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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拥挤在长长红毯两侧的百姓来说,那a踏在青石板上的嗒嗒声不过是这场承载了两国期盼的婚嫁的一段小小的配音。只是谁也不曾想到,就是如此轻微的声音将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惊涛骇浪。
古老的城墙承载了东旭国悠远的历史,静静地屹立在马车前。
“嘶——”白色马匹扬起前蹄,长鸣不已。
身着青色铠甲的男子,眉横目立的说道,银色的长矛毫不客气的一扫,挡住了马车前行的方向。“来者何人?”一脸严肃地询问。
驾车的灰衣男子,紧紧地握住缰绳。面色冷淡的望着威风凛凛的守卫,果真是天子脚下即使是寻常的守城看起来也较之凤仪不同,抑或是这样眉目如星的人物压根就不是这样的小庙能容得下的,灰衣男子眼睑微垂,闪过一道精光。“下官在曌宁宫当差的。”男子大的不卑不亢,颇有皇家侍卫的威仪,说着还从怀里掏出一块玉质的牌。
精致的玉牌被铠甲男子横中掠走,赫然躺在厚实的大掌中,雕刻的细致的凤舞龙腾图跃然入眼。一双锐利的眸子上下打量着赶车人,带着不信任的审视,半晌,递出玉牌。“今日摄政王大婚封了城门,除非有王爷的手谕,太后娘娘该是明白的。”
驾车人接过白的透明的玉牌,小心的收入衣襟中。眼一抬,喝道:“大胆,难道堂堂皇太后的令牌还比不上摄政王的手谕?”
铠甲男子一怔,似乎考虑良久才拱手让道。“既然是皇太后的亲谕那么下官自是不敢多加阻扰,只是这若是出了什么差错,下官是万万难辞其咎的。”男子垂着头看不清面容,只是话里的威胁让人忍不住勃然大怒。
“放肆,皇太后有急事命下官出城,若是耽误了又岂是你可以担待的?”灰衣男子虎目圆睁,嘴里毫不客气的呵斥道,声音高扬而浑厚,让四周朝宫门涌动的人潮有一瞬间的滞留。
人群中开始有些不安的议论,让原本喜庆的气氛有一霎那的凝固。
“爹爹为什么摄政王大婚,皇太后就不能——”低的几不可闻声响被粗怒的打断。
“莫不是嫌命太长了,乱嚼舌根。”中年汉子面色惊惶的怒斥着身旁口无遮拦的小女孩。
小女孩一惊,委屈的瞪着自己壮硕的父亲,圆圆的眼中水汽越来越多,最后凝聚成一股小溪,顺着脸颊坠落。
旁人有好心的赶紧劝阻,“普天同庆的日子,摄政王定是不会计较小孩子的童言无忌。”
铠甲男子的眼扫过人群时,不动声色的退开数步,对着驾马之人昂声说道:“既然皇太后一意孤行,下官不不敢抗命。”转身看向身后待命的侍卫,“还不打开城门。”
随着马蹄声敲打着地面,阖上的城门。繁华的皇城依旧是一片欢声笑语,热闹非凡,一段插曲过眼云烟。
冬日的朔风凛凛呼啸,马车奔驰在空旷的原野上,卷起蓝色素帘的一角,一截雪白的纱衣被钻入车厢的风缠绕着。漫漫长路一边是一人高的草丛,一边是深不可测的悬崖。
驾车人警觉地拉着缰绳,眸中一沉,脸上倒是一片平静。“既然来了,又何必藏头露尾?”苍劲有力的嗓音响彻天际,夹着有力的风旋回荡。
回答男子的是墨青色的草丛中,若隐若现的黑色身影,时而如浮雁掠过,时而交错重叠。丛中悉悉索索的声响仿如只是北风拂过的凌乱细琐,男子嘲弄的勾起唇角,看来此番赶来的都是顶层的好手。转头对着布帘恭敬的说道:“夫人还请安心,切勿让宵小惊着。”
“无妨。”清脆的嗓音如玉石击打出的乐声,美妙而刺骨,冷漠中带着薄凉的寒意让人忍不住心尖一颤。
随着话音,灰衣男子纵身一跃,如猛虎般袭向墨绿中的一点暗黑。如一道闪电,男子身形矫健,足尖轻点踏过摆动的厉害的宽大叶尖。
“夫人尚好?”听不出情绪的嗓音陡然出现在马车边,男子气息如常的静立着,如一尊雕像。
突然感到身后一道浓烈的杀气对着背部直逼而来,男子身影一晃,已然离开马车数丈。回过头,男子沉稳的面色浮现一丝慌乱,眼中的杀意尽现,手背上青筋毕露。“你们最好不要和阎都为敌。”
六个黑衣人悄无声息的包围了马车,手中明晃晃的剑,锋利而寒冷,长长的剑身折射出刺眼的光茫。“我们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多有得罪了。”
三道身影如浮光掠影,把灰衣男子紧紧的包围其中,利器开始在空中划过一道道的银色剑影,双拳难敌四掌,灰衣男子避开的灵敏,却要顾及马车上的女子,急急的想要脱身。剑锋每每划过灰衣男子的长袍,却都会留下一道细小的伤痕,翻开的伤口渗着刺目的殷红。
“哗”随着蓝色布帘的撕裂声,银色的长剑划开这个单薄的阻隔,一张淡如水色的容颜出现在众人面前,赫然正是本应该呆在奢华深宫的浅墨。
“夫人。”灰衣男子怒由心生,手上的动作越发的激烈,竟用一双肉掌去抵挡锐利的剑锋。丝毫不在意已经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的掌心,一心只想挡在那个柔弱的身躯之前。
女子面无表情的垂下眸子,弯着身静静的踏下马车。白色的长裙在风中凌乱的舞动,女子似乎丝毫不在意眼前的剑影重重,游离的目光恍惚的注视着空空的天际,半晌转过身,喝道:“住手,你们要的不过是我的命,都说杀手不做亏本的买卖,你们此番又何必多杀一人。”
语气有一丝松散,对着浴血奋战的男子幽幽叹道:“你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我们两不相欠了。”白皙的容颜丝毫看不出一点点的惊吓,似乎早就料到了此番的结局。语罢,闭起双眼,粉色的唇瓣抿成了一条细线。
黑衣男子面色不变的举起手中的银剑,森冷的看着浅墨,不带丝毫的怜悯,对他们来说杀人不过头点地。纤细的脖颈在与犀利的尖峰遭遇的一瞬间,一道暗光闪过,只听到“哐当”的尖锐的利器摩擦的声响。
一阵沉重的玄甲撞击,黑衣男子交换了一个眼神,三道凌厉的剑尖毫不留情的朝浅墨刺去。却是为时已晚,一道耀眼的战甲挡在了娇弱的身躯前,一个回身,长戟一横,剑锋被挡在了三尺之外。“浅夫人,恕属下救驾来迟。”男子面色冷凝的望着垂着眼帘的女子,云淡风轻,那张一张苍白的容颜如同此时的天空,肃杀而诡异,让人看不分明。
浅墨不甚在意的螓首轻颔,似乎对于男子的此番举动并无任何劫后重生的感激。
“夫人。”灰衣男子已是衣不蔽体,到处是划开的伤痕,或大或小,或深或浅,却到处是骇人的红迹。
浅墨眼中闪过一丝不忍,淡淡的轻启粉唇:“这里有他保护我就行了。”
玄甲男子一愣,面上浮现一丝窘意,合掌道:“那么末将先去制服这些宵小。”语罢银戟横空,身形一晃加入了刀光剑影。
白色的身影缓缓的避开这片剑花翻飞,血色刺眼的战场,一点点的朝悬崖边上挪动。
“你不必跟随,你该知道这是我的选择。”轻轻幽幽的声音飘散开来,纯白的长裙旋舞绝美的线条,映着浑浊的天色,纤细的背影仿如被无边的落寂吞食,只留下空洞的悲哀。
一个黑色的身影在众人不曾注意的时候,悄然无息的出现在浅墨身侧。大掌一挥,狠意决绝。
女子似有所察,本能的偏过身子,却不去看偷袭的黑衣男子,而是那道玄甲银戟。狼狈的说道:“告诉凌阒然,如他所愿,用我的命换他的江山千秋万载。”语气平静而安详,无怒无喜,淡的如一抹飘忽不定的浮云。
黑衣男子不甘的再次加大了掌上的力度,在众人惊恐的面色中,纤细孱弱的白色身躯,如一只折断翅膀的蝶抛向了空中,直直的坠落千尺悬崖之下。
灰衣男子闭上眼,不去看那一幕的凄凉,无力的跪倒在三尺黄土之上。
“浅墨——”横空的吼声,夹杂着风云色变的沉痛荒凉。一道白的不染纤尘的身影临空出世,直直的朝光秃秃的崖壁边而去。精悍的身躯如风化的雕像,凝望着空无一物的崖下,飘渺的云烟把带着期盼的眼神隔绝在了凡尘之上。身后的刀剑交错声之于他似乎不过是一道隐忍的伤痛声,良久男子转过身,俊美的容颜染上了阴鸷,圆圆的水眸眯起,眼中的红光愈发的凸显,凝聚着杀戮的风暴。
利刃出鞘,随着一声响彻天边的怒吼,银白的剑身凌厉的挥动,带着毁天灭地的绝望。剑柄上血红的玛瑙石娇艳欲滴,动人心魄。
一具具黑色的身躯混合着殷红的血迹被劈成数段,夹杂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惧,那些青色的面容上是死不瞑目的惊魂不定。
飘零篇血色胭脂(下)
百官朝列,站立的笔直的群臣们脸上是不容错辨的喜悦,对于这场政治婚姻大多数人是抱着庆幸的态度。毕竟三年的战争已经让兵强马壮的东旭疲惫不堪,联婚说的直白就是结盟,此番既然南清有心修百年之好,正好是东旭休养生息,屯兵储将的大好时机。
凌阒然如一座高不可攀的神像,笔直的站在高高的汉白玉阶石之上。白色如银的长发被一丝不苟的竖起,面容越发的冷峻,双眸微微眯起,眼中流光转瞬俯瞰众人。修长的身躯被刺眼的殷红绸缎包裹着,偏偏脚上是不合时宜的尖顶上翘的厚底朝靴。被灰蒙蒙的天衬得有些模糊不清的,带着薄茧的指腹不停的摩挲着墨晶扳指上细致的图腾。凌阒然仰起头望了望阴沉的天际,眼中幽深的如一口井。此时她应该已经出了城门吧,为了那张宝座自己失去了太多,所以即使有一瞬间的后悔也被死死的压回了心底,事已至此,已不能回头了。淡色的唇一抿,一挥衣袖朝阶梯下走去迈去。
踏着脚下干净的透明的玉石,长袍艳丽的色泽衬得台阶旁斜坡状的双龙戏珠图腾更加得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王爷,吉时已到。”张公公带着他特有的圆圆的身躯朝凌阒然小跑而来,脸上是僵硬的笑意。毕竟对于主子大婚,实在拿捏不准他的心情。大寒天的,圆润白皙的手却不住去擦拭额头上渗出的水迹。这南清国的公主的凤銮已经行至宫门前,偏偏眼前的爷不以为意,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若说王爷宠爱浅夫人到了天下震惊的地步,却依旧毫不迟疑的迎娶了南清的皇八公主。
清冷的眸子随意的瞟了眼神色焦急的太监总管,森冷的寒光让张公公背脊一阵发麻。
“恭喜王爷大婚,老臣给王爷贺喜了。”正在张公公腿脚发软,快要支撑不住跪下去的时候,一道声音犹如天籁拯救了他已经吓得停止跳动的心脏。
苍老的声音出自礼部尚书之后,一张尖瘦的脸上是笑的堆积的深深沟壑,如枯树上纵横斑驳的褶皱的手恭敬的合抱。
凌阒然居高临下的望着弯曲着脊梁的老者,漆黑如墨的不动神色,嘴角的线条勾起,似笑非笑。恭喜?的确本王的雄心壮志近在咫尺的确是大喜之事。“刘尚书,客气了。”
冷冰冰的强调听不出丝毫的喜色,让老者的笑意僵持在面部。据闻摄政王独宠一姬妾,乃至于不顾祖宗宗法把一个庶出的孩子视为嫡长子,此番看来兹事体大。低着头愣愣的注视着凌阒然的袍底,红色的长袍犹如一条盘踞的长蛇一点点缠绕着老者的思绪。“望王爷顾全大局。”
凌阒然嘲弄的撇过老者朝服上的青鹤图案,嘴角沉下:“礼部尚书言之有理。”错身而过,修长的背影让众人的心一凉,只祈求这场婚宴不要起任何波澜。
高高的城墙把一方的奢华恢宏钳制在了这一方天地之中,碧瓦金砖的殿宇楼阁如同一副精致无暇的画卷,偏偏笼罩在一片晦涩的阴沉下,带着浓浓的凉意。
到处是张灯结彩的喜庆,黑沉的眸子流转着厌恶的光芒,眼角的余光扫过一张张各怀心思的面孔,脚下的步伐依旧沉稳如山。这场联姻势在必行,即使是那双流光溢彩的眸子也不能动摇自己的决心,凌阒然狠狠的握紧双拳,一瞬间从身上散发出的暴戾气息让人忍不住退避三舍。隔着那道厚重的朱红宫门,那个他名义上的妻子不过是他和南清皇帝相互牵制的棋子罢了,只是知道到这颗棋子到底有怎样的价值。
赤色的长袖一挥,随着沉重的响声,宫外的世界如一幕情景剧慢慢地展现在众人眼前,华盖车銮,雕花刻蝶,重重的纱幔之中,一个纤细的身影若隐若现。四周是粉衣翠黛的侍女,手中的紫金圆盘中盛着色彩明艳的花瓣,更添一份喜气。依稀可以看见被威严的侍卫挡在外围的潮水般的人群,拥挤的街道似乎望不见空隙。
圆滚滚的身体迈着急促的步伐赶至宫门前,稳了稳气虚喘喘的胸口,喊道:“恭迎皇八公主凤銮回宫。”太监特有的尖细嗓音在这座精致的牢笼和自由天地的交界处回荡。
队伍有条不紊的踏着朝霞的色彩,缓缓行进,带着一个金枝玉叶的女人驶入了憔悴一生的宿命。
木质的车身上,一朵含苞欲放的细致芙蓉花,娇艳欲滴。车檐上闪烁着琉璃的光芒,随着晃动的纱幔,四个勾起的檐角上相互牵连的纯白风铃敲击出悦耳的声响。车中的身影下意识的挺直了脊梁,心中满含着出嫁女子的喜悦娇羞。那个发丝如雪的男子自第一次出现在南清的皇宫,请求父皇联姻时,那样清冷的神情便让自己心中如揣了一只兔子上下跳动,不是没有见过俊逸的男子,只是万般好千般俊都不是自己那三千弱水的一瓢。人生便是如此,若只如初见,那么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如梦似幻,带着没有破碎的幻想。柔情似水的目光隔着九重纱紧紧追随着立在曲环桥上的男子,即使看不清晰依旧满心欢喜。
张公公望着面色冷凝的凌阒然,背后冒出层层汗水。半晌才下决心的唤道:“王爷,请挑纱帘。”说着自身旁的小太监手中接过长长的秤杆小心翼翼的递到高大的男子面前。
随意的扫过美轮美奂的车銮,自颤抖着的手的张公公处拿过白玉秤杆,不甚在意地看着宫人迅速拨开一层层纱幔,只余留最后一抹透明的淡色红纱。
望着越来越近的秤杆,紫苑的心激烈的颤动,自己等了三年终于等到了这个男人成为自己的良人。
少了纱幔的阻隔,一张精致的无懈可击的容颜暴露在众人眼中,出水芙蓉,玉姿天然。面对如此的绝色,黑色晶亮的双眸有一瞬间的失望,美则美矣,偏偏那双娇羞胆怯的美目让自己心中一滞,脑中闪过的是棕色凌厉的瞳翦。如此也好,安分守己的女人倒也不难打发,那个小女人一个已经够自己折腾得了。
张公公手心沁出慢慢的水迹,望着不置一词的男子,抖了抖嗓子恭敬地垂首:“恭请八公主下凤銮。”说着咬了咬牙,不敢迟疑的弯腰上前,伸出胳膊。
紫苑垂下眸子掩饰一霎那的委屈和失望,那个男子当真是如此不屑么?只是天大的屈辱她也不能失了南清公主的尊严,仰起头嘴角的笑容苦涩而牵强。晶莹纤细的指尖轻轻扣在上前的太监臂上,优雅从容的踏下马车。一身凤冠霞帔映的赛雪的肌肤一片绯红,玉石,珠宝堆砌的凤冠更增一分惊心动魄的娇媚。
“公主。”张公公暗自吁了一口气,望着冷淡的男子,把大大的红色锦缎的一端递给女子。
一对璧人,各怀心思,一步步的踩在鲜艳夺目的绒毯上,朝着气势如虹的金銮殿而去。
紫苑傻傻的跪在偌大的玉石台上,耳边是太监的尖细的嗓音:“奉天承运,今东旭与南清两国修百年之好……特封摄政王正妃紫苑公主为一品诰命夫人。”眉目轻扬追随着不曾多瞧自己一眼的冷峻男子,依旧是高傲绝尘的清冷,自己所欣赏的孤傲却是一道伤自己最深的利器。警觉的眯起眼,紫苑握紧小小的拳头,自己的夫婿居然在成亲当天似无顾及的凝视着另一个女人。顺着男子专注的眼神,紫苑一怔,由于一直垂首不曾看清,那个高高端坐在御座上的女子,不似凡人,任何笔墨都不足以描绘的绝美。心底隐隐的疼痛开始蔓延,毫无疑问上面高贵雍容的女子是东旭国最尊荣的女人——敏皇太后,也是自己深爱男子的青梅竹马。紫苑还来不及细想,就被一道疾风般的身影夺取了注意。
来人悄无声息的由东面的殿顶一跃而下,犹如矫健的鹰隼直扑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