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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不会。
那么危险的信任,那么危险的情感,明明笑容像蜜糖,却是能让人走火入魔的无解毒药。
所以那温情,还是让它自生自灭吧,最好永远也不要去碰触。
秦诺呆住,半晌才缓缓站起来,苦笑:“原来你还是……爱着他?”
他转身,背影让人心疼:“那么,是我自作多情了。”
她咬牙不做声,默默流着泪,心里觉得痛。
不过,爱情就是这样,爱一下,痛一下,然后,就过去了。
会过去的吧?不会永远这样痛吧?
会的吧?
三十六、一分钟,拥抱多想。。
雨停,夜深沉。
傅以末卷着被子坐在黑暗里,脸上木木的,没有泪。
内心挣扎,好痛。
秦诺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叼支香烟,并不吸,埋头看着自己的手。
时钟滴答响,家俱投下黑色的影,世界多安静。
他也觉得痛,痛到麻木。
却还是想,守在这里,守着她。
不想变成这样。
不想她又变回到最初相遇时的样子,冰冷的眼神,凉薄的灰色的背影,连呼出来的气也仿佛是冷的。
不想她忍耐再忍耐,什么也不说,开心了也沉默,不开心也是沉默。
他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手掌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叹气。
“小末,你冷吗?”
她不吭声,茫然抬起头来看他。
他在她身边坐下来,伸出手圈住她:“我冷。”
我冷,请温暖我。
亲密的拥抱,紧紧的拥抱,不能呼吸了也好,时间停止了也好。
不能说,其实多么想念这温热怀抱,惧怕孤岛一样的寂寞,怕被放弃,身体每一寸肌肤也在渴望。
所以,请不要留在我手指不能触碰的地方。
与此同时。
施澜蜷坐在沙发里,默默看着曹阳。
原本就是英俊的男子,现在身上更多了几分成熟和睿智,眉目间偶尔还会看到凌利的光芒,即使是现在,身上穿着睡衣,困倦、皱着眉,也还是一样令人心折。
她像是十几岁的小女孩一样,定定看他,移不开眼睛。
“怎么还不去睡?”
他看着电脑,声音淡淡的。
“曹,我想知道,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他停下手,抬起头来看她,平静无波的表情。
“你想知道?”
施澜点头,想了一下又开口:“我们是夫妻啊,无论怎样我都会帮你。”
他看她,微笑。
“怎么做我还没有想好,但是无论怎样,我不会放弃华辰,也不会让华辰撤出大陆。”
“……?”
他转过身来,向她伸开手臂,微微抿着嘴角。
她一怔,本能般向他走过去,被那手臂圈进怀里。
他眯了眯眼睛,头靠在她腰上:“为了华辰的今天,不是我一个人在努力,我不会让它就这么挎掉。”
“可是爹地他说……”
他紧紧手臂,打断她的话。
“你的爹地,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保留华辰对不对?”
施澜怔住,缓缓低下头……
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声音平静。
“请秦诺来当投资总监不过是试探他,他拒绝说明他回来的目的就是要拿回华辰,所以,你们才要把全部资金转移到澳洲去,就让他收购个空架子。”
“你的爹地,从让我当上执行董事的那一天起就已经打算要牺牲掉我和华辰了,对不对?”
他低笑。
“这可不行,我不同意。所以,没那么容易。”
这声音,让施澜觉得微微刺痛,不由伸出手去抚摸他的头发。
“我们去找爹地好不好?请他调出钱来给华辰注资?”
曹阳站起身来,默默看着她,半晌才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他要是能这样做,秦晟早成你姐夫了。”
施澜吓了一跳,震惊的看他,脸色苍白。
他侧过头,不再看她,凝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夜色。
“总会有办法的,我总会想出办法来保住华辰。”
“所以,你得先想好,要站在哪一边?”
施澜打个寒战,想起许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也是这样黑漆漆,她被争执声从梦中惊醒,站在走廊里,听到大姐在哭。
那时她还小,无忧无虑的年纪,对商场上的事一窍不通,因为从没见到过大姐那样伤心,所以害怕,光着脚站在地板上,只觉得冷。
当日爹地也问大姐:“你要站在哪一边?”
现在她才知道,当日大姐的选择有多么痛苦。
不不,我才不要,这选择太痛苦。
我已迷路,不想结束,不想结束。
施澜摇摇头,揽住曹阳的腰,头埋在他胸口。
他叹气,摸摸她的头发:“这样你就觉得为难啦?看来你从不曾为了得到什么而努力战斗。”
他低笑,自嘲的语气:“呃,你当然不会,像你这种人,看上了LV就决不会买GUCCI,你的世界里就只有喜不喜欢的问题,从不考虑能不能得到,你怎么会知道失去是什么滋味?付出代价又是多么痛?”
施澜觉得冷,拼命贴近他的胸口。
是的,没错,她想要的总能得到。
是她贪心也好,逞强也好,这温热怀抱,这喷薄心跳,她就是想要。
不管用什么法子,她要留下他。
三十七、有些情绪我不想遮。。
天边染上鱼肚白,窗外的天空渐渐变成惨淡的青灰色,雨后的清晨,空气微凉,也不知从哪里传来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傅以末慢慢醒过来,静静看着身边的人。
她身上还卷着被子,他却以奇特的姿势把她圈在怀里,脸上表情平静,微微皱着眉,小孩子一样。
他一定是累坏了,脸颊瘦下去,几缕乱发挡住眉毛,嘴唇抿成一条线,安静的让人想去亲吻去抚摸。
可是……
那些记忆慢慢恢复,她怔怔看着他的脸,心脏抽痛。
良久,理智战胜迷恋,没有泪水,没有亲吻。
就这样仔细看一眼,当作告别。
身心疲惫。
她尽量做到小心,悄悄穿上衣服,还好旅行包没来得及打开,需要带走的东西也不多,她稍做整理,逃跑似的离开。
都走到门口了,还是忍不住回头,最后再看一眼。
英俊好看的男人,手里拥着一个虚空的被卷,那么依恋信赖的姿势。
她眼眶一热,苦笑。
喜欢这男子,但是,那又怎样?
还没有喜欢到愿意搭上性命的地步。
惹不起,躲开,总行了吧?
爱是坏东西,总是让人心碎,不过没关系,我还有足够力气,可以找个角落一点点把碎了的心重新粘起来。
所以。
让我感谢你,赠我空欢喜。
门声轻响,世界微微震动,然后,一切归于平静。
秦诺睁开眼睛,茫然看着房间。
空气里还留着她身上的气息,被子里还有淡淡的,窝心的的暖意。
可是想起那个女人的背影,心却一点点冷下来。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从不考虑别人的感受,瞧瞧,多么凉薄的女人。
不甘心啊不甘心,可是又有什么办法?是他先爱上的,能向谁去讨公平。
“不行!”
他缓缓坐起来,对着空气微笑。
为什么不做选择,为什么要像逃兵一样不光彩的溜走?
日升日落、花开花落,甚至生离死别,世人,躲得开吗?
三十八、终于有一天我们 。。
三个月后,西北高原上的望北村。
秋老虎的天气,大太阳底下又热又干燥,空气里是带着腥气的尘土味,没有风时,连呼吸也变得困难,天空晴朗到让人难以忍受,住在村口的刘嫂刚刚从地里摘了只西瓜,用刀开了,沙瓤黑籽,汁水甘甜。
“石头,去,把这半只瓜给你们傅老师送去。”
她一边用刀切开西瓜,嘴里说个不停:“那么漂亮的女老师,跑到咱这个穷地方来教你们这些毛头小子,真是难得,你们啊,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她儿子小石头答应了一声,抱着半只西瓜嗵嗵嗵的跑出去。
刘嫂看着儿子的背影,自言自语:“这小子,以前让多少老师一提起来就头痛,偏就让说话细声细气的傅老师给降下了,说到底还是大城市来的老师有本事。”
村东头那一排简陋的平房,就是村小学,操场边有土砖垒起来的花坛,里面开着一株株红色的大丽花,是一种俗艳放恣的美。
太阳正好,傅以末刚刚洗完头发,坐在窗边,晾晒着头发,桌子上放着小石头送来的半只西瓜。
微风轻轻吹动,拂起窗帘,一下下扑打着,她微微仰起脸,眯着眼睛,享受这难得的安静。
这是偏远的小村庄,远到连买生活用品都要坐上两个小时的车到县上去才行,不过,也正如她所愿,终于与之前的生活断了联系。
没有报纸,不看电视,也不听广播。
其实,这么大费周折,她所想要的,也不过是忘记一个人而已。
以最原始最本质的状态活着,这样过下去,不是也挺好的?
不不不,她对自己说了谎,其实一切也没那么好。
第一次知道,放弃原来这样痛,痛到让人每分钟都在后悔,随时想转回身去,找到那张温暖的笑脸。
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那一晚,他在漫天风雪夜里来找她,独自站在冷风里,无限寂廖的那个回眸。
怎么可以忘记?
她叹气,恨自己没出息。
是她怯懦,逃兵似的跑开,连带放不下的情感一起割舍掉,因为她无法选择,不忍心看结局。
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还能够当做没事人一样,吃饭,睡觉,同那人手拉手,一起聊天看风景,可以吗?
当然不行。
她做不到。
人生怎么这样累,爱与不爱总是两难,所以,还是躲开最好,永不相见,只做怀念。
“傅老师,在吗?”
窗外有人叫她,把她从沉思中惊醒。
她走出门来,看到村里的会计小李站在花坛前:“我现在要去省城,你可有要买的东西?”
小李是村子里唯一的高中生,在这里算是高学历了,见识广,是个热心人,对傅以末也份外关照些。
傅以末笑笑:“谢谢你,不用了。”
小李冲她挥挥手里的报纸:“现在城里人都流行买股票,听说是比存钱更好呢,村长说了,派我去打个前战,要是真能赚钱,就帮村子里每一户都开个户炒炒股票,傅老师,要不要我帮你也开个户?”
她一怔,摇头:“不,不用,我不碰那东西。”
小李到底年青,瞧她面色不对,只当她是害怕。
“傅老师是大城市来的人,是不是也怕股市有风险啊?”
她愣了一下,点头。
是的我怕,有些游戏,我玩不起。
她看着小李离开,那个轻松无忧的背影让人感动。
简单的欲望,朴素的生活,多好。
她本想说,欲望多了人就会变的不快乐,纷争仇恨全是源自对金钱的渴望,可是,对着那张憨厚笑脸,她说不出口,说不出口,只好沉默。
帮不上忙,那就什么也不做,转身离开就好,没错吧?
午饭时间刚过,孩子们三三两两的来学校,操场上开始热闹起来。
傅以末抱着那半只西瓜走过操场,准备和孩子们一起消灭掉,迎面走来刚从县上开会回来的老校长。
“小傅老师,谢谢你啊。”
老校长一头汗水,笑眯眯的说。
谢什么?她一愣,皱眉。
“五十台电脑,得好多钱吧?”
老校长掏出手帕来擦擦汗,又说。
她大概算了一下,点头:“是啊,校长,五十台电脑,怎么也得几十万呢。”
老校长伸出手来拍拍她的肩:“没想到小傅你这么热心啊,不但来支教,还给学校捐电脑,我现在就去找村长说,一定要好好谢谢你。”
等等,谁捐电脑啦?
傅以末吃了一惊,拉住老校长:“校长,你说……我捐电脑是怎么回事?”
老校长呵呵笑:“行了,你对我就不用打埋伏了,早上县教育局就接到那批电脑了,就是你委托朋友买的,指名捐给咱们学校那五十台电脑,估计马上就到咧。”
他拍拍头:“呃,我还要找间教室做电脑房,得赶紧,得赶紧啊。”
老校长转身走开,傅以末留在原地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身后有停车声,才直觉般回头。
嘴上说:别是那人,别是那人。
心里却骗不了自己:就是他,就是他。
秦诺走下车来,亚麻衬衫,浅灰裤子,抿着嘴角,双手插在口袋里,懒洋洋的笑。
除了他,还能有谁笑的这样好看?
她走了两步,又停住。
真丢脸,他什么也不用做,就只是轻轻一笑,她就全线崩溃。
这算什么,算什么?
“你,怎么找来这里?”
他看着她,叹气,向她走过来。
“我去看了外婆,看到了你请领居帮忙出售老房的信。”
“等等,等等,不是说这个……”
她伸出手支在他胸口,挡住他向前。
“你,不用复仇了吗?”
他眼里闪过一道光,好脾气的微笑。
“这么久你都不看报纸吗?”
他叹气,站在原地,无奈的笑。
“华辰是已经换了大股东,不过不是我,而是,曹阳。连城控制的18%的股份和施澜手里25%的股份已经全部转到他名下,现在,华辰可是曹阳的天下。”
她有点意外,手臂缓缓垂下:“为什么?”
他就着她的手轻轻一拉,把她拉进怀里。
“你不觉得,在我们这些人里,就只有曹阳是真心为华辰着想吗?”
他顿顿,声音悲凉:“呃,也许,还有你。”
有些话他不能说,只是希望她会懂,不,就是不懂也行,只要能,好好的站在眼前,说话,呼吸,眨眼睛,做什么都好,就是骂人也可以。
他低下头,吻吻她的头发:“人只有向前看,才能找得到幸福,对不对?”
傅以末一愣,眼眶红了。
这个男人,明明身上背负着仇恨,心思慎密,步步为营,一点点收网,眼看就快要成功了,可是,现在他却放弃,嘴里说:人只有向前看,才能找得到幸福。
原来,没有往事的束绊,人才可以走得更远,心才会更温暖。
现在她才明白这道理,晚是晚点,但总归还来得及的吧?
她吸气,仰起头来看他:“那个,你说要养我的话,现在还算数吗?”
他低头看看她的脸,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晚了,我现在不能养你啦。”
他吻吻她的额头,忍着笑:“我已失业,这次要换你来养我。”
傅以末微笑,头埋在他胸口,耳朵贴近他的胸口,渐渐听到心跳,觉得很安心。
“好。”
天蓝好阳光,生活多美好。
秦诺松口气,缓缓笑出来。
我愿用我所有,来留住你的欢颜。
曹阳的番外
2007年12月24日夜,墨尔本,蓝色圣诞节。
已近午夜,但街上人流汹涌,到处是狂欢的人群。
街边的橱窗还亮着灯,一排排精美礼物发着光。
因为是狂欢夜,商场里反而很安静,落地玻璃和水晶帘灯隔出来的休息区里,曹阳一身休闲服,坐在深红色大沙发里,手里端着一杯咖啡,正静静看着窗外灯火辉煌的街道。
此时的B市一定下雪了吧?
初到B市时正是冬天,到处白茫茫一片,天和地也分不清楚,他和小末所有的行李就是一大箱工具书,租住在最便宜的地下室里,没钱、没房子、没工作。
白手起家?说的容易,要得到哪能不付出代价?尊严、骄傲、天真的信仰,全是无用的东西,不要了也好。
直到进了华辰,工作安定下来,他也常常会梦到四处酬钱时遇到的冷眼,四面皆是空洞灰色的墙,冷风灌进来能把人冻僵,他握着拳,轻轻对自己说:不行,我不放弃,我要让小末活下去,我们都要活得更好更富有,为着这个,叫我做什么也可以,出卖身体算什么?就是出卖良心也没所谓!
醒来时,看到小末就睡在身边,头挨着他的肩膀,呼出暖暖的气息,让人庠。
她那么信赖他,脸上是没有心机的微笑,可是正是这样,才让他肮脏的灵魂无地自容,只能在她睡着时才有勇气看着她,眼睛湿了一遍又一遍。
他明白自己牺牲了什么,因为代价痛楚,所以更要好好把握机会。
可是永远也忘不掉,这怀抱这微笑,是多么温暖。
刻骨铭心。
“曹,你看这裙子好看吗?”
施澜走进来,身上是件藕粉色大摆连衣裙,在他面前转个圈,“嗵”的一声坐在对面的沙发里。
他心不在焉的笑笑:“不错。”
她从手提袋里抽出一只香烟衔进嘴里,白他一眼,“叮”的一声打着火机。
“都怪你,天天吸烟,搞的我也有烟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