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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暗香眼睁睁看着司徒盈袖和谢东篱的背影消失在角门里曲径通幽的小路拐角处。心里很是着急。
她抬眸扫了陆乘元一眼,收了笑容,正色道:“陆四公子,你听见了,你这样做,让我很为难。我的闺誉因为你的孟浪,已经毁得干干净净,以后还不知道嫁不嫁得出去。再说我姐姐就是嘴上这么说。如果我真改名嫁给你,她会恨我一辈子……”不是不想。而是不能,这样陆乘元心里应该不会怪她吧?
陆乘元却不是傻子。
司徒暗香几番推托,特别是在她姐姐司徒盈袖明确表示只要改回本名就可以嫁的情况下,还一味拿她姐姐的外家说事,她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她是真的不想嫁他……
陆乘元一颗心沉了下来。
他失望地看了司徒暗香一眼,道:“是我考虑不周,让你闺誉蒙尘。我会想法弥补。如果你实在不想嫁,可以明说,不要推三阻四……”一句话没有说完,已经带了几分哽咽之意。
司徒暗香却再也没有耐心跟陆乘元耗了,她特别想跟着姐姐进去……
“如果这么想能让陆四公子好受些,陆四公子就当我司徒暗香是这种人吧。”司徒暗香胡乱点点头,拎着裙子转身进去了。
她今天本来是要和司徒盈袖一起去铺子里看新货,这时候已经完全没有心情了。
前面谢东篱和司徒盈袖已经走了好远,从一前一后,变作并肩而行。
司徒暗香脚步轻灵,如同猫儿一样落地无声,跟在司徒盈袖和谢东篱身后。
只听谢东篱正跟司徒盈袖说话:“……你外祖父病了,走不开,托我来看看你。”顿了顿,又问:“……你近来可好?”
只这最后一句话,听在司徒暗香耳朵里,居然有荡气回肠之感。
他的声音醇厚低沉,又不是低到听不见,带着温润蕴藉,耳朵听了会酥酥发痒,极是动听。
司徒暗香听得傻了。
没想到在人前总是高高在上,傲慢冷然的谢东篱,在人后居然还有这样体贴关爱、放下身段的时候……
司徒暗香的眼神往司徒盈袖身上一掠而过,不可避免想起了姐姐的未婚夫慕容长青,唇角的笑容不免越来越大。
司徒盈袖听着谢东篱放软的声气,也有几分惊讶,不过她的注意力更多的是被他前面说的第一句话吸引了,“我外祖父病了?我怎么不知道?不行,我得去看看他。”司徒盈袖停下脚步,“我叫个婆子来陪谢侍郎去见我爹,我要失陪了。”
她想马上就去沈相府探望外祖父,同时也看看刚刚退亲的表妹沈遇乐。
谢东篱也停下脚步,眼神定定地看着司徒盈袖,眼底的神色高深莫测。
刚才他在角门前说沈大丞相有话托他带给司徒健仁,纯粹是托辞,这小姑娘难道听不出来?还是故意装糊涂?
司徒暗香回过神,忙拎着裙子快步上前,扬声道:“……姐姐,你快去探望外祖父。这里有我呢。”柔柔的眼波看向谢东篱,“谢侍郎,这边请,我带你去看我爹。”
谢东篱往旁边让了一步,没有理会司徒暗香,已经换了一种语气,对司徒盈袖冷冰冰地道:“病人需要静养,你不用现在去。我的话带到了,告辞。”说着拱了拱手,拂袖而去。
他穿着月白色天马箭袖。配燕尾蓝束腰底袍,如朗朗青天一样通透,又如夜光下的大海一样深沉。
司徒盈袖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吩咐自己的丫鬟道:“备上等礼,给沈相府送去,我要向外祖母问安,同时问问外祖父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东篱不让她去沈相府探望外祖父,她去探望外祖母总可以吧?
司徒暗香好奇地问:“姐姐。谢侍郎带了什么话?”
“不关你的事。女儿家应该贞静持重,少言寡语。”司徒盈袖一本正经说道,其实是觉得司徒暗香太多话了。
以前觉得这样是天真活泼。毫无心机,现在却发现原来是在不断地套她的话……
司徒暗香被司徒盈袖说得眼泪汪汪,却没有看见司徒盈袖如同往常一样过来给她拭泪,温言哄她。而是径直往二门上的方向去了。
司徒暗香一个人孤零零落在后面。前面是司徒盈袖马上就要进二门的背影,后面的小路上,谢东篱已经不见了踪影,想是已经出去了。
外面的角门边上,那烦人的陆乘元不知道走了没有。
思前想后,她越发觉得委屈,拿帕子捂了脸,抽泣着往司徒健仁所在的商院方向去了。
“……爹。外祖父病了。刚才谢侍郎说外祖父有话带给您,说给姐姐听了就走了。”司徒暗香来到司徒健仁在商院的书房。手捧着刚上的香茶哽咽说道。
“暗香别哭,谁欺侮你了?说与爹听,爹一定不放过他!”司徒健仁笑着劝她。
司徒暗香抿嘴笑了笑,摇头道:“有爹护着我,谁敢欺侮我?刚才是砂子落到眼睛里,我揉了揉才发红的。”说着又催促司徒健仁,“爹,不知道外祖父给您带什么话?”
司徒健仁却一点都不在意沈大丞相给他带什么话。
沈大丞相虽然是他的岳父,但是他很怕他,总是觉得沈相的眼神里有着洞察一切的明察秋毫,好像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他,一想就双腿战战,根本站不稳。
对于这个岳父,司徒健仁向来是能躲就躲。
“管他什么话,横竖你姐姐知道了,会跟我说的。”司徒健仁笑嘻嘻地道,招手又让人给司徒暗香上了几盘精致的点心。
司徒暗香每样尝了一块,虽然没有她娘亲做得好吃,但是在东元国,也是最上等的。
“爹的点心每次都偏了我。”司徒暗香笑颜如花,“不如我给姐姐和弟弟带进去吃吧?”
司徒健仁笑道:“他们有的是吃的。一点点心都要想着姐姐弟弟,暗香你真是心善啊。”
“我们是姐妹兄弟,借花献佛带点点心而已,爹就不要再夸我了。”司徒暗香拽着司徒健仁的袖子撒娇。
“好好好!”司徒健仁被司徒暗香的小女儿情态逗得哈哈大笑,随手拿起一块玉佩塞到司徒暗香手里,“拿去玩吧。爹要跟吕大掌柜议事了。”
司徒暗香乖巧地应了声是,转身出去了。
回到内院,司徒暗香见了张氏,刚要说话,张氏已经厉喝一声:“跪下!”
司徒暗香吓得腿一软,就在张氏面前跪下了,战战兢兢地问:“娘,怎么了?您为什么要我跪下?”
她没有做错事啊!
“还敢顶嘴?”张氏面罩寒霜,语气凄厉,“你在外门上都说了些什么话?为什么不想嫁给陆乘元?!”
司徒暗香猛地抬头,“娘知道了?”
他们刚刚在角门前说的那些话,娘这么快就知道了?
张氏掌管司徒三房多年,又得司徒健仁欢心,这司徒府里里外外的下人早就被她换过一茬了。
大门边上几句不避人的闲话,她要打听还是很容易的。
司徒暗香对陆乘元说的话,完全是绝了嫁进去的路。
张氏怎能不怒?!
“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把我当傻子吧!”张氏手拿戒尺,“把手伸出来!”
司徒暗香委委屈屈地伸出手,“娘,我真不想嫁给陆乘元……”
啪!啪!啪!
张氏不容分说,先抽了司徒暗香三下,将她的手掌心打得红肿。
“不想嫁?那你想嫁谁?陆乘元这样做,东元国的世家豪门还有谁愿意娶你?!”张氏痛心疾首地道。
司徒暗香却昂了头,不甘地道:“陆家算什么东西?娘,您不会和那些愚夫愚妇一样,把块瓦砾当珍珠吧?”
张氏被她气得笑了,“陆家不算什么东西?你的眼光还真高!也不掂量自己的分量,再高的门第,你嫁得进去吗?”
“娘,我不知道自己要嫁谁,但是陆乘元,我是瞧不上的。”司徒暗香嘴硬说道。
张氏怔怔地看着她这幅模样,像是看见了自己这么大的时候,在大人面前也是这样倔强地道:“……我是瞧不上的。”
但是瞧不上又怎样呢?
最后还是走上了这条路。
张氏长叹一声,将司徒暗香从地上拉起来,给她的手掌心上药,低声道:“好,既然你不想嫁陆乘元,就算了。但是我看你这个样子,是要好好调|教调|教,不然的话,还会给我们娘儿俩招祸。”
她本来想保持女儿的天真纯善,但是没有手段还是不行的。
是时候要教教她了……
……
司徒盈袖回到至贵堂,一边跟司徒晨磊念书玩耍,一边心不在焉地等着婆子备好表礼。
很快东西都备齐了,司徒盈袖便带着司徒晨磊一起往二门上去了。
他们姐弟俩坐着大车来到沈相府门口,见那里人山人海,停了很多的大车和轿子。
难道都是来探病的?
司徒盈袖有些纳罕,低声命人去角门上敲门,等着人来领他们姐弟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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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骂杀 (5K,求粉红票月票)
沈相府角门上的门子听说是司徒盈袖来了,忙派人进去通传。
过了一会儿,沈遇乐亲自从角门出来,将司徒盈袖迎了进去。
“表妹,你还好吧?”司徒盈袖回头看了看四周都没人,忙凑到沈遇乐耳边悄悄问道。
“我没事。”沈遇乐笑了笑,但是看出来笑容很勉强,只是在唇边停留了一瞬,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司徒盈袖深深看了她一眼,握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手冰冷得很。
“表妹,有什么不高兴,尽管跟我说。”司徒盈袖轻声道,“我虽然不才,这点事还是能帮你分忧解难的……”
沈遇乐自从退亲之后,一直都有些抑郁。
虽然是她主动提出退亲,但是这种事摊谁头上都不好受。
特别是她本来还真的把陆乘元当做是自己的良人……
门当户对,而且有陆乘元的三哥陆乘风相对比,大家原本都夸陆乘元是好男人,长这么大,连通房都没有过,却没想到定了亲了,居然来了这么一出!
原来大家都是瞎了眼了!
沈遇乐咬牙切齿地道:“……如果能把那家伙揍一顿,我就好受了!”
“这个啊?容易!”司徒盈袖眼珠一转,心情不由跃跃欲试起来。
她跟师父学了快两年的功夫,是不是应该实战检验一下成果呢?
司徒盈袖眉梢轻挑,似笑非笑地往沈相府的院墙打量了一眼。
“容易个头!”沈遇乐斜睨司徒盈袖一眼。曲起手指头,在她额头上敲个爆栗,“打什么鬼主意呢?行了。去看祖母吧。”顿了顿,又嘱咐司徒盈袖,“对祖母别提这茬,祖母心里不太高兴呢。”
“怎么可能高兴呢?我懂得。”司徒盈袖点点头,“听说外祖父生病了?”
“外祖父也是因我的事心情不好。昨天谢侍郎带了些才子跟外祖父说话,外祖父平时最是惜才,见我们东元国人才济济。心情才好了些。昨天晚上就跟谢侍郎他们吟诗作赋,闹得晚了些。他老人家年纪大了,一时扛不住。染了风寒。”沈遇乐郁闷说道,“最近家里真是诸事不顺,不知道着了什么邪。”
听说不是大病,司徒盈袖略微放了心。她拍着胸口道:“外面这么多人探病。我还以为是大症候呢,吓得我刚才心一直扑通扑通跳。”
“呵呵,祖父是大丞相。好不容易生次病,外面那些送礼无门的人瞅着机会,还不可劲儿地送!”沈遇乐眨了眨眼,“不过只可惜我家也没那么眼皮子浅。虽然不能闭门谢客,但是一般人还是进不来我家的大门的。”
两人进了二门,听二门上的婆子对沈遇乐笑嘻嘻地道:“二小姐。才刚陆家来人探望老爷子的病,被老夫人骂出去了。”
沈遇乐忍不住笑了。颔首道:“祖母还是这么不让人。其实是我主动退亲的,也不用迁怒所有的陆家人。”说着挽起司徒盈袖的手,一起走上抄手游廊,往老夫人住的院子去了。
来到沈老夫人住的上房堂屋里,司徒盈袖跪下来给沈老夫人请安,道:“姥姥,好久没有来看您老人家了。”
沈老夫人忙命人将她扶起来,笑道:“我正琢磨派人去接你和小磊来住几天呢,你却来了。”
司徒盈袖被沈老夫人拉着在她身边坐下,笑眯眯地道:“本来是要来看您和祖父两位老人家的,但是家里最近事也多。”
“是在忙小磊的生辰礼吧?”沈老夫人表示理解,“这孩子今年十岁,算是整生日,一定要大办。”
司徒盈袖点头,晃着沈老夫人的胳膊,道:“那姥姥一定要来哦!”
如果能请到沈老夫人去司徒府坐席,那真是小磊莫大的荣耀,也可以让家里有些狗眼看人低的下人掂量一下小磊的份量。
沈老夫人心情不好,当然不喜欢看见身边人都哭丧着脸。
司徒盈袖笑得满屋生辉,让人看了就心情舒畅。
沈老夫人觉得心底压着的沉甸甸的石头一下子被人踹开了。
“来,今日盈袖来了,陪姥姥喝两杯吧。我知道你酒量好,你娘做姑娘的时候酒量就好。那时候跟你姥爷还有几个舅舅喝酒,你娘一个人能把他们喝趴下!而且一点醉意都没有,只有那眼睛越来越亮,跟天上的星星似的。——我们盈袖就有一双你娘的眼睛……”沈老夫人看着司徒盈袖一双酷似她娘亲沈咏洁的眼睛,忍不住红了眼圈。
“姥姥,我可没我娘那么厉害。我只能喝三杯,号称三杯不倒!”司徒盈袖忙打趣说道,不让老人家太伤感了。
沈大夫人王月珊见司徒盈袖总算是把老夫人劝过来了,松了一口气,一叠声地命人摆酒,又叫了沈家的小姐们过来陪老夫人和司徒盈袖吃酒。
司徒盈袖趁着沈老夫人进屋更衣的功夫,忙拉了沈大夫人王月珊的手,低声道:“……大舅母,遇乐表妹的事,我也很抱歉。我以后会严加管教暗香。她年纪小,您就饶她一次吧……”
王月珊笑道:“我不生气,真的。这事儿现在闹出来,总比以后出嫁有了孩子再闹出来要好。说起来,还要给你们家暗香记一功呢!对了,你提醒我了,我马上命人包一份上等的表礼,给暗香送去,就说感谢暗香帮我们认清陆乘元的真面目。以后若是有机会,让她再接再励,多多帮我们这些足不出户的内宅女子甄别那些光长个子,不长心眼儿和脑子的男人。也要给你继母包一份表礼,真要谢谢她教出暗香这样玲珑剔透的女儿,不像我们这些烧糊了卷子似的笨人。看不出男人的真假好坏……”
司徒盈袖:“!!!”
大舅母,这要真大张旗鼓地给他们家送去了,大家还能不能好好玩耍了?!
“……娘。您就别出馊主意了。这事儿只怪我们识人不清,是陆乘元的错,不关别人的事。”沈遇乐瞥见司徒盈袖尴尬的脸色,忙出言转圜。
“我知道,不用你提醒。”王月珊拉着司徒盈袖的手摇了摇,对她眨眨眼睛,“……你别多心。这件事大家都知道跟你没关系。暗香是你继母带来的女儿,又不是真正司徒家的姑娘。光上了族谱有什么用?这一次,我是为你好。把你跟她区别开来,免得她再打着司徒家姑娘的名号掐尖要强地卖乖。万一有不妥,她马上就能往你身上推。这一次反正已经闹出来了,大家都知道是司徒家二小姐。这闺誉有损的黑锅。你至少已经背了一半。再不出手,我怕你以后会吃更大的亏。我会命人送去的时候,让她们在你爹面前听这番话的。”
在司徒健仁面前当面说张氏和暗香,也是敲打和警醒的意思。
至于司徒健仁,这是让他知道,他如何对待家里的几个孩子,沈家在看着呢……
这话说得在情在理,甚至把以后可能的情形都考虑到了。
司徒盈袖还是有些犹豫。
毕竟她对司徒暗香还是有着上一世的姐妹情。她知道这样一闹,司徒暗香以后真没法嫁入世家高门了。
而这一直以来是她爹和她继母心心念念的事。
先前一直让司徒暗香跟着司徒盈袖来沈相府认亲。巴着这边叫外祖父、外祖父、舅舅、舅母、表哥、表姐、表妹、表弟,把张氏的娘家都当不存在一样,就是存了这份心思。
“你这孩子,到底年岁小,心善。”王月珊看见司徒盈袖迟疑的样子,笑着将她搂入怀里,拍着她的后背道:“若是你娘还活着,舅母就不操这份心了。但是你娘不在了,舅母不顾着你,难道等着你以后被那些人吃得骨头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