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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禾苗所能想到,在短期内迅速融入隆城驻军的法子。
果不其然,一切都在她的预料和计算之中。
得到大家发自内心的认同并不容易,无论圆子、老爹、顾家舅舅都不能给她,这是一个很好的开端。
禾苗很开心,并不觉得伤了脸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顾舟是个聪明人:“女子最重容貌,你既然舍得赌,我便成全你,反正对我来说也没什么损失。不过,你不能白白算计我,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顾舟细长的眼睛里闪着精光,禾苗有种被盯上了的感觉。
她忐忑地问:“什么事?杀人放火我可做不到,还有我很穷。也没什么权力,只是一个光杆小校尉。”
顾舟说:“你是禾苗。这件事你一定能办到。”
禾苗惊悚地问:“什么事?快说!”
顾舟逼近她,小声说:“据我所知,殿下与闽侯最近在组建一支特别队伍,准备深入靖中搜集情报,我觉得我挺合适做这件事的。”
禾苗“呵呵”笑,佯装糊涂:“没错儿,以顾兄的身手,做个一般的斥候完全没问题!”
顾舟咬牙切齿:“我说的是头领,他们所有人都听我指挥!给我生杀大权!不然我就像牛皮糖一样天天粘着你!”
“哎呀呀,顾兄你杀气外漏,我好害怕。”禾苗挑眉,这是跑官要官啊,而且还用上了逼迫的手段,不知如何才能把他甩掉啊。
顾舟突然站起来,毕恭毕敬,谄媚地笑着说:“殿下,顾帅。”
之前杀气腾腾,现在谄媚讨好,两张脸差别不要太大!
总觉得现在的顾舟和之前的顾舟是两个人。
禾苗万分鄙视顾舟,回身给圆子和顾轩行礼。
圆子笑得春风满面:“顾舟身手不错。”
顾舟笑得更谄媚了:“都是殿下御下有方。”
顾轩觉得他这副谄媚样子太丢脸,用力踢了他一脚:“滚!”
顾舟木头脸,威胁地看了禾苗一眼,拖着长枪慢吞吞走了。
顾轩替顾舟擦屁股,亲切问候禾苗:“舅舅那里有瓶好药,稍后让人拿给你擦,一定不留疤。”
禾苗笑道:“不用了,我家里药多。”
圆子面无表情地说:“你随我来。”
禾苗从没见着他这样凶的眼神,头皮一紧,讪讪地跟在他身后离开。
进了门,圆子也不理她,自顾自地做事。
禾苗早就累了,自动地想找个地方坐下来。
刚有这个念头,就听圆子吩咐近侍:“把屋里的凳子、椅子、杌子全部拿走。”
禾苗牙痒痒,等近侍退出去才说:“殿下想骂我就骂吧,别这样,我这个人天生和人赌不得长气。”
她都是有事当时就发作了,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那种什么你猜我猜,互相冷战置气的事她做不来。
圆子这才抬眼看着她,朝她伸手:“过来。”
圆子的眼神和平时很不一样。
他平时看她时,眼神基本都是温柔的,散发着淡淡的、宁静的喜悦,让人十分安心。
而这一刻,他的眼神暗沉威严,不容置疑,要求对方必须服从。
禾苗有些心慌,低着头,磨磨蹭蹭地走过去:“干嘛?”
圆子从书案后站起来,低头注视着她。
他眼神里包含的内容太多太复杂,让她觉得很沉重。
禾苗呼吸渐渐急促,她局促不安地低下头,无意识地摆弄着手里的长刀。
两根修长有力的手指抚上她的下颌,再捏紧她的下颌,强迫她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禾苗的心险些从胸腔里跳出来。
啊,要不能呼吸了。
她微张了嘴,大口呼吸。
分明是不想和圆子对视,却又忍不住、也不想把目光挪开。
圆子温暖的指尖轻轻抚过她的唇瓣,他看她看得格外专注,然后朝她一点点地靠近。
温热的呼吸吹到禾苗的脸上,她恨不得立刻落荒而逃。
总觉得圆子会低头吻她,而且是那种吻,吻到唇上再深入的那种吻。
怎么办?禾苗想逃。
然而圆子始终捏紧了她的下颌,丝毫不肯放松。
他从始至终一言未发,却用动作和表情传达了他的意志。
越靠越近,禾苗索性闭上了眼睛。
反正她不会尖叫,也不会嚷嚷,更不会打骂圆子,而且此刻还有点害怕。
许久,温热的唇瓣并未落在她的唇上,唯有两根指尖轻轻抚上她眼角的伤口。
禾苗疼得“嘶……”的一声,飞快睁眼。
正好与圆子双目对视,距离近得她能感受到他长长的睫毛在她的脸上拂动。
呼吸相缠,禾苗情不自禁地揪紧衣襟,忘了呼吸。
圆子不眨眼地盯着她看,深深地看到她的眼里去。
他与她之间隔着一张桌案,他俯着身,手臂长长伸着,有种包容所有的力感。
禾苗看着他玄色窄袖下的胳膊,莫名想到,不知这布料下方,藏着的那只胳膊是什么样子的。
她看到过太多男人**的胳膊,肌肉偾张,腱子肉粗得像牛腱子一样,也有细细瘦瘦,惨白惨白……各种各样都有。
圆子长胳膊长腿的,想来,线条和肌肉一样的美,是那种有力却不过分的美……
啊,想得太多了,禾苗脸红耳赤,转身就跑。
圆子一把拽住她。
“你想做什么?”禾苗小声而急促地说:“现在可是白天,人来人往的……”
啊,不是!她恨不得咬自己的舌头,就好像晚上、没人,就可以了似的。
圆子一言不发,用闲着的那只手,慢条斯理地打开一只白玉盒子,挑了一团凝脂样的淡绿色药膏,用指腹轻轻涂在她眼角的伤口处。
轻揉慢捻,神色专注,心无旁骛。
禾苗有一种“此刻圆子的心里、眼里只有她一个”的感觉,窘迫莫名淡了,她安静地由着他给她上药。
再好的药,也有上完的时候。
圆子把玉盒收起,一本正经地说:“以后每天早晚记得来上药。”
第97章 直到你明白为止
“哦。”禾苗想说什么,却听圆子淡然道:“你可以走了。”
禾苗莫名尴尬,莫名不得劲儿。
圆子收好玉盒,见她还没走,便略带讶异地道:“还有事?”
禾苗张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闷闷地走了。
原以为他会骂她,怪她不该和顾舟打架受伤挂了彩。
原以为他刚才会亲她,就算没有吻上嘴唇更深入,也会像从前那样蜻蜓点水。
但,整个经过是这样的。
他什么都没做,除了全程碾压式地盯着她的眼睛,逼得她心虚躲闪不敢对视,惹得她忘记呼吸,臆想他布料下的胳膊是什么样子以外,他就是给她涂了个药。
反而是她说了不该说的话,什么白天、人多的。
禾苗深感丢脸,忿忿地踢了门槛一脚。
“怎么了?不高兴吗?”
身后传来圆子不急不缓的声音。
禾苗当然不会告诉他实情,转移话题:“那个,殿下日理万机,太忙,上药这种小事就不麻烦您了,把它给我吧,我自己来。”
圆子静静地看着她,不急不缓:“不行,这药来得珍贵,除了刘莹有一盒之外,就只剩下这一盒。你做事大大咧咧,不像个女人,给你拿着立刻就能弄丢了,还得给别人用呢。”
什么叫她做事大大咧咧,不像个女人?
禾苗和圆子理论:“就连你也这样看待我?”
圆子说:“哦。”
什么“哦”?什么鬼!
禾苗正准备发表长篇大论,就听侍卫在外大声通报,说有人找圆子商议大事。
圆子严肃地问她:“还有其他事吗?”
作为一名合格的军人,当然懂得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禾苗闷闷地告辞:“没了。”
禾苗退出去,迎面走来顾轩、陈韫等人。
陈韫看见她从里头出来,忍不住奇怪。
太子真奇怪,好不容易和朝思暮想的人凑到一块儿,不多留她些时候,多安慰一下谈谈心,特意找人把他们叫来议事是什么意思?又不是什么急事。
顾轩拍拍他的肩:“你还得多和殿下学学啊,这一招叫做欲擒故纵。”
禾苗一路走,一路不高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心被一根细线拴着,忽上忽下,不踏实,不甘心,晃晃悠悠。
不过她总是有很多事要忙,比如说给将要新建的城池选址,比如说教刘莹练基本功,比如说被何蓑衣、白洛洛骂,再顺带揍一下不听话的何小二、何小三,给何小四当保姆老妈子。
一忙忙到傍晚,想起要请朱校尉等人喝酒吃肉,立刻换一身衣服出了门,压根就忘了要去上药的事。
她请的只是这些天来有交集的一些小军官,官职大小都和她差距不大。
没大官儿压着,大家很是自在。
称兄道弟,把杯推盏,吃喝玩乐,高谈阔论。
吃到将近二更时分,众人还未尽兴。
忽然有人急匆匆跑来报信:“不好了,今夜查营!”
军中自有规矩,出入军营都要报备,众人来时也是告过假的,但是禁不住上头抽疯要查,真被查到不在且喝得酩酊大醉,也是麻烦事一桩。
众将士急忙告辞,顷刻间就走得无影无踪。
禾苗无奈地叫了店家结账,独自走回家去。
亲兵牵着马跟在后头,她也不骑,慢吞吞走着吹冷风醒酒,正好仔细想想将来要怎么建新城,最好是和虎贲城距离不要太远,两城可以互相呼应,互为犄角,成互守之势……
走到家门前,正要进去,就见一个士兵从旁闪出,高声道:“太子殿下命何校尉即刻赶去帅府!”
禾苗吃了一惊,今夜查营,然后还要让她立刻赶去帅府,莫非是发生什么事了?
急急忙忙骑马赶去,帅府议事厅里灯火辉煌却安静无比。
侍卫通传之后,圆子的声音响起:“让她进来。”
语气别样清冷。
禾苗先探进去半个头,议事厅里除了圆子之外,一个人都没有。
她放了心,走进去:“我喝得有点多……若要议事,能否先赏一碗醒酒汤?”
圆子抬眼看着她,指着桌子不说话。
桌上一碗醒酒汤尚且在冒热气,手一摸,不冷不热,刚好。
禾苗一口饮尽,发现圆子还在盯着她瞧,便又开始不自在:“殿下有什么吩咐吗?若是没有,我就回去了,喝多了不舒服……”
今天的圆子怪怪的,看着好像也不是有什么急事的样子,不如早些开溜吧。
“你忘了来上药。”圆子敲敲桌面示意她过去。
禾苗想起早上的事,心跳又开始不正常,扭捏着不去:“我喝多了……酒气哄哄的,怕熏着你。”
圆子便起身朝她走来。
完全没有任何阻隔地站在她面前,只要一伸手臂,就可以把她整个人笼罩在其中。
要死,又不能呼吸了。这还不如像早上那样隔着桌子呢。
禾苗立刻跑到桌边,讨好地看着圆子说道:“这里亮堂,就在这里上吧。”
圆子从善如流,依言过去,还是像早上那样,隔着桌子给她上药。
禾苗原本以为有了经验,或多或少可以增强些抵抗力,谁想因为知道对方下一步要做什么,反而更加要人命。
期待、担心、纠结、心悸……各种感觉交织在一起,她束手束脚,简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这次揉伤口的时间要比早上更久一些,圆子的呼吸吹得禾苗的睫毛和脸上的细绒毛痒痒的。
她觉得自己快要被折腾疯了,转身就往外跑:“我好了!明天不用劳累殿下了!”
“何苗苗!”
整天都在装哑巴的圆子一本正经地叫住了她,语气和表情都格外严肃:“你有什么感受?”
禾苗苦着脸:“你希望我有什么感受?”
“你曾告诉过我,许南向你表白的时候你很心慌。那么,它是不是和今天早上、晚上,你的心慌一样?”
圆子非常认真地说:“我希望你能仔细比较,仔细想想,慎重地作出答复。”
禾苗讶然,原来今天做这么多事,只是为了这个吗?
她说:“要是我答不出来怎么办?”
“明天继续来上药,直到你明白为止。”
第98章 身旁多了个人
禾苗晕乎乎地飘回家,再晕乎乎地躺下。
向来头沾到枕头就睡着的她,今夜不可避免的失眠了。
睡不着,索性就不睡。
她穿衣起身,到处乱晃。
先去看稻穗,稻穗睡着了,她不敢招惹。
再看何小二、何小三,被泼了水,何小二凶神恶煞地扒着窗户说:“白天不让我睡懒觉,夜里还不让我睡!再敢招惹,我就不认你这个姐!”
禾苗只好落荒而逃。
她在爹娘房外徘徊,觉得自己必须找个人说说心事。
圆子逼着她做选择,其实也是正常的事。
不过,她居然因为他最终没有吻她而怅然若失,以及居然会思考他布料下的肌肤是什么样子的,这就很可怕了。
她原本不是这样的人。
一只鞋子扔出来,准确无误地打在她的背上,痛得她倒吸凉气。
白洛洛咆哮:“大半夜的不睡觉,游魂一样地荡来荡去是想做什么?”
禾苗委屈:“你能温柔体贴些么?我睡不着。”
白洛洛就问:“是哪里不舒服?”
“不是。”
“那就是闲的!去街上跑五个来回就能睡着了。”
白洛洛简单粗暴地解决了这件事,“啪”地把窗子关上了。
禾苗捡起她扔出来的鞋子,端端正正在门口摆好,热热身,打开了大门。
隆城是要搞宵禁的,街上除了巡逻的士兵之外一个闲杂人等都没有。
禾苗甩开双腿,跑了起来。
跑完三条街,突然发现身旁多了个人。
圆子安静地跟在她身旁,不紧不慢地往前跑。
她跑得气喘吁吁,他却是气定神闲。
禾苗不服,一定是他才来,没怎么累着的缘故。
她猛然加快速度,准备把圆子甩掉。
圆子还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然而始终跟在她身旁,一步也没落下。
禾苗咬牙,坚持继续跑,这回她放慢了速度,匀速前进。
她这个可以一口气跑很久的人,正好和他这个长期坐在帅府里不动弹的人比试一下耐力。
所有的大街小巷统统跑完,禾苗累成了狗,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粗气。
圆子还是不紧不慢的,他在她身边坐下来,慢悠悠递过一个水壶:“给。”
禾苗大口喘气,连连摆手:“你赢了。”
圆子微笑:“再来?”
禾苗摇手:“饶了我吧,不行了。”
她就地躺倒在人家的石阶上,真是累死她了,圆子的体力太可怕了,简直不是人啊。
圆子突然起身离开,她有些好奇,但真是太累,管不着,也许大概他是内急了吧。
在她看不见的街角转弯处,圆子背靠着墙,张着嘴大口
喘气,可累死他了,何苗苗这个女人耐力太好了,简直就像牛。
幸亏她及时停下,不然他是真的装不下去了,就连“假装自己一点不累”地和她说话,也只能一个字,两个字地往外蹦。
圆子过了好一阵子才缓过气来,装成莫测高深的样子,风度翩翩地走回去。
禾苗已经缓过来了,坐在台阶上撑着下颌发怔。
他在她身边坐下来,微笑着说:“明天继续么?”
“不要了,你太吓人。”禾苗摇头:“一点意思都没有。”
圆子陷入沉思中,莫非他装得过了?要不要明天让她赢一下呢。
“你刚才干嘛去了?”禾苗又问,“三急?”
圆子默认。
“你怎会知道我在跑步啊?”
“巡城的士兵看到你了,以为是贼呢,我来抓贼。”
“乱说……”禾苗忍不住微笑,他这会儿终于有点小时候的样子了,不像平时那样一板一眼的。
“没乱说,你本来就是贼。”圆子看着前方,轻声说道。
禾苗突然听懂了。
陈韫写的故事里,书生历经艰辛,好不容易才找到喜欢了很久的女孩子,就会严肃地对女孩子说:“你是个贼,偷走了我的心和魂。”
禾苗打了个寒颤,夸张地抚了两下胳膊:“不要吧,好肉麻。”
“什么肉麻?”圆子侧头看着她,目光深邃。
“就是……”禾苗突然语塞,万一他不是这个意思呢。
圆子说:“我想的和你想的一样。”
“我可什么都没想。”
“我也是。”
禾苗瞪圆子:“你这人怎么这样?”
“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