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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回 太行山王魁送信 东京城敬宗定谋
却说许敬宗,见王魁满口答应,乃道:“目今朝廷之事,你也尽知。武大人想圣上传位于他,总因狄大人屡次阻挠,以致各人皆为他挟制。现在想出妙计一条,欲你到太行山一走,将李飞雄请来,与他商议要事。若武大人得了天下,我为开国的元勋,你也不失封侯之位。但此去关系甚大,设或走露风声,性命不保,不但你一人受累,连我与武大人也不得过去。因此同你商量,赶速即日动身,限一个月便须来往。”王魁道:“我道何事,这事也不费许多时日。此地离怀庆府只有千余里,小人的脚力,大人尽知,多则二十个日子,便可回京。李飞雄受过大人的厚恩,加之小人前去告知他,此事但见功名富贵之事,岂有不允之理。”当时主仆计议停当,许敬宗便即取出了一千两银子,命他作为路费。王魁道:“大人何须费此钱钞,只须一二十两,便可路用。其余皆存在府中,俟有功后,再行领赏。”自己带了包袱,次日天明,别了敬宗直向太行山而去。
在路非止一日,这日已到山脚边下面,正拟上山,命小喽啰通报,忽听一派锣声,一字排开,走出数百喽兵,各执刀枪,阻住去路。只听高声叫道:“汝这人好大胆子,走到山前,还不孝敬!快快送下买路钱来,方才好好放你过去。”王魁笑道:“汝这班狗头,乌珠也未瞎去,敢向爷爷要钱,惟恐汝等反要送钱与我!”那些喽啰秽齐声骂道:“汝这牛子,莫想胡缠,再不送了出来,我等便要动手!”王魁道:“你要动手,恐你没有这胆量。快去通报李飞雄说,都中有个王魁前来相望,着他赶速下山见我。”那班喽兵见他说出寨主的名姓,知非外人,赶着四五个小头目,跑上山去,嘴里招呼道:“孩子们,招呼好了,这是自家人。”说着如飞而去。顷刻工夫,只见山头上飞来一匹坐骑,远远的高声叫道:“来的莫非王兄弟么?愚兄接待来迟,孩子们冒犯虎威,多多得罪。”王魁抬头一看,正是李飞雄,赶着迎了上来,也就招呼道:“小弟相隔已久,特来宝山探望。”两人对面走来,行至半山,彼此相望,李飞雄欢喜非常,忙问道:“贤弟不在京中,特来荒山何干?大人精神可好么?”王魁道:“小人此来,正是大人指使。此地非说话之所,且到山中,再行叙议。”当时李飞雄率过喽兵一匹马来,让他骑坐,自己在前领路,过了三道木城,方至聚议厅上。彼此见礼坐下,随即命人送上茶来,为王魁洗尘,然后摆了酒食,两人人坐。
王魁道:“小弟此来,恭喜大哥,要官居极品了。”李飞雄不知何故,忙道:“贤弟何出此言?愚兄乃化外之人,罪恶滔天,为王法所不有,设非大人成全,活了性命,久做刀头之鬼,哪里还想为官作宰,此不是贤弟取笑么?”王魁道:“小弟不言,老哥从何知道。只因太子远贬房州,武后欲想传位与承嗣,只因狄仁杰在朝,各事阻格,特命小弟前来,请老哥进京商议此事。”李飞雄本是个亡命之徒,听了此言,自是高兴非常。当时说道:“非是愚兄夸口,就是那一柄大刀,也算得出色惊人。既许大人如此提拔,岂有不去之理?明日便与贤弟动身。”当下两人,你斟我酌,痛饮一番,方才席散。随又带王魁到山前山后游玩一番,又将军械粮草,看视一周,果然兵精粮足。王魁道:“老哥既有此佳境,也算个化外诸侯,一人独占此山,无拘无束,岂不令人羡慕!若能成功之后。便得富贵功名,实不愧英雄一世。”李飞雄见王魁如此称贺,格外喜笑眉开,十分得意。晚间将那总领头目喊来,此人名叫出洞虎赵林,本领虽较李飞雄稍逊一筹,两柄四方锤,也不在人之下,山中除了寨主,便以他为长。当时见王魁上山,知道有事,故随即到了聚议厅上。李飞雄道:“愚兄明日须往京都,因许武两大人,有要事面商。上下的买卖,且请贤弟照管数日,嗣后愚兄回山,那时定有用贤弟之处。”说着便将王魁的来意告诉赵林。这辈强人,哪里知道王法,但听武承嗣得了天了,随后自己可以做官,便自欢喜非常。一夜已过,次早李飞雄带了盘川,暗藏兵器,与王魁一同下山,望京都而去。两人本是好汉,脚力飞快,未有数日,已到京都。一直到了许敬宗府内,王魁先命他在内厅落坐,自己来到书房,却巧许敬示到武三思府上有事,只得命人安排了李飞雄,自己到了武三思府上,也不要人通报,径自进入书房。三人望见他回来,敬宗忙开言问道:“你前去如何,李飞雄可曾同来?”王魁道:“现已到了府中,只因大人在此,故尔前来送信。”武三思听了此言,甚是欢喜,随说道:“许大人且请回去,能将这李飞雄带来,待下官试验一番,就更妙了。”许敬宗道:“大人既要将他试验,但命他前来便了,下官府内正恐地方偏窄,易于走露风声,住在这里,耳目较少许多。”随向王魁道:“你乃回去,将李飞雄带来,说武皇亲命他到府中居住。”王魁领命而去,稍顷果带了大汉,走了进来。
武承嗣向外一望,此人身高九尺向外,紫红色面目,两道浓眉,一双虎目,大鼻梁阔口,年约四十,大踏步到了檐前,向着许敬宗说道:“小人李飞雄,为恩公请安!”说着叩头下去。武三思不禁赞道:“好一个英雄气概!你便是李飞雄么?”许敬宗道:“此乃皇亲武三思大人,汝且叩见。”当时李飞雄按次行礼已毕,侍立檐前。许敬宗先将王魁何日到山,在路行了几日的话,问了一遍,然后向李飞雄道:“本院喊汝前来,所有用汝之处,王魁想已言及,汝可敢行么?”飞雄道:“小人蒙大人活命之恩,加之武皇亲如此提拔,焉有不行之理。但不知大人几时起事,一切如何布置,还须示下,方可遵行。”武承嗣与三思两人,见他满口答应,急忙道:“汝能干成此事,定要封汝个大前程。但军装旗号,必须要照庐陵王而行,方命他地方官相信。不知汝山还有多少帮手,若欲下山开兵,先打何处城池?”李飞雄道:“小人初到此地,虽有一身本领,只能提刀开战,拚个你死我活。欲要定谋运略,须要大人指示。”武三思道:“既然如此,且到后面安歇一宵,明日依计而行。”当下王魁将他带出书房,早有武府的家人,前来照应。三思又命厨下备上了上等的酒筵,款待飞雄。当晚便请许敬宗,计议了一番。先拟了一道檄,照庐陵王口气,说:“孤家乃高宗之长子,天下之储君,理合继统称尊,临朝听政,只以母后武氏,残虐不仁,信听馋言,致遭贬谪。抚躬自问,抱憾良深,兹特命太行山寨主李飞雄,带兵征叛,以复大统,以定名分。所过各府州县,理会望风归顺,纳款相迎,属在臣民,直尊君上。若与王师相抗,便为叛逆之臣,攻破城池,斩首不赦。将此通谕知之!”三人先拟了这道草檄,以便出兵之先,命人投递,好令地方官,以此为凭,通报武后。然后又拟了大旗的式样,用何号令,由何处进兵,何处屯扎。二人直至四鼓以后,方得议定。
次日朝罢回来,武三思向许敬宗说道:“李飞雄虽有这本领,但下官未曾目睹,深以为憾。欲想令他操演一番,不知他可应允?”许敬宗道:“此事何难,且命他前来便了。”当下将李飞雄喊到书房,一手指着院中一块峰石说道:“我大人命汝当此重任,若不在此开演一回,武皇亲何以知你手段?这峰石汝能举起否?”李飞雄听了此言,恨不能将通身本领,全卖与他,方可令他敬服,随向敬宗说道:“小人本领虽不高明,这一座峰石,也不难提起。”说着抢走几步,到了前面,将左右衣袖高卷,右手撑在腰间,两脚用了丁字步,伸开手抓,先把峰石向外一堆。离了土地,只见身躯一弯,手掌往下一托,说声起,早已见一双手,将一人高的一块石,举了起来。前后走了一回。然后到了原处,又轻轻摆好。把个武承嗣倒伸不出舌来,忙道:“本领大的人,也曾见了许多,这样天神似的力气,实未尝见过。据此一端,便可知他的武艺了。”两人称赞了一回,然后在书房摆了一席酒肴,自己把杯请李飞雄上坐。飞雄赶忙辞道:“小人何等之人,敢与皇亲对坐?这事万不敢当。所有差遣之处,小人定尽力便行。”武承嗣道:“此乃谋天下大事。昔汉高祖欲用韩信,尚且登坛拜将,今某请英雄出兵,此席也是这意思,何必固执谦让。”许敬宗也命他上坐。李飞雄见众人如此,只得谢罪告坐。酒至数巡,许敬宗便将所拟的旗号草檄,交代与他,然后武承嗣送出两万黄金,命他带回作为粮饷。
李飞雄次早回山,发兵起事,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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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回 李飞雄兵下太行山 胡世经力守怀庆府
却说武三思如此厚待飞雄,次日将银两如数取出。飞雄扮作客商模样,雇了几辆大车,回转太行山而去。约期出月初间起事。在路非止一日,这日已到山头,喽兵见寨主回来,当即前来,将牲口牵去,银两搬上山寨。李飞雄前到聚议厅上坐下,赵林忙上来问道:“大哥都中去过,事情如何举办?”李飞雄即便将武三思兄弟,并许敬宗所议的话,说了一遍。然后洗了行尘;又问了山下的买卖,赵林交代已毕。
次日李飞雄便将合山的大小头目,并那喽兵的花名册籍,查阅一遍。选出几个头目,一名草上飞王怀,一名朱砂记洪亮,一名双枪手吴猛。这三人马上步下工夫,皆不在人之下。先命这三人,各带一万银两,采办生铁火药,并马匹旗幡之类,限本月办齐回山。以便打造军装。着郭泉、齐霖、陶石、王宝等四人,派为山头领将,专督喽兵操演等事,每日施枪放炮,威武非凡。
且说怀庆府离此太行山仅有百里之遥,怀庆太守姓胡名世经,乃是进士出身。其中虽迂拘腐儒,并不与张、武两家附和,武承嗣等人屡欲想撤他职任,无奈他深得民心,凡有离任消息,总是百姓到巡抚衙门挽留。又值狄公为河南巡抚,知道他的政声,也就屡次保奏,承嗣诸人,也不能怎样奈何他。近日闻太行山操兵,随命人前去打听,回来说,是庐陵王的党类,已命李飞雄带兵入京,以便复夺大位。胡世经吃了一惊,暗道:“这事何能行得?武后虽无道,别人如此而行,还有所藉口,他自己何能彰明较著,欲夺江山。母子分上,如何解说?”一人正是诧异,复又想到:“这里万分不实,恐是奸人诬害太子,以假弄真,串出人来,干出这事,好令武皇信以为实,究罪于他,以便从中篡逆。照此看来,不是张昌宗所为,定是武氏兄弟干的这事。庐陵王现在房州,彼此相离数千百里,即使他欲意复位房州,老臣宿将正启不少,徐敬业等人已干过此事,皆非出自他口。他要真意举行,何不由房州一路而来,反令这强寇。做此大事,此事明是疑案。”一面写了一封细情,命人星夜往巡抚狄公衙门投递,请他在京中暗访,若有人直指太子,好请他面奏朝廷,挽回其事。一面将四门把守得铁桶相似,以备强人入境。
谁知胡世经在城内防备,李飞雄山上早已将军械粮草号令旗幡,布置的如火如荼。择了初一下山,先取怀庆府城,然后相机前进。三日之前,便杀羊宰马,犒赏三军。分作四队,命赵林、王怀、洪亮、吴猛四人统带行兵。吉日一早,李飞雄披挂整齐,按着军礼。祭旗已毕,然后拔队登程,一路之间,浩浩荡荡而来,真是旌旗蔽日,刀甲如云。当日行了五六十里,安营下寨,次日一早登程,便向府城进发。
这日胡世经见探马来报,说战兵已离城不远,赶即登城遥望。但见对面如乌云盖地相仿,无限的兵马,向城下而来,当头一面大旗上书:“庐陵王驾下统领兵马复国将军李。”所有的旗旌,均是用的五彩颜色。胡世经看毕,心下实是疑惑,先令人将擂石滚木排列在城头上。但见贼兵渐走渐近,离城十里,扎下营寨。到了下午时分,忽然敌营一声炮响,当中显出一匹马来,为首一员大将,手执大刀,飞至城下,高声大叫道:“城上军兵听了,赶快飞报命太守胡世经前来答话。”胡世经见贼人会话,也就挺身上前,向下说道:“囚贼,汝是何人,敢冒太子之名,兴兵作乱,攻犯城池!是谁举谋,从实供来。本府详奏朝廷,罪在为首之人,或着可开恩免汝死罪。若是执迷不悟,天下皆皇上赤子,食毛践上,具有天良,谁敢甘心附逆?谁不知汝是冒名?庐陵王远在房州,岂有母后登朝,太子夺位之理!这明是奸臣诡计,离间宫廷。本府幼读诗书,岂不明伦常纲纪。从此速退兵了,休生妄想,这座铁桶似的城地,汝焉能攻破!”
李飞雄听了此言,心中大惊不止,暗道:我等在京计议,原想冒名行事,使地方各官信以为实,好飞奏朝廷,以便暗中诬害。谁知初次出兵,便为这胡世经说明破绽,随后何如前进。现在进退两难,只得矢口不移,同他再辩论。当时向城上答道:“你既幼读诗书,为何不明事理?武后奸淫无道,秽乱春宫,杀妹屠兄,弑君鸠母,人神之所共殛,天地之所不容。庐陵王乃高宗长子,天下明君,岂能视母后奸淫,不顾社稷生民之理?只因前次徐敬业用未当之兵,猝致身亡,特命李某统领山寨大兵,入京兴复。汝乃唐朝臣子,何故甘事妇人?不开关迎师,已罪在不赦,还以真为伪,抗逆王师。汝既不信,且将通极与汝观间。”说罢身旁再取公文一角,插上箭头,弓响一声,向城头射上。胡世经展开观了遍,向下骂道:“此乃汝这班逆贼,将骆宾王的讨召,依学葫芦,造成这样通檄。天下人可欺,欲想欺我胡某,也是登天向日之难、要我开关,非得庐陵王亲自前来,方能相信。”说罢命人将擂石滚木打将下来。李飞雄见城上把守得十分严整,真是无隙可乘,当时只得拨马回营,以便次日攻打。
且说怀庆府城守姓金名城,是个无赖出身,平时与武三思的家奴联为一气,鱼肉乡民,不知怎样逢迎三思,保举了一个守备。自从狄仁杰进京之后,这班孤群狗党,不敢再如从前,却巧怀庆府守备出缺,他便求了武三思,补了此缺。武三思从李飞雄入京以后,知道太行山在怀庆属下,惟恐胡世经看出奸计,有所阻格,便私下写了一封书信,命人送至金城。等到兵临城下,请他见机而行,务必请胡世经通详具奏,便可成事。金城此时,见胡世经看出伪诏,心下也是吃惊,一人想道:“武三思日前致信于我,命我从中行事,不料他居然料着。无奈这个迂儒,甚为固执,必得此如,方可使他详奏。”自己想了一会,向着胡世经说道:“大人既知他冒名前来,末将有身本领,何不就此开关,杀他个大败亏输,然后申奏朝廷,岂不为美?若紧闭关自守,设或相持日久,粮草空虚,岂不难乎为继?”胡世经知他是武三思一党,说此言语,明是诱他开城,好让贼人进城。当时喝道:“此地乃本府镇守,战守自有权衡,可容汝等多言!贼人此来,正想开城会敌,方可以伪乱真,借庐陵王之名,好遂奸贼之计。本府且严加防守,星夜命人到房州询问,如果庐陵王行出这不法之事,他自承认无辞,命我等开关迎接。若不然,他必有回文照复,或命人带兵前来征剿。那时真伪分明,圣上母子之间,也不至为人谗间。”金城听了此言,知他是个迂儒,说得出做得到,那时便误事不浅。当时急道:“大人之言,虽然想得周到,无乃缓不济急。你看他数万人马,如火如荼,不出几日,定将这城池破失。大人是个文官,固然有革职任处分,末将是个武士,干戈扰乱,责任较大人尤重。设有不测,悔之晚矣。此事不据实申奏朝廷,请领大兵前来退敌,何能解这重围?且徐敬业与骆宾王之事,已行之在先,庐陵王既命他两人与兵犯境,不能勾结李飞雄进取么?此事毋庸疑惑,定是庐陵王指使。我看大人十载寒窗,方把结了个进士出身,受了多少辛苦,始为怀庆的太守,若因此事误了功名,岂不可惜!”
胡世经见他如此辩白,明欲顺着这奸计,不禁大怒起来,乃道:“本府为此地的太守,虽由诗书而来,多年辛苦,到了为难之地,也须顾名思义,不能听那奸臣,信用私党,欺惑朝廷,致令唐室江山,送与无赖之手。”这番话把个金城说得满面羞渐,当时说道:“你我文武分曹,不相统属。你既迂谬固执,某不能随你而行,这座城池失去。各做各事便了。”当时也不再言了,怒气冲冲,回衙门而去。竟自起了一道详文,说庐陵王命李飞雄攻打城池,复取天下,并将伪檄抄录在上面,连夜命人,飞马出城,向京中告急;并参胡世经匿情不报,隐与李飞雄勾通一气,势向谋反。未有数日,早至都中。先到兵部投递,请他奏明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