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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兴华县唯一一家大型涉外酒店，县里档次稍高一点的宴会，都在此举行。县政府在此有个定点，算是县委县府的一个官方接待处。
沈临停好车，跟马元超一起上了三楼，推开了305的包房门。
包房内，宋秋萍正陪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男子说话，此人身材中等细眉大眼，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给人的感觉即精明又有几分清高。
在场的还有县经贸委和招商局的干部。
沈临跟这些县里的干部也是熟人了，见到沈临两人进门，几个人纷纷热情地起身跟沈临握手寒暄。
宋秋萍也起身来微微笑着：“沈董，来了。这位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我的老同学郑凯郑总——老郑，这位就是翰宇商贸公司的沈董，也在我们县里投资兴业，正在建设一个生态农业立体项目。”
沈临跟宋秋萍握了握手，然后就客客气气地主动伸出手去：“你好，郑总。”
郑凯有些矜持地起身来跟沈临草草一握手，态度谈不上冷淡但绝对不能说是热情：“你好。”
沈临看出了对方的傲气和敷衍之意。
不过，他也并不在意，他之所以肯出席这种公开的场合，无非是给宋秋萍和县里的干部一点面子，说白了还是为了日后在兴华县的长远发展。至于这郑凯是咸是淡、是荤是素，他都无所谓。
沈临阅人多矣。
他一眼就看穿了郑凯其人的秉性。
骄傲、自视甚高，可能是年少得志的关系吧，也或者，也与他京城人的身份有关。
郑凯是地地道道的京城人，皇城脚下成长起来，父母又是国家机关的公务员，虽然职位不高，但也勉强算是干部家庭。再加上他大学毕业后进入京城大企业——光大制药工作，从小职员一路走上执行副总裁的高位，年薪超过百万，可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
如此种种，郑凯在兴华县这种小县城里，遇上沈临这种在他眼里不值一提的地方小公司老板，有几分傲气也在所难免。
但郑凯没想到的是，宋秋萍竟然让沈临坐在了第二主宾的位置上。
第一主宾当然是郑凯的老板——光大制药董事长魏光大。今天宋秋萍设宴宴请魏光大，当然魏光大是主角。可除了魏光大之外，郑凯觉得自己该坐那个次宾的位置，可惜宋秋萍让沈临坐了——更让郑凯暗暗恼火的是，沈临竟然没有一点客气和谦让，说坐就坐上了，大刺刺地。
所以，从一开始，郑凯心里就有点别扭和不舒服。
不过，对此，他勉强还能保持良好的外在风度。
但接下来，他突然敏感地发现，宋秋萍对沈临的态度有些微妙和暧昧，他的心里就妒火熊熊燃烧起来。
郑凯在大学里就追求宋秋萍，没有成功。大学毕业后，大家都各奔前程，前几年也没有联系。后面这两年，郑凯又联系上了宋秋萍，听说宋秋萍当了副县长又结束了那段还不足半年的短暂婚姻，他就心头活络起来，果断跟身边的女人分手，向宋秋萍发起爱情攻势。
但宋秋萍对他的殷切没有任何回应。
郑凯并不死心，这一次介绍魏光大来兴华县投资项目，也是怀有向宋秋萍示好的意味。
察觉到宋秋萍对沈临似乎有点意思，郑凯心里吃味，就直接表现在了脸上。
因为魏光大还没有赶过来，所以暂时也没有开席。宋秋萍带着几个人随意闲谈，等待着魏光大。
可不管沈临说什么话，郑凯总是“唱反调”，话里带着明显的刺。
“沈董的公司注册资金多少？”郑凯故意问。
沈临轻轻一笑，眉眼间掠过一丝清冷：“鄙人的公司是小企业，刚成立不久，注册资金一千万，小打小闹的，不比光大制药这种大企业，家大业大。”
郑凯大刺刺地挥了挥手：“一千万啊，的确是有点少。不过，也算是勉强起步了。有秋萍这边的支持，相信你的公司也会逐步做大的。”
“呵呵。”沈临耸耸肩，不以为意地一笑：“以后还请郑总多多关照。”
沈临说的是一句场面上的客气话，但郑凯却用居高临下的目光望着沈临，声音不咸不淡地：“关照谈不上，既然是秋萍这边介绍的，将来有机会，我会留心的。”
见郑凯这厮竟然借着杆子往上爬，沈临心里暗暗冷笑，嘴上却不动声色：“那就谢谢郑总了。”
“你在县里投资的这个什么项目——投资多少？”郑凯又挥了挥手，傲然问道。
沈临见他问的越来越离谱，态度也越来越离谱，眉头一皱，看在宋秋萍的面上也没有发作，只淡淡道：“小项目，不值一提，也就是四五百万的样子吧。”
郑凯故作讶然，旋即一晒：“这么点？”
郑凯扭头望着宋秋萍笑：“秋萍，这就是你们县里去年引进的重点项目？几百万的项目……呵呵。”
如果说前面郑凯的话还勉强靠谱，后面这句话就流露出了赤果果丝毫不加掩饰的轻蔑，非常不礼貌了。
宋秋萍柳眉一簇：“项目不在投资额度高低，只要是来我们县里投资、支持我们的经济建设，都是我们的客人和贵宾。再说了，沈董这个项目后续还有大量的投入，而且我们看重的是跟翰宇公司长期的合作。”
郑凯嘴角一撇，笑容更加轻蔑和不屑一顾。
沈临不动声色，但马元超却在一旁坐不住了。
他怒视了郑凯一眼，心说这人太过分了，狂个鸟啊，不就是光大制药的一个副总吗？副总，不过是高级打工仔而已，沈临是什么人？那可是潜龙的大老板，在京城跺跺脚都要颤三颤的大人物，你郑凯有什么资格在此指手画脚？
马元超心说，光大制药的老板魏光大老子都认识，在潜龙面前，魏光大都不算什么，何况是你小小的郑凯？
马元超冷冷一笑，插话道：“宋县长，我们翰宇公司虽然刚刚筹建，规模不大，在县里投资的项目更不是什么大项目……但这好歹是沈董个人的产业，是实实在在的投资，对县里经济建设的支持也是实实在在的，不像有些人口气挺大，实际上……”
马元超故意针锋相对地撇了撇嘴：“一千万的注册资本金是不多，四五百万的投资也不大，但有些人也拿不出来吧？我就说吧，老板再小也是老板，我们这种打工仔职位再高也还是打工仔，层次不一样的！”
马元超的话非常直白，直接就说到了郑凯的脸上。
郑凯脸色涨红，恼羞成怒，却一时间没有理由发作起来，只好咬了咬牙望着马元超阴沉道：“这位老弟是什么人啊？在何方高就？”
马元超轻笑一声，毫不示弱：“回郑总的话，高就谈不上，我是翰宇公司的一名普通员工，指望沈董给口饭吃！”
见马元超“得寸进尺”，郑凯面子上拉不下来，眉梢一挑，正待发作，却听沈临插话道：“宋县长，我们在青石寨的项目遇到了一点阻力，我准备找找乡里的领导，还要麻烦你帮着给协调一下！”
宋秋萍有些不满地瞥了郑凯一眼，转头望着沈临微笑：“没问题，下午我就直接给青山乡的人打个招呼。我说沈临，有事让马经理去跑跑就成了，何必你亲自出面？”
宋秋萍扬手指了指马元超。
宋秋萍和沈临这么一说话，就打断了郑凯的“气急败坏”。
不多时，县府办的一个副主任就陪着魏光大上楼来。
宋秋萍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郑凯也收敛起不虞的心神，媚笑着一起走上去迎接自己的老板。
“魏老板，欢迎啊！我今天代表县委和县府两位主要领导对你的到来表示热烈的欢迎！本来啊，王县长是要亲自出面的，但上午突然接到了市里的电话通知，赶去市里开会，临走的时候，再三嘱咐我要给他带好，中午招待好魏老板！”宋秋萍说了几句场面上的客套话。
县长王宏聚本来要出席，但临了有事就取消了行程，这一点宋秋萍倒是没有虚构。
魏光大呵呵笑着：“宋县长真是太客气了，谢谢，谢谢各位！”
魏光大一边跟宋秋萍握手，突然一眼就望见了站在宋秋萍身后不远处的沈临，以及围拢在沈临身后的马元超，大吃一惊。
魏光大在京城商界也算是一号人物，他不但听说了最近京城沈家及潜龙集团核心权力变更的事儿，知道了沈临的名字，还专门通过在潜龙的内部关系搞到了沈临的一张会议照——其实就是沈临上次主持潜龙集团经营班子会议上的照片，被总裁办无意中发到了潜龙集团官方网站上，作为图片新闻出现。
第143章承受代价！
魏光大第一眼看到沈临，就觉得似曾相识。旋即看到站在沈临身侧毕恭毕敬的马元超，心头猛然醒悟过来：这就是潜龙集团的新任董事长沈临了！
马元超是潜龙集团总部投资管理部的一个副经理，之前因为业务的关系，与魏光大打过几次交道，算是比较熟悉。既然有马元超相陪，沈临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这足以说明一切。
魏光大向马元超投过暗暗问讯的一瞥，马元超微笑点头。
魏光大心里陡然一个激灵，马上满脸堆笑地大步走过去，主动向沈临伸出手去：“沈董事长，您好！没想到在兴华县遇到您，真是三生有幸！”
沈临眼角的余光扫了马元超一眼，就知道自己的身份被魏光大知晓了，也没有太在意，伸手跟魏光大一握，淡淡道：“魏老板太客气了，你好！”
魏光大笑着又跟马元超热情地紧紧握手：“马经理，你们这是……”
马元超向魏光大使了一个眼色，借着握手的当口压低声音道：“老魏，我们老板在天北有别的安排，开了一家小公司，也在兴华县投资了一个项目，他不想暴露身份，你可别多嘴哟！”
魏光大愕然，但他毕竟也是场面上混的人，八面玲珑，旋即若无其事地朗声笑着，尽管心里很诧异沈临为什么会出现在兴华县这种小地方、还弄了一家小公司做投资，但却没有寻根究底。
一旁的郑凯见魏光大竟然对沈临这么客气，似乎也跟沈临的随从马元超极熟的样子，脸色就变得有点难看。
而接下来，魏光大死活不肯坐在第一主宾的位置上，无论宋秋萍怎么劝，他都不肯就坐。他走过去笑着拉起沈临的胳膊：“沈董事长，有您在，我怎么能坐那个位置？不行，不行，沈董请过去坐。”
沈临苦笑：“魏老板，你还是请坐吧，今天你才是宴会的主角，我不过是过来给宋县长当陪客的。”
宋秋萍眸光中掠过一丝惊讶。
魏光大对沈临超乎寻常的“礼貌”让她想不到，魏光大可是京城大企业的老板，光大制药在国内制药领域也是一块金字招牌。这样身份的老板，突然在沈临面前这般“谦虚”，任谁都感觉好奇。
魏光大跟沈临你推我让，谁也不肯坐在左首那个位置上。一旁的郑凯用匪夷所思的目光注视着魏光大，又瞥沈临一眼，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
作为光大制药的副总，他太了解魏光大了。魏光大不仅是一个非常强势的人，也是一个很讲究排场和架子的人，能让魏光大如此“礼贤下士”，只能说明沈临的身份非同寻常。
见两人僵持不下，马元超心里明镜儿似地，他知道如果沈临不就坐，魏光大无论如何也是不敢坐在那里的。
别看光大制药实力强悍，可与潜龙一比就不算什么了。再说潜龙和沈家在京城的势力盘根错节，魏光大怎么说也不敢在潜龙的大老板面前充大头。
马元超就笑着劝道：“沈董，老魏也是一个实诚人，您也就别再谦让了。给老魏一个面子，也算是交个朋友了。”
魏光大连连称是：“是啊，沈董，别再让了，再让，宋县长这边都不好交代！”
沈临轻笑一声，略一沉吟，就起身移坐。
然后魏光大就笑呵呵地坐在了原先沈临的位置上，向马元超抱了抱拳：“我跟马经理也是老相识了！马老弟，一会咱们多喝两杯！”
马元超哈哈一笑，斜眼瞥了脸色涨红的郑凯一眼，故意大声道：“就像刚才郑总说的，我们翰宇公司就是一家小企业，哪有资格跟魏老板称兄道弟，魏老板，你这是要折杀我马元超啊。”
马元超虽然在沈临面前诚惶诚恐，但作为潜龙的人，面对外人自然有一股傲气和豪气。
魏光大一皱眉，冷冷地扫了郑凯一眼，却没有多说什么。
郑凯在那里如坐针毡坐立难安，脸色青红不定，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儿。
好在沈临根本就没有把郑凯当回事儿，而马元超就是看沈临的姿态，见沈临没有揪住方才郑凯的“不敬”不放，也就适可而止了。
酒宴上，魏光大殷切地不断向沈临敬酒，郑凯的难堪就不用说了，反倒是作为主人的宋秋萍心里越来越狐疑：沈临到底是什么来头？能让魏光大这种层次的老板低眉垂眼，绝非是常人啊。
酒宴尽欢而散。
宋秋萍站在酒店的台阶上送客。
魏光大紧紧握住沈临的手，殷切道：“沈董，有机会请务必到光大制药公司去指导工作，鄙人随时欢迎沈董光临！”
魏光大又扭头望着马元超热情道：“马经理、马老弟，若回京，一定陪沈董到鄙公司去转一转！”
沈临轻轻一笑：“有机会一定去魏老板的企业去参观学习，以后也请魏老板对翰宇公司多多关照哟。我们是家小企业，小兄弟，离不开老大哥的关心支持！”
魏光大一阵瀑布汗：“沈董，您说这话让我难为情！”
郑凯站在魏光大的身后，脸色涨红，额头上再次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儿。
沈临自己开车离开返回市里，宋秋萍一边走下台阶一边向马元超招招手压低声音道：“马经理，沈临到底是什么来头？我看魏光大对他毕恭毕敬，倒像是下属见了老板！？”
沈临自己不肯暴露身份，马元超也不敢多嘴，但被宋秋萍问到了嘴边上，不好撒谎，只好微笑不语。
在很多时候，不方便说话，就只有保持沉默。
宋秋萍长出了一口气，她也是官场领导，深知眉眼高低和世态人心，见马元超“不作答”，就没有追问下去。但心里头，大概有了一种猜测和判断。
返回自己的办公室以后，宋秋萍借着二三成的酒意拨通了天北唐曼秋的电话：“曼秋，是我，宋秋萍。”
“秋萍姐，怎么有空打给我？”手机中很快传来唐曼秋清脆端宁的笑声。
“曼秋，你给姐说实话，沈临到底……真的是一家小公司的小老板吗？”
宋秋萍的话让唐曼秋一怔：“秋萍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曼秋，你就回答姐的话！”
唐曼秋迟疑了一下，她跟宋秋萍的关系不错，本来不应该瞒着宋秋萍，但想起沈临的再三叮嘱，她还是微微一笑回答：“姐，他的翰宇公司本来就是一家小公司嘛，工商注册资料上有，你可是政府领导，随时可以查嘛！这还能有假？”
唐曼秋的话不能算是撒谎。
宋秋萍长出了一口气，有些不高兴了：“曼秋，你跟姐不说实话，算了算了，姐不问了，就当姐什么都没说！”
宋秋萍突然就有些意兴阑珊和失望伤感起来。
她突然想起，自己无论再怎么对沈临有念想，这都是唐曼秋的男朋友，人家的男朋友如何如何，自己这个外人啊——还是不要操心那么多了。
宋秋萍匆忙挂了电话，缓缓闭上眼睛，心里蛮不是一个滋味儿。
她也是眼高于顶的女人，有过一次失败短暂的婚姻之后，她对于男人的要求变得更高了。这两年，围绕在她身边的男人，她没一个能看上眼。好不容易遇上一个条件适合、看得上眼的男人，却又是别人的男人，这让她心里堵得慌。
……
郑凯上了魏光大的车，坐在了副驾驶位置上。
等车驶出酒店的视野之外，魏光大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他沉着脸冷冷道：“郑凯，你跟沈临是怎么回事？”
郑凯尴尬的解释着：“魏总，没有什么，就是言语间有点误会，没别的！”
魏光大恼火地猛然一挥手：“你差点给我惹上一个大麻烦！你知道沈临是什么人？不要说是你，连我都不敢招惹！罢了，兴华县这个项目不需要你来牵头和负责了，从明天开始，你去南云省分公司去报到吧，那边还缺个经理！”
郑凯脸色骤变。
他从总公司的执行副总裁，一下子被发配出京去南云省分公司干一个经理，这是明显的“贬黜”了。
“魏总，这……”
“我已经决定了。”魏光大神色冷肃，说完这句话就立即闭上了眼睛，沉默不语。
光大制药是民营企业，老板一人独断。魏光大一句话，可以让郑凯干上副总裁，也可以将他撵出京去，不需要履行什么董事会的任免职手续。郑凯可以不服从，但结果就只能是辞职。只要他还想在光大制药干，那么，就只能接受魏老板的安排。
郑凯敢怒不敢言，脸色铁青地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咬牙暗暗咒骂。
魏光大的司机有些幸灾乐祸地撇着嘴，心说你郑凯平日里不是很狂的嘛，如今被老板一脚踢出去，知道滋味不好受了？
分公司的经理，一年也有20多万的年薪，就是冲着这份收入，郑凯也不敢说半个不字。要是再触怒了魏光大，就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