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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在夏天。”
……
死循环。
实际上,所谓养剑、养刀都不是郭大路首创,属于修行界一种常见的修炼手段,不论是铁中流的“十年打一剑,霜刃未曾试”,还是令狐棠的“奉上本命剑,井底坐两年”都属此类,他们要养的就是那股“石破天惊”的精气神,或巩固本源境界,或破境晋级,意义重大。
不过,这种养刀养剑也有弊端,那就是在养刀剑的过程中,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遭遇何等强敌,刀剑都不能出鞘,一旦出鞘,前功尽弃。
这就意味着,在接下来的行走江湖中,再遇刺客前来刺杀,郭大路只能赤手空拳以对似乎也没什么值得担心的,对他这位空手夺上三重真人武器跟玩儿似的小宗师而言。
更何况,队伍里还有卧云子这样一位老牌大宗师,虽然每次打架他都表现得无比怂包,但关键时刻,此人能救命。
“你以前是不是学过剑?”
路途中休息时,狗蛋私下问郭大路,“我观察你很久了,心里总有这方面的猜测,虽然你的刀法也没有什么破绽。”
郭大路心道:“老小子不愧是上三重大宗师,对事物的感知和洞见非常人所能及,尽管我隐藏得如此之深,还是被他看出了些许端倪。”
当即点头承认:“是啊,我以前是剑修,可以说也是略有所成,想必正面对上郭大路的剑法神通,也能撑到三百招之后……”
“后来为何弃剑学刀?”
郭大路苦笑一声,走到一旁,学梁衍的样子背手望天,感慨道:“因为一个姑娘。”
老小子神色闪动,表情莫名有些不自在:“一个,姑娘?”
“是啊。”郭大路摇摇头,“诶,往事已矣,伤心事不提也罢。”
向来好奇心极重的老小子这次神奇地点头赞同,道:“对啊对啊,往事已矣,不必再提,不必再提!”
背对着老小子的郭大路嘴角上挑,狡黠一笑,这老小子化身千面,果然有故事。
“对了,你怎么猜到我以前用剑的?”郭大路敛起笑意,正经问道。
老小子不怀好意地笑起来,道:“因为我发现你有时候特别会耍贱。”
郭大路:“……”同音字是最无聊的梗好吗?
接下来一个月,没有再遇到刺客,但梁衍等人也没有闲着,梁国八王子一路惩恶扬善、行侠仗义,做了不少好事。
其间,梁红鲤持续挑衅郭大路,都被婉拒或逃脱。
“什么养刀不养刀的,郭大牛你听着,等你那把破竹子出鞘,我立即断了它!”向郭大路叫嚣威胁几乎成了梁红鲤的固定日常。
郭大路道:“等它出鞘的时候,也许你会情不自禁地爱上它。”
“如果我会爱上你那破竹子,我以后心甘情愿地做你丫鬟,你让我做什么我做什么!”梁红鲤道。
郭大路:“一言为定。”
梁红鲤:“哼!”
……
转眼到五月,玄界黄梅时节。
连绵阴雨中,一行人来到雄城沧州。
不知是不是因为天气的缘故,自入梅雨季节,狗蛋卧云子的情绪一落千丈,最近几日更是恍恍惚惚,常常对着远处发呆。
“那年江南水患,洛道的雨下得好大好大……”
郭大路走到站在屋檐下看着雨线发呆的卧云子身旁,娓娓讲述起他和“某位姑娘”的往事:“大雨下了七天七夜,最终洛河决堤,滔天洪水过境入城。”
“我当时剑道小成,正值意气风发之际,但面对那滚滚而来的大水,我提着引以为傲的宝剑,除了逃命,无计可施……”
“很久以前那位姑娘问我,为何痴迷于修剑胜过陪她?我那时年少轻狂,说是要凭手中三尺青锋,为天下苍生。”
“那天在洛河大水前,她对我说:如果你能凭手中三尺青锋,斩断洛河洪水,拯救洛城,今后烟雨江湖,我愿与你策马同游,不然,从此你我相忘于江湖……”
郭大路说到这里,技术性停顿。
卧云子道:“你没有做到。”语气成熟、感伤,全然不像一个孩童。
“我没有做到。”郭大路代入情绪,“从此之后,我便弃了剑修。”
卧云子淡然道:“后来洪水退去,那姑娘却并没有真的忘记你,三年之内给你寄了九封信,每一封信上都写着同样的内容……可惜你是个胆小鬼,既不敢回信,也不敢去见她。”
郭大路叹道:“长剑已弃,偌大江湖,何去何从?”
卧云子轻笑一声,待要说话,门外来一个头戴斗笠的草鞋少年,那少年敲门问:“请问卧云子先生在吗?”
郭大路不答反问:“何事?”
那少年道:“有人让我给他送封信。”
郭大路道:“拿来吧。”
那少年进屋,将信递给郭大路,笑着点点头,转身离去。
郭大路将信递给卧云子,后者摇头摆手:“不用看了。”
郭大路也不勉强。
“那天在山洞中遇到的那四位姑娘是顶好的刺客。”卧云子突然说道。
“嗯。”郭大路点头。
“她们还会再来的。”
“是的。”
片刻沉默。
卧云子伸手去接屋檐上落下的雨水,道:“后面的事情我就不掺合了。”
“明白。”
“搞得定吧?”
“差不多。”
卧云子笑着点头,“你那破竹子还要养多久?”
“就这半月吧。”
……
卧云子长叹一声:“宁愿去找师玄青打架啊。”
说着转过身望向已坐在走廊栏杆多时的梁红鲤,“师傅啊,徒弟不孝,被大对头找到了,现在要去逃命,不能继续伺候您老人家啦。”
梁红鲤根本不认识现在的狗蛋,一脸茫然。
卧云子道:“师傅师门在昆仑山,弟子就不兜率宫门前炼丹药了,咱们就此别过。”
话音落处,卧云子已从原地消失。
大宗师的小天地神通。
梁红鲤也见识过。
郭大路打开那封信,看到信上写着一首诗:“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
……
卧云子离开沧州城的同时,两位挎竹篮、两位背竹篓的四个年轻女子进入沧州。
与四位采药女子前后脚入城的是郎才女貌的一男一女,以及数道不见本尊身形、永远隐在暗处的影子。
第三百五十章 指间起风雨,一刀断沧河(上)
玄界有座稻草楼,名声不大,知道的人很少,楼主更是神秘,但圣人之下凡是知道这座楼的修士,很少有人敢对它心生轻视,因为玄界最神秘、最顶级的刺客就是出自这座名不见经传的小楼。
世人皆如稻草,任我宰割。
非常狂妄自大的一句话,但即使是上三重大宗师,也对这句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刺客杀人常常是不唯境界论的,越级杀人更是每个成熟刺客的必备素养。
稻草楼中的刺客专业性强,刺客种类繁多,男女老少妖魔鬼怪都有,适合各种目标的刺杀,比如这次接的“刺杀梁国八王子梁衍”的单子,他们就派出了代号为“魑魅魍魉”的四姐妹,四姐妹面相和蔼可亲,人漂亮、懂礼貌、好说话,没有一点刺客的样子,极具迷惑性。
那晚在山洞,若不是察觉到有大宗师坐镇,她们多半就会直接动手。
后来假装进山洞避雨,一番试探,发现那位自称“慕容壮实”的小男孩明显是一位比她们道行高得多的大佬,只好选择知难而退。
虽说越级杀是稻草楼杀手的必备技能,但那也要看越几级,至少四姐妹花还没有自大到敢在一位老牌大宗师面前动手杀人,实际上她们连类似的念头都不会流露,毕竟她们的目标是梁衍。
如果稻草楼接的是杀大宗师的单子,自然会派出更高级别的刺客,做更周密的刺杀计划。
不过一次的退缩并不代表任务的结束,稻草楼作为一个重信誉的杀手组织,一旦接单,必然有始有终,四姐妹离开之后,稻草楼用了一个月多月的时间把慕容壮实的身份查个底朝天,得知他的真实身份乃是白云山主人人称“老小子”的大宗师卧云子。
身份弄清楚之后,应对的方法也就简单了,毕竟人人都有软肋和缺点,老小子卧云子也不例外,稻草楼很快查到卧云子的破绽是一位名叫沈西子的女人。
卧云子和沈西子当年是一对羡煞旁人的道侣,后来卧云子沉迷修炼渐渐忽略沈西子,二人遂有矛盾,矛盾日积月累、不可调和,终于在江南水患那年彻底爆发,两人就此分道扬镳。
后来沈西子难忘旧情,一直给卧云子寄信,希望再见一面,但已然性情大变的卧云子终究没有赴约,天涯海角地躲着昔日道侣,于是就有了那封写着古诗《约客》的信笺,于是老小子再次远遁。
根据稻草楼的判断,梁衍小队,可虑者唯卧云子一人耳,如今支走这位大宗师,刺杀自然继续进行。
“梁国几位王子,据说以老四老七最有才干,殿下何以对这个并不受宠的八王子如此在意?”
梨山素来出女将,自然不少关注天下大事,任芷灵作为梨山大师姐,又嫁了秦国太子,当然更加要深谙此道,说起这次沧州之行,她向身旁的未婚夫提出自己的疑问。
一身黑衣的秦太子轻轻一笑,道:“灵儿你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表面上看,梁国几位王子要数心计城府,太子梁成康要排第一,然后才是老四和老七,实际上呢,一直置身事外,坐山观虎斗的老八梁衍才是真正的智者。”
任芷灵不解,道:“可我听说他更喜欢闯荡江湖,几乎每年都要逃出王宫游玩……”
“这就是他的高明之处啊,让所有人都以为他志在王宫外,对大位没兴趣,这样,他几位哥哥在争权夺利的时候就不会顾及他,而他则可以利用这些机会培植自己的势力,积累自己的声望,提升自己的实力,等到他几位哥哥斗得几败俱伤的时候,他再以逸待劳,坐收渔人之利……”
秦政嘴角噙笑,赞了一句:“不得不说,他这份隐忍功夫还是很值得我学习的。”
任芷灵柔声道:“他没办法跟殿下比的,因为即使他隐藏得这么好,还是没有瞒过殿下您的眼睛。”
秦政淡然一笑,没有多解释。其实他开始也没有把梁衍当一回事,觉得他只是一个贪玩胡闹的幼稚王子,后来之所以开始关注梁衍,是因为那个老头子的一句预言:“梁国兴旺,旺在八贤王。”
梁国这一代没有敕封“八贤王”,那么预言中的“八贤王”指的自然就是梁国八王子梁衍。
之后,秦政开始认真关注梁衍,真是不关注不知道,一关注吓一跳,当越来越多的关于梁衍的消息被送到秦国太子府时,秦政就越来越觉得敌国这个八王子不简单,偷偷摸摸拜入四绝宗修炼、微服出巡历练刷经验、画虎画皮还画骨沉淀……一桩桩一件件,看似无伤大雅、稀松平常,细细品味起来,还是能大致在脑海中勾勒出一位胸中有沟壑的王子形象。
当然,秦政得到的另外一个重要的佐证是,他发现梁衍的那几位哥哥也已经有人开始对这位未来“八贤王”下手,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这对新晋道侣说着话,进了一座恭候他们多时的大宅子。
而在距离这座大宅子不到十里的地方有一座小院子,梁衍等人如今就住在小院子里。
“有骨的虎王,无骨的荷花,梁兄作画,果然思路别具一格。”
郭大路看到梁衍画完一幅栩栩如生的无骨荷,出言赞道。
“李道友若是不嫌弃,我便将这幅荷花送给你。”梁衍道。
“那太好不过了。”郭大路诚恳道,他对梁衍的那幅虎王图没多大兴趣,但真心喜欢他这几可乱真的荷花图。
梁衍在荷花图旁题了字、盖了章,然后卷好递给郭大路。
郭大路接过荷花图,随口道:“听闻四绝宗画宗的修炼方式极为特殊,耗费精气神画一幅莽牛图,便能拥有一牛之力,画一头猛虎图便能拥有虎的力量,而如果某位画宗弟子能够画龙且点睛,更是能够飞龙在天,不知此说是真是假?”
梁衍直言了当:“是真的。不过如今画宗能够化龙点睛的不超过三人。”
郭大路点点头,没有再多问。
……
午饭之后,天上炸开了一个响雷,犹如天河闸门打开,狂飙的雨水开始往下浇灌。
梁衍等人撑着伞走在沧州城那条著名的长街上,闲聊着今年沧州城的水患,忧国忧民的梁国八殿下道:“既然每年初夏都会有水患,不妨提前整修沧河河道且要以洪灾最严重的一年作为参照依据,做好一切防范措施。”
嵇达和梁红鲤都点头称是。
郭大路没有接话,一直在观察长街两侧的建筑。
梁衍自顾自摇摇头,道:“如果彻底治理了水患,恐怕有人会不高兴。”
嵇达道:“首当其冲的就是盘踞沧州近百年的七玄宗,每年水患来临,由他们出面庇护沧州城,待水患过去,相应的供奉自然也少不了。”
梁衍点头,不待开口,梁红鲤突然伸手拉住他,抬头一看,前面不远处并排站着四个年轻的女子,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正是那晚在山洞遇到的四位自称千霞宗的采药女子。
四人站在瓢泼的雨地里,大雨却湿不了她们的衣角。
嵇达也猛然停下脚步,透过密集的雨帘,警惕地望着前方。
唯有郭大路好像沉醉于欣赏街景之中,左顾右盼,径自前行,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等到梁红鲤发现他,想要叫他,他已经走到那四位女子的面前,甚至差点撞上去。
“咦,四位小姐姐,咱们好像在哪见过?”郭大路讶异道。
第三百四五十一章 指间起风雨,一刀断沧河(中)
郭大路也是在那座山洞的时候,就已认出四女的杀手身份,只是因为当时有卧云子在,他乐得装懵懂,还装模作样地说了句“她们没杀气”以彰显自己眼光的拙劣。
事到如今,四位女杀手已光明正大地站出来,他也没必要继续假装“你们杀气隐藏得很好,我完全没有看出来”,毕竟现在的他已是明面上的小宗师,眼光和见识不同以往。
“见过的啊,那晚在山洞里,你不记得了吗?”面对着郭大路的搭讪,手里提着竹篮的橙衣女子笑着说道,“人家可还记得你呢。”
郭大路恍然大悟,“我想起来啦,你们就是采药的那几位神仙姐姐!你们怎么也来这里了,来卖药吗?”
“是啊是啊,我们来卖药……”
四女相视笑起来,有些花枝乱颤的意思,笑意却是越来越寒,且边笑边各自解开手中的竹篮和背篓,眼见四位女刺客就要揭开竹篮和背篓上蒙着的黑布,郭大路突然伸手将橙衣女子手中的竹篮抢了过来,道:“让我看下你们篮子里到底卖得什么药。”
四女脸色突变,动作为之一凝。
与此同时,梁衍、嵇达和梁红鲤三人也动了。
梁衍手中狼毫挥洒自如,面前雨幕变幻,转瞬幻化出一头猛虎,咆哮着奔向一位女刺客。
嵇达铁枪刺出,生生捅出一条雨道,澎湃的杀机也是锁定住一位背篓女刺客。
梁红鲤更为直接,人和郭大路一样,也冲到刺客近前,娇嫩的拳头裹风带雨,感觉要在沧州街上砸出一个大坑。
四位女刺客一阵恍惚,万没料到事情会这样发展,她们作为刺客的还没动手,对方倒是先动手了,而且还是如此不留余地地生猛一击。
这还不是最麻烦的,最麻烦的是面前这个嬉皮笑脸的、挎着尚未出鞘竹刀的少年。
他一把夺过“魅”的竹篮,展露出极其不凡的实力,境界方面多半已入宗师,而且还是一位经验老道、战斗力不俗的宗师,和资料显示的“初入上三重真人”严重相符。
意识到这个事实之后,魑魅魍魉四位女刺客一阵心塞,想我们稻草楼刺客素来以演技出神入化著称,演什么像什么,迷惑性和欺骗性超强,怎地这次任务,先是碰上老戏骨卧云子,如今又遭遇小戏骨竹刀少年,两位宗师一位冒充蒙童,一位假装真人,这不是耍弄我们吗?好气!
画笔、铁枪和粉拳的攻势虽然凌厉狠辣,但真正让四女在意的还是眼前那位一动不动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们的竹刀少年。
她们果断选择了退。
水花溅开,好似四只孔雀同时开屏。
稻草楼的刺客进如闪电,退如疾风。
“追!”梁红鲤大叫一声,就要追过去,忽而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小心”,接着听到一阵密集的噗噗噗的声音,眼前不知何时多了一片缓缓旋转的荷叶,自己也被人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