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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小姐,请到前边来。”
低低软软,让人着迷的南方口音。
施澜微笑着冲她招招手,指个身边的位置给她。
主座上,她身边那人,目光炯炯的看过来。
傅以末低下眼帘,脸上依旧是清清淡淡的表情,一步步走过去。
施澜亲亲热热的拉起她的手:“是这样的,傅小姐,本来应该早点通知你的,但是时间实在太紧张了。”
她停了停,应该是回头看了看曹阳,然后才继续说下去。
“我们刚刚决定,请你做华辰的投资部总监。”
傅以末坐下来,这才缓缓抬起眼睛。
“会很辛苦,但是我们对你有信心。”
曹阳微笑,轻轻的说。
傅以末也微笑,淡淡的,心不在焉的。
“谢谢。”
她说了谢谢。
可是自己也知道言不由衷。
对了,那个人叫什么?
秦诺?秦朝的秦,诺言的诺。
好名字,还有,英俊的男人。
他居然说对了。
十二、回忆是梦里定存的利。。
下班时间,天边是灿烂的夕阳。
傅以末走出电梯。
“傅总,今天不加班啦?”
总台小姐笑着和她打招呼。
她怔住,才想起来,那是在和她说话。
傅总?
她自嘲的笑笑。
是啊,她现在是投资部总监。
其实到不觉得有什么可喜,但是觉得很有趣。
站在街口,她问自己,应不应该去赴那个约会。
那个漂亮的男人,好像又不止漂亮那么简单。
应该加倍小心才对。
可是,他笑起来又是那么单纯,心无城府的样子。
睡着了,微微翘起嘴角,像个孩子。
“傅姐,什么事笑的这么开心?”
小沈从后面跟上来,挽起她的手。
笑?有吗?
傅以末一怔,缓缓收起嘴角。
“傅姐,要请客啊,必胜客!”
小沈摇摇她的手臂,撒娇一样的语气。
年青的脸,简单的快乐,一顿饭也能换来这样灿烂的笑颜。
她在心里叹息,微笑着点头。
从必胜客出来,看看表,已经晚上九点,傅以末站在秦诺那座公寓的楼下,再次问自己要不要赴那个约会,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回头。
“喂!”
有人从一边闪出来,用力拉着她的手。
“不要想逃跑!”
秦诺没有看她,直截拉着她走。
可是,他走错了方向,那条路不通向公寓大门。
傅以末的脚步不觉迟疑了半分。
秦诺回过头来,微笑着看她:“我有说过要你陪我睡觉吗?”
他低下头,温和的问她,两人的目光相遇,她一愣,只觉得心碎。
这是怎么了?
就好像猛然间发现,心被披上件旧衣裳,有着旧时光、旧习惯,可是同时,心也变旧了,旧到连自己都觉得陌生。
于是她沉默,跟着他的脚步。
他领她来到一家装修精致的服装店,九点半钟,已经没什么客人,大厅里空荡荡,却还是灯火通明,好像只为他们两人留着门。
他随手指一件水红色纱裙,然后,他又指了一双镶着水钻的高跟鞋、一件长长的黑色大衣。
标价当然不菲,傅以末已经觉得不妥,可是没法子拒绝。
因为秦诺在微笑,孩子气的,像是在讨好一样。
她只能叹着气,老老实实换上华美礼服。
头发松松的挽起来,项间散落下小小的几络,镜子里的人,是她不曾熟悉的。
原来,她也可以是这个样子的。
那又怎样?
锦衣夜行,再美也是浪费。
“我们去哪里?”
车开上了高速路,她不得不问。
秦诺微笑:“游乐场。”
十三、我站不住,马路在跳。。
半个小时后。
傅以末站在陌生的大厦前发呆,霓虹灯照亮半个夜空,停车场上车流涌动,进出的宾客也都是衣冠楚楚,就连泊车小弟也帅到没天理。
这是,游乐场?
秦诺从身后走上来,揽着她的臂,拉着她走进大厅。
立刻有人上来接过他们的大衣,有人微笑着问好。
傅以末被眼前的场景吓一跳,定定站住。
大厅里挤满一排排老虎机,各色男女在各自的机子前专注操做。
硬币哗哗响,赌博机叮叮咚咚,装扮成兔女郎的服务小姐穿梭在人流中。
这是……
“别告诉我你没听过地下赌庄这回事?”
秦诺揽揽她的臂,在她耳边轻轻说。
她暗自吸着气,几乎想转身逃跑,可是不知为什么,却还是被他牵着手,一步步走上楼梯。
坐上牌桌,她在一边看着他出牌,下赌注。
几千几万的筹码丢下去,眼睛眨也不眨。
赢了,孩子气的微笑。
输了会怎样?
她皱皱眉,想不起他是否有输过。
这个男人,到底是怎样的人?
有车,还要挤地铁,公寓不大,花起钱来却大手大钱。
有没有工作不知道,赌起来却很在行。
“来,这次你来。”
他突然站起来,把她推到桌边。
傅以末吓一跳,摇头。
“你会喜欢,我第一次见你时就知道,你会喜欢。”
他冲她眨眨眼,在她身边坐下来握住她的手,转过头去向小弟点头。
她不懂,听着他在旁边叫牌,他点头,她也跟着点头。
他点起一支烟,吸一口,塞进她嘴里。
她渐渐镇定下来,用心观察,给出合适的筹码,换来超值回报。
居然,赢的次数居多。
二千、三千,一次次进账,她觉得惊奇,眼睛一点点亮起来。
不记得过了多久,他突然在她耳边说:“这一次,我们全押上。”
她转头,诧异的看着他:“这太疯狂。”
可是看到他的眼神,她选择沉默。
好吧,换个方式。
“我一向不是走运的人,这样玩,太疯狂。”
秦诺不已为然的笑笑:“这样更好,不走运的人一旦走起运来,会走鸿运。”
她还在迟疑。
“你在怕什么?”
他揽着她,把桌边花花绿绿的筹码推出去,向着小弟点头。
然后他说:“人这一生,总有那么一两次,会想全力搏一搏,你怎么就知道你会输?”
“而且输了也没关系,大不了再来一次。”
他自她手中抽出那只烟,吸一口,淡淡吐出来,然后转过头来,低头看着她。
“如果输了,我就留下来打工还钱好不好?我发誓,我不会把你押在这里当小妹的。”
他冲她眨眨眼,吸一口烟,淡淡吐出来。
灯光下,他微微扯起嘴角,靠在椅背上,玩世不恭的表情,像是主宰这场游戏里的国王。
傅以末觉得眩晕,几乎忘记自己身在何地。
十四、该哭的却笑了, 就。。
一从豪华赌场出来,就有小弟把他们的车子开到门口,傅以末看看表,竟然已经是凌晨四点,她坐进车里,呵着手,随手把手里的纸袋丢进后座。
纸袋并不轻,全是一捆捆崭新的纸币,秦诺交给她时,也只是扬扬眉。
原来,在他眼里,这真的只是场游戏而已。
傅以末觉得困倦,眼睛很疼,只想闭上眼,好好睡一觉,心想,熬夜豪赌,这种疯狂是电影里才有的情节,而她只是个普通人,对她来说,这刺激的一夜终于还会产生副作用。
秦诺拉上安全带,侧过头来看着她。
她坐在那里发着呆,脸色微红,眼睛里水汽蒙蒙,不发声音,小小软软的唇却令人渴望。
于是他手伸出来,微微用力,抓住她的肩揽过来……
再亲密不过的距离,他几乎就要吻她。
但是他只是在她脸颊边轻轻呼吸,小心闻着她身上的香气,极有耐心的等着她。
她有瞬间的迷乱,觉得渴,忍不住伸出舌头来舔舔自己的嘴唇。
她先是听到他低声吸着气,然后,他开始吻她,辗转之间,两个人都意乱情迷。
身体开始发热,像是有温暖黑色的海水,缓缓漫上来,湮没理智,湮没窗外的灯火。
她有奇异的感觉,身体困倦,思维困倦,刚才不过喝了半杯红酒,她却醉的这样深。
他倏的放开她,转过身子,发动汽车。
傅以末松一口气,软软靠在座椅上,侧过头,孩子一样的表情,迷茫的看着窗外。
黑色的高速路,橙色路标一排排向后倒去。
世界很冷。
很冷。
秦诺在后视镜里看一眼她,伸出一只手来,握住她的手。
他的手很温暖,坚定,有力量。
她闭上眼睛,很安静,渐渐睡着。
醒来时,天光大亮。
车窗外人声嘈杂,傅以末睁开眼,看到秦诺站在车外吸烟,而头顶上,就是三十九层的华辰大厦。
她看看表,已经中午十一点。
居然睡了这么久?
脖子酸困,她转转头,终于想起今天还要有个重要的投资评估会要开。
真是糟糕。
她跨出车门,顾不上打招呼,直截奔进大厅。
“傅小姐。”
门厅小姐喊她的名字,一脸诧异的盯着她。
“会议取消了,曹总请你一来就去他办公室。”
傅以末点点头,走进电梯。
十分钟后,曹阳办公室。
他抱着肩,远远打量着她。
“啧啧,瞧瞧,你是灰姑娘吗?还穿着水晶鞋,你的南瓜车呢?”
他走过来,抓住她的臂,俯下身子看她的眼睛。
“升职第一天就迟到,还穿成这个样子?”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觉得痛,可是,她却沉默。
“小末,小末,你清醒点,你一向不是那么笨的女孩,对不对?”
“那我应该怎样?”
她抬起头来,慢慢的说。
“每天加班到十二点,按时回家,睡醒了再接着工作?”
没有朋友没有正常的涉交圈,生命里就只有工作、工作、工作。
生病了也是一个人,过生日也是一个人。
无数次累到想要哭,疯子一样对着电脑自言自语。
她淡淡的看着他的眼睛,轻轻的说。
“够了,已经够了,我不要,再过你给的生活。”
她自他手掌间抽身而出,转个头,镇定的离去。
曹阳在身后看着她的背影,鲜艳的红,像一团小小的火焰,越来越远,转过楼梯角,看不见。
十五、一个人一整夜,无法。。
杨娟看看曹阳,再看看施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上周的简报摊开一桌子,有几张还被凌乱的丢在地上。
两个上司都沉默不语,一个安静的看着窗外,一个埋头品着咖啡。
办公室里有暴风雨的气息,她闻得到,可是摸不着头脑。
早就过了下班时间,可是老板还没走,她刚刚送进来的简报被丢的到处都是,她怎么敢自行离开?
施澜放下手里的咖啡杯,撞在玻璃茶几上,小小的“叮”一声。
她注意到杨娟的不安,冲着她笑笑:“没事了,下次送简报的时候再不要搞乱顺序了,下班吧。”
杨娟松一口气,如蒙大赦一般慌慌张张离开。
施澜这才微微调整了坐姿,轻轻的说:“曹,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发这样大的火?”
曹阳面无表情的看着窗外,只是微微眯了一下眼睛,像是被风吹了一下,闪了一道光。
然后,他缓缓转过头来,露出一个微笑。
有点疲惫的,温和的笑容。
“你以前有没有这样的感觉?太多人的身家压在自己肩上,不能随便喊停,不能半途休息,要一直向前一直向前,直到喘不上气来。那感觉,怎么说呢,有点像是……”
他皱起眉,像是在想一个合适的比喻词。
施澜站起身来,走到他身后,伸出手来揽住他的腰,脸贴在他背上,轻轻的说……
“惨过坐牢。”
她微笑,声音软软轻轻,带着鼻音。
“十九岁那一年,姐姐忽然去世,我第一次进入董事会,那时就尝过这种滋味。”
曹阳低低笑出来,她感觉到他的身体在轻轻抖动……
“哦……十九岁?”
他揉揉眉头,好脾气的捉着她的手,把她拉到眼前。
“那时你还在念书吧?都没问过你是念哪一科?”
施澜靠进他怀里,深深吸一口气,笑的有点凄凉。
“说了你都不信,我那时念的是香港医大儿科系,你看,我本来是有机会做个儿科大夫的。”
曹阳轻轻的“哦”了一声,有点意外,忍不住用力抱抱她的肩。
“那么你呢?你的十九岁是怎样的?”
施澜仰起脸来,看着他。
他一愣,缓缓抬起头来,看向窗外……
十九岁。
哦,几乎忘记了,他的十九岁。
大学里的伙食总是很差,大学里的年青人却异常的贪吃。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男生爱跑爱跳,女生开始学着打扮自己,他从一进校就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身边早早网罗了一票铁杆兄弟。
岁月静好,阳光灿烂,那是他和小末最快活的一年,唯一的烦恼就是小末的学费。
他永远记着那天,周末,下着雨。
他在校门口等小末,远远看到她走过来。
没有撑伞,身上还是那件旧衣裳,已经全部被淋湿。
他吓了一跳,跑过去,扯起自己的运动服来给她遮雨……
她牙齿冻的“咯咯”打着颤,惨白着一张脸,直愣愣看着他。
他急的要命,把她揽进怀里。
“怎么,他们都不肯给学费?那也没关系,有我呢,我们一起想办法。”
她不吭声,咬着嘴唇,小小倔强的脸。
然后,她微笑,笑出眼泪。
被抛弃,一次又一次,她告诉自己不再相信。
不再回忆,不再试探,不再想往。
这样就不会失望,不会觉得痛。
唯一的副作用就是,会有点儿冷。
她抓紧他,本能一样,贴紧他的胸膛。
近到听得清他的心跳,听见他的血液在燃烧,好像看到小小的火苗在“扑扑扑”的烧。
真温暖。
真是温暖。
生命里唯一的光和热。
十六、到现在发现你的甜蜜。。
天渐渐黑下来,整片办公区里就只有傅以末的房间里亮着灯,换掉的那条长裙被随手丢在办公室的小沙发上,软软柔柔的轻红,带着淡淡的酒香,在这一片浅灰色的办公家俱里,像是一朵刚刚凋落的花,显得突兀而寂寞。
傅以末皱着眉头,仔细看着电脑,脸色凝重。
难怪早上曹阳会发那样大的火,就在她失踪的这半天,两大股市,三千多只股票纷纷跳水,已经连续上涨了近三个月的股市终于开始下探,华辰重仓的那些股票,有十几支跌停,剩下的也接近跌停,而她做为投资总监,却连影子也找不到。
才翘班半天而已,就天下大乱,看来,她确实没有当官的命啊。
她摇摇头,对着电脑苦笑。
再看看时间,已经十一点半,她揉揉眼睛,关上电脑。
关上电灯、关上空调、关上门。
她一边系紧腰带,一边埋下头……
大衣上有着并不陌生的味道,淡淡的烟草味,混合的植物的清香,给人的感觉,很温暖。
她不由想起那个男人。
年青、英俊,说话半真半假,笑起来很无辜,可是,眼底偶尔的闪光,却有点坏坏的。
在他面前,她总觉得自己笨拙。
笨拙的掩示,笨拙的躲避。
这样的小心翼翼,像是最初迷上吸烟时,痛恨那点光,却渴望上那道烟,明明很怕会沉湎,却本能般靠过去,同他在一起,又危险又刺激,分分秒秒皆是如履薄冰的感觉。
可是,即便是她,也还是清楚的品尝到了那种被宠爱被呵护的感动,她对自己说,一点点,只要一点点就够了。
还来得及,只要一点点,就不会上瘾,不会有副作用,对吧?
大厅里已经没有人,只有保安屋的灯光还亮着。
她不敢多逗留,双手抄在口袋里,匆匆走出大门。
刚走下台阶,就听到身后打着车喇叭,她让了一下,那辆车还是不依不挠的跟着她,于是她回头。
秦诺坐在车里,头靠在椅背上,嘴里叼支香,冲着她懒洋洋的挥手。
“上车。”
傅以末愣了一下,远远看着他,皱着眉,随时会逃的表情。
他摇下车窗:“小姐啊,我等了整天,肚子都饿瘪了,你就屈尊陪我吃顿夜宵,可好?”
又来了。
这种表情,这种语气,任她多硬的心肠也拒绝不了。
傅以末暗自叹气,安静的坐进车里。
一路上,她都不说话,头侧向一边,靠着车窗,让秦诺总以为她已经睡着了,一遍一遍转过脸来看,可是没有,她只是有点累,淡淡看着那些路灯。
到了地方,她迟疑着下车,看着水晶宫一样的餐厅,脚步发软。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