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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成把握?”罗有德并没失望,反而更上心了。在他看来,玻璃这种东西就应该和极品珍珠一样,不是每个珍珠贝里都有的,那么容易烧制,还宝贵个屁啊。
“这个嘛……五成到八成把握,主要看原料合适不合适。”洪涛使劲儿从脑袋里把上上辈子上大学时候做的烧制玻璃试验里的原料回忆了回忆,觉得还是有难度。那时候是去工厂实习,由老师傅手把手的教自己,而且自己当时也没认真学习啊,能记住的具体操作环节不太多。
再说工厂里用的玻璃生产方式是后世里更先进的工艺,谁没事教实习生用土法生产玻璃啊,那些工艺在这个时代一点可能性都没有。而且当时用的都是成品化工原料,很多东西他不知道如何在这个年代去找替代品,而且原料的比例还得不停的实验,很麻烦的。
“能告诉为兄都需要什么原料吗?”罗有德的呼吸都有点急促了,在他看来,玻璃是个贵重的宝贝,一年能做出一件就已经是大匠了,可是洪涛居然说有五到八成把握,这也太吓人了。
“纯碱……算了,还是芒硝吧,要是方便,碱和芒硝都弄点也成,还有石英,石英咱大宋有吧?”洪涛琢磨了琢磨,宋代好像还没有三酸两碱的技术,纯碱这个玩意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弄出来,还是用芒硝代替得了,再加点锯末当还原剂。
不过宋代应该有天然碱,就是那种从盐湖里自然形成的碱块,虽然也不是纯碱,但多少会靠谱点。至于什么地方产这种天然碱洪涛也不清楚,只知道这些东西北方比较多,可惜现在那些地方都被金国和西夏国占据这,罗有德有没有本事搞到还是个问题,如果他真能弄来,自己说不定能弄出纯碱来,那样的话,烧制玻璃就应该有点靠谱了。当然了,如果你弄不来,那就别怪我烧制不出无色玻璃,咱不是没本事烧,而是你没本事弄原料啊。
“亮晶晶的石头?”罗有德不确定洪涛说的石英是不是大宋的石英。
“对,但是别把水晶弄来,不用那么好成色,用水晶烧玻璃就亏了!”洪涛觉得自己和罗有德说的应该是一种东西,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得多叮嘱一声。
“就这些?”罗有德好像觉得太简单了。
“剩下的都是保密配方,我自己弄!”洪涛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哦,是为兄唐突了、唐突了,莫怪莫怪!”罗有德好像明白了什么,赶紧道歉,问别人秘方是很不体面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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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龙子太郎
今晚,振州港外疍家连排船上也挂起了红灯笼,船边上来来往往的都是疍家的小木船,停在这里的几十户疍家人轮流过来参加洪涛和泊珠的订婚仪式了。由于泊家的连排船还在宁远河口,所以只能借用翁家的船操办。其实用谁家的船都差不多,疍家人不管穷富,家里都一个摸样,一条船而已,顶多是底舱存放的粮食多少不同罢了,也就这么点差别。
疍家男人嗜酒,这和他们的生活方式息息相关,不管中外,常年和大海打交道的人都有这个毛病。他们豪放但粗鲁、直率但易怒、热情却凶狠,就像大海一样,没什么固定的性格。高兴的时候风平浪静,比内陆的小湖还文静,生气的时候波涛汹涌,世界上就找不出如此凶险的地方。
每次出远海,疍家人都是用性命去和大海讨一份口粮,赶上渔汛满载而归,三五个月一家子不愁吃喝。赶上坏天气回不来,家里连你的坟头都不会有,生在海上死了也是魂归大海,剩下的人还得继续过日子,绝不会为了你多流几滴眼泪。每年春秋两次远海,就是疍家人的鬼门关,不去吧全家几个月都要挨饿,去了吧不一定能回来,多喝几口酒,让自己的大脑转速慢一慢,少去想这些窝心事情,才是正经的。
不过这些疍家人只在三条船上活动,最西边那条船绝不涉足,因为罗有德、罗大财在这里,除了洪涛陪着,泊福做为主人过来打了个招呼之外,其它疍家人都躲得远远的。他们也不太明白,一个疍家伢子定亲,为啥要请土人海商来喝酒,疍家人和土人什么时候有这种交情了?
对于洪涛这个疍家伢子,大家都不方便说什么,他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谁也说不清,但他独自在大海上搏杀蛟鲨的事情已经在疍家人里传开了。一个人把整片大海都杀红了,那些平素里大家都躲着走的蛟鲨在他面前,就和小鸡仔一样温顺,杀了那么多也不见有一条敢反抗。
神迹!疍家人里不乏被鲨鱼咬伤、咬残的人,对于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只能用神灵来当答案了。再加上洪涛长了一个好身板、后背还纹着一个色彩鲜艳的大老鼠头,和疍家人全都不太一样,这就更给他戴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已经有传言在疍家人里悄悄蔓延,说洪涛是海龙王的儿子,由于犯了家规被赶出了龙宫,所以他不怕凶恶的蛟鲨,那些家伙本来就是龙王家里养的。
这种传言在疍家人里还挺有市场,就连泊家、黄家、陈家的下一代们,也都有点半信半疑了。如果洪涛不是龙子,那他怎么知道用那些奇特的捕鱼方式?他怎么会用那种从来没见过的帆?他怎么能造出来像飞一样的帆船?他怎么知道海尽头国家的语言?这一切都是佐证啊!
“老罗,合伙做生意不是你这样做的,如果什么都是你出,最终玻璃烧出来了,我是算伙计呢?还是算东家?名不正则言不顺,这个买卖做不长远。要我说啊,咱俩还是入股吧,我的烧造技术占三成股份,你出场地、出人力占三成股,剩下四成股份咱们做个价,比如说一百贯一股,由你我优先购买,你我都不要的,可以再卖给别人,但一定要我们两个都同意才成。卖股份的钱就是我们的启动资金,用来购买原料进行试验。等玻璃烧好了,我负责生产你负责销售、我管账你管钱,卖玻璃的钱拿回来刨去成本,剩下的我们两个人按照股份多少来分,这样做是不是公平一些?赔钱的时候不是一个人赔,赚钱的时候也不是一个人赚。”洪涛倒是没听见那些传言,他只在疍家人里转了一圈,就溜号了,主要是语言不通。他们喝了酒之后说话更快,干脆一个字儿都听不懂,还不如来找罗有德聊聊生意呢。罗有德也是这个打算,既然来的时候洪涛都和他摊了牌,那就没必要藏着掖着,这个烧玻璃的买卖他是做定了,只是刚一开口,他的经营方式就被洪涛给否了。
“那你要是烧不出来呢?”罗大财生怕洪涛糊弄罗有德,转着眼珠的试图找出洪涛这个办法中的不合理之处。
“我烧不出来浪费的也不光是你罗家的钱,我也买股份了啊,至少一股!我拖着耗着对我自己有什么好处?我嫌钱多烧着玩啊!当然了,你们罗家也有风险,但谁做买卖没有风险?我这个办法就是把风险均摊到咱们两家人头上,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摊到十家、百家头上。你一家赔了一万贯钱,心疼不?一百家每家赔了一百贯,心疼不?”洪涛很愿意给宋人讲一讲公司的组织形式,不怕他们学以致用,就怕他们不学。自己就是来影响大宋朝往资本主义经济发展的,并不是来蒙他们钱的,没必要怕他们学。
“可是赚得也只有百分之一了!”罗大财听明白了洪涛的意思,其实他心里也认同,只是不太想承认一个南番流民比自己这个大管家懂得还多,忍不住还得顶顶嘴。
“当然啦,在我家乡有一句话,风险越大、利润越高!如果我要有足够的资金,那我就自己干,赚了全是我的,可是赔了的话,也是我自己赔。一家人,不管有多大买卖,总是需要有合作伙伴的,你不可能把从原料开采到销售环节全都掌握在自己手里。只需要把最关键、利润最丰厚的一两个环节控制住就可以了,吃独食是做买卖里的大忌。我们的玻璃如果成功了,光在大宋卖你们就满足了?不想卖到日本去?不想卖到南番去?不想卖到波斯去?不想卖到大秦去?这些东西还得和别人合作,咱们就算有一百条大船,养得起这么多人每年来回跑船吗?算没算过其中的损耗是多少?难道都我们自己背着?”洪涛索性就把后世里的营销网络和产业链概念也说了出来,不管他们听得懂听不懂,反正大概意思他们应该能明白,不懂的词儿他们会自己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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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罗家庶子
“就按洪兄说的办!罗家在万宁有块地,把玻璃作坊放到那里如何?”罗有德一直都没说话,左手食指在右手背上不停的敲击着,估计是在琢磨洪涛所说的这种股份制模式的利弊,最终还是妥协了。
“不妥!玻璃作坊要烧窑,烟尘很大,而且需要保密,放到万宁很难不走漏风声。我问过此地的疍家人,那个西瑁洲就不错,它面积够大,离陆地不远不近,不怕有人窥探,运送货物和原料也方便,不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目前上面也没有人家居住,只有一些疍家人的连排船停靠避风,他们都是我的族人,正好可以帮我们护卫作坊。”洪涛在和罗有德赛船的时候,就近距离观察过这个小岛,上面森林密布,还有座小山,地势很高很幽静。他也问过温老二,合算那是个荒岛,没人居住,就连疍家人也只是在海边砍砍柴,停泊停泊,因为上面没有淡水。
“那个岛子上面没有淡水,倒是可以用船带着木桶运上去,只是不知烧造玻璃的窑口要建多大?”罗有德就住在振州,对这边的地方自然门清。
“说是窑口,其实就是熔炼金银的坩埚而已,并不需要太大,只是要有优质的无烟煤……就是黑色的石头,可以烧的!”洪涛说完无烟煤,发现罗有德和罗大财没听懂,就又解释了一下。
“石炭?”这次罗大财反应的比较快,都会抢答了。
“对!石炭!再做几个大风箱,温度不够烧不出玻璃来。这个窑口的建造,还得麻烦老罗你了,兄弟我不会建窑。”洪涛用手蘸着酒水,在桌子上大概画了一个坩埚窑的摸样,他觉得大宋朝都已经开始玩汝窑了,找个会建窑的人应该不难吧。这个坩埚窑和瓷窑没啥区别,只要把坩埚底座留好就OK了。
“这个简单,要不我们马上就开始?”罗有德还是个急性子,或者说是挣钱不要命。
“这可能来不及,过完中秋节,渔汛就该来了,疍家人要出远海的,我好歹也算是疍家人了,必须跟着去,顺便我也想试试那艘新船去了黑水远洋里表现如何。现在一没原料,二没窑口,我啥也干不了,不如罗兄先在西瑁洲上营造好窑口、工棚和货仓,再准备一小部分原料,我再开始试验如何?”洪涛才没时间去当包工头呢,想和自己偷奸耍滑?他们还不够格!干粗活别找我,咱是工程师,闹着玩呐?
“阿财,我们回去收拾一下,告诉船上,明日便启程去明州。”罗有德这回算是没了问题,起身就要告辞。
“哎哎……老罗,先不急,我还有问题要问你呢!既然咱俩是合作伙伴了,那就要互相有个了解。我这边的情况你基本已经算摸透了,可是我对你还是一无所知啊,这是不是不太公平?你这么急着要弄玻璃,也不光是为了生意吧?你不如把详情和我说说,这样我也放心了,你说呢?”洪涛早就觉得这个罗有德不太正常,你说他性格随和喜欢猎奇吧,他这些日子基本也不怎么打听澳洲的事情了,可依旧缠着自己不放,还对烧玻璃的事情极其热衷焦急。要说他没有别的打算,洪涛都说服不了自己。不管他的事情自己帮得了帮不了,既然合伙做买卖了,互相的情况就得了解,总不能说你是个走私贩子,我也不闻不问和你一起傻干吧。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本来我以为洪兄已经知道了,既然洪兄是个君子,不背后打听别人的家世,那我就如实相告了。我姓罗没错,也是罗氏家族的子辈,但我是庶出,这些产业都是家族的。这几年老大人身体每况愈下,我的几位哥哥又热衷于诗词之道,不太看得起经商之人。一旦我父有事,恐怕我就得扫地出门,所以才不得不为今后打算。琼州的香料、织布产业全都在家族手中控制,我无法插手,丝绸、瓷器又被广州、泉州、明州的行会控制,外人更是插不进去。如果可以烧造出玻璃来,也算是解了为兄的燃眉之急。”罗有德听到洪涛发问,沉默了一下,然后很明确的回答了洪涛的问题。
“原来如此,我顺便多问一句,庶出的孩子不能继承家业吗?一点都不给?”洪涛对于罗有德是不是庶出并没什么意见,他是个合格的商人,懂得舍取、懂得尊重人,这就足够了。但是秉承了解大宋一切规则的原则,还是要问问清楚。
“属于我娘和我的可以保留,家族产业无法染指!”罗有德说起这件事儿也是有点无可奈何,他那几位哥哥整天和一群文人墨客厮混,花销巨大。他那个便宜老爹只是个被贬还致仕了的前通判,如果不是他从年轻时起就经营起这么一家商号,琼州罗家早就败了。可是到头来,他到成了一个局外人,这些年虽然也积攒一些私房钱,可是商号并不属于他。眼看着老父亲一天天老去,疾病缠身,万一哪天一闭眼,向来把自己当外人、当低贱人的那些哥哥们肯定不会再让他把持着商号的大权。一想到自己经营起来的商号就要这么灰飞烟灭,他就一宿一宿的睡不着啊。
“得,我没问题了,这件事丝毫不影响我们之间的合作,只要你不负我,我必不会负你,最少也会送你一份大大的家业。你看,你这个管家又撇嘴了,你们可以不信,咱们走着瞧!”洪涛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也涨了知识,算是心满意足,刚想吹几句牛X,痛快痛快嘴,就看到罗大财在一边偷偷撇嘴,很不爽啊!
“既然洪兄不是外人了,我们是合……合作伙伴,那就不瞒着洪兄了,阿财并不是我的管家,他也不姓罗,他是我的娘舅。能经营这家商号,全靠我娘舅以前跟着别人跑过南番,熟悉海路和那边的坐商。只是为了避嫌,他才不得不改姓罗,当了我的管家,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还请洪兄帮为兄保密!”罗有德也觉得洪涛老和罗大财斗嘴不是个事儿,万一哪天真说急眼了多麻烦,干脆还是实话实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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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又断片了
“其实我家乡也有一个娘舅,对我很好,可惜我很多年都会见不到他了,以后能不能见到还不一定呢……”被罗有德这么一提,洪涛突然想起了自己那个怕媳妇的小舅舅,想起了当年他帮着自己四处打架的情景,和这个罗有德甥舅俩是何其相像啊,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可好,那个高燕在家里还呲牙咧嘴不了。然后自然又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姥姥姥爷、韩雪姐妹以及那些自己喜欢过、一起生活过的女人们,还有洪杉、洪京那些孩子……这个闸门一开,就拦不住了,什么都想了起来。
找到了知音,罗有德也不急着走了,和洪涛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你一碗我一碗,聊一句喝一口,互相诉起了衷肠。要不说酒越喝越近呢,男人这个玩意,都是戴着面具生活,没有点媒介是不肯把面具摘下来的,总要护着那张脸面,就连洪涛这么不要脸的人,照样是小心护着。
可是天天装吧,也有累的时候,也有烦的时候,有了酒这个东西,好了,就有了一个让自己放纵、放松的借口。适当的摘下面具活一会儿,也是一种精神调剂,虽然有时候会有一些想不到的后果,但这个事儿吧,是好是坏很难讲。比如说今天晚上吧,洪涛就喝多了,喝这种和啤酒一样的宋朝米酒他居然喝多了,这要没个六七升的量还真不答应。
洪涛喝多了,那就是一个后果啊,断片呗!后面的事情他全不记得了,反正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船篷里,四周静悄悄的。他先摸了摸自己身上,还好,和以前不一样,以前一断片身边就多个光溜溜的女人,这次还穿着衣服呢,而且身边也没人。然后他又撩起破布帘子向外张望了张望,还好,还是在振州港里,就算他不认得这里的摸样,这些连排船上的味道他也认得,太臭啦!怪不得有个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的典故呢,这尼玛各种咸鱼、瑶柱、鲍鱼干的味道可真太足了,自己居然能在这里睡一宿,太阳晒屁股才起来,可见宋朝米酒的后劲儿也是不小的,但凡弱一些,半夜就得给熏醒。
“大人,您醒啦?需要吃东西吗?”听到船篷里有动静,原本默默坐在船边的一个人影转过了头,露出一张满脸黄红色大胡子的脸。
“卡尔啊,大人这词儿怎么也得用在贵族身上吧,用我身上是不是有点浪费啊!”卡尔刚才坐在船头正在向上天祈祷,祈祷什么洪涛没听见,估计就是什么让他早日回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