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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白轻蔑地冲着钟唯唯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呸!以为堵住我的嘴就能掩盖事实吗?
你们还不知道吧?这个女人为什么会来这里,因为她快要死了,东岭有药……”
有人堵住了宋白的嘴,他拼命挣扎着,发出“呜呜”的声音,眼睛仇恨地瞪着钟唯唯,流下了两行眼泪,看上去果真是非常悲愤的样子。
“放开他,让他说。”钟唯唯已经从最初的愤怒冷静下来了。
东岭使臣还在路上,宋白如何就知道了这样机密的事情,并且及时谋划了这样一场刺杀?
分明是别有用心的人在后面做推手,想把这件事散播到天下,想要逼死她,让她被所有的人鄙夷唾弃,同时也将重华逼到角落里,无路可退!
可是她偏不许!
钟唯唯见之一和之二还在迟疑,并没有听她的话立刻放开宋白,拔高声音大声道:“我让你们放开他,让他说个够,你们没听清楚么?”
之一和之二见她发了怒,立刻忠实地履行了她的命令,拿走了塞在宋白嘴里的汗巾。
宋白才得了自由,就破口大骂:“因为她有病,必须用东岭的药才能治好,东岭人要求陛下以后位迎娶他们的帝姬,再割让凤州和南郡,以及十万担茶,五百万两白银作为聘礼……
这样祸国殃民的狐媚,难道不该死吗?我是为民除害!我是为民除害!生为郦国人,死为郦国鬼,宁死不做东岭狗!”
九君镇上的百姓鸦雀无声,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注视着钟唯唯,有震惊,有失望,有愤怒,也有厌恶,还有不敢相信。
简五接受不了,冲上去把钟唯唯护在身后,气愤地大声道:“她是那种人吗?别人随便说几句你们就信了?”
钟唯唯看着这些眼睛,想起了若干年前那个大雪纷飞的日子。
阿爹和阿娘在断头台上被砍头,周围就是围着这么一群人,他们用厌恶、失望、愤怒的眼神看着阿爹和阿娘,往他们身上扔菜叶子和臭鸡蛋……
钟唯唯忍不住生出了些疲倦,忍不住想,做人可真难,不管之前做得再好,只要有一点点不对,就成了最坏最坏的人,就该被踩到泥地里去。
她知道自己这时候应该解释,把她刚才已经写信阻止重华的事说出来,但她就是不想,觉得累,累到一句话都不想说。
然而就在这时候,一条清脆的声音乍然响了起来:“钟馆主不是那种人!我不信!”
是一个乞儿,他曾经得到过钟唯唯布施的热粥和馒头。
他被人撺掇,大着胆子向钟唯唯求一杯她亲手点的茶汤,原以为会被乱棍打出,却得到了钟唯唯的认真接待。
又一条苍老的声音跟着响起来:“我不信,这是别人害钟馆主的,不然她根本不用离开京城来到这里。”
是镇上的私塾先生,他曾经被钟唯唯邀请,观看了东岭与郦国茶师的茶道交流会,骄傲地看到钟唯唯战胜了不可一世的东岭大司茶梅询。
一条女声响起:“我也不信,按你的说法,陛下那么疼爱钟馆主,钟馆主正好作妖,可她做什么了?好生贤惠!若不是她,如今咱们还不知过的什么日子呢,哪有现在这么好过?”
是街边卖油饼的武大婶,钟唯唯曾经吃着她的油饼,问过她希望自己能住在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她当时说,自己从来没有去过州府,更没有去过京城,听人家说那边很繁华,很了不起,她很想去。
钟唯唯许诺说,她会有这个机会的。
武大婶长得五大三粗,终年全身油烟味儿,就连脸上的毛孔里也似乎滴着油。
所以有头有脸的爷们夫人小姐,谁都不耐烦和她多说一句话,钟唯唯是唯一一个愿意笑脸对她,并耐心和她说话聊天的人。
有人善意地笑起来:“那武大婶,依着您说,怎样才叫作妖呢?”(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516章 我想静静
武大婶一手叉腰,一手举着油铲,大声道:“男人爱老婆,老婆不是正好作妖吗?今天要吃油饼,明天要吃白馒头,后天就要吃鸡,不给就要上房揭瓦!
钟馆主她要什么了?给她她也不要的!你们自己没有眼睛吗?都瞎了啊?别人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呸!猪都不如!”
人群中有稀稀落落的声音渐渐响起:“是啊,钟馆主是好人,一定是东岭狗在骗人,在害人……”
稀稀落落的声音渐渐变大,变响亮,最终变成了对钟唯唯安慰和关怀。
陈少明涨红了脸,愤怒地从人群中挤出来,走过去,抓住宋白的脸狠狠抽了两个耳光。
一口唾沫吐到宋白脸上,鄙夷地大声骂道:“被东岭狗收买了来害自己人的狗东西,不,你狗都不如!”
钟唯唯心里有了些许暖意,她抬眼看向众人,朗声道:“我向大家保证,割让凤州和南郡,给茶给银子,为我换药这种事绝不可能出现!
陛下是明君,不是昏君!就算他要与东岭联姻,也只会是为了郦国好,绝不是为了一己之私!”
“我作证!”
许翰大踏步而来,把钟唯唯护在身后,大声道:“东岭使臣未过九君镇,绕路加急往京城而去,此时尚未到达京城,更未面圣,为何这些话就被漏出来并成为杀人的利器?分明就是有人想趁机兴风作浪!”
他大声把钟唯唯刚才写信的事情说出来:“此刻信已三百里加急送往京城,你们这些煳涂虫,是想帮着别人逼死自己家的大茶师吗?
她若死了,明年的斗茶大会又要怎么办?你们还想不想吃饭?一群蠢货!”
“轰”的一声,人群炸开了,之前怀疑过钟唯唯的人羞愧地低下头。
一直相信钟唯唯的人得意地表示:“我就说嘛,钟馆主不是那种人。”
女人们则从国家大事上,诡异地转到了皇帝陛下和东陵帝姬的婚事上,对钟唯唯万分同情:“可怜的钟馆主,陛下若真是娶了东岭帝姬,她可怎么办啊……”
钟唯唯低着头,在许翰、简五、陈少明等人的保护下,登上车离开,没有去管宋白的事,左右许翰不会让这个人好过就是了。
何蓑衣和夏栀站在不远的街角处,把这一幕尽收眼底。
夏栀焦急地推何蓑衣:“何爷您怎么不过去?”
这是最好的献殷勤的机会,即便是错过了英雄救美的最佳时机,也该上去嘘寒问暖,表示一下关心才对。
何蓑衣抿紧了唇,一言不发。
人就是这么奇怪的,他分明巴不得东岭帝姬嫁过来,巴不得钟唯唯受了委屈,和重华渐行渐远。
可是当他知道东岭人借此做文章,往钟唯唯身上泼脏水,利用宋白逼迫残害钟唯唯时,他心里却生出来很多很多的后悔和后怕,以及对自己的鄙视和难过。
隔着人群,他看到孑然独立、沉默不语的钟唯唯。
他猜得到她此刻心里在想什么,想到自己也是逼迫她、用恶意回报善意的那些人中的一员,他就特别特别难受。
夏栀跟随何蓑衣多年,一看就知道他不好受了,便劝道:“这事儿也不能怪您,您已经尽力了。”
何蓑衣哑声道:“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夏栀不放心:“可是……”
何蓑衣转身就走,一口气走回他住的地方,把院门紧紧关上。
靠在门上,失神地看着铅灰色的天空,觉得心里空缺的那一块越来越空,好像怎么都填不满了。
有人重重地拍响了他身后的门,李药师兴奋地在外面喊:“开门,开门,何爷!我有好消息!你让陛下找的那味药,三百里加急送来了!”
何蓑衣一时五味杂陈,顺着门扇滑坐到地上,伸手将两只耳朵捂住。
东岭想要联姻的事同样让京城炸了锅。
韦太后得知始末之后,第一个跳起来不依:“自郦国建朝以来,从未有过东岭帝姬为后的先例!”
吕太贵妃也跟着冷幽幽地来了一句:“别说是东岭帝姬,哪怕就是东岭人,也没有谁踏入过后宫!”
吕纯纠正吕太贵妃的话:“姑姑记错了,太祖时期,有位静妃娘娘就是东岭人,还诞下了一位皇子。”
吕太贵妃“呸”她:“滚开,回你的西翠宫去,没本事的东西,只会讨好陛下。”
吕纯一本正经:“身为陛下的后妃,不讨好陛下,难道要和陛下对着干?”
吕太贵妃懒得和她多说,直接让人把她送走了。
吕纯回了西翠宫,白嬷嬷就迎上去:“难道您真的赞同东岭帝姬嫁过来么?”
吕纯丢个白眼给白嬷嬷:“她嫁不嫁的,关我什么事?难道我想管,陛下就听我的了?
陛下平生最恨的就是威逼胁迫他的人,她要嫁进来找死,我拦她干什么?割地做聘礼,亏他们想得出来。
陛下此刻一定是最窝火的人,我再跟着闹腾,他立刻就厌弃了我。”
白嬷嬷一想就是这么回事,便道:“那以您看来,这件事会怎么收场?陛下会答应么?”
吕纯道:“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让人立刻关紧了西翠宫的大门,没事儿不许放人出去,谁敢给我惹麻烦,我剥了他的皮!”
白嬷嬷应了好,忙着要去处理这事儿,却又被吕纯叫住:“慢着,我虽然不管这个事儿,但是有一个人不能不让她管。”
吕纯凑近白嬷嬷的耳朵,低声道:“把这个消息透给钟欣然知道。”
据她所知,钟欣然以钟南江唯一嫡女、大才女、大孝女的身份,和一群酸儒清流打得火热,这样露脸的机会,怎能不给钟欣然呢?
吕纯“哈哈”大笑起来,曼声道:“陛下不让我和他的宫妃们斗,真是浪费了我的才干。
这样整日关在宫中,一点乐子都没有,也真是难混,咱们得给自己找点乐子才行。”
白嬷嬷也是闲得发慌,一听就乐了,乐颠颠地找了人,透过各种渠道把消息送到了钟欣然的耳朵里。(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517章 正义凛然
钟府。
烟雾缭绕中,钟欣然毕恭毕敬地给供着的观音上了一炷香,双手合十,喃喃祈祷,整整跪足了半个时辰,她才起身。
起身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过问钟夫人的起居饮食,然后打理家务,再去自家开办的书局巡游,指点招来的文人秀才们编纂钟南江的书。
不管是钟府的男女仆佣、还是书局里的掌柜伙计、以及参与编纂钟南江书籍的秀才们,都用敬畏的眼神看着她,真是太不容易了!
这么年轻的姑娘,父死母病重,又没有什么得力的母族或是父族帮衬,全靠她独自一人支撑偌大的府邸。
还能抽空把父亲平生所着整理编纂成册印订出来,自己还办了个书局,书局也不赚钱,挣的钱全用来补贴读书人了。
不光是这样,人情往来也应对得十分得体,孝顺温柔,大方仁慈,有才有貌,放眼整个京城,还真没谁能做到这个地步。
以往,钟欣然非常享受这种被人追捧敬佩的感觉,但是今天她的心思明显没有放在这上头,她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十分兴奋的状态。
钟唯唯要倒霉了!
终于要倒霉了!
无论陛下答不答应东岭人的条件,对钟唯唯都非常不利!
若是答应,钟唯唯就是那祸国殃民的祸水,成为百官乃至百姓厌弃憎恨的人。
若是不答应,钟唯唯就只有去死。
哈哈哈……
钟欣然带着这种飘然的感觉,做完了书局里的事,就准备回家了。
然而一群被她请来编纂书籍的秀才却把她给堵在了门口。
“大家这是要做什么?”
钟欣然明知故问,虽然在笑,眉间却适当地露出了几分忧虑。
秀才们炸开了锅:“虽说钟馆主是姑娘的义妹,也算为国争了光。但她怎能因为一己私利,就让陛下为了她一个人的缘故,拱手把后位送给东岭人不说,还要割地,以及转让斗茶大会的举办权呢?”
“姑娘能不能去和陛下说,让他千万不要犯煳涂?这种事不是贤明君主该做的。”
“是啊,祖宗家业,怎能为了一个女人的缘故,就轻易丢弃?”
众人义愤填膺,七嘴八舌地说个不停。
钟欣然暗自欢喜,脸上的忧色却更重了,她抬起双手往下压,示意众人:“各位稍安勿躁,不要着急。
东岭使臣入了京是事实,可谁也没说就是为了联姻一事而来。况且即便要联姻,那也是陛下操心的事,陛下贤明,知道该怎么办。”
一个头发胡子都花白了的老秀才气唿唿地道:“钟姑娘一心扑在编纂钟太傅的书籍一事上,不知道外头的事也是有的。外面早就传遍了,陛下为了钟馆主,已经答应了东岭使臣的要求。”
“别乱说,不可能的。”
钟欣然心里一沉,难道重华真的答应了?顿时又酸又妒。
他为了钟唯唯,还真是豁得出去!
她也不为钟唯唯即将被全民所恨而高兴了,重华那样护着钟唯唯,即便是被千夫所指又如何?
只要人活着,什么都好说!
“无风不起浪,这是真的。”
另一个年轻的秀才给钟欣然跪下来:“陛下不肯听别人的劝,也只有您,您和陛下是多年的师兄妹。
情分不同别人,何况,当年先帝曾与钟太傅约定,钟氏女为后,后位原该是您的!您去劝说,陛下必然会听的。”
有他带头,更多人跟着跪了下来:“请钟姑娘为民请愿!”
是啊,后位原该是她的。
什么东岭帝姬居然也敢痴心妄想!
钟欣然心里满是恨意和不甘,面上却丝毫不显,苦口婆心地劝众人:“都起来,回去吧,要相信陛下。”
众人只是不肯起来,她便勉为其难地道:“好吧,我答应你们,若是陛下真的犯煳涂,我一定会劝的。”
众人这才起身,一起夸她如何忠义,如何清正。
钟欣然上了车,她的贴身丫头银霜担忧地道:“姑娘真的要去劝陛下吗?”
当然不,她又不是傻的,这种时候她去戳重华的眼睛,重华还不得恨死她了。
但是不能坐视不理,必须搞出点什么事儿来才行。
钟欣然才不会把这种事儿说给银霜知道呢,装作愁眉苦脸的样子说道:“不然能怎么办呢?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陛下走错了路。
父亲去世之时,拉着我的手说,让我一定要辅佐陛下,哪怕粉身碎骨也不能退让的。”
银霜钦佩又担忧:“可是,您看这情形,您和夫人在京中无所依仗,若是再被陛下厌弃,就没有您的立足之地了……”
钟欣然正义凛然:“就算是陛下厌弃了我,我也必须去做这件事。就这样定了,立刻归家,我要沐浴更衣,入宫。”
马车驶过热闹的大街,往太傅府而去。
街边一座茶楼之上,韦七爷站在窗前往下看,笑意盈盈:“啧啧,好个悲天悯人的钟太傅嫡女啊。”
没人搭理他的话,他就戳戳坐在他身后的一个老妇人:“别装死嘛,你猜她会不会真的去劝陛下?”
老妇人打扮得和寻常大户人家的体面嬷嬷一样,满脸肉皮松弛,头发也有些灰白。
唯有一双眼睛,若是盯紧了看,就会觉得有些不对劲过分的黑和清亮了些。
她自己也知道,因此总是耷拉着眼皮子,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关我什么事?我只想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肯出手,弄死何蓑衣。”
“何蓑衣总是藏在许翰的府里不肯出来,我也不好轻易下手啊。这样……你去帮我做件事,我再来想办法。”
韦七爷在老妇耳边压低声音,说了一席话。
老妇皱眉:“你家里不是也有安排的?何必多此一举?”
韦七爷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他们被陛下弄得有些胆寒了,早就失去了斗志。那点手段太软弱了些,达不到我要的效果。”
他要重华和钟唯唯身败名裂,并且要抢在重华正式下决断之前,就要把这件事以另一种不可逆转的方式定了调。(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518章 明察秋毫
钟欣然回到太傅府,伺候钟夫人的嬷嬷迎上去:“姑娘可回来了,夫人有些不好,想见您。”
钟欣然惊讶地往里跑:“怎会如此?我走时还好好儿的呢。”
钟夫人病得不行,已经下不来床了,看见亲生女儿来了,眼里便闪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