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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令月居然不闹了,道:“这一次是谁,是姓薛的还是姓韦的?”
这番话真像是钢针一样扎了武则天的心,她只得幽幽叹口气才道:“事不过三,朕难道还能害了你?”
口里这样说,武则天的心里却是拿不准,谁能在自己驾崩之后依旧能长保富贵呢?五姓七家倒是可以,只是偏偏,这些人都是流传了数百年乃至于上千年的豪门,就算你想嫁,他们未必还肯现在就娶呢。至于其他人,可都不好说。
武则天正思量着,却是一时心急如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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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少游悠游自在地打着马,领着上官辰,四处在‘城’里转悠,这城只是初具规模,许多地方也不过才打好地基,甚是简陋,不过城还没建起来,却是热闹非凡,上官辰乃是上官婉儿的弟弟,此番他可帮了秦少游的大忙,如今他跑来孟津‘游玩’,秦少游自然该尽一尽地主之谊。
这上官辰细皮嫩肉,生得与上官婉儿酷似,男生女相,偏偏只穿着一件布衣,腰间斜着一柄长剑,乍看是很朴素,可是举手投足间,却又有几分世家子弟的风采,他这是效仿魏晋的名士风采,据说这一套在高门多如狗的万年县很是流行,而在万年县,价值最高不是什么骏马、烈马,而是那等瞎了眼或者跛了腿的驽马,那些个公子哥们带着一个老仆,穿着一件褴褛的烂布衣,便骑着驽马,一瘸一瘸地四处走亲访友,后头跟着的童子或者是老仆,往往也是非残即丑,这样的人,往往是闻达的人物,是最紧俏的。
而且他们不喜读书,最多也只能读个一知半解才好,但是必须得有一门手艺,而且越贱越好,掏粪之类的是惊世骇俗一些,不过却有不少出色的篾匠或者打石地手艺,到了万年县若是遇到一个乞丐冲上来向你乞讨,你可不能呼三喝四,你若是动手赶人,说不准人家的爹是六部的尚书,至不济也可能是个将军。
上官辰‘中毒’不算重,至少没有穿着一件丐衣来寻秦少游,这让秦少游有点多谢‘小舅子’不杀之恩的心思,当然,小舅子是谈不上的,秦少游和上官婉儿,连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秦少游一开始有些想不通,后来反而想通了,想通的结果就是不去想。
他和上官辰攀谈,上官辰这一路来,倒是晓得不少风土人情,渐渐的,双方也就熟络起来,他不如上官婉儿那样谨慎,直接便问秦少游道:“秦上尉,我有一事不明,你们既要怂恿韦家娶亲,可是为何却又要打破此事?这是韦家得罪了你们,还是那太平公主殿下与你们有什么仇隙?”
秦少游倒是不能瞒他,笑呵呵地压低声音道:“这是制造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上官辰讶异地道:“什么机会?”
秦少游见人流多,便谨慎地笑了笑:“到时你就知道,是了,此番你来洛阳,你那姐姐怕是没功夫天天来探望你,上官待诏说了,你孑身一人留在宫外头,她也不放心,往后就在这天策府住下吧,她说你无心于功名,那么就在天策府挂一个闲职,你要游玩也好,想找点事也罢,我总会想办法为你布置。”
上官辰呵呵一笑道:“不瞒你说,万年县那儿实在太烦闷,洛阳和长安也不好,总是带着暮气,这地方,我倒是喜欢,不过我是生无所长,倒是让你费心。”
秦少游本要说,咱们自家人,有什么客气的,随即又觉得这话古怪,怕上官辰听了不能接受,便板起脸来,道:“好说,好说,我与你也算是一见如故,且不论上官待诏的交代,便单论你我之间,这也是理所应该。”
他正要问上官辰具体的打算,却有一队人急匆匆地赶来,为首的是陈杰,陈杰连忙上前,心急火燎地道:“洛阳来了消息,来消息了。”
秦少游问道:“什么消息?”
陈杰忙道:“太平公主殿下要自尽!”
呼……秦少游虎躯一震,猛地道:“消息千真万确吗?什么时候开始自尽的?”
这问题可问得古怪,陈杰却是对答如流:“一个时辰之前。”
秦少游的眼眸猛然一亮,道:“备马,不不不,不用备马了,我这儿有马,陈杰,你照应着上官公子,我这就去洛阳宫。”
说罢,秦少游急匆匆地朝上官辰作揖,道:“上官公子,明日我就回来,有什么事,咱们再说,今日有要务在身,先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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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四章:求婚
紫微宫正闹的不可开交的时候,却有宦官碎步而来,道:“陛下,秦少游求见。”
秦少游……
平时秦少游是极少来洛阳的,除了朝议来洛阳宫的机会更少,这个家伙,近些日子来都在孟津忙碌的不可开交,怎么这个时候,却来求见。
武则天自然不是善类,她沉声道:“叫来说话。”
叫来说话,自然是来这紫微宫了。
过不多时,秦少游进来,只不过并没有在寝殿,武则天在紫微宫的正殿见他,秦少游行礼道:“臣秦少游见过陛下。”
武则天注视他,徐徐道:“秦爱卿怎么来了?”
秦少游道:“臣受陛下厚恩,如今孟津的城池修筑,已见了一些成效,这几年孟津积粮两百三十万石,积钱数百万,陛下责令操练天策军,以备不时之需,如今天策军大肆招募,刀枪剑戟以及战马齐备,已有三千之数,俱都是虎贲敢战的死士,这半年来,臣除了筑城,便是开拓陛下所赐的河北之地,收纳流民数千户之多,垦殖那下马坡地,又命人兴修了水利,引水灌溉,分发了农具、牛羊,也都已颇见成效。”
秦少游侃侃而谈,继续道:“河南河北这两地,如今用途不一,河南之处,则以筑城为主,同时兴办学堂、建立了一些工坊、匠作铺子,开辟市集,孟津有个太平学堂,有生员数千人,市集里流动的商贾,每日可达数千之多,臣从中收取一些商税,虽是极低,却是积少成多,如今亦是大数目。臣的茶叶买卖,除了供应天下各州县,还与诸国进行贸易,换来他们的毛皮和牲畜,如今在河南,也开了几家马市,也是大有可为。臣这几年苦心经营,虽谈不上至善至美,却也多少说的过去,这期间更是蒙受陛下错爱,予以了不少的便利,因此今日特来谢恩。”
秦少游把自己的家底彻底摆上了台面。
而这些财富,确实足以称道,比如孟津城的修建,比如积粮两百三十万石,要知道现在朝廷一年的粮赋也不过两千余万石,小小一个孟津,就独占了天下一年十之一二的储粮。至于钱就不必说,说是两三百万贯,看上去其实并不多,可以不要忘了,这几年孟津都在囤积物资,在扩充人手,在修筑城池,每日的花销,都如流水一般,就这样,居然还有储备。
秦少游今日泄露了家底,不过却是他有意为之,孟津毕竟距离洛阳不过是一步之遥,那里发生的事,必定不会脱离朝廷的掌控,武则天在孟津,也一定会有眼线,这些事,就算武则天不知孟津的一些具体数目,可是大致上心里也必定有数。至于朝廷百官,固然也晓得秦少游的力量在膨胀,只不过眼下朝廷乃多事之秋,再加上秦少游得到了武则天的信任,也没有人来惹是生非。
秦少游直接把自己所有的底牌亮出来,反而显得自己光明磊落,人家既然已经能摸清你的底细,你何必非要遮遮掩掩?
以秦少游现在的处境,若是换做在太宗时期,必定会遭致极力的打压,可是武则天时期的格局却是不同,武则天本身没有力量,她的力量无非就是借力打力,利用关东门阀来打压关陇门阀,利用武氏来打压李氏,利用李显来打压李旦,现在,不过是换了个新的花样而已,这也是为何,明知天策军已经一日千里,可是武则天也能够容忍的原因。
既然是这样的思路,秦少游越是光明磊落,反而显出自己的忠诚,可若是私自积蓄实力,却分明被人看在眼里,这就是‘大逆不道’了。
武则天一脸欣慰的样子道:“想不到,朕没有错爱你,天策军竟是这样有模有样了。”她的惊诧,显然是骗人的,孟津那儿的底细她怎会不知,只是秦少游真正交代出来,却还是让她觉得超出了她的保守预计,武则天便又笑道:“秦爱卿为何今日,特意入宫来禀告这个?”
秦少游道:“陛下,臣还没有说完。臣的买卖,看上去是互通有无,实则去与朝廷的国策相辅相成,尤其是马市的买卖和茶叶的买卖,用以来牵制大漠诸部,以往的时候,太宗皇帝在时,靠的是武力来使各部降服,这样的做法,固然也好,可是损耗却是极大,每次出兵,带甲之士数十万浩浩荡荡出塞,不知需要多少粮秣,更不知要征募多少民夫以供所需,可是武力终究不是长久之道,大漠人桀骜难驯,今日摄于你的武力,明日朝廷稍有松懈,他们便又反复。臣不敢自夸,可是茶叶如今已成大漠诸部的必需品,借茶叶而威慑各部,同时再换来皮毛和牲畜壮大朝廷,臣下一步要做的,就是将换来的打量牛马引入关塞之内,这些牛马,眼下在关内,价值不菲,据臣所知,一头驽马,现在值钱两贯之多,一头牛,那就更贵了,竟是高达四贯,而臣从大漠送来的牛马,绝大多数,都不过是不值一钱的茶叶换来的,所产生的费用,至多也就是一路来的输送费用和沿途草料的损耗罢了,臣算过一笔账,完全可以把马的价格压至一贯,把牛的价格压至两贯,如此一来,便可导致各处村社,大量普及畜力,若是一个劳力,一年下来,至多只能耕种十亩田,可是有了畜生,则可以耕种三十亩,这是利国利民的事,至于马匹,则可以代步,使人结交的范围更加广泛,予人方便,却不知陛下以为若何?”
武则天对这些所谓利国利民之事,或许在数年前或许有兴致,可是现在,只怕也提不起太多的兴致,首先,她是个自私的人,一个自私的人,在垂垂老矣的时候,哪里还有兴致,去管这些。
不过……秦少游要和武则天说的不是这个。
武则天不需要这些利国利民的东西。
可是新的天子呢?
武则天似乎察觉到了秦少游话语中的弦外之音,秦少游巴巴的跑来,莫非是想告诉自己,他已经有了根基,已经能够立足,甚至完全可以左右许多人的生计。
秦少游似乎是在告诉自己,他现在已经有了被利用的价值。
猛地,武则天眼眸眯了起来,她笑了,她开始重新打量秦少游,这个耍滑头的家伙,说了这么多废话,原来也有他自己的小算盘。
武则天深知,一个人的德行或者是其他所谓的品德其实并不重要,一个人的关系其实也不重要,而一个人想要立足,唯一需要的却只有一样东西,那就是被利用的价值。
今日你就算和太子的关系再好,又能如何?人的心思是会变得,太子今日可以喜欢你,明日却可以因为一个人的谗言而疏远你。而一个人有了被利用的价值,那么即便太子是喜欢你也好,不喜欢你也好,却不得不用你,因为这样,才能长治久安,就如那五姓七家,这种一等一的门阀,历朝历代的皇帝难道个个都会喜欢吗?这断然不是的,恰恰相反的是,历朝历代的天子,大多数对这些家伙多少都有些不喜,毕竟这些人偶尔总是要凌驾于皇权之上,还蓄养自己的私兵,培植自己的羽翼,可是这些人,在汉朝时就是公卿,到了晋朝便是将相,隋时就成了柱国,如今到了现在,照样身居高位,太宗看到崔家的姓氏居然排在了李氏之上,李家的姓氏居然连崔家都不如,于是勃然大怒,亲自把李氏定为天下第一的姓氏,可这又如何?崔家的人依旧还在朝中,即便是李世民,还要任用他们为将相。
说到底,原因只有一个,无非就是,崔家有被利用的价值而已。
而秦少游心急火燎的跑来,其实就是嚷嚷着一件事,陛下……其实……我也有被利用的价值了。
知晓了这个心意,武则天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她不由道:“秦卿,有什么话就说吧,不要支支吾吾,非要绕这么大的圈子。”
终于……还是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了,秦少游抬眸,直视着武则天,道:“臣……恳请陛下,赐婚于臣,臣……要娶太平公主殿下,还望陛下恩准!”
“……”
武则天顿时愣住了。
她万万想不到,秦少游的真正目的竟是如此。
她的脸顿时寒了下来。
秦少游继续道:“臣自知臣已有妻室,实在无法高攀殿下,不过臣与太平公主殿下两情相悦,况且公主殿下又因为臣而为人所非议,所以这些流言蜚语,臣愿一力承担,臣有万死之罪,此前种种,都是臣的精心布置,而一切,都不过是臣今日为达到今日的目的,而采取的手段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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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五章:大功告成
秦少游倒是坦然得很。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秦少游安排的。
先是举荐韦玄贞,把他高高捧起,再把他重重摔下,之后再劝说惊恐不安的韦玄贞去求亲,最后再借力打力,再一脚把韦玄贞踹回去。
这韦家就好像过山车一样,先是冲到了云端,再落到了地面,此后又猛地发起俯冲,最后又摔了个嘴啃泥,一切的一切,都是蓄意为之。
牵涉到的所有人,都和秦少游的谋划有关,上官婉儿和自己本就关系不错,而百官的心思,秦少游也已经吃定了,吃定了他们起先会跟着起哄,至于崔詧和狄仁杰,把韦玄贞弄进去尚书省,本来就是为了分化韦家和崔家的关系,彻底地把矛盾激化,最后达到让崔詧与狄仁杰为自己所用的目的。
甚至于陛下……其实也是如此,武则天的心思,已经被秦少游猜透了,正因为如此,先前造势让韦玄贞任侍中,就是因为知道附从的百官越多,武则天就越希望看看这韦玄贞的实力,所以必定会恩准韦玄贞为相,以至于此后,也已经料定了武则天想要为太平公主殿下谋划,所以才唆使韦家求亲,因为韦家求亲,武则天必定会同意。
这几乎牵涉进了大周朝所有核心人物地一幕可笑的戏剧,全都和秦少游有关。
秦少游坦诚交代后,道:“陛下,臣有万死之罪,自知无法赦免,可是臣与太平公主殿下,事实也确如坊间流言所言,早有私情,这才迫不得已出此下策,如今臣愿求亲,陛下若杀若剐,臣无话可说。可若陛下愿成全这美事,臣亦感激不尽。”
武则天勃然大怒道:“秦少游,你胆大包天!”
只是这句话,却没有吓到秦少游。
秦少游只是抿着嘴,并不做声,一副听凭发落的样子。
他把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已经叙述了一遍,事实也非常清楚,那就是他和李令月有一腿,所以才会有这么多的流言,听说陛下想将李令月下嫁,那么没有办法,臣只好铤而走险了。
在来之前,秦少游就早有了谋划,所以他的表现没有任何的纰漏,他只是静静地站着,进行至今为止,他人生中的最大赌博。
武则天厉声道:“来人,将他拿下!”
武则天显然感觉自己被秦少游‘耍了’,一切的始作俑者,虽然武则天怀疑可能是秦少游,但是一直不敢相信,可是现在,事实俱在,这就是欺君大罪,连皇帝都敢耍,真是活腻歪了。
几个武士正待要冲进来。
倒是这时,一旁殿中又要宦官碎步而来,大呼道:“陛下,陛下,公主殿下又……又要……”
武则天更是大怒,厉声叱道:“这个人就是元凶,拿下他,让来俊臣来治罪。”
几个武士抓住秦少游,拖着秦少游要出殿,秦少游倒也老实,并没有抗拒。
武则天则是显得很是焦虑,背着手,在殿中来回转悠,她的脸色自是坏到了极点,想到李令月又在寝殿里闹,便不禁冷笑,这必定是李令月和秦少游合计好了的。
可是她踱了几步,却又站定,禁不住驻足之后,眼眸略有呆滞。
她不禁冷笑:“好,好厉害,下旨来俊……”
话说到一半,她的脸色却又一下子沉了下来,淡淡道:“把秦少游那个该死的家伙叫回来!”
宦官吓得大气不敢出,忙是飞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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