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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徐总。”
“有啥好谢的!你说话也是那么多官腔。只要在国内能当官就是牛逼!别勤工俭学了,打工一个月够干什么嘞?要钱生钱才赚钱。。。我餐厅一天就赚几千欧。。。”
徐总嚼口茶,缓缓放下茶杯,用牙签仔仔细细地将牙剔了个遍,随后才漫不经心道:“国内当官那个好赚啊,轻轻松松来法国留学有没有?你爸爸混了大半辈子,混到处长,没捞个百八十万,不像话了。”
“这,我爸是处长,不是处女。。。”
徐总的三角眼透露着迷人的微笑:“看你是晓璇男朋友,有个机会我要跟你说说。现在我准备融资,买下巴黎北的几块地皮,投资房产。你看你,家境这么好,还勤工俭学。不如把钱放在我这里,我给你高利。”
“噢。。。”我又摸了摸头上的伤疤。
——这不对啊,放学的时候,徐总已经答应给自己一部分医疗费,可为何听他这口气,却变成要自己给他钱呢?
于是我问道:“徐总,我的头。。。”
我还没说完,却被徐总打断:“大家都是年轻人,说话不要拐弯抹角!钱放在我这儿,一可以赚到生活费,二可以在投资中学到很多东西,这等于勤工俭学!” 徐总抬头看看那帮听众。
听众们笑容满面低着头,如同瞻仰一位高高在上的君王。
“看,他们都是我的朋友,都是人才,都把钱放在我这里。保证哪里都没这么高息。到时候你又可以在我店里兼职送外卖,两份收入,多好”。
“噢。。。我的意思是。。。”
“看,我这里哪一件东西不值钱。这么大的店又不会跑掉。这样吧,看在你为我挺身而出的份上,我再给你一辆车开。我们要签合同。我是在帮你。你去问问整个华洲市,整个巴黎,都是人家欠我钱,我什么时候欠别人钱”?
“利息呢?”
“别人一个月2分。看你留学生,又这么勇敢担当,就给3分,算是友情价!”
“那最低呢?”我问。
“最低?别人至少都是2万欧起步,你的话,随便,1000欧就可以。。。1000欧,一年就多了360欧;5000欧,一年就多了1800欧。这可是一年百分之三十六的收益。”
徐总一边说着,一边细细品着饭,满足地吞云吐雾,最后轻声打个嗝,骨软筋酥地趟在隔垫上。身旁那些听众也容光焕发起来,纷纷道:“董事长说得在理,给我们的利息也从来不拖欠。”、“董事长仁德,惟贤惟德,仁服于人”。听众们一边说,一边毕恭毕敬地上酒,就像几条在主人身边抢食的狗。
“那。。。”我停顿了片刻,说道:“我现在身体比较差。上次那事情搞得我营养跟不上。您不是找深青帮的拿了些医疗费了么。。。”
徐总抬起眼皮,上下瞄了瞄我:“你给我1000欧。我到时候,连医疗费一共给你5000,如何?”
“噢。。。”我点了点头,不点头好像也没有其他办法。
身旁尽是愉悦的轻音乐,诱人口水的美味佳肴。吃惯了几毛钱一根的面包,偶尔享受一下未免是坏事。
。。。。。。
一个好端端的庆功宴,不仅没拿到医疗费,说到最后,居然得掏钱?
坐在空空的房间里,我有些茫然。这个问题他翻来覆去地想,怎么样也想不出个所以然。话说1000欧这数目对于徐总而言,还不就是几小时的收入么?
冬末的季节,窗外诺大的天空,飘过几片凄美的残叶。
我拿起身边那一瓶啤酒,咕噜咕噜几口,红晕立刻涌上了面颊,像锅中被蒸熟的虾,微微发烫。我把手里的书丢在一边,头一次面对这些拐来拐去、纠缠不清的英文字母产生一种难以名状的厌烦——谁发明的这26个字母?脑袋被驴踢了26次吧?
我又咕噜咕噜喝了几口,脑袋里却不自觉想起那装修奢华的餐厅,和高雅别致的会所来。
“1000欧,一年就多了360欧;5000欧,一年就多了1800欧。这可是一年百分之三十六的收益。”
可是,口袋里,也只有1000欧了。给了徐总1000欧,剩下的钱还能够干啥呢?
我慢步到房间一角,斜过头看着泥泞的窗外,窜进的风带进了游离若丝的泥土味儿。我将酒瓶往窗外丢了出去,回过头撇了眼桌上行将没电的手机,心像打翻了五味瓶。
“妈,告诉你一件可以改善我生活的事情。”我抓起电话,拨通家中号码。
“又要钱?”电话那头,妈妈的声音依旧嘶哑:“你又剃头了是不是?”
“不是的。有位朋友想融资买地,需要一笔钱。他是我的好朋友。”
“买地?”
“是的。这是我的梦想。”
我重重说了“梦想”二字,本以为这两个能换来妈妈青一阵白一阵的抽泣,可妈妈却道:“这只是梦和想吧?买地?我们哪里有钱?”
“可是。。。只要1000欧哟!人民币1万元!这事可是我找了好多关系,认了好多朋友,他们才肯让我入股的。”
“留学就是好好读书,别搞什么花样。你一下打工,一下入股的。。。培养你这么一个儿子,我们多么费力!”
“你去借一点!”
妈妈说:“儿子啊!爸爸所有的工资都给你了,还要防着生病。你要体谅父母的操劳。我们现在自己在阳台种菜吃,一个星期只花100元钱!你以为想借就能借啊?”
“我把这个月的伙食先拿去入股。你再找阿姨。。。叔叔。。。还有亲戚们借点。。。!”
“借不到。”
我情不自禁面红耳赤起来,又打开起身旁的清酒一壶,咕嘟咕嘟干了几口。
电话那头依然是妈妈的语重心长:“儿子啊,你能好好读书,我们就很欣慰了。你爸爸千辛万苦,拼了命也要让你读书,供你留学,就是想让你出人头地啊!”
“别说了。。。”
“你爸那么用心工作,在单位却遭人排挤。领导三两句,没有原因就把他工作否定了。他这么出色的人,在单位却不被重用,可那些小人,借着你爸的能力往上爬,回头却踹你爸爸一脚。换成谁都吞不下这口气啊!”
“妈。。。”
“前几年,市长被抓之前,你爸爸吃了多少亏,被人暗算了多少次!这几年官场清了不少,你爸爸才喘口气。”妈妈还未说完,却止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我听着电话里妈妈的嚎哭,徐总尖嘴猴腮的形象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妈。。。你知道不?我说的那个朋友,听说就是华洲市长的亲戚。。。”
“什么?”妈妈问。
我沉默了会儿道:“那市长被枪毙后,财产不明去处。就是他这个亲戚,也就是我的这朋友统统带到了法国。其实我这个朋友人还不错。财力雄厚,根本不在乎我这么一点小钱。”
“哎。。。你知道不知道你自己到底在搞什么啊你?”妈妈叹气道:“人家会把你当朋友?你读书怎么尽扯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你还小,社会太复杂。人家要真是市长亲戚,怎么会叫你用1000欧去买地?1000欧只能买到一块砖啊。”
“不是买地,是入股!入股你懂不懂?别整天说我还小!我现在是硕士!留学生!我在医院测过智商!反正。。。你别说了!”
我狠狠地按下关机键。
“若连1000欧都拿不出来。。。徐总、徐晓璇和徐建岂不是笑话我这处长的儿子?更何况,万一徐总说是真的呢?”我咬咬牙,翻开电话里的通讯簿。很快,那个徐镰刀三个字映入了眼帘。。。
☆、两面三刀
中华餐厅的门口,随处可见的被阴影遮挡着的阳光,让人心烦。电话在我手里微微发烫。
我又低头看了看手机。
手机屏幕上,是徐总刚刚发来的短信:“自己来餐厅,我没空。”
眼前的餐厅早已不是记忆中几个星期前被砸得狼狈不堪的模样。到处是装修得晶莹剔透的玻璃,奢华精美的瓷砖。
“徐总”!我将那扇熟悉而沉重的门推开一条缝,丝毫没有理会老板娘和服务员们关切而诧异的目光,直接走到VIP包间。
徐总瞟了眼我,快步从里屋走出,连个“你好”都没说,便抚着我的背,赶驴似的将他赶入包间。
一台POS机似乎早有准备而来。雕着红漆线的桌面被收拾一空,擦得雪亮,弥散着怪异的气味。
“我说最低1000欧,你还真刷1000欧?”徐总皱起眉头。
我点点头:“其实我家还是很有钱的。我们家在国内都是120平的大房子,只是现在手头比较紧,我。。。”
徐总打断道:“那你刷个一千零一欧,合人民币一万。我还有事,你赶紧!”
徐总一面说,指指POS机。
“对了,这是我所有的。。。”
“担心什么!”徐总在一旁粗鲁地叫道,喷了一口呛鼻的烟雾,甩出一份协议:“这是投资我们公司股权的《投资入股协议》。欧元股权!签了可以拿分红,又拿3分利,又拿分红!要签欠条也可以。要欠条我现在就换”。
我瞄了眼《协议》。
《协议》上,深奥的法语和法律,看着就是外星文字。可徐总就在旁边,我只好做研究状,装模作样故作高深地从前到后从后到前翻了几页。
徐总泯了口茶,轻轻地弹着烟灰笑了笑:“做生意讲得就是诚信。不管你1000欧还是1万欧,我一分不少你。钱是到公司账户,跟我没关系,所以我们签的是投资协议。如果是到我个人账户上,就是签欠条。你瞧,我是多么信赖你。因为你是法律专业,所以才会把协议给你看。要是别人,我就直接给他们签字。”
“可是。。。您的公司不就只有您一个股东么?”
“噢!”徐总呵呵了一声:“以前谁要是提了这个问题,那他就是个问题。可是你不一样,你这个人心直口快,我就是喜欢你这点!不愧是法律专业的高材生。法国到处都是监管,比中国透明得多,怕什么?刷吧!”
我点点头,手里的POS机发出“滴。。。滴。。。”声,仿佛在开心地唱着歌:“我刷,我刷,我刷刷刷!”
下雨般的汗滴落在我不断颤抖的皮肤上。我心里跌宕起伏:“妈的,怎么开始输密码呢?怎么就会答应徐总呢?我是不是疯了?这可是一个月的生活费啊!”
不过耳边又响起了另一个声音:“一个大老板都这么苦口婆心和他解释,岂有不刷的道理?他可是晓璇的哥哥,还怕什么?”
POS机唱完了歌,“吱呀”蹦出一条交易清单。
——SUCCESS!(成功)
鲜亮的几个字母,如同刺辣的阳光穿透玻璃,刺进我眼里,晃动玻璃的风吱呀作响,吹进一片喧嚣。我放下POS机,递到徐总手里。
徐总将小票慢慢塞进鼓囔囔的包里。忽然,脸上那灿烂而夺目的笑容不见了,变成了一脸严肃。他转过头,熟悉的锋利的眼神:“你的驾照有经过国际公证吗?”
“没有。”
徐总遗憾地摇摇头:“在法国开车要经过国际公证的。不然怎么开?”
“那。。。那。。。那。。。您没和我说啊。”我缩起身体,嘴巴里咕噜着。
“这需要说?”徐总瘦尖的脸就像阴冷的梅雨季节的天:“你难道不懂国内驾照只能在国内开,这么点小知识都没有?还留学生,留个毛。”!
“您。。。”
徐总拍拍我肩膀:“我说话算话。但是,你没有有效证件,我没办法把车给你。你必须先找个时间回国公证,公证完以后再找我。就这么一千欧的小事情。”
“公证?回国?”
“车就停在餐厅后面的停车场,有空自己去看!跟你胡扯什么?你抓紧时间。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他潇洒地拿起包,头也没回地一甩身子,只剩下身上昂贵的、奢华的香水味,淡淡钻入鼻腔。
从包间到餐厅后头的停车场,五分钟的路,竟是如此漫长。
坑坑洼洼的停车场上,几部车凌乱地摆放,看似好久没人动过;车子大都没有车牌,轮胎、方向盘也上了锁,用手指一扫车身,像在雾玻璃上划一条清晰的脉络。下过雪般的鸟屎,黑炭似的灰尘,杂乱无章的满车都是的叶子。。。。。。
我绕着车走了两圈,忽然,耳边传来一阵熟悉的叫唤:“你。。。借钱给我哥了?”
只见徐晓璇远远地走来,快步到车旁,拍了拍车身,熟悉而水灵的大眼睛带着笑意:“过程顺利不?”
“除了顺利就没别的了。”我点点头,从包里掏出《协议》。
“投资嘛,怎么了?”
“你看!”我握着拳头,敲着车门一阵咯噔咯噔响:“本来我是找他拿医疗费的,怎么就成了我给他1000欧了?而且,他说好的车子也没给我。连钥匙都没!你哥真的两面三刀啊!徐晓璇,这事你怎么看?”
徐晓璇耸耸肩膀:“既然把钱放他那儿,说明你信任他。否则又何必把钱放他那儿?至于车子,既然他说要给你,那么肯定会给你。”
“说这绕口令干什么?他就是没给我!”我摸了摸头,道:“你哥做人做事到底怎样?”
“不清楚。”
“果然是华洲市市长的亲戚。”我下打量着徐晓璇。
徐晓璇后撤了一步,大大的双眼盯着我半天:“恩?”
“我听说的。”我将协议收进包中:“而且,互联网上也传得沸沸扬扬的——华洲市市长,贪污,巨额的财产不明去处。。。徐总好像是这之后才发家的吧?”
“什么意思?”徐晓璇不说话,隔了半晌才平静地“哼”地一声,嘴角不屑地上浮,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怒发冲冠,如果她的眼睛会说话,那么一定是充满悬疑的长篇小说:“网上的舆论满天飞。至于真假,我也不知道。”
我本想继续追问,忽然猿芳凶神恶煞的模样在脑海里一晃而过——我哪根筋又生锈了?眼前是徐总他妹妹啊!他妹妹的。
停了半晌,徐晓璇突然笑了起来,笑得我有些不知所措地楞在原地:“网上信息还挺全面的。没办法,警察把我们家族的人都调查了一遍,所以徐建才会以读书的名义出国。告诉你也无妨,华洲市的原市长就是我哥的姨夫!他确实贪污了很多很多钱。这是自作自受。他被枪毙以后,我们家族所有的人都跟他撇清关系了,谁也不愿意自己也被拖到牢房里去。但至于我哥为什么会这么有钱,为什么会来这里。具体情况你得问他。不过。。。”
徐晓璇比了个“枪”的手势,顶在我肚子上:“劝你可别这么好奇。。。”
☆、《想念》
好奇?
好奇有什么用?
徐总还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而我手里的,除了《协议》、收据和几个有模有样的鲜章,其他的就成了空气。至于车子?依旧在中华餐厅后面安安静静地晒太阳。
此刻,我正坐在教室里,打量着疯狂写着作业的那帮同学。那帮人跟作业机器似的,只要老师布置的东西,都那么孜孜不倦。我早没了写作业的心思,跑到猿芳身边:“猿兄,你准备得如何?”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你呢?”
“斯人被压垮也。”
“那你可咋办?”猿芳轻拍起我的肩,摆了个少见的鬼脸:“哥们儿,抓紧复习去吧!”
“哎。。。”我叹了叹气。
“你有心思?”
“你有所不知。”我叹了口气,道:“从中华餐厅辞职后,我的日子过得很艰苦。现在打工都需要居留,只能四处碰壁。现在手头差不多了。。。哪像你。。。”我苦笑一声,撇过头去,不发一言。
“你的钱呢?你打工赚的呢?又去轮盘赌了?”
“你才去赌了!”我说。
徐总那游荡在脑海里的孙悟空似的脸好似千万只蚂蚁啃咬心坎。1000欧,摞在一起也有厚厚一叠了吧?在国内光天化日拿着它得引起多少社会新闻啊?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换了那张破纸。
我深呼吸一口气,低垂着脑袋说:“知道不?我可能被骗了。”
“骗?”——猿芳嬉笑的表情瞬时楞住了,呆了好半天才悄声地重复道:“骗?”
“那是!跟你说我和徐总关系不错,你偏不信。哎。。。正因为我和他关系不错,他才骗了我。”
“噢,噢!我上个厕所。”
我一把拉住猿芳的衣角:“厕什么所?!这是真的!游行那天,我的头被深青帮的人砸了,徐总本来说好教训了深青那帮人,要给我医疗费的,但他说要融资买地。而我不知怎么就莫名其妙给了他这个数!”我伸出一根手指。
“100欧?”
“100欧?你以为徐总和我跳广场舞呢?是1000欧!徐总需要钱投资买巴黎北的地。钱不是给他个人,而是给他们公司。我就把钱刷给他公司了。有刷卡记录,有刷卡签名,还有这个。。。”我一边说,从包里拿出了那份标志性的、崭新的、压平了的《协议》,摆在猿芳面前:“看!”
猿芳将我带到教室门口,晃眼的太阳光下,他蹙起眉头:“你说你,读法律本科四年,我看你没有常识,只有肠屎。”
猿芳拿着《协议》比划着:“你看,都投资的什么破地方?‘Survilliers’?这哪是巴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