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安聿鸿看了一眼,漠然转头,深吸口气,握紧了枪,大步走出。
**
安聿鸿知道,傅沛文绝不会眼睁睁任由这场象征着两方势力合并的婚礼顺利进行,所以一定会有所行动。
江辰的布置他也早就一清二楚。船在海上,方圆数百里的海域都一览无遗,若要以快速的法子登船袭击,只有两条途径,一是空中,二是水下。无论是哪一条路,都已严防死守。
傅沛文的确是从水下发动攻击的,结果,一上船就遭到激烈反击。是以,当程啸被放倒在宴会厅里时,于琛等人竟没有能及时攻进去。
然而,有一点却是江辰和安聿鸿完全没有料到的,那就是,对方竟开来了一艘军用潜艇!
宴会厅里,众人察觉到的第一次震荡,就是潜艇与游轮的碰撞所致。之后,傅沛文眼见久攻不下,终于下令发动了致命一击。
不错,他就是要击沉整艘船!
今天来参加婚宴的上百人,其中不乏政要名流、商业钜子。傅沛文并不是要滥杀无辜,游轮上有足够的救生艇,安聿鸿和林义初也不可能对请来的客人的生命孰视无睹。只要船上一乱,遇到的阻力就会减小,更遑论这场注定泡汤的婚礼了。
轮船底部被撞开一个不大不小的口子,海水涌入,船身缓缓下沉,水已经快涨到第二层。
安聿鸿冲上甲板的时候,眼前的场景像是在上演灾难片。海面上已经散落了几艘救生艇,数十人得以逃生。剩下的数十人正在争抢着另几艘。子弹在空中呼啸,但双方都很有默契,并不对宾客发动攻击。
他嘴角泛出一丝冷笑,什么政要名流商业钜子!生死关头,风度气概统统都不见了,明明有足够的机会可以逃生,却依然你争我夺,只顾自己。
无暇再去理会这场毫无意义的混乱,当务之急,是找到温初柔与林义初,绝对不能让他们活着回去!
然而,一转身,眼前已多了一人。长身玉立,眉目清远,一双眸子如冷星,如寒芒,正牢牢锁定了他。
--傅沛文!
安聿鸿深吸气,缓缓开口:“我可以解释。”
“可我不会相信。”傅沛文也一字一句地道。
这两个男人不过一面之缘,但彼此却像熟悉得已认识了一辈子。
安聿鸿垂下眼:“你是她唯一的哥哥,我不想和你动手。”
“我也不想,”傅沛文笑得没有温度,他把枪收起来,双手成拳,相互一握,指关节噼啪作响,“但你害她伤身伤心,不帮她讨回公道,我又怎么做人家哥哥?”
话音未落,拳风已至。
安聿鸿口中逸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抬手挡住。
暮色已至,天色昏暝,绵绵的雨势不但没有停止,反而越来越大。冰冷的雨滴像一粒粒雪凝的珠子,砸在脸上生疼,沁入肌肤的,更是令人颤抖的寒意。
雨势渐大,枪战声与逃生人群的喧嚣声,似乎渐渐变得模糊。两人在凌乱的大雨中你来我往地过招,拳脚相向,激烈搏斗。
傅沛文的拳头十分狠辣,下手毫不容情。他可不管安聿鸿是不是连伤带病,他也不管这一场情伤到底谁对谁错。他只知道,妹妹因为眼前这个男人几次历经生死,伤心痛苦!
安聿鸿一开始还处处留情。他知道傅沛文还不清楚他的计划,更不会相信他的良苦用心。他不惜以健康为代价,任由江辰操控这场婚礼,实则暗中谋划了对青龙会的打击,这一切无非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傅景鹤!
他可以不要安氏,不要暗焰,甚至不要安家的出身,不顾一切跟她走,但他无法让时间停下向前的脚步。他恨不能立即抛下所有,但他不能不为将来考虑。青龙会不除,林义初不死,他与傅景鹤将永无宁日。
两个的身手不相上下,但傅沛文步步紧逼,安聿鸿节节退让,到了后来已经避无可避。再这样纠缠下去,林义初只怕已经逃出生天了!
想到这一点,安聿鸿再也不能退让。渐渐地,出手也狠辣起来。
傅沛文被一个重拳击中,踉跄退了两步,一抬手,将雨水与血渍一齐狠狠抹掉,哼了一声:“好!”眼神一寒,猱身又上。
安聿鸿身上冰冷,胸中却如烈焰烧灼般作痛,竭力想沉着冷静,却终归渐渐气息紊乱。他原就是勉强支持,何况遇到傅沛文这样的高手,若是开始就猛攻,或许尚有两分胜算,如今持只能渐落下风。
眼见傅沛文一拳击来,正要抵挡,却觉胸前旧伤处猛然一阵刀割般的剧痛,忍不住呼吸一滞,动作顿时慢了。只这一慢,傅沛文一拳结结实实落在他嘴角。这时两人已经来到船舷,安聿鸿被大力击得连连后退,幸得踉跄中撞上扶手,这才没有落下船去。然而,身子在栏杆上一撞,便不受控制地跌倒。随即便见他单膝跪地,勉力撑住身子,一手抚胸,剧烈地咳起来。咳了两声,蓦然吐出一口鲜血。
与其说他是被傅沛文一拳击倒,倒不如说,他精力体力都已是强弩之末,无法再支持下去。
艳丽的血在湿漉漉的甲板上洇成一朵淡色的红花,被雨水一冲,转瞬便枯败了。
傅沛文反倒一下子愣住了,他没有想到,安聿鸿的苍白虚弱竟不是装的。他是想要复仇,但他没有想过要他的命。因为他清楚,安聿鸿若死,傅景鹤必然生不如死。
大雨中,安聿鸿剧烈地喘息,浓眉深锁,乌黑的发凌乱紧贴在额际,嘴边的鲜血在苍白中触目惊心。
“你……”傅沛文犹豫地说了一个字,上前一步。
忽然之间,冷雨中数道劲风扑面而至。他心中一凛,不及细想,一个后仰,险险避开,随即听到“夺夺夺”三声连响。
回过神来,眼前已不见了安聿鸿身影,转头,适才落脚的地面,三柄锋利的飞刀深深钉入木板中。
傅沛文愣了愣,无奈地摇摇头,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小鹤啊小鹤,你终究还是放不下!
**
安聿鸿正觉眼前阵阵发黑,忽然一双柔软而坚定的手不轻不重地将他扶起,随即有人亲昵而有力地环住他腰身,一股熟悉的幽香渗透冷冷的大雨,若有若无地萦绕鼻端。
天色沉暗,雨幕之中,水雾模糊,那人皎好的侧脸朦胧似梦。心脏蓦然一阵狂跳,脚下一软,险些一头栽倒。环在腰上的手顿时一紧,那人低声道:“小心!”
安聿鸿动了动唇,却一个字也说不出,胸中一阵气血翻涌,倒是又咯出一口血来。
那人身子一颤,脚下步子越发加快。不多一会儿,身上寒意渐轻,他被带到一个遮住风雨的地方,随即被轻轻放下。
睁眼,她的脸庞终于慢慢变得清晰而真实。安聿鸿一眼不眨地凝视许久,唇边浮起一丝极欢愉的微笑。
“小鹤……”他轻轻念出这个名字,像轻抚一件稀世珍宝。这两个字如此平凡,却又如此珍贵,只是在舌尖打一个转,便仿佛能回味出无穷的芬芳。
傅景鹤同样深深地凝视着他。这熟悉的眉眼,温柔如昔的眼神,多少次梦里见到,以为是真实,流着泪醒来时,才想起一切只是过眼云烟,而真正的现实是风霜雪雨,一切美好的梦想与希望俱已摧毁。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可是,又能有什么方法,能够不再想念,不再回忆,不再……刻骨铭心!
不知不觉地眼眶发热,她极力忍住,故作镇定地道:“你还好么?怎么……怎么弄成这样子……”不由自主地抚上他毫无血色的脸颊,那嘴角的一缕腥红烫疼了她的指尖。
安聿鸿猛地握住她纤细的手:“小鹤,不要再离开!”他的手比冰块还冷,却紧紧地握着她,似乎仍想着拼尽全力去温暖她的手。
傅景鹤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立刻难掩慌乱地把目光移向别处,深吸口气,缓声道:“船要沉了,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不!”她伸手扶他,他却再一次抓紧她的手,“答应我!”
“安聿鸿!你想死在这里吗?”她一怔,随即又急又怒。
“若没有你,生与死又有什么分别!唯一支持我走过这段日子的,就是能够再见到你!你若不肯答应,就让我死在这里吧!”他目光发直,黑得不见底的眸子像两个引力巨大的漩涡,简直要把她的灵魂也吸进去。
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她硬着声音骂道:“混蛋!都什么时候了……”
“答应我!”安聿鸿无视她的挣扎,继续坚定重复。
傅景鹤终于崩溃,猛地将他推开:“安聿鸿!求求你放过我行不行?是!你做这一切都让我感动,你的爱让我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但我没有办法忘记从前的一切你知道吗?我无法做到像你那般潇洒,说放下就放下!我不能忘记当年母亲的哭声父亲的眼神!我不能忘记是你的父亲让我家破人亡骨肉分离!是,我是爱你!但爱情不能治愈一切伤痕!你知不知道,我宁愿从来没有爱上你,宁愿永远不会再爱你!这样,就不会再有伤痛再有不舍再有挣扎。可是,可是……”
她无法再说下去,悲伤与痛苦哽在喉咙里,令人无所适从又无力消除。
安聿鸿怔怔地看着,第一次感觉到她的痛苦如此清晰,像是刹那间化成千万根利箭刺入他心底,心脏的痛楚顿时以千万倍的强度在爆发,令他无法呼吸。
原来如此……
他一直以为只要有爱,只要他愿意去做,所有想得到的终会得到。但这一刻他才明白,有些人,是命中注定无法拥有,有些事,是命中注定无法改变。有些东西可以靠努力去争取,可是,他要用什么去和已逝去的时光争夺爱人?
突然之间,一阵恐慌。尤如那一天的订婚宴,她笑着说“去去就来”,结果再见却是天翻地覆的变化。这是一种对未来无法把握的恐慌,是一种即将失去的恐慌。
难道,真的再也不可挽回吗?
一瞬间,这个念头像带毒的利刃刺入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他捂着胸口弯下腰一阵剧咳,每咳一声,鲜血就在胸前开出一朵冶艳的妖花。
傅景鹤像是从痛苦中突然惊醒,胡乱地抹了把脸,再不多言,架起他就走。
安聿鸿头脑发昏,心神迷乱,这一刻前所未有地茫然,竟也不再挣扎,任由她一步一滑地重新走入雨中。
海水涌进三楼的宴会厅,以席卷之势冲毁一切,淹没一切。
天色昏暗,大雨倾泻,数米开外的事物已经无法看清。傅景鹤只能凭着记忆朝船舷的方向摸去。她是开着摩托艇一路追过来的,靠近游轮的时候,双方交战正激烈,没人注意到她,于是轻而易举地上了船。但那时水位尚浅,现在这时候,摩托艇是不是还能在原处,根本就是希望渺茫。
“小鹤!小鹤!”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声音在“哗啦啦”的雨声中隐约传来,前方有灯光在晃动。
傅景鹤心中一喜,又是一忧。是傅沛文!
她就知道,若是寻不到她,傅沛文不会单独离开。只是,安聿鸿要怎么办?她刚才见到的情形,竟像是哥哥要置他于死地。他是仇人的儿子,又与自己纠葛不清,傅沛文若是真想杀他,也不是没有理由。
她咬了咬唇,凡事一牵扯到安聿鸿,她就剪不断理还乱!
忽然又是一惊,他已经好久没有动静了,急忙转头去触他脸颊,连声唤道:“安聿鸿!安聿鸿!”
他的脸像是比雨水还要冰冷,半晌,才低低地道:“小鹤,别管我了,你走吧!”
傅景鹤听到他声音,刚悬起的心顿时放下,随即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一把无名火却又腾腾地冒起来,不由愠道:“你闭嘴!”
“我知道,你哥在等你。反正,我也活不长了……”
他话里的苦涩刺痛她的心,“我不管你能活多久!”她闷闷地道,“若要丢下你,早在丽江时就丢下了!”
他不再作声,嘴角泛起的苦笑中,终究多了一丝甜蜜。
这一迟疑,傅沛文的声音已经淹没在雨声中,灯光也消失不见。
静下来,就能感觉到船身的缓缓下沉,水已经快淹到他们所在的四楼甲板。天地间仿佛只剩下水,入目一片苍茫。
不知为何,傅景鹤反倒觉得心头一松。她再一次把安聿鸿放下来,两个人依偎着,靠坐在船舷的栏杆边上,看着海水一点点地涨上来。
安聿鸿睁了一下眼,轻轻一叹:“现在怎么办呢?难不成你竟要陪我死在这里?”
傅景鹤身子微微一震,低声问:“你,你愿意吗?”
“如果这样可以让你永远不离开,我--”他哽了一下,沉默着,仿佛心中天人交战,无法开口,然而片刻之后,终于低沉而喑哑地道,“我愿意!”
傅景鹤唇边绽开一朵苦涩而芬芳的笑容,忽然转头凑过去,在他冰冷的唇上轻轻一吻,什么也没有再说。浓烈的血腥味中,有诱人的甜蜜。
蓦然,耳边响起一声近乎疯狂的大笑:“好一对亡命鸳鸯!”
傅景鹤猛地抬头,朦胧的雨线中,一个白色的身影分外显眼。是温初柔!
她一身雪白的婚纱已被雨水和鲜血染得污秽不堪,曳地的裙摆早不知撕裂在哪个角落,长长的头纱仍然还别在发上,只是此刻委糜如腐败的花朵。
她手里的枪在笑声中微微发抖,却坚定地指住了傅景鹤。
傅景鹤的手移向怀里,“砰”的一声,子弹射入她脚边半米处的地板。
“你想干什么?想试试是你的手快,还是我的枪快吗?”
傅景鹤动作顿住,咬牙不语,转头看安聿鸿。
温初柔也在看安聿鸿:“安聿鸿,你好狠!他们都死了,你终于满意了吧!”她恨得声音都变了调,“想一齐死?我不会让你们如愿的!我就让你尝尝亲眼看着她死去又无能为力的滋味!”
安聿鸿有枪,但他不能动,也不敢动。电光火石间,心中转过无数念头,想尝试一下分散温初柔的注意力或者拖延时间,但他一看见温初柔的神情,就变了脸色。
他已没有机会!
温初柔没有给他任何机会!她在一瞬间扣下扳机,没有任何犹豫,也没有一句废话。枪响了!
这一声枪响,是如此尖厉刺耳,仿佛凌厉地划破了天地一色的黑幕,直指死亡。
**
所有意料中的和意料之外的变故都在这一瞬间发生。短短的几秒钟,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傅景鹤眼睁睁地目睹了一切,却来不及去做任何思考。
在枪声响起的同时,她看见安聿鸿将她扑倒,两个人的身体收势不住,在湿滑的甲板上翻滚不停。
整个世界颠倒又摆正,摆正再颠倒……
翻滚中,她看见他们原来相依偎的地方已经多了一个躺倒的人,涌不尽的鲜血,从他身上源源流淌而出,晕开一大片即使是瓢泼大雨也无法冲淡的红色。
她看见温初柔的眼神先是惊愕,随即变得愤怒,最后转为凄凉的嘲讽。
她看见为他们挡住子弹的,竟然是江辰!他已经不能动弹,眼睛却仍直直地盯着他们俩。那双始终无法看清内心的眸子,依然满溢了许许多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渐渐融化在迷离的雨雾中。
她看见温初柔努力睁大的眼睛,穿透雨帘的悲哀的目光,那一抹穿着婚纱的白色身影,定格在漫天漫地的灰色里。
然后,身子一沉,眼前一黑,世界在瞬间寂静。一片无边无际的冰冷没顶而至,却有一双更冷的手紧紧搂住了她,始终没有放开……
**
灌了几口水之后,傅景鹤清醒过来。她动了动手脚,从水里浮起。海水灌入口鼻引起的冰寒的刺痛,令她忍不住剧烈地咳呛。
浪涛一波接一波地汹涌,身体在海面起伏不定。蓦然想起什么,一颗心突然变得比海水还要更冷。朦胧之际,有一双手曾有力地将她向上一托,但现在,那双手在哪里?
“安聿鸿!你在哪里?!--安聿鸿!”她用尽全力放声大喊,声音在无边的海上茫茫的雨中显得如此微弱。
环顾四周,海面上漆黑一片,已经看不到任何事物。
傅景鹤深吸口气,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去。不远处,游轮仍在水中缓缓下沉,灯光甚至还未熄灭,朦朦胧胧地照亮了惨淡的海底。
心里一把火烧得她快要爆炸,不停地在水里寻找,不顾双眼的刺痛,努力地睁大,不放过任何一点痕迹。一口气已将用尽,胸口憋得生疼,她却不愿浮上水面去呼吸,只是怕转眼的功夫就会错过他的身影……
终于,一个缓缓下沉的熟悉人影出现在视野里,傅景鹤不顾一切地潜下去,双手穿过腋下将他牢牢托住,使劲一切力气往水面游去。
短短的十几米像是没有尽头,终于呼吸到空气的时候,傅景鹤感到胸腔一阵撕裂的疼痛,险些眼前一黑松了手。
海水刺骨地寒冷,她不受控制地牙关打战,混身发抖。浮力很大,她一手托在他腋下,一手将他的头托出水面。
雨水与海水洗去了血迹,他紧闭着眼,脸白得透明,漆黑的发在水中散开,随着波浪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