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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少游将碟子放在灶台,双手一抱,自信满满的道:“吃!”
秦寿面带狐疑,李二娘也带着疑虑,二人面面相觑。
他们有些不认识秦少游了。
不过盘中的肉末茄子却还是勾起了他们的食欲,秦寿小心翼翼地将肥手伸过去,捏起一点肉末,小心翼翼的放入口里舔舐,细细咀嚼,然后就不动了。
李二娘见他如此,更加狐疑,便也有样学样,捏起一小点茄子置入口中。
接下来,李二娘的眼睛猛地一亮,那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红润光泽,居然连胭脂都没有遮住,她嘴唇哆嗦,发出了几乎是SHENYIN的声音:“太好吃了。”
这茄子肥而不腻,入口带着一股肉香,味道由内而外散发出来,香滑而爽口到了极致,让李二娘忍不住发出赞叹。
她吃过的茄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可是今日吃的这肉末茄子,却让她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只是在她赞叹的功夫,秦寿却已埋了头,竟是伸出‘猪手’,呼啦啦的扒拉着大快朵颐。这厮不但没有吃相,竟还生怕李二娘抢了他的吃食,故意落下无数口水,呼噜噜几声,便将这肉末茄子一扫而光。
李二娘嗔怒,痛骂道:“你这家伙好不晓事,活该你一辈子挨穷,在这给人做伙计,你生生世世娶不着媳妇,断子绝孙。”
秦寿却了舔了舔盘子,理直气壮地道:“我娶不着媳妇与你何干,我有堂弟!”
方才还是盛气凌人,现在这一声堂弟却是叫得人都要酥了。
他的肥手要伸去握住秦少游的袖子,秦少游嫌他脏,忙后退一步,道:“有话好好说,现在知道错了没有?”
“我错了。”秦寿可一点都不傻,这个堂弟突然开了窍,不管他到底什么缘故,突然有如此的烹饪手艺,可是至少复兴酒楼是有望了,秦寿没什么手艺,好吃懒做,就因为秦少游是他亲戚才肯收留他,真要出了酒楼,只怕唯有回乡务农了,于是他露出一个很有秦氏风格的招牌笑容道:“堂……不,东家,往后我一定好好掌厨,你教我做菜吧。”
秦少游抱着手,鼻孔朝天:“哼!”
这么轻易原谅你,那可就真是书呆子了,对付这种人,秦少游有的是办法。
一旁的李二娘眼珠儿一转,也晓得这秦少游突然不知什么东西附体,猛地开了窍,也晓得人家不会稀罕周家的小姐了,便嘻嘻哈哈的道:“秦哥儿,我真是有眼无珠,不成想你还有绝技榜身,看来你们秦家又能继续守持旧业了,你年岁不小,是该娶媳妇了,赶明哪,我给你寻思一个,保准你满意。”
秦少游霸气地道:“我的媳妇我做主,不劳你插手。”
李二娘气得牙痒痒,恨透了这一对堂兄弟,便埋怨道:“你们哥儿俩,没一个好东西,一个不知自己姓什么,一个……”想到秦寿抢了自己的肉末茄子,李二娘怒气更盛:“一个是丧尽天良的吃货。”说罢,跺了跺脚,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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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要有信仰
厨房里冷清下来,秦寿眼巴巴的看着秦少游,可怜兮兮的道:“东家,东家……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不好!”秦少游很干脆的道:“从前你打我怎么算?”
“那是小时候不懂事。”
秦少游冷笑道:“不懂事还揍我,懂事了还不把我打死?走走走,我不要你了。”
秦寿顿时涕泪直流,恨不得要抱住秦少游的大腿,干嚎道:“不能啊,我要当牛做马,生是酒楼的人,死是酒楼的鬼,堂弟啊,我吃了猪油蒙了心……”
秦少游心里乐了,这个家伙倒是有点自己的风格,很是厚颜无耻,不过同行是冤家,你脸皮这么厚,岂不是抢我风头?
不过秦少游倒也不是真的要赶秦寿走,因为他没钱了,没钱就招募不了伙计,没有帮手和伙计,这个酒楼就打理不来。
于是他慢悠悠的道:“算了,毕竟是自家的哥儿,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我教你做菜。”
“啊……”秦寿愣了,声音颤抖的道:“你……你教我做菜。”
秦寿很是兴奋,堂弟这样的手艺,自己若是学到一半,走到哪里,那也是一个大厨啊。
秦少游点头道:“对呀,我们是兄弟,堂哥,我一直很重视这份亲情的,我在这世上,留下的亲人并不多,若是真把你赶走了,我孑身一人,会孤单,会寂寞,就好像人在异乡一样,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我一低头就会想到你,然后心中酸楚;肝肠寸断。”
一股暖暖的温情顿时弥漫秦寿全身,秦寿虎躯一震,眼中拼命要闪烁出点泪花:“堂弟……”
秦少游深情地看他:“堂哥。”
“好兄弟!”秦寿把手搭在秦少游的肩上。
秦少游身躯微微一震,显见秦寿的掌力不小:“好兄弟!”
眼眸交错之间仿佛有火花碰撞,连厨房里冉冉的烛火都散发着一股温情。此时此刻,亲情的力量宛若熊熊烈火,无坚不摧。
秦寿的眼泪终于不争气的要流出来,这是悔恨的泪水。
“堂弟,你累不累,走,我们到厅里去坐一坐。”
回到厅中,秦少游坐下,他终究年轻,带着一股书卷气,这一坐,哪里像是个东家,虽然身着朴素,却很像偏偏如玉的贵公子。
秦寿则是飞快地去斟茶过来,道:“堂弟,你吃。”
秦少游接过,小抿一口,茶里竟有姜味,他猛地醒悟,自己现在和武媚娘在一个时代,这个时代的茶是煮的,不但要放盐,还可能放葱、姜、枣、橘皮、茱萸、薄荷等物。
“咳咳……”秦少游差点呛了一口,见秦寿要来给自己拍背,他连忙伸手道:“别忙,我们谈一谈卖身为奴的事。”
秦寿忍不住道:“卖身为奴,谁卖给谁?”
“自然是你卖给我。”
“啊……堂弟……你……你这是……”
秦少游很怜悯地看着他:“你看,诚如我方才所言,我是个很重视亲情的人,一想到你可能会离开,我就肝肠寸断,堂哥,我舍不得你,往后我教你学厨,你若是跑了,我会夙夜难眠,茶饭不思,可是你把自己卖给了我就不一样了,这样我睡得踏实,就不怕你跑了,就算你跑了,我告到官府,嗯……让我想想,我好像看过唐律,官府对逃奴的惩罚可是很严的。不过你也放心,我们毕竟是亲戚,你暂时卖身给我,我教你手艺,将来自然善待你,让你跟着我一起吃香喝辣,若是不肯,那就只好打发你走了,你回去之后只能务农,又没有土地,只好租种别家的田地,一年到头,辛苦劳作,也未必能混个半饱。”
开玩笑,秦少游是什么人,这个堂哥好吃懒做,舌尖嘴滑,教了他手艺,他若是跑了,自己找谁哭去?
“我……我……”秦寿要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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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份卖身契签字画押之后,秦寿显得郁郁不乐,显然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竟会被这个人畜无害的书呆子堂弟给坑了。不过秉着公平自愿的原则,当他签下这份卖身契伊始,从此之后,他对秦少游就再无反抗的权利了。
秦少游收了卖身契,心情大好,再见秦寿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心里暗想,这个时候理应给他打打气,要振作精神,好好干活。
于是秦少游神采飞扬的道:“我现在突然开了窍,这是祖宗保佑,所以我们一定要光耀门楣。”
“哦……光耀门楣。”
“我们要重振家业,吃香喝辣。”
“吃香喝辣……嗯……嗯……好的。”
“等着吧,准备好几口箱子,等着装钱,我们要赚很多很多的钱。”
“堂弟……我有一句话,憋着难受,你此前欠我的工钱,是不是赚了钱之后会给我补上,我得添置一身衣衫……还有……”
“呃……”秦少游微愣,然后意味深长看着他道:“堂哥,要有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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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啊不,现在理应叫大周,这里的民风,秦少游虽只来两天,可就已经见识到了。
一个落井下石给自己塞个丑媳妇的李二娘,还有个从小揍自己的堂哥,秦少游对周人的印象很不好。民风淳朴,那是扯淡。
所以越是坏人当道的世道,秦少游就必须得比他们更坏,这叫以毒攻毒,而至于面厚心黑这一点上,秦少游还是很有心得的。
现在,他要做的,与其说是重振门楣,光宗耀祖,还不如说是保住自己这唯一的产业,然后不至于让自己流离失所,酒楼的生意一定要做下去。
谁要是敢拦着自己发财,秦少游完全不介意把他做成肉末茄子。
眼下第一个难题却不是打开门做生意,而是补货,没错,楼里的食材已经不多了,鸡鸭鱼肉,还有各种生鲜都已告罄,油盐酱醋倒是有,后院里还有一缸子腌白菜,可惜这里是洛阳,不是高丽,大家没有顿顿吃腌白菜的爱好,所以他必须得进些食材来。
可是麻烦来了,秦少游没钱,不但身无分文,还背了一屁股的外债。
不过这难不倒秦少游,因为他打算继续赊账,赊账嘛,这有什么难的,脸皮只要够厚就好了,而且根据记忆,酒楼已经对外赊欠了许多食材,所以债多不愁,更何况,欠钱的不是大爷么?
这种事本来是秦寿去办的,从前的秦少游,每日只晓得读书,或是很有格调的在繁星如织的夜空下看星星,偶尔诗(兽)兴大发,吟几首打油诗,又或在冬日里,看着雪花飘落,凝视后院的腊梅,淆然泪下;于是春雷一响,这厮便纶巾儒衫,摇着扇子,出城踏青去了。
而现在,秦少游悲剧的发现,原来的那个家伙把所有的一切都挥霍了干净,一切的重担都压在自己身上,若是不亲力亲为,繁星、腊梅倒还是有的,可是还有西北风。
清早,秦少游洗簌干净之后,便换上了体面的衣衫,他生得本就俊秀,又一番精心打扮,有了几分倜傥,于是他心情大好,嘱咐秦寿在楼里清洁,尤其是那灶台和锅碗瓢盆,都要擦拭三遍,便循着记忆,往东市去了。
东市距离酒楼并不远,这一路上,秦少游细心观察,竟发现自己这酒楼地处东市和西市之间,位置实属上乘,附近人流极多。
秦少游不禁感叹,老祖宗创业维艰,总算打下了这么个好底子,结果这个书呆子竟是把生意做到这个地步,这也算是餐饮界的奇葩了。
到了东市,他直接寻到了刘屠夫。
刘屠夫算是酒楼的主要供应商之一,以往酒楼的鸡鸭鱼肉,大多都是在他这里备货,只是近来买卖急转直下,如今已欠了刘屠夫十七两银子,用秦寿的话来说,每次去赊欠,这刘屠户就握着杀猪刀,手上青筋暴出,眼睛睁得如铜铃大,就恨不得将秦寿千刀万剐了。
于是当看到个子矮胖的刘屠户,秦少游还是不禁打了个哆嗦,他是个很自信的人,可是老天爷没有给他钢筋铁骨,若真是在这里被人剁碎了,丢人啊。
刘屠户已经看到了踟躇不前的秦少游,他脸上的横肉一抽,竟是笑了,把手中的屠刀放下,拿起油油的布擦了脸上的汗,朝秦少游招手道:“秦哥儿真是贵人,许多日子不曾瞧见你了。”
额……这么热情?
秦少游下意识的感觉有阴谋。
不过他还是胆大,连个屠户都怕,还怎么在未来的厚黑圈里立足?于是走上前去,正待要文绉绉的行个礼,再说明来意。刘屠户却是一拍他的肩道:“秦哥儿的书读的咋样?呀,我第一眼瞧你,便晓得你是贵人,将来迟早要出将入相,入凌烟阁的。”
“哈……这个……”秦少游盯着放在一边的杀猪刀,警惕着刘屠户会不会暴起,一面敷衍道:“让刘大哥见笑了。”
刘屠户没有拿刀的意思,却更显亲昵,就仿佛秦少游是他失散多年的兄弟,当然,瞧他的卖相,就算是兄弟,也应当是同父异母的那种。
“谁敢笑秦哥儿,就是和我过不去,你爹在的时候,我们就是老相识,这是千金不换的交情。怎么,你是来赊肉的?好说,好说,你要什么,直接说就是,待会儿就叫伙计送到酒楼去。”
秦少游不由目瞪口呆,突然觉得刘屠户这张寒碜的脸竟和金城武有几分酷似,一下子可爱起来:“这个……平时多靠刘大哥帮衬,实在过意不去。”
刘屠户嗔怒道:“这是什么话,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来,来,来,要什么尽管说。待会儿写个欠条就是了。”
第四章:再来一头猪
见刘屠户痛快,秦少游倒也不客气,连忙照单选了各色肉脯,刘屠户吩咐了伙计,直接挑选了,先送去酒楼。
这让秦少游松了口气,不过他总觉得事情不太对劲,在写欠条的时候尤为谨慎,生怕留有什么陷阱,落了口实。
那刘屠户痛快地拿了欠条,秦少游还是不放心,忍不住问:“刘大哥,我在你这里已赊欠了不少银子,你不会见怪吧。”
刘屠户倒是爽快的道:“不见怪,其实还不还都无妨,反正这帐是要转给周老爷的。”
周老爷……
秦少游这下是明白事情是真的不对劲了,他旁敲侧击,才知道那个周小姐的爹已在这里许诺过许多人,但凡如春酒楼来赊欠,一概立了欠条,都可转账给他,从而兑换真金白银。
秦少游心里想着事,心不在焉地跟刘屠户告辞离开。
刘屠户看着秦少游的背影,脸上的堆笑不见了,横肉摆起来,啐了一口,满是鄙夷的道:“吃软饭的东西,秦家出了这么个呆子,丢人现眼………”
周家请了人去给秦少游做媒,此后周老爷又帮秦少游摆平账务,这左邻右舍,便是猪也晓得,必定是秦少游打算要迎娶那周小姐了,多半还是入赘,自然让人鄙视。
刘屠户的声音不大不小,却是传入了秦少游的耳里。
他身躯微微一顿,然后又重新折返回来。
刘屠户只得重新笑脸相迎:“秦公子,不知还有什么事?”
“噢,是这样的。”秦少游很真诚地看着他道:“我方才想了想,突然觉得酒楼里的食材还不够用。”
秦少游顿了顿,继续道:“那就再添一头猪,三只**,对了,你们这里有没有鹅,也来几只,明日给我送到酒楼来。”
“……”刘屠户奇怪地看着这个底气十足的家伙,有些愣了。
这家伙,还真是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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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要了许多食材,可是秦少游依旧很忧伤。
他心事重重地回到了酒楼,脑袋里还想着刘屠夫说的话。
先是将自家的女儿半卖半送自己,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这里头若是没有阴谋,那才见鬼了。
秦少游从来不觉得自己已经可爱到会让那个周老爷非要塞给自己一个女儿,死乞白赖地默默为自己付出,只等自己回心转意做他的便宜女婿。虽然他自觉得自己确实挺不错,可也不至于如此的惊天动地,即便自己是潘安,那周老爷终究还是个大男人,不是?
那么,可能就只有一个了。
莫非……是想谋夺自己这个酒楼?
嗯……有可能,可为何他要谋夺这个酒楼呢,周家也是开酒楼的,同行是冤家没有错,可现在如春酒楼生意一落千丈,按理来说,不可能对周家有什么威胁,周家若是想扩大经营,洛阳城这样大,总有铺子能盘下来。
“居然敢把主意打到本少爷的头上!”秦少游生气了。
他压着心里的愤怒,回到了酒楼,秦寿正在仔细地擦着桌椅,瞧他的样子,倒是颇为认真。
秦少游尝试着习惯唐人所喝的煮茶,喝了一口,忍受着那干涩的味道,将秦寿喊来,道:“先别忙着打理,来,我问你,咱们这酒楼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特别……”秦寿面带疑惑,老半天才道:“整个洛阳城,大大小小的酒楼有数百上千,只有我们酒楼生意最少,算不算特别?”
秦少游顿时感觉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禁不住道:“我说的是好的,不是坏的。”
秦寿挠头搔耳,好不容易才谄笑道:“最特别的就是有一个满腹经纶,英俊潇洒,又善待伙计,会按时发工钱的小东家了,这算不算?”
秦少游老脸一红,道:“你若是再提工钱,我便和你翻脸。”
秦寿便哭丧着脸道:“堂弟,我夸你呢,你怎能这样不识好人心。噢,我想起来了。”秦寿突然精神一振,接着道:“二叔在的时候,经常跟我说一件事,就是先皇帝还在的时候,有个皇子恰好途径此店,吃了二叔亲手做的一道如意羹,连声叫好,他还亲自提了字,是给二叔的,叫‘厨艺无双’,二叔心花怒放,连忙叫人装裱,制成了匾额,悬挂在咱们酒楼外头,那时候堂弟还小来着,只晓得埋头读书进学,所以不晓得此事……”
秦少游不由眯起了眼睛,似乎有点眉目了,姓周的又是嫁女,又是把酒楼所有的帐算到他的名下,必定是打酒楼的主意,而他打酒楼的主意,或许就是和这皇子提的字有关。
秦少游来了精神,想不到自家酒楼还有这样的光辉历史,忙道:“那么匾额呢?”
秦寿道:“在后院杂房呢。”
秦少游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