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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实在不想太早到,生怕在那里又遇到汪濯沸,怕他又问自己什么时候搬。然后惺惺作态地说一些“到时候来接你”啊,“东西不用自己理,我会派人来收拾”啊之类老妈子一样罗哩八嗦的话。
端木瞬知道,自己那天没有一口回绝,汪濯沸就当他答应了的——他就是这么不讲理的一个人。
怪也怪他自己,重要关头看到眼前一双盛满关怀的真挚的眼睛,生生犹豫了一下,再想开口拒绝的时候汪濯沸便没有再给他机会。
犹豫了,便是输了。
刀子嘴豆腐心,汪濯沸早把他的脾气摸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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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葱油拌面,端木瞬又在隔壁街的书报摊消磨了十分钟,足足拖到十二点五十五,才慢吞吞地向公司走去。
才一转过街角,他就愣住了。公司大楼的门口被围得水泄不通,路边停着好几辆警车,还有一辆救护车,顶灯都在闪。
明显是出了什么事,端木瞬怔了一下之后就往人群走过去。走近了才发现,他们这幢写字楼被警察用黄色警戒线拦了起来。
这一带附近是办公楼的集中地,治安一向不错,来来去去的也基本都是些白领。大家似乎都被这样的阵势吓住了,有人小声讨论着,都是些窃窃私语,好像是死了人。
端木瞬看了一圈,没看到公司的同事,心里有些茫,也不知道是楼上哪家出了事。东张西望的时候看到大楼保安也被警察拦在人群外面。
“你是……七楼那家律师楼的吧?”保安看到他,问。
端木瞬点头:“出什么事了?”
“你不知道?”保安瞪大眼睛,压低了声音,“你们老板死了,好像是被人杀的。警察刚上去,人还没抬下来呢……”
端木瞬的脑袋“嗡”地一声,眼前蓦地就黑了,脚步趔趄了一下,差点没站稳。幸好保安在一边扶住了他。
他没顾上保安的嘘寒问暖,拨开人群就往里面闯。
警察拦住他。
“楼上发生凶案,整栋楼都封锁了,你不能进去。”维持秩序的年轻刑警冷冷说道。
“我认识他!我认识……那个,他不会……让我看看,我认识的……”端木瞬叫着,他整个人都乱了,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小警察瞧着他:“你认识死者?你是哪家单位的?”
“七楼……谷新……律师事务所……”
小警察点了一下头,举起对讲机:“甘队,又来了一个谷新的职员……嗯,嗯……你叫什么名字?”他问端木瞬。
“端木、端木瞬。”
小警察走开几步,背过身去,对着对讲机轻声说了几句话。
端木瞬心急如焚地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点了几下头,每点一下他的心脏就漏跳一拍。
好像过了整整一个世纪之后,小警察终于回到他跟前。
“把你的家庭地址和联系电话留一下,我们会请你协助调查。今天先回去吧。”
端木瞬心急火燎地留了自己的信息,一边写一边手指不停地发抖,一串电话号码写得如同鬼画符。
小警察也不在意,看了一眼,拿了那张纸转身要走。
“等等,”端木瞬一把抓住他,“他……我们老板,他……他……”
——“他是怎么死的?”,“什么时候的事?”这些问题,他不敢问出口。
小警察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具体情况到时候我们会告诉你,你回去吧,别在这儿添乱。”
端木瞬不肯走。
“你这人怎么说不听呀。周晓天是你什么人,干嘛急成这样?”
端木瞬“啊”了一声就呆在那里,然后就这样被人群挤了出来。
原来……不是他。
他背靠着墙,大大松了一口气。
这时,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搭在他的肩膀上,端木瞬才刚刚如释重负,又被激得一跳。转过头去的时候看到一张熟悉的没有表情的脸,以及一双沉静如深潭的黑眼睛。
第八章·对弈
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搭在他的肩膀上,端木瞬才刚刚如释重负,又被激得一跳。转过头去的时候看到一张熟悉的没有表情的脸,以及一双沉静如深潭的黑眼睛。
“居群?”端木瞬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里?”
被称为“居群”的黑衣男子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不远处闹哄哄的人群和警察,开口说道:“这里不方便,借一步说话。”
端木瞬点点头,和居群一起走了开去。
阻挡着围观群众的小警察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觉得很奇怪。这个叫端木瞬的人,刚才还一副着急得找不着北、火烧眉毛的样子,一转眼就若无其事地跟着另一个人走了。而带他走的那个男人,看上去像是带着一股又黑又冷的气质,好像暗夜一般的存在。
小警察忽然觉得,那两个渐行渐远的背影,一个好像盛夏燃烧的骄阳,一个好像冬夜最深沉的寒风,异常强烈的对比,却又透着一股神奇而诡异的和谐。
他有些想不明白,思索着要不要把这件事向他们的队长甘棠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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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怎么回事?”终于找到一条僻静的巷子,端木瞬抓着居群劈头就问。
居群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也没有警察跟来,沉吟了一下,说:“你们的老板周晓天被人杀了。”
“什么时候?”
“今天中午发现的,死亡时间应该是昨天夜里到今天凌晨。”
“怎么死的?”
“枪杀。”
端木瞬心急地原地绕着圈子:“跟阿濯有没有关系……哎呀!能不能不要我问一句你答一句?”他跺了跺脚,“居群,我知道你都知道,《无间道》一二三我都看过,你的消息比警队的人都快。你别磨蹭,快点说!”
居群深潭般的眼睛望了他一眼,没有什么起伏地开口道:“今天你们公司财务盘点,几个会计和出纳在财务室忙了一个上午,期间没有别人进过公司,也没有人出去过,这点前台可以作证。也就是说,今天上午你们公司只有财务室的人和前台上班……”
“快中午的时候财务主管按照吩咐,打算把报表放到周晓天的办公室,发现他死在了办公室里,当即就报的警。”
居群指着自己的胸口:“点四五口径近距离射击,心脏,一枪毙命,凶手是行家。”
“四十五?”端木瞬瞪大眼睛。
居群点了一下头:“这么大的手枪现在很少有人用了,杀伤力太大,整个左后背都掀没了。据值夜班的保安说,没有听到过枪声,应该是用了消音器。凶手很谨慎,这种上世纪七十年代的枪支,当时都没有完好弹纹和钢印记录,很难追查。”
他说着,又看了一眼端木瞬。
“汪先生没事。但是作为公司最大的股东,他被请去警局提供线索,成律师跟他一起去的,不会有事。他怕你担心,让我来找你。还有,他说,公司出了这种事,他不放心你一个人再住在外面,上午我已经派人去把你的房子退了,东西也都收拾好搬回去了。”
听到汪濯沸没事,也没有被警方找麻烦,端木瞬松了一口气,但是听到居群的后半段话,又急得跳脚。
“谁让你自说自话退我的房子?我在那儿住得好好的,我干什么要搬?”
“汪先生说你同意了的。”居群的声音依旧没有什么起伏。
“我什么时候同意的?你你你,你让他来跟我当面对质!”端木瞬气得脸都红了。
居群依旧不动声色:“我只是奉汪先生的命令行事。”
“哼哼……”端木瞬鼻子出气。
他觉得,如果说汪濯沸是一条看起来凶巴巴,其实又二又粘人,还很不知好歹的哈士奇的话,那么居群就是那种沉默隐忍的、忠诚的德国杜宾。
居群是汪濯沸的左右手,或者说,他是汪濯沸的影子。
自从励丰由汪濯沸接手之后,以前的那些生意他就不再碰了,转而开始接触一些房地产、娱乐业等所谓“正大光明”的业务。然而励丰毕竟也是老字号的帮派,暗地里的一些生意,也不是说断就能断的。那些事情,如今都是由居群管着。也只有励丰的一些核心人物,汪家和端木家的人,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
真正的,暗夜一样的人物。
“东西都搬得差不多了,只是……”居群接着说,“你的那条狗……”
端木瞬这才想起棒冰来:“对!我的狗!我的狗怎么样?”
居群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它不认识我们,死活不肯走,还咬人了。”
“咬谁?”
“咬我。”
端木瞬低头看到居群的左手手背上有一排齿印,不大,却似乎很深。
“你……你打过针没?”他着急地问。
“没。”
端木瞬又跳脚:“那你还来找我干什么?被狗咬了都不去打针,你嫌自己命长是不是?”
居群又看了他一眼:“汪先生交待的事要先完成。况且……你养的狗,应该不会有病。”
端木瞬团团转:“它整天吃垃圾,谁知道会不会有别的什么病,快别说了,走,跟我去医院。”说着就拉着居群往外走。
居群任由他拉着,抬头看见他的后脑勺,平静无澜的眼里徒然起了一丝涟漪。
“对了,端木。”他说道。
“什么?”端木瞬头也不回。
“你不问那狗后来怎么样了吗?”
端木瞬一惊,猛地停了脚步。他忽然想起,居群不像汪濯沸,他不是个喜欢小动物的人,而且他从小混迹在最低级的流氓堆中长大,信奉的是那些原始而粗暴的“以牙还牙”、“有仇必报”的人生准则。
端木瞬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你……你把棒冰怎么样了?”他有些害怕。
“埋箱子里了。”居群面瘫状回答。
“什么?!”端木瞬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眼见着拳头就要挥上来。
“喂了小半颗安眠药。”居群及时补充了一句。
端木瞬的拳头定格在半空,愣了好半天,才吐出一句:
“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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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盘问了整整一个下午,汪濯沸终于和成利从警局走出来。
重案组组长甘棠从二楼办公室目送着他们离开,回头小声吩咐:“小赵,你和小蔡去盯着汪濯沸,二十四小时监控,他去过哪里,做过什么,见过什么人,随时向我报告。”
身后两个年轻刑警得令后迅速离开。
甘棠继续瞧着汪濯沸,他多年刑侦生涯培养出的嗅觉告诉他——那个人和这件案子有关。
周晓天的案子有些离奇。早上第一个到公司的前台小姐钱倩倩是拿了钥匙开门的。公司的钥匙只有周晓天和钱倩倩有,连汪濯沸也没来得及拿到。周晓天的钥匙在他自己的西裤口袋里。而钱倩倩前一天晚上,一整晚都和男友在一起,不论是动机还是作案时间,都排不上她。
谷新在七楼,警方接到报案赶到的时候,所有的窗户都是密闭的。
也就是说,当时的案发现场,是一个密室状态。
凶手是如何离开?周晓天为什么会大半夜一个人跑到公司来?这些都是谜题。而周晓天是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遭枪击的,尸体没有被移动过的痕迹。如果是陌生人半夜突然闯进自己的办公室,受害人一定会有所警觉,如果对方举枪,他一定会试图逃跑。由此可见,凶手和死者是认识的,甚至是熟人,熟到他们会相约深更半夜在公司见面,而死者对凶手没有任何防范。
此外,关于凶器,已经可以确定是1911式点45口径勃郎宁手枪,大口径,杀伤力极大,上世纪八十年代之前美军的标准配备。而且根据弹纹,这把不是国内流传甚广的国产仿制货,应该是通过非法渠道从美国运来的,具体是什么时候的事就不得而知了。毕竟这种老式手枪诞生了近一个世纪,有着太悠久的历史,三十多年前在美国随处可见,很难排查。
而汪家,最早就是做军火起家的。
汪濯沸的背景,警方自然知道。励丰是老字号,几乎可以说是黑社会的龙头老大。据说早年还给解放军提供过物资援助——这种事情,如今自然没有人再敢提及。
至于励丰如今还做不做老本行,这个就很难讲了,毕竟找不到切实的证据。辑黑组的人倒也不急,净是抓一些无关紧要的小额外围赌博啊、夜总会斗殴什么的芝麻绿豆的小事,甘棠都觉得给警队丢脸。可他又不能说什么,辑黑组那个年轻的组长,说是什么本市警队招的第一批本科毕业的“高学历型人才”,这几年凭着这些功绩扶摇直上。短短两年时间,就跟在第一线奋斗了近十年的甘棠平起平坐了。他总觉得有些不太服气。
汪家的那些事,如今只能是处在一个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都不会去点穿的暧昧状态。这点让甘棠尤其郁闷。何况这几年,汪濯沸的确是在本市做了了很多贡献,一些大型的建设项目都是励丰投资赞助的。听说市政府方面早就对这位年轻的企业家青睐有假,甚至有意接见他。而汪濯沸已经退休在瑞士疗养的父亲很快就要加入政协……这些,都让警方很难鼓起勇气怠慢。再加上他身边有一个在法律界赫赫有名的大律师成利,这天盘问的时候提出的尖锐问题,都让成利不动声色地化开了去,很难问到一些实质性的内容。
甘棠觉得头很大,同时又有些跃跃欲试的劲头——很久没有遇到这么难对付的对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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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濯沸站在警局门口的人行道上,抬起头,看到夕阳的余晖落在对面的高楼上,通过玻璃窗折射出的光芒已经不太刺眼,反倒荡漾着水一样的、明亮的色彩。
温暖的橙黄色,恍若夏日的阳光,令他想起了端木瞬。
汪濯沸朝着夕阳的反光神色温柔地笑开,这边,成利已经为他打开了车门。
“汪先生,去哪儿?”成利问道。
“回家。”汪濯沸不假思索地说。
“今天家里多一个人吃饭……”他望着窗外渐渐暗下去的街景,眼里是盛不住的柔情。
第九章·狗的墓志铭
端木瞬盘腿坐在地板上,打量着身处的熟悉的房间,眼神有些迷离。
离家四年,房间里的陈设分毫没有改变过,一切保持着他离开那天的样子——夸张的几何图形顶灯是三姐四姐这对双胞胎挑的,黑白相间的床单被套是二姐买的,窗帘是温暖的橙色,是大姐为他选的。屋子正中间依旧摆放着那架硕大的三角钢琴,小时候妈妈经常抱着他坐在前面,手把手地教他弹。钢琴上摆满了相片,从小到大,有和爸爸妈妈的,有和几个姐姐的,有和菜馒头的,还有和汪濯沸的。如果不是端木瞬记性不够好,他甚至可以发觉,这些照片的摆放顺序和位置,都没有过丝毫的移动。
端木瞬看到这间盛载了自己整个童年和少年时代的屋子,依旧是那幅打扫得纤尘不染、仿佛时刻被小心翼翼守护着的样子,鼻子就有些发酸了。
回想自己在外面租的那套小屋——桌上厚厚的灰尘、墙角的蛛网、屋顶的水渍什么的已经是小意思了,地板上,袜子鞋子扔得到处都是;被子从来都不叠,乱糟糟的和衣服混在一起;每次打开衣橱的门,就会有一大堆莫名其妙的东西滚落出来;下水道经常因为他把剩饭剩菜倒进去而堵住,时而咕噜噜往外翻着奇怪的泡泡;洗手间终年有一股奇怪的霉变气味从不知名的角落散发出来……
相比之下,自己家里的这间房间,干净温暖得简直就像童话里描绘的天堂。
他一走进来就知道,妈妈每天都在打扫这间屋子。
他能想象妈妈娇小纤瘦的身影在每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拉开橙色的窗帘,让金色的阳光洒满整间屋子。有时候她会坐到钢琴前,指尖抚过每一张相片,眼里是充满爱怜的神采。然后拨打一个永远都是直接转入语音信箱的电话,日复一日,永不厌倦。
想着想着他就有点想哭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懊悔慢慢席卷过来,随后以一种气吞山河的姿态,瞬间吞没了他。他突然觉得,和妈妈的爱比起来,自己对汪濯沸的那种感情简直就像幼儿园里的家家酒,幼稚单薄得可笑。他当年怎么就会因为那种幼稚、单薄、可笑的东西,放弃了一直最深爱自己的妈妈呢?
还差一点就要哭出来了,端木瞬使劲揉了揉鼻子,从地板上爬起来,坐到钢琴前,打开琴盖,按下了几个音符。
清澈,纯净,音准得没有丝毫偏差。端木瞬惊了一下,这么多年没人碰过这架琴了,居然一直有人在保养。
“弹一个吧,”汪濯沸靠在门边,含笑看着他,“你以前最喜欢弹的,萧邦的即兴幻想。”
端木瞬抬头看了他一眼,合上琴盖:“谱子不记得了。”说着起身去整理衣柜。
对于端木瞬拒绝自己的每一个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