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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仪行了叩首之礼,站起身来,“谢左相大人成全。”
司酋笑道,“来人,备车送清先生回宫。”
两个月后,相府的马车停在家门的那个晚上,清仪执酒相送,默默看嫣如婕素装挽发,盖上红色宫纱,跨上马车,忽然,车上的人转过头,隔着红纱道:“父亲的如海恩情,如婕今生无以为报,只望来世能衔草结环,终生不负。”
清仪怔在漆光暗哑的门扇前,痴痴的望并骑的马儿扬蹄而去。什么是恩,什么是仇?如婕,你的背负太重,司酋会教会你一切的。
秋风落,寒露起,清夫人默默为清仪披上外衣,关上门,用极低的声音说:“晗儿今年该有十岁了,真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样子?若是也和你是一样性子,却如何是好?”
清仪擦擦眼睛,走入中庭。选作宫廷画师之时,听说前任师兄因生得俊美不堪昏君凌辱而自尽,清仪毫不犹豫便在脸上画上一刀。嫣长蓝是如何死的,他亦最清楚不过。拒绝昏君的占有,下场就是如此。这个朝代,已经从权力中心开始,完全腐烂变臭,毫无任何希望。唯一的办法,就是推翻它。而左相司酋权倾朝野,是最有可能的人选。嫣如婕是一颗棋子,用得好了,便能成为司酋的一把利器。
“快了,晗儿就快能好好的生活下去,不用过和我一样的日子。”抱住依入怀中的妻子,清仪的脸在窗里射出的微弱灯光下,有一种摄人心魄的美,平日骇人的额角到颌下的疤痕,让这美丽更添一股凌厉之色。
清仪千算万算,却独独算不到清晗命里的渊子寒。这注定了一切情势正往他不能估计的地方滑去。
灯火如昼的相府。嫣如婕摘下红纱,褪下外袍,看到司酋眼里的一点点转瞬即逝的愕然。
自本朝废右相后,因皇帝对左相明显的依赖,司酋门下庞大的文官系统渐渐形成,武将里,常年镇守边关重镇的上将军及国都二尉都曾是他主考提拔。这个人,是他现在唯一能寄托的力量。
离别前,清仪说,星月光逝,民心异动,外族虎视,改朝迫在眉睫。而这,不仅仅是为了你死去的爹。也是为了你自己。前不能苟且于京城,后不能无颜回湖州,天只给了你唯一一条路——你只能义无反顾。
“你是嫣长蓝的儿子。”
嫣如婕被司酋捏着茶杯盖漫不经心吐出的八个字钉在原地。瞬间脑中转过千百种说辞及应对,全身肌肉都紧绷起来。
“让我感知到你的情绪变化,你已经输了一步。”司酋放下茶杯,笑吟吟望向嫣如婕。
嫣如婕不禁退后一步,额上有细细的汗珠沁出。老狐狸还是老狐狸,现在,他已经成了那只他最痛恨的兔子。虽然他死都不会承认。此情此景,只能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以不变应万变。
“放心,小兔子,自你出现在皇上寿宴上时,你心所想,我都一清二楚。只是,我却不明白,为什么清仪就这么急着把一块未雕琢完成的璞玉丢到了熔炉?”
嫣如婕决定铤而走险。他用尽量镇定的声音道:“不经脱胎换骨,无以成大业之材。”
“哦?”司酋饶有兴味的看着眼前单薄的少年。嫣如婕的眼睛里,有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也有一种几乎不顾一切的热切。司酋抚须一笑,暗暗点头。
“好。我就让你脱胎换骨。”
等到嫣如婕见识了什么叫司酋所说的脱胎换骨后,才知道,清仪让他受的苦,实在不值一提。
高温的药浴让身体愈来愈匀称修长,却几乎每次都让他昏厥过去。每次指尖的茧子被药液泡软撕扯下来以后,指头就愈加纤细幼嫩,然而第二天握剑时就会越加的疼痛难忍。司酋偶尔会来他住的独院,考他兵书《诡道》的背诵及分析,错一处,针刺大穴,至于刺哪个穴位,完全看司酋当日心情而定。相府有专门的地下机关室,凶险万分的破除行动,嫣如婕咬着牙一一完成。他安慰自己,等到身体麻木就好了。在灵魂里的仇恨积压到极限时,他就砍去院中老槐树的一根枝桠,劈木成截,成块,成条,成丝,成屑。两年后,槐树秃得只剩主干时,司酋对他说:“黄金做的鸟,离凤凰还有一步……那就是浴火重生。我有的,是权,而你要去争的,是心。没有经历真正的风雨,你得不到力量。去吧,我让我儿绝尘和你一起。”
这时,正是千幽山门三年一度招选药守的日子。
第十一章:千载幽思(1)
嫣如婕抚抚自己的唇,朦胧间,好像又回到那段自己都分不清楚自己是谁的混乱时光里。
据已没落的幽州武侯世家渊家书载,千幽山门,由获得江南第一公子名号的渊家小公子渊轻甲据寒岭千幽山而创。
千幽山位于幽州城东北两百八十里。距济州不远。山底多珍奇植物,多瘴,山顶多峭石,苦寒。另有一汪妖异奇水,无源无出,水位几乎常年不变;冬至大寒不冻,夜无风能起涛声;人走近十丈内便会心神恍惚,眼前幻影迭出。偏渊轻甲喜爱,还送它一个风雅之极的名字——扶月池。他穷二十七年心力,绘出各样机关图,与山门最始的十位弟子从山底移巨木扶桑、念慈、雷松而植,伐其干建起殿房七处,分别是扶日阁、扶月楼、守殿、倚贤苑、扶日殿、扶月殿、扶桑苑以及中轴线上的扶药斋;日、月廊掩映在木石之间,机妙暗藏。
千幽山门是以研药为主的门派,渊轻甲曾亲笔写下山门规训——“明大任,崇浩气,景天昆。修身异性,神行一念,勤思窥术,慎行世医,大成。悬壶临渊,尚德清源,仰承甘英,俯度万世,大道。”
山门初成,便以其险峻的地势和精妙的机关在北地武林声名鹊起。开始向天下招选药守六十二名。这时,在渊轻甲身上发生了一件怪事。不久,这位渊家的天造之才便辞世而去。
以下的,书中没有写明。只说凭着渊轻甲的名,千幽山门药守招选迅速完成。十年以后,山门的声誉在北地为第一。而渊家书的记载,也到此即止。毕竟,武侯出身的渊家是不太看重江湖事的。据说渊轻甲得江南第一公子的名头时,他的父亲还曾不悦地跟部下说,“一声虚名,怎比家国功业!此孽子也!”但是,从渊家书的记载来看,他对自己的这个么子还是疼爱有加的。
据武林历载,千幽山门应邀参加过两次北地掌门会。在会上深得武林前辈的赞赏。现任门主是渊轻甲的独子渊之非。两任门主都姿容俊雅,一起跟随的弟子个个言行有度,举止得体,显然经过十分严格的训练。而每个千幽山门的弟子,都是能把上古四大药典倒背如流的行医御手。但是,这仍然是一个神秘的门派。除了每年派出行医济世的九名药守外,几乎没有人知道它的任何消息。
嫣如婕这次的目的地就是千幽山。
临行前日,司酋道:“千幽山门是个微妙的武林门派,每三年招选如此人数众多的新弟子的,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并且,从中退出的主使,几乎无一例外的都成了江湖上名震一方的人物。这中间牵扯到整个武林甚至整个天下的新生力量及人心的更替变动。也能替你掩饰朝廷的注目,若要实现你的历练,此地甚好。”
“明天我就不送你们了,清仪稍后会过来,本相倒要看看,他是否满意你这两年的变化?”
幽州京城城外,十里亭。
刚刚入秋,早晨的官道上人行依稀。
司绝尘翻身上马,俯看亭边的嫣如婕,“会骑马吧?”
看都不看另一匹白马,嫣如婕道,“你爹什么都教了我,就是没有教我骑马。”
司绝尘闻言,提着马缰缓缓转头,向嫣如婕伸手,“若不介意,先和我共骑。”
司绝尘比嫣如婕还小上一岁。嫣如婕深深看那一双和年龄毫不相称的深邃眼睛,伸出手。
拉住嫣如婕的手,司绝尘神色坦然,“找个时间,我教你。”
司酋的儿子,只听说此前的三年一直在上将军麾下出谋策,整军纪,料想是个壮汉,不料是个书生一样的俊小子。多次料事不准,嫣如婕突然感觉自己在这浩瀚的局势之海里浮沉得有些不稳了。毕竟,是少不经事吗?
“清仪大人怎么没有来为你送行?”
从身后耳边不远传来的声音把嫣如婕从思绪里惊醒,感到司绝尘身上的温度,他竟然有点不自在,“他不愿见离别之景,一早就入宫作画去了。”
“哦?身在相府,清仪大人的行踪,你倒还是很清楚。”
嫣如婕心中那根警戒弦立刻绷紧,“昨日左相大人唤父亲来过相府为我作画,便随口说了几句。”
“别紧张,我也只是随口问问。再说,关心父亲,是儿子的天性,我懂。”司绝尘加重了父亲俩字的音,语气中隐隐的揶揄,让嫣如婕暗暗咬牙。
从幽州到千幽山门,路经之处,碰到不少赶路的短衫少年,其中有很大一部分,竟都操着南方口音。像司绝尘和嫣如婕这样长袍白面,一口北方语音,反而想不引人注意也难。吃饭时总有有意无意飘过来的目光,都被司绝尘扫回去。
渐渐逼近济州地界,千幽山已经远远在望。嫣如婕从马车里向外望去,孤耸在群岭中的峰尖,在幽隐之像里蕴含着丝丝寒戾之气。
山门的两道关卡就设在最近的青城里,由两位主持选拔的主使引领入选的药守上山。
青城是个古怪的小城。城墙不高,却厚达三丈;纵五街,横五街,多巷道,房屋俱是白色高墙,鲜少有两层以上的;城里很安静,来往的人衣着朴素,待人有礼,却总有一种明显的疏离感。最令人不解的是,青城处于幽州及济州交界之处,按理应是跨州重镇,却无任何官府管辖。
“为什么……”
“什么都不要问,因为我不会告诉你答案。”司绝尘没等嫣如婕说出第四个字,便硬生生打断他的话。
“你……”嫣如婕的拳头握紧了,又松开。但是终究没有发作。
“想知道,用这里去找。”司绝尘凑到他眼前,用食指点点他的头,再转回去,放下车帘。
两人在城中有个最大院子的客栈住下,等待三日后山门开启。期间,两人足不出户,司绝尘于是请得掌柜同意,在院中教嫣如婕骑马。说到这骑马,他被司绝尘打趣了不知有多少。羞愤下也没少练习,怎奈无论什么马,在司绝尘手下服服帖帖的,就是不买他的帐。
才过两日,司绝尘终于看不下去,把马儿牵住,阻止嫣如婕,“我爹没有教你骑马,在理。”
药守招试的日子终于到了,这天早上,满城关门闭户。城中聚集的几百名少年,却顿时让长街上生气勃勃。
主街尽头,是一处宽阔平地。长石砌成的圆形图盘上,立着两个长衫人影,一赭一绿。赭衣人肩阔膀圆,浓眉大眼。蓝衣人身姿挺秀,面无表情。
……这与想象的也差太多了。嫣如婕看看周围面面相觑的少年,料想他们一定与自己想的差不离。
司绝尘轻声道:“别以貌取人。这是千幽山门三大主使中的驭鹏使燕十六和孔雀使冷瑄。籍贯分别是荆州襄城归藏门燕家及勃州阳城武林世家冷府。”
你知道的真清楚……嫣如婕有些恨恨的刻意不去看身旁人,暗暗打量眼前。心底却凝重起来。为什么,他好像清楚自己在想什么?为什么,他还好像什么都知道?
蓝衣的想是冷瑄了。他扫一眼渐渐安静下来的几百名少年,用与面貌出奇不符的温润声音道:“主试英才,幸何如之。你们大多长途跋涉而来,诚心可鉴。千幽山门药守一职,不分尊卑,能者就任。本使谨代表门主祝各位顺利过关。”
不能避免的很官方的一套说辞。然而药守的选拔方式,让嫣如婕更是错愕。
少年们有一刻钟的时间做准备工作。接下来要耗费的,不单是无穷的体力,还有瞬息万变的思考决断能力。
嫣如婕舒活筋骨的同时,也在暗暗打量周围的人群。热身的方法各异,但是看得出来都十分行而有效。眼神漫不经心的扫过,遇上几双怔怔直视他或是一碰即慌忙移开的目光,他皱皱眉。忽然,一个瘦小的身影映入眼帘,嫣如婕的身形猛地一顿。
然而就在同时,所有少年都往空地中心的图盘望去。嫣如婕定睛再看时,已经捕捉不到那个小小的身影了。
“好,选拔开始。”随着燕十六脚步微动,整个图盘便向下凹去,机关转动的声音响起,代替的是少年周围轰然耸起的一圈高墙。高墙围成了一个直径为二十余丈的圆,把所有的少年俱围在里面。墙上面暗淡的云石花纹精致无比,所有的人仿佛是来到了另一个世界。接着墙脚下的地面嘎嘎转动,露出六十二个黑幽幽的洞口,不一会,洞中即晃出朦胧的烛光。洞口对应的墙上,刻着八处千幽山门所属殿阁名称。
而图盘碰的合拢以后,两位主使已经很不负责任的不见了踪影。
半晌,人群中同时有两个人最先站出来。
一名高大少年在扶日殿所对的八个洞口前长笑一声,毫不犹豫顺着其中一处的阶梯走下。司绝尘几乎是同时进入扶药斋所对的洞口之一。
嫣如婕没漏过他离去前的话:“你去扶月殿北起第三个入口。”
很快,人流蜂拥四散,向着六十二个入口奔去。
闯过机关,拼合墙上的文字……似曾相识的地下室,机关和文字历历在目,……嫣如婕越来越惊诧,竟然和相府的训练一模一样。为什么?
他从最后的药材辨识试场出来时,看到的是藤蔓搭成的花架和亭榭谨然的院落。
抖抖靴上的湿泥,看到司绝尘早立在不远处的梅树下。一袭绿衣的冷瑄正从他身边走开。看着显然同样轻松过关的司绝尘,他忍着满肚子疑问。不,现在,暂时还不能问。他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揶揄自己的机会。
“嫣儿,你终于出来了。过来。”司绝尘显然也看到他了,微笑着朝他招手。
嫣儿?嫣如婕一个气息没稳,呛得大咳几声,急忙以手掩嘴。眼神带着淡淡的杀气射向那个一脸可恶笑容的人。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司绝尘一脸茫然,无辜地摊摊手,眼睛深处是捉弄得逞的笑意。
嫣如婕深吸一口气,决定再不理会这个他再看一眼就会发飙的人。
不久,剩下的六十名少年陆续从院落的枯井口、水榭下、地砖下等不同的地方出现。这次入选的六十二名药守,嫣如婕和司绝尘赫然以第一二名在列。
第三名,史选,即那个最先进入地下入口的少年。待看到列第四名的少年,司绝尘及嫣如婕的心都重重漏下一拍。
他站在史选旁边,面上平静如水。澈净到几乎让人迷惑的眸子,和还未发育完全的稚嫩身体,让人不禁要怀疑,他是怎么闯过地下那些丛生的机关的。
他的名字,叫至清。今年十二岁。
司绝尘暗奇:这样的孩子,他怎么没有注意到?若能收为己用……岂不大快。
而嫣如婕的脸色渐渐有些异样,心底一个隐隐的预感让他开始不安。
第十二章:千载幽思(2)
六十二名少年经过最后一道测试——负绳上千幽峰后,正式成为各殿药守。
司绝尘在跟随冷瑄往扶药斋前,在嫣如婕头上摸摸,“还好吧?”
嫣如婕正在束紧身上衣带,刚刚在岩壁上,山风如刀,冻得他有点受不了。再听到这话,忍无可忍,啪的打掉头上的手,怒喝:“走开!”
司绝尘看看掉在半空的手,叹息一声,摇摇头,“可惜我一片好心没人领情。”
嫣如婕注视着司绝尘,一字一句:“以后,不,现在,离我远点,有多远滚多远!”
“啊,”司绝尘伸出食指摸摸下巴,“我就等着看你生气的可爱样子。很好看,真的。”
嫣如婕一甩袖,又羞又气,虽经历了司酋两年的磨练,但对于司绝尘这种言辞轻浮纠缠不休的招数实在没辙。
这时,前面不远的史选回过头,不屑的道:“想不到以第一的成绩通过药守招试的人,不过是个喜欢调戏同门弟子的登徒子。”
司绝尘一愣。
已经走到两人前面很远的嫣如婕也意外地停下脚步,转过身。
“史选平生最看不起的,就是恃才凌人的人。”史选迎视司绝尘的目光,丝毫不惧,“想不到在千幽山门,会碰到这种人。”
司绝尘微笑,看看脸上有些茫然的嫣如婕,道,“史兄在话里连用了两个想不到,那么说,你对在下的最初印象还是很不错的。十分荣幸。但是,我想史兄似乎有点误会,这位嫣公子,是在下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的师弟,何来调戏之说?”
这下轮到史选愣了,他看看司绝尘,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