱喜道,“那真是巧了!”
第三十六章 稚子前仇
他们说话间,李栩已经绕着香案转了两圈,奇道:“司马公子,您这是……”
“哦……是这样,今日是白小姐的生忌,我给她上几柱香。”司马岱叹道。
闻言,白盈玉心中微微一颤动:是啊,今日是自己的生日,自己竟都忘了,没想到这位司马公子会记的。
“你怎么会记得她的生辰?”她轻声问道。
“她的八字曾经送过来给算命先生批过,所以我记得。”
“哦……”
她望着香火,心底有几分感动。
“你对你未过门的妻子还真好,这篇悼文,我看了心里都酸酸的。”唐蕾把手中的纸递还给他,原来之前她一直低着头看得便是司马岱写给白盈玉的悼文。
“你为她写悼文……我能看看么?”
司马岱捧上,惭愧道:“在下才疏,这悼文粗糙得很,姑娘莫要见笑。”
白盈玉接过悼文,见着悼文写得甚长,足足千字有余,遂凑在灯笼之下,慢慢细读……萧辰不知何时走到她身畔,道:“念出来,与我听听。”
她便轻声念出:
“……淹滞青燐,落日荒丘,零星白骨。楸榆飒飒,蓬艾萧萧。隔雾圹以啼猿,绕烟塍而泣鬼。自为洛阳花畔,公子情深;始信汾河弱水,女儿命薄!汝南泪血,斑斑洒向西风;梓泽馀衷,默默诉凭冷月……”
一时读罢,她轻叹了口气,抬起头来,正看见萧辰,波光水纹在他清俊的面容上明暗浮动。
“写的不错。”他淡淡道。
“是啊。”
平心而论,司马岱看上去虽有些呆气,但自这篇悼文,便可看出他文采斐然,确是是名才子。白盈玉对他倒有些另眼相待了。
“你哭了?”萧辰问。
“哪有……”
白盈玉奇怪地盯了他一眼,不明白他怎么这么问。说实话,这悼词确是很感人,可她也仅是感动而已,并未想落泪。
把这番对话听作是对自己的恭维,司马岱一脸谦虚地站住旁边,道:“写得匆忙,尚有字眼未经仔细斟酌,让两位见笑了。”
李栩与岳恒只听了个似懂非懂,故而不作评价。
有两名丫鬟自桥上而来,一名端着火盆,另一名端着一碗清水,司马岱命将清水供在香案上,火盆则摆在地上。
“这水……”李栩不解,见过供香火、瓜果、点心,却未见过供清水。
司马岱忙解释道:“白小姐投水而逝,而这天下的水皆是相通,也不必拘于何处的水,只管舀一瓢来祭奠,都是可以的。”
李栩点头,表示赞赏:“还是你们读书人聪明,懂得省事。”
“我、我并不是为了省事……”司马岱大为尴尬,“若不是汾水太远,我原是想到河边去祭奠她的。”
不忍司马岱尴尬,白盈玉遂道:“我觉得这样甚好,公子是清雅之人,一碗水,亦是心意所在,白小姐芳魂有知,定会含笑九泉。”
司马岱感激地朝她笑了笑,复接过悼文,恭身立在案前,朗声诵读,声音悲戚,起起伏伏,显然甚是动情……读罢后,将悼文放入火盆中焚毁,接着在案前拜了几拜,举袖抹泪,方才转过身来。
见他眼角泪迹犹在,顾念他心情尚未平复,一时亦无人说话。
半晌,唐蕾才低低叹了口气:“要是我死了以后,也有人为我哭,也给我写这般的悼词就好了。”
萧辰半靠着亭中石柱,闻言冷哼:“只怕笑的比哭的多。”
“你……”唐蕾听了那悼词,正值悲戚之时,又听见萧辰冷嘲热讽,毕竟是女儿家,顿时气得落下泪来,“我知道你自然是笑的那个,可是、可是……若是你死了,我却是会伤心。”
“不敢当,受不起。”他根本不为所动。
白盈玉轻轻拉了拉萧辰的衣袖,低低劝道:“她已经哭了。”言下之意,让他莫再与她争执,退一步才是。
萧辰如何会听不出来,却无半分怜惜,冷然道:“这倒稀奇了,泪为肝液所化,她怎么会有眼泪。”
“……”白盈玉哑然。
唐蕾气得嘴唇微微颤抖:“你说我没有心肝?……”
萧辰冷笑不答,拂袖而去,李栩忙跟上,岳恒匆匆朝司马岱施礼告辞后也追上他们。
白盈玉本也是想走,可见唐蕾委屈之极的模样,又有些不忍心,犹豫了片刻……就在这片刻之间,唐蕾抬眼看了眼萧辰远去的背影,再也按捺不住,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唐姑娘……”
白盈玉与司马岱皆想劝她,却又不知她与萧辰之间究竟有何过节,一时也不知该从何处劝慰起。
“大笨蛋……臭瞎子……”唐蕾边呜咽着边骂着,“臭瞎子、死瞎子……你不知好歹……”
白盈玉取出绢帕递给她,想让她擦眼泪。
唐蕾抽泣着抬头看她,气冲冲道:“干嘛!你不是怕我会下毒么?又来扮什么好人。”
白盈玉只得讪讪地缩回手,道:“早间是我不好,误会了姑娘。不过,姑娘朝萧二哥掷石头,也确是不大好。”
“他功夫那么好,怎么会被我砸到。”唐蕾理直气壮,片刻后又萎靡不振,垂头低低道,“我若不那样,他又怎么会肯理我。”
“……”白盈玉哑然,她现下才算明白了唐蕾的心思。
司马岱却不懂这女儿家的心事,冒冒失失地问道:“你们两家不是故交么?怎么,他对你倒象是仇人一般?”
唐蕾用袖子抹了抹泪,吸吸鼻子,才道:“早年间出了点事,我……他就一直记恨我到现在。”
“是什么事?”白盈玉与司马岱同时问道,心中皆好奇得很。
尤其是白盈玉,她知道萧辰虽然性情孤僻,却非不通情理之人,对唐蕾屡次无故出言相讥,想来定是有心结。
问到这事,唐蕾却又不语了,只盯着波光粼粼的水面,狠狠地咬着嘴唇。
司马岱想了想,自告奋勇道:“姑娘尽说无妨,若是有什么误会,我去替姑娘说合说合,萧兄是江湖上的大侠,想来不至于这么小气,定会与姑娘冰释前嫌的。”
“没用的。”唐蕾闷闷道,“谁说也没用。”
司马岱丝毫不气馁:“姑娘若觉得我的面子不够,我可以让我表妹去替你说合。她如今主掌天工山庄,任凭是谁,我想都需得卖她三分薄面。”
唐蕾楞了下,抬头问道:“真的?他肯听她说话?”
司马岱点头,胸有成竹道:“我想应当会的。”
旁边,白盈玉却暗自摇头,心道:萧二哥那般性情,只怕是未必肯听,却不知究竟是何事让他如此气恼唐蕾。
被司马岱诚恳所感,唐蕾似乎也有了点期盼:“他若当真肯原谅我,我一定重重谢你。将来若有人得罪了你,我去替你出头,别的不敢说,光是唐门二字就少有人敢惹。”
“我没仇家,也从不与人结仇,不必不必。”司马岱忙道,“姑娘还是先告诉我,你与萧大侠之间究竟有何误会吧。”
提起这事,唐蕾又有些蔫,闷头沉默半晌,才含糊不清道:“我把……双目……了。”
“嗯?”司马岱没听清。
唐蕾无奈,只得略略提高声音,复说了一遍:“我把他双目弄瞎了。”
“……”
这是今夜白盈玉第三次哑然无语,可这次她却是真真正正被惊着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怎么也想不到,萧辰的双目竟然是被唐蕾毒瞎的!
司马岱同样地瞠目结舌,他没料到会是如此严重的事情。
“你、你为何要弄瞎他的双目?”白盈玉已经难以掩饰声音中的愤怒。
“意外,真的是意外!我又不是故意的!”
唐蕾加倍地委屈起来。
“我记得萧二哥说过,他的双目是在七岁那年被人毒瞎的,你……你怎得那么狠毒,他那时候还是个孩子……”原本对唐蕾的同情荡然无存,她只觉得萧辰对唐蕾还是相当客气。
司马岱在旁,疑惑问道:“萧大侠七岁的时候,唐姑娘,那时候你多大?”
“四岁。”唐蕾蔫蔫道。
“四岁!四岁你就懂得下毒害人了?”
“就是因为太小嘛……那时还没人教我怎么用毒,我怎么知道那毒粉洒上去眼睛会瞎,还以为洗洗就行了。”
“你……年纪小也不能胡闹!那可是眼睛,萧二哥这辈子都看不见了。”纵然知道她当时年纪尚幼,可白盈玉还是无法谅解。
唐蕾扁扁嘴,气恼道:“那你让我怎么办?就算我把眼睛挖出来,也没法让他看见啊。再说,我也向他陪过不是了,爹爹还罚我在家关了足足半年。”
“你……”白盈玉直摇头:“便是将你关上十年,那又有何用。”
“这事,还真是不好办。”
司马岱也直摇头,早知道他俩人之间结了这么大的梁子,他就不会贸贸然说劝合的话。
“什么不好办,你不是说祁小姐能帮我说合么?”唐蕾不放过他。
司马岱为难地一直在亭中踱步……
第三十七章 恩怨难解
白盈玉摇头,中肯道:“没用的,萧二哥双目失明,难道祁小姐就能让他复明么,这事根本没法说合。”
唐蕾沉默半晌,随即恼道:“我就知道,你们一个个都是嘴上说的好听,其实根本不是真心想帮我。”
“唐姑娘,这事急不来……你若真的希望萧大侠能原谅你,那就得慢慢来,时时对他好,日日对他好。我想这人心都是肉长的,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终究会有心软的时候。”司马岱诚恳道。
“你以为我没对他好过,他根本就不领情,只会冷嘲热讽地骂我。”
“那你也得受着,这才能显得你有诚意……”
唐蕾恶狠狠地瞪他:“横竖骂的不是你,你当然说的轻巧,站着说话不腰疼。”
司马岱好心被驴踢,只得不吭声。
唐蕾见他不说话,又急了:“你怎么不说话?”
“你弄瞎了他的眼睛,他便是骂你几句,又有何妨。”说话的是白盈玉,“你连这点都受不了,如何能让他消气。”
“都这么多年了,他也太小心眼了吧。”唐蕾不满。
白盈玉叹口气:“这么多年,想必你们见了面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