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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有心人不相信,却是有人急了。
韦玄贞听到了消息,几乎脸色都变了。
毒杀陛下这倒是危言耸听,可是要让陛下抱病在身,身染重病,这却本来就是自家女儿的盘算啊,现在坊间都在议论这件事,一旦陛下身子出了什么差错,这岂不是……
问题就在于,这他娘的是谁传出来的消息,这消息又是怎么流出去的,细思恐极啊,这样机密的事,怎么可能为人所知呢?
韦玄贞已是吓得失魂落魄,他第一时间,便是匆匆赶去宫中见韦后。
到了长乐宫,恰好见到李显带着一行女官和宦官出来,韦玄贞忙是上去见礼。
他抬头看了看李显的脸色,近来李显的脸色确实是差了许多,不过一般人,也不会计较这些事,只觉得陛下可能只是近来身子有些不好罢了。
可是深知底细的韦玄贞心里却是咯噔了一下,若是这样下去……等到流言成真的时候……
“啊……韦卿家,今日怎么又来宫中了。”李显见了韦玄贞,倒是十分高兴,对于这个国丈,李显是打心底尊重的。
韦玄贞只好硬着头皮上前,道:“陛下好,臣只是有些事,想要启奏娘娘。”
一听说有正事,李显反而没了兴趣,他最怕的就是韦后在自己耳根边絮絮叨叨哪儿出了乱贼,哪个出了灾荒,哪个地崩了,哪个官员不法,听着就犯困,所以听到韦玄贞有正事找韦后,一点儿打探的心思都没有,只是微微一笑,道:“朕要去上林苑里走走,你速速去觐见吧。”
说罢,带着一行人,扬长而去。
韦玄贞看着李显的背影,心里却只是唏嘘,恍惚了一下,这才想起了正事,忙不迭的到达韦后的寝殿,通报了一声,等到进去时,却发现韦后端坐在殿中,而在另一边,却是一个女官浑身伤痕累累,早已被打的死去活来,几个宦官和女官一个个扑哧扑哧地喘气,韦后神色冷峻,只是眯着眼,并不理会韦玄贞。
却见一个宦官上前,抬手便是给那女官几个耳光,厉声道:“还不快说,这消息如何传出去的,你这是要置娘娘于何地,说不说?说不说?”
那女官只是呜咽,有气无力道:“娘娘饶命,奴确实不曾透露什么啊,奴……”
韦后面无表情,只是冷笑。
韦玄贞更是三缄其口,在这殿中的,都是韦氏心腹中的心腹,绝大多数的女官和宦官,他们的家人乃至于一切都被韦后捏在手里,此时在这里,韦后倒也没什么避讳。
几个宦官又开始动刑,一直将那女官打的浑身血淋淋的,周身尽是皮开肉绽,那女官还只是不肯认,韦后才挥挥手,懒洋洋的道:“看着教人怪可怜的,拖下去行刑吧,总要让她开口才好,她的家人,可都拿住了吗?”
“娘娘,都已经拿住了。”
韦后淡淡道:“不肯开口,就送她和她的家人上路去吧,哎……这样的人,居然一直侍候在本宫近前,想一想,都觉得可怕。”
一干人拖着那女官下去,女官口里还在叫:“娘娘饶命,娘娘,奴怎么敢……娘娘……”
有人用布条塞住了她的嘴,只剩下:“呜呜呜……”的声音了。
韦后默默的坐着,依旧一言不发。
韦玄贞小心翼翼的看着韦后的脸色,良久韦后叹口气,道:“本宫就不明白,这消息,到底是什么人放出去的,到底是谁,有这样的三头六臂,本宫总觉得应当不是欢儿碎嘴,可是不是她,还能有谁呢?真是可怖啊。”
韦玄贞不禁道:“娘娘,既然不是那个贱婢传出去的,娘娘为何要……”
后头的话,他不敢说了,这确实是让他见疑的事,既然那贱婢当真忠心,那又为何非要逼着她承认不可。
韦后却是淡淡的道:“消息既然走漏了出去,若是不寻出一个人来,狠狠打死她,那么又怎么做到杀鸡儆猴的效果,只有今日,这个贱婢被打死,还要送她的家人一道去陪葬,唯有如此,其他人才会更加小心谨慎,宫中这些人,固然多是本宫的心腹,固然他们想要背叛本宫,陛下也不会相信他们的话,可是总要未雨绸缪,给他们一点震慑才好,否则……总会有一些粗心大意的人,不晓得好歹……况且,欢儿买药抛头露面,早已被人瞧见了,索性让她销声匿迹,也省的将来会留下什么麻烦,死了好啊……死了一了百了,韦卿,现在……也不是顾忌一个贱婢的时候,现在这消息走漏了出去,本宫倒是当真有些心惊肉跳了,到底是什么人,如此的手眼通天呢,这件事,所知的人不多,而且都是心腹中的心腹,理应是不会出任何岔子的,可是……”
韦玄贞明白了韦后的心思,原来自己的女儿,另有其他的打算,难怪方才见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还以为女儿疑心是身边的人背叛,可是谁知,却原来只是上演一幕好戏而已。
听了韦后的话,韦玄贞也不禁露出几分惧意,不错……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还能将消息流出去,这事儿,还真是蹊跷。
不过……韦玄贞却顾不得去思虑这个了,他不由道:“既然如此……这件事……是不是要缓一缓,等风头过了再说,假若……假若陛下当真病倒了,这岂不是做实了这些流言蜚语,娘娘……这可大大不妙啊,本来,上皇的事,就已经闹得够厉害了,现在若是再来……”
韦后幽幽叹口气:“陛下吃了这么久的药,难道还能回头吗?这半月来,每日如此,陛下的身子,只怕已经差不多要垮了,现在就算把药停了,又有什么用,已经迟了。”
听到迟了这两个字,韦玄贞的脸色骤变,他心里清楚,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想要把事情捂住,也已经来不及了:“既如此,那么岂不是……正好给了口实,这若是天下人纷纷相疑,便是陛下那儿……只怕也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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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千大章送到。
第五百八十四章:人言可畏
韦玄贞的焦灼心情其实是很好理解的,这尼玛地阴谋暴露到了阳光之下,谁都晓得现在外间传着韦后要害天子的事,本来这只是流言蜚语,现在真正将它当真的也没有几个人,假若不是韦玄贞知道内情,若是听到这个消息,多半也是当做是笑话来听。
可问题就在于,等到当真流言成真了呢?
那个时候,这些不相信的人,又会怎么想。
这个节骨眼上,若是陛下突然大病,大家又会抱有什么心思?
只怕那时候,绝大多数人开始转而相信这个流言了吧,而一旦韦氏要害上皇的事已经沸沸扬扬,再来这么一个消息,结果会如何?
心寒啊……绝对足够让人心寒了,从此之后,天下人又会怎样的看待韦家呢?
人心……才是最重要的,至少在这个时候,人心比任何时候都重要。
为何会有挟天子而令诸侯,这是因为,人心在天子这边,正因为李家人心依附,所以韦家才需要这个天子,才可以借着这个天子去做许多本来不能做到的事,也正因为这个天子,韦家才能有今日的富贵,有今日的权势。
可是假若,人心即便是在李家天子,可是人心却对韦家滋生出仇视呢?一旦所有人提到韦家,第一个念头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呢?
那么,原本与李家天子捆绑起来的韦家,在世人的眼里,李家天子和韦家就各自站在了对立面,一旦这种思潮成为主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天下人,容得下一个曹操一般的韦家吗?
他本想立即放弃这个计划,可是当韦后一句开弓没有回头箭的时候,韦玄贞的脸色已经大变。
深深吸口气,韦玄贞道:“娘娘,是不是该未雨绸缪了。”
韦后神色不动:“不必怕,不必怕……哎……本宫也万万想不到,事情会泄露,你说的对,应当未雨绸缪,其实……只要陛下不信这些流言,只要陛下坚决的站在我们韦家这边,就不必怕。天塌下来,也有陛下顶着。”
韦玄贞苦笑,自己父女二人,给那李显喂药,用尽一切手段,去达到自己的目的,可是真正遇事的时候,自己的女儿却是第一个念头,还是这个陛下。
可笑吗?当然可笑。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韦玄贞却还是不无担忧:“陛下难道一点都不会起疑吗?”
韦氏脸色僵硬,最后咬牙:“陛下绝不会听小人挑拨是非,眼下……最紧要的还是要除掉秦少游和上皇,只有除掉了他们,韦家才能死中求活,所以……事到如今,只能一切依计行事,韦卿……我们已经回不了头了,无论如何,也要将陛下召至长安来,他来了,就立即让他死。”
“只要秦少游死了,流言就不可畏,让别人说去吧,当初那姓武的婆娘,不也是如此吗?那讨武檄文,骂的还不够狠吗?可是这又如何,照样她稳如磐石,照样她可以做天子,照样她可以为所欲为。”
韦玄贞精神一震,似乎看到了一丝曙光。不错……眼下,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了。
当初的武则天,可比现在的韦家还要臭名昭著,可是这又如何,当时的天下,没有什么较大的反对势力,所以武则天可以从容布局,痛下杀手,以至于天下无人再敢有什么非议。
而现在,韦氏和武家没什么不同,唯一不同的就是,当初的武则天,在另一处地方,没有一支钳制住她的精兵,也没有一个可以和朝廷掰手腕的神策府,没有那秦少游,所以她便是逆天而行,即便无数人反对,依然可以故我。
韦氏的困境,根本不在于名声,也不是他们对朝廷的影响还不够深,一切麻烦的根源就在于,在关东之地,有神策府有秦少游的存在,这支军马固然不多,可是已经自成体系,只要一日不剪除,韦氏的任何动作,都可能送给他们把柄,让他们以讨逆的名义行动,一支精兵再加上天下人的人心,才是最可怕的。
所以……只有剪除秦少游,少了这个罪魁祸首,其他的都不足为虑。
“娘娘,陛下的身子,到底可以耗到什么时候?”韦玄贞问道。
韦氏道:“只怕也就是这几日了,这几日,身子也就差不多了,这是刘太医说的,料来……他也不敢有什么隐瞒,理应不会有错。”
韦玄贞皱眉:“那刘太医虽然依附于娘娘,可是难保他不会……”
韦氏冷冷一笑:“是啊,本来本宫也有这样的担忧,可是现在,这样的担忧已经不存在了。”
韦玄贞愕然:“这是何故?”
韦氏风淡云轻道:“因为前几日,他在左巷天井边取水制药,谁晓得一时失足,摔下了井里淹死了。”
韦玄贞立即露出尴尬之色,贵为太医,自然是不必亲自去取水熬药的,唯一的可能,就是自己女儿,已经将他害死,死了也好,死了一了百了,知道内情的人死的越多,反而让人睡的更加踏实。
不过韦玄贞却是不禁有了一个念头,假若自己不是韦后的父亲,现在是不是还活着呢?这个念头一滋生出来,他不由打了个寒颤,旋即安慰自己,正因为自己是她的父亲,所以才能坐在这里不是吗?
韦玄贞心里叹了口气,再过几日,却不知又会有多少的幺蛾子。
他深知李氏天子对于所有人的意义。
想当初的时候,武则天要篡位,天下不知多少人站起来,四处烽烟,即便是被武则天强力一一弹压住,可是又如何,朝中那些虽然多的是不敢搭上自己全家性命的人,哪个又不是阳奉阴违,直接造反的李敬业,写下讨武檄文的骆宾王,还有力争李显为太子的狄仁杰,每一个人,有人激烈的拔剑而起,有人慷慨激昂的冒着杀头危险写下千言万语,有人则是老成持重的守护李氏皇族,每一个人,或明或暗,即便是被一个个酷吏疯狂的杀戮,依然还有无数人挺身而出,无论是行刺的,是造反的,这股力量最终,还是让武氏做出了让步,这才有李显的今日。
可是现在呢……现在一旦韦氏与李显在世人眼里成了对立,平时那些阿谀奉承韦家的人会如何,受了韦氏恩惠的各镇都督又会如何?
一切……都说不清,道不明。
再加上……现在又有那关东的秦少游煽风点火……
韦玄贞有些话,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不敢说下去,似乎,这韦家,真正拿主意的只有自己的这个女儿。
更何况,即便现在想要退缩,又能如何呢?药都已经吃了这么久,难道还能回头吗?
硬着头皮走下去吧。
当阴谋已经不是阴谋的时候,施展阴谋的人,反而要开始惶恐不安起来,这阴谋大白于天下的时候,韦玄贞方寸已经有些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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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里,各种消息依然吵闹不休,天子脚下的人往往生活要悠闲一些,毕竟这里的人,大多数生活都不错,酒足饭饱,自然不免要碎嘴,一张嘴巴,个个都是巧舌如簧,别的事他们或许漠不关心,可是最关心的,终究还是宫闱之中的事。
宫闱之中,实在有太多太多的秘闻,无论是真是假,总能让人为之提神。
其实近来,关于韦后要毒害天子的消息,也不过是一阵风一样的过去罢了,毕竟这消息太耸人听闻了,开始出来的时候,总能让人议论不休,觉得是一桩很好的谈资,可是稍有理智的人,慢慢清醒,又不禁哂然,这是逗我呢,谁相信这个啊,韦氏就算要毒杀自己韦家的子弟,也不会毒害天子,天子现在不是身强体健吗?活的好好的,何况,韦氏能有今日,不就是靠着陛下吗,陛下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不知要徒增多大的变数,这岂不是得不偿失。
等到有人开始十分鄙视的抨击这样的流言时,其他人也就不好继续绘声绘色的添油加醋了,因为再说,难免会收获鄙视的目光,七嘴八舌的扯淡,本来就是想收获别人的崇敬之情,要的就是我比你懂得多的那种感觉,若是遭人鄙视,这不是犯贱吗?
长安城的人,总是容易淡忘许多事,当一件事遗忘之后,很快这些东西就开始消失的无影无踪,当所有人的生活步入新的轨道,大家最近津津乐道,显然又成了某某使节进京面圣的事。
只是……在几日之后,当一个消息传出来,顿时天下哗然。
陛下病重。
宫里传出来的消息,今儿清早,陛下本来好端端的在吃茶点,却不知是怎的,突然喷出一口血来,而后便陷入了昏迷,御医们已经火速在驾前看诊,得到的结果,却是脉象微弱,却也一时,无法确诊。
这一下子,所有人都震惊住了。
任谁都明白,一个好端端的人,是不可能一下子病重的,况且就算有病,什么病,终究还能一窥一二,可是好端端的,突然就喷出一口血来,说昏迷就昏迷……
假若没有此前的流言,更多人只是担心,或者……只是作为一个谈资,只是觉得,天公不作美,至多,也就是说陛下只怕不能安享国乍了。
可是现在……所有人的后脊梁都觉得发冷,因为……若是前头的那些‘流言’,似乎都在印证着现在发生的一切,流言说中毒,果然就人事不省了,那么流言说是韦氏搞的鬼………难道……当真……
几乎所有人,都是闻之色变。
韦氏本来就没有什么好名声,一时之间,坊间已经沸沸扬扬了,乃至于京兆府这儿,也已人满为患。
京兆府尹周岩是个老实人,某种程度来说,就因为他老实,这才获得了韦家的青睐,京兆府是至关重要的衙门当然必须得让一个老实一点的人镇着,若是小心思多,喜欢玩什么花样,天知道会弄出什么幺蛾子。
韦家不需要强项令,让这样的府尹去和长安的豪门大族对着干,因为这样会让韦家失了这些人的人心。
也不需要一个喜欢结交豪族的人,毕竟不是什么人都喜欢被人打黑枪。
而周岩,确实是老实的过份,甚至他在这任上,显得还有些昏聩。
现在发生这样的事,周岩已经束手无策了,各种针对韦家的恶毒抨击,他当然是知晓的,京兆府各县,各种舆情他也一清二楚,甚至就在治所不远的茶楼里,依然还有那种放肆又不绝于耳的字眼,譬如‘恶妇’‘曹操’‘王莽’之类的话。
可是京兆府该管吗?周岩倒是想管,他不想韦家的人对他心怀什么不满,他至少还知道,现在依然还是韦家说了算,可是他管不来,难道全长安城的人,都统统拿起来,统统都流放三千里?
更可怕的是,总有一些府上的人前来询问,拜谒的人很多,都是来打探消息的,而能来拜谒的人,绝大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