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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爷仰起头看着天花板两行老泪留了下来，对于他来说这个选择太过艰难了，但是李大爷还是道：“我签字，不能在让她遭罪了，身上插的都是管子，这样活着太痛苦了，不如让她走得舒服些，米主任谢谢您，我这就给我闺女儿子打电话。”
李大爷转身走了，齐薇薇立刻急道：“米子轩你这是干什么？你是主任啊，你不知道提出放弃治疗要家属提出来吗？你首先提出来，这是要惹麻烦的，你不知道现在国内的医患关系多紧张吗？”
米子轩苦笑道：“我当然知道，但是你没想过我们不提出来，家属就不会放弃，你这会可以去icu看看那个老太太，她上着呼吸机，身上不知道开了几组静脉通路，她只能每天躺在那，吃喝拉撒睡都在床上，她动一下都不行，依靠我们的设备还有药物确实是能让她多活几天，可这样的日子对于她来说不痛苦吗？对于她来说这样的日子还有什么尊严？对于那个老太太来说，现在是生不如死，死其实对于她来说才是一种解脱，齐薇薇你是医生，你得明白患者的心情。”
第一千二百七十五章 有尊严的死去
齐薇薇被米子轩说得一时间无言以对，但很快她就急道：“你说的没错，但这是在华夏，不是在美国，国内的医患关系有多紧张米子轩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你首先提出让患者放弃治疗，你这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米子轩苦笑道：“我知道我这是在给自己找麻烦，但是你也看到了，我实在是不忍心让李大爷在老太太最后的时间里不能每天陪伴他，这对于这对相守了一生的老夫妻来说太残忍了。”
齐薇薇没好气的道：“就你心肠软，就你有善心，我们都没有吗？米子轩我感觉你这个主任当得真不称职，行了，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家属一旦闹起来，我看你怎么收场。”
米子轩无奈的摇摇头，他也知道齐薇薇是好意，不想让他惹不必要的麻烦，但是有些事米子轩必须要做，不然他会良心难安，此时米子轩在心里感叹华夏操蛋的医患关系为什么就如此紧张那？弄得医生跟患者跟敌人一般，这简直就是一种病态的关系，医生跟敌人应该是站在一条战壕里的战友，一块抵抗病魔，但是现在却成了对立面，这对于医生来说是悲哀的，对于患者来说更悲哀，但这种悲哀到底是怎么造成的那？米子轩身为医生自然知道一些，但是他却无力改变这个现状，太难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米子轩办公室外边传来了吵闹的声音，一个高亢的女声喊道：“米子轩那？你让他出来，还主任那？知道自己是干什么的吗？是治病救人的，可他那竟然撺掇我父亲放弃我母亲，有他这么当大夫的吗？你让他出来，你别揽着我。”
齐薇薇瞪了一眼米子轩，意思很简单，让你不听我的，麻烦来了吧。
米子轩是苦笑连连，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麻烦既然已经找上门来了，米子轩自然不会躲避，他站起来迈步走了出去，一出去就看到宣影正一头汗的拦着一男一女，李老爷就在一边满脸的焦急跟愧疚之色，看到米子轩后愧疚之色是越发的浓郁起来。
女的是李老爷子的女儿叫李丽，男的是他儿子叫李伟，李丽一看到米子轩立刻用力的推开宣影，要不是旁边有护士扶住了宣影，宣影非得摔到地上不可。
李丽几步走到米子轩跟前满脸怒色的道：“你就是米子轩是吧？”
米子轩点点头道：“是我，别在这吵了，影响其他患者，有什么事咱们去我办公室里谈。”
李伟冷哼一声大声道：“有什么话就在这说，也让大家都听听给评评理，有你这么当大夫的吗？劝我爸放弃我妈，大家都听听，他什么意思？感情不是你妈是吧？换成是你妈你也放弃治疗让她去死吗？是不是床位不够了就打我妈的主意啊？我告你我们家有钱，不少这点住院费，而且今天这事你还得给我说出个一二三四五来，不然这事咱们没完。”
李大爷急道：“李伟你给我闭嘴。”
李伟不耐烦的对自己父亲道：“爸你老糊涂了吧？那是我妈，那是你老伴，你听了他的话就向放弃治疗，让我妈去死吗？”
李大爷急得脸都红了，跺着脚急道：“你妈她……”
李丽打断自己父亲的话道：“爸你什么都别说了，这事你别管，今天他必须还得给我们说出个四五到六来，凭什么让我妈放弃治疗，少你们住院费吗？”
李伟跟李丽这么一闹，立刻吸引来大量的患者跟家属，大家纷纷对米子轩怒目而视，有这么当大夫的吗？竟然劝家属放弃治疗，这不是让人家的母亲等死吗？这样的人也配当大夫，什么东西啊？换成你妈你也放弃治疗？
齐薇薇一脸担忧之色，不知道这事该怎么收场。
米子轩看着李丽跟李伟寒声道：“说完了吗？”
李丽跟李伟没想到米子轩态度如此的恶劣，立刻就要发作，但米子轩立刻是一瞪眼，气场一爆发立刻吓得这对兄妹把到嘴边谩骂的话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米子轩长长呼出一口气道：“你们跟我来，我给你们个解释。”说到这米子轩迈步就走，其他人则是一脸的诧异之色，搞不懂米子轩这是要干什么。
李丽跟李伟此时感觉很是没面子，竟然被一个小年轻一瞪眼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纷纷喊道：“好，我们就跟你去看看，看你怎么给我们个解释。”
一干患者跟家属也都好奇的跟了过去。
几分钟后米子轩带着一大堆人到了icu的办公室里，里边的医生护士吓了一大跳，搞不懂主任带这么多人来干什么。
icu的办公室有一面厚厚的透明玻璃，玻璃后边就是病房，可以看到患者的情况，方便医生跟护士随时发现患者有什么问题及时的救治，同时icu里也有医生护士密切的观察患者的病情，这地方24小时都有医护人员。
李大爷一进来就看到了自己那瘦得不成样子身上插满了管子的妻子，立刻红了眼眶几步跑到玻璃前伸出手放在玻璃上哽咽道：“琳娜你……你……”说到这李大爷已经是泣不成声。
看到老太太以及一干身上插满了各种各样管子一动不动的患者，所有人都被震撼到了，他们毕竟不是医护人员，对这样的场景早就见怪不怪了，此时办公室里很静，静得落下一根针都能听到，有些人已经不忍在看，心里想着自己以后会不会也跟那些人一样躺在那，身上插满了管子，动都不能动，想到这这些人就不敢在想下去了，他们不想这么活着，这么活着比死了还难受。
李丽、李伟也被狠狠的震撼到了，看到母亲成了这样，在听到父亲的哭声，李丽哭喊道：“妈。”李伟也是落了眼泪，他怎么也没想到母亲会变成这个样子，他甚至扭过头不忍在看。
米子轩长长叹口气道：“人都是有尊严的，但是身患重病后，病痛会剥夺你们作为人最后的尊严，会跟他们一样躺在那身上插满了管子，动都动不了，吃喝拉撒睡都在床上，这样的活法是不是比死了还要难受？”
很多人下意识的就点了点头，如果可能谁乐意变成这幅样子那？
米子轩伸出手道：“把艾琳娜的病历那来。”
很快就有医生把病历放到米子轩的手上，米子轩把病历递给李伟道：“看看吧，你母亲的情况很不好，我们真的无能为力了，说句你们不乐意听的，老太太没几天了，在她最后的时光里，你们想让她继续遭这样的罪吗？你们当子女的难道就不能在老太太最后的这段时间里给她作为人的尊严？
刚才你们问过我，如果换成我的母亲病成这样我会不会放弃治疗？我会，因为我不想我的母亲遭受这样的罪，我想让她有尊严的死去，所以我才劝老爷子放弃治疗，最后这几天能好好陪陪老太太，送她最后一程，让她死也要留有最后的尊严。”
李伟看着病历呆愣愣的不说话了，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李丽早已经是泣不成声。
米子轩继续道：“其实我不应该建议你们放弃治疗，icu的费用很高，一天差不多一万多，你们又不是没钱，我应该建议你们继续治疗，这样医院就能赚得更多，医院赚得多，我们当大夫跟护士的就赚得多，但是我……”
说到这米子轩拍着自己的心口道：“但是我做不到，我不能对不起自己的良心，我不能让我的患者哪怕死都没有任何的尊严，所以我建议你们放弃治疗。”
米子轩一番话说得李伟李丽还有一干刚才很是鄙夷他的患者跟家属纷纷低下头，满脸的愧色，眼前这个小年轻说得对，既然已经回天乏术了，那么就要有尊严的死去，浑身上下插满管子躺在那静静的等死，还有什么尊严可谈？
同时眼前这个年轻的医生对得起身上穿着的白大衣，他没有因为利益而违背自己的良心，他只是想给自己患者在人生最后的一段旅途中留下尊严，让他们有尊严的死去。
米子轩分开人群走了出去，李丽突然大声道：“米主任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米子轩没回头，直接道：“不用，好好陪陪你们母亲吧，她时间不多了，母亲在你们不管多大多老都还是孩子，可是没了母亲，你们就永远在也不是孩子了，珍惜这不多的时光吧。”
看着米子轩离开的背影，李丽抱着自己的父亲大哭不止，李伟也是连连掉眼泪。
很快李丽等人都签了字，老太太被转到了普通病房，米子轩特别关照，给他们一间高干病房，让他们尽可能的多陪陪老天天，她时间真的不多了。
下班后米子轩没有走，他清楚老太太被转移到普通的病房，可能今天都熬不过去，他想留在这，送老太太最后一程。
夜深了，米子轩走到老太太的病房外，无意中听到老爷子在说着什么，内容很快吸引了米子轩的注意力。
第一千二百七十六章 泛黄的爱情
老人的声音有些颤抖，拿着笔记本的手也有些颤抖，躺在床上的老太太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整洁的睡衣，静静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胸口微微起伏着，提示着她还活着。
李老爷子捧着笔记本念道：“一九五四年六月十八号，我十九岁，你十八岁，东庄的二娃说你很漂亮，我等到赶集的时候走了十几里的山路去看你，你真的很漂亮，我最喜欢你那条黑亮的大辫子，二娃说谁要是能娶了你准得美死，我说我一定要娶你，二娃说我这泡臭狗屎是做白日梦。
是啊，当时我的很穷，穷得连一条像样的裤子都没有，我一年四季只有一条裤子，上边早打满了补丁，但我还是想娶你。”
“一九五四年七月二号，下起了小雨，家里的猪病了，我爹说让我去镇上问问东头的刘麻子，他会给猪治病，我第二次见到了你，你第一次跟我说话，但却是因为我傻乎乎的踩了你的脚，竟然没抬起来，当时我整个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不记得了，甚至连你跟我说了什么都忘记了，就记得你那条黑亮的大辫子，回家的时候没问刘麻子怎么给猪治病，猪死了，气得我爹狠狠的打了我一顿，但我却感觉不到疼，真的，一点都不疼。”
李丽、李伟就在旁边，有他们的丈夫、妻子、孩子，一家人静静的听着老人念着自己年少时记的日记，早已是泪流满面。
齐薇薇站在米子轩身边也只抹眼泪，要不是怕打扰到老人，齐薇薇早已经扑到米子轩怀里大哭起来。
老人伸出手沾了下涂抹，翻开一页继续道：“我知道我穷，但我还是想娶你，我跟我娘说想去你家提亲，我年关说我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那天我什么都没吃，吃不下，满脑子想的都是你。
晚上二娃来找我，说镇上场子招工，问我去不去，我当然要去，因为可以赚钱，我要赚好多的钱去你家提亲。”
“一九五四年八月六号，还是下雨，老天爷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整天掉眼泪，掉得我心烦意乱的，我披着斗笠跟二娃去了镇里，给一家厂子扛水泥，我又见到了你，我没想到你这么瘦竟然也来干男人的活，所有男人都抢着帮你干活，但你却倔强的不用，我当时想你真是个好姑娘。”
“一九五四年八月十号，这天我才听你们同村的人说你是为了给你娘治病才来干这活的，我想帮你，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帮，我也不敢跟你说话，我只能玩命的干活。”
“一九五四年九月六号，终于干满了一个月，这个月我干得很多，比二娃多，他狗日的两个也比不上我一个，他就赚了五块钱，我得了十二块，我长这么大也没见过这么多钱，我看到了你去零钱，我偷偷的把我的钱塞到了你兜里，你知道吗这就跟做贼似的，我当时紧张得浑身都是汗。
回家我说工钱丢了，又被我爹按在凳子上很抽了一顿，我还是没感觉到疼，一直在傻笑，气得我爹多抽了我十多鞭子，要不是我娘拦着，我可能被我爹活活打死了，但死了我也高兴，因为我帮了你。”
念到这的时候老太太的眼皮动了动，但却没人发现，所有人都沉浸在悲伤中，也沉浸在哪个泛黄年代关于一个傻小子跟一个有着黑亮鞭子的漂亮姑娘的爱情故事中。
“一九五四年十月七号，二娃疯了似的跑我到家说你来找我，当时我正在帮我爹喂猪，听到这话，我直接放猪食的盆扣到了我爹的头上，我当时已经是发昏了，不然我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事后我爹气得发疯，又抽了我一顿，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终于来找我了，但让我失望的是你却是来还我钱的，我没敢跟你说话，不敢问你怎么知道钱是我给你的，只是傻傻的捏着钱看你离开，我们前后就待了不到两分钟。”
齐薇薇靠在米子轩的怀里拼命的抿着嘴不让自己哭出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米子轩身边聚满了人，有医生，有护士，有患者，有家属，所有人都不敢发出任何的声响，都不想打扰到里边的老人跟他的妻子。
一个孩子突然跑了过来，结果被他的父亲一把抱起来捂住了他的嘴，不让他发出任何声响。
“一九五四年十二月二十七号，我好久没有在见到你了，我感觉过了好几百年一般，我感觉我不可能娶到你了，你或许此时已经嫁人了，村里的粪不够了，我爹把我们这些年轻人召集到一起，让我们晚上推车去镇里、县里偷粪，我不想去，太臭了，我怕我臭烘烘的被你看到，你会远远的躲开，但我最后还是去了，我们要攒粪，开春好描肥。
到了县里我们遇到了你们村里的人，他们也是来抢粪的，我竟然看到了你，我怎么也想不到你一个姑娘竟然拿来干这么脏的活，我呆呆的看着你，二娃他们跟你们村里的人打起来我都没发现，你好像也愣了，就站在那，二娃被打急了眼，拿着粪叉子抡起来砸你们村的人，结果却被人推了一下，粪叉向你砸去，我扑了过来，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我在县医院，浑身上下臭烘烘的，那些大夫、护士都离我远远的，我头很疼，但当我看到你的时候就不疼了，冲着你一个劲的傻笑，但很快我就笑不出来了，这次事闹大了，伤了好多人，公安来人把我们都抓了起来，还有你，我们倆被关到一起，我知道闹不好我们是要坐牢的，本来我很害怕，但一看到你，我就不害怕了。”
“一九五四年十二月三十号，我们都被放了出来，你走在最后，二娃他们还是跟你们村的人互相骂娘，我也走到了最后，这是我第一次跟你说话，我竟然傻到问你晌午吃的什么，我真是个傻子，我们关在一起，吃的是一样的，但是你笑了，这事我第一见你笑，我永远都忘不了你的笑容。”
“一九五五年二月六号，今天是大年三十，你们家吃什么那？我娘说今天给我包饺子吃，我好久没吃到饺子了，不知道你们家吃的是不是跟一样那？”
“一九五五年二月二十八号，这个月的最后一天了，镇里又来招工了，你会去吗？”
“一九五五年三月一号，你真的来了，我很冷，因为我的衣服太破了，但我看你就不冷了，一干男人还是都围着你转，但我不敢过去，怕你看到我穿得这么破瞧不起我。”
老太太在这个时候突然睁开了眼，浑浊的双眼里竟然绽放出光泽来了，老天太突然小声道：“我那会瞧不起你，你那时候那有什么好衣服？破棉袄破得都快没棉花了。”
李大爷猛的放下日记一把拉住老伴的手热泪盈眶的道：“老太婆，你醒了，你都记起来了？”
老太太好多年前就谁都不记得了，她太老了，老到忘了所有人，忘了自己的丈夫，忘了自己的孩子，甚至她连自己叫什么都忘了，但是今天她都想起来了。
老太太笑道：“你说这话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