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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也没什么。」他的话提醒了王小品，她下意识地望了房间一圈，没看见妹妹口中的大皮箱，却看见卫柏甫似乎欲言又止的眸。
心底的不安又升起，她移开视线，状似不经意地问：「听说你寒假的时候要去美国读书？」
「……嗯。」等了一会儿，才听见卫柏甫传来轻声回应。
「去游学？一个月就回来？」脑袋又白了一片，王小品的话声有些急促，尤其是最后一句。
「不，先去读语言学校，之后应该会继续在那里读大学。」卫柏甫的声音倒是很平静，像是在讨论一般的事情。
「可是你还没毕业，下学期的书不用读吗？」她的视线定在远方的某一点，眼神空空洞洞的，就像她的心一样。
「我的成绩已经足够达到毕业的标准，没影响的。」
「可是……」王小品可是了半天，却可是不出什么东西。
「我连美国的学校都已经申请好了，听说那边校风很好，环境也不错，你有空可以去那里找我。」卫柏甫的声音很轻，像是带着笑。
王小品突然觉得这声音好刺耳，不懂他为什么笑得出来。
「可是，为什么你从来没有告诉我？」她蹙着眉，终于将视线定在他无所谓的脸上。「我们是那么好的朋友，为什么你从来没告诉我？」
「我也是这几天才收到美国那所学校的通知书，和爸妈讨论过后才决定的。」他没有急急辩解，只是淡淡地回应。
「那既然决定了，为什么还没来告诉我？」王小品瞪着他，心底有股郁闷的情绪，不知道是气他要去那么远的地方，还是气他竟然没告诉她。
两人的视线交会，他叹了口气，调开头，轻声道：「我以为我们已经分手了，你不会想知道前男友的消息，你会忙着过你的新人生。」
他的话让王小品一时无言。
她气闷着，不懂分手会有那么大的影响。
「到底什么叫分手？分手就该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吗？」她哽着嗓音，突然红了眼眶。「就算你跟我说，你交了新女朋友，我也不会像现在这么生气。我把你当最好的朋友，当最亲切的家人，但你却因为分手而把我推向那么遥远的地方，我以为你懂，我真的以为你懂……」
王小品生气的捶着卫柏甫的肩，她不知道该怎么说，甚至，她原以为凭他们的默契，他们根本不用说就能了解彼此的心。
「到底是我搞错，还是你搞错？你说你不在乎我交新女朋友，你说我们的感情早就升华成家人，你说你懂，那为什么你现在却对我大呼小叫，而不是恭喜我即将迈入人生中的另一个旅程？」
到底是谁搞错，卫柏甫也不懂。
「去美国读书，难道不是好事？既然是家人，难道不该说声恭喜？」
他的问题让王小品又是一愣，她红着眼眶，手却再也使不上力。
她发不了脾气，因为她只要一想到生命中即将失去他的存在，心底就像挖出个空洞，搞得她好难受。
突然间，她原以为自己懂的事，却什么都搞不懂了。
「我只是你床头那个从小抱到大的娃娃，放着不在意，丢了却觉得可惜。我们只是彼此依附成了习惯，根本从来没真正喜欢过彼此，甚至不懂得什么叫做爱。」
卫柏甫认真的望着她，这一刻，王小品突然意识到男孩的成长，更意识到存在他们之间的差距。
他们就像两条共生的线，终于到了该分道扬镳的时刻。
他们真的没有喜欢过彼此吗？
至少，在十八岁的冬夜，女孩第一次尝到了失恋的心碎。
第二章
王小品回到家，闷闷地关在自己的房间里，她锁上门，翻出堆在床底下的日记。
无意识地翻阅着，思绪还停留在刚刚的不欢而散。她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出柏甫的房间，只记得那一刹那的心痛，刺刺的，拧得人难受。
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感受？王小品自己也不知道。
她甩甩头，抛下日记，坐到梳妆台前，望着镜中茫然的自己，突然间发现自己好像不记得很多事情了。
她忘了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写日记，她忘了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卫柏甫，她忘了喜欢的感觉，忘了初吻的悸动，忘了许多许多好像应该记得的事情。
王小品敲敲头，强迫自己努力想起。
她记得——
国小三年级，她一百三十公分，已经比卫柏甫高出一个头的距离，常常英勇的保护他，自诩为正义使者。
国小四年级，在经历过无数次月考的惨败之后，她终于承认在卫柏甫矮小的身体里，藏着一颗比她聪明的脑袋。即使两人的身高已经拉开一个半头的距离，她还是喜欢聪明的男生。
国小五年级，她发现聪明的男生还真不少，一下子喜欢了五个，但因为和卫柏甫的家住太近，又太常帮他出头打跑欺负他的坏男生，所以卫柏甫还是五个当中排名最前面的，虽然他的身高是五个当中最矮的。
国小六年级，她的月事来了，身高急速抽高到一百六十公分，但月考依旧惨败。收到了十二封情书，六束金莎花束，据说班上有一半的男生都喜欢她，不过不知道有没有包括卫柏甫。喜欢的男生从五个渐少为三个，卫柏甫虽然好不容易长到一百四十一公分，但仍然是三个当中最矮的那个，不过成绩却是最好的。
国中一年级，她的身高持续增加，收到的情书和礼物也增加不少，但她发现有其他女生喜欢卫柏甫，于是生气的跑去向他表白，没想到卫柏甫竟然也说喜欢她，所以就被同学拱成了一对。
国中二年级，她长到一百六十八公分之后，身高终于打住。那年卫柏甫好像终于长到一百五十公分，因为她记得卫妈妈高兴得替他开了派对。他们虽然是男女朋友，但是除了天天打架、吵嘴之外，亲密程度只停留在搭肩牵手——尽管他们从小就在搭肩牵手了。
国中二年级暑假，她的期末考依然习惯性的惨败，但老妈好像永远都无法习惯，硬是拜托卫柏甫陪她复习功课。终于，在天天共处于密闭空间的情况下，他们因为太无聊而有了初吻的经验，不过是她坐着，卫柏甫站着，据说这样身高才比较配合。
国中三年级，卫柏甫分去升学班，她则留在放牛班。两人见面的机会少了，亲密程度仍停留在接吻阶段，没有更进一步，也没什么新鲜戚。放牛班里面有几个很具魄力的大哥级人物，在几次观赏干架的经验后，她发现坏男人好像也很有魅力。
高中一年级，卫柏甫去了明星高中，她则考上明星高中对面的高职。虽然他们还是天天一起上学、放学，不过坏男人对她的吸引力逐渐增加，尤其是那阵子身边好友像恶魔般不断对她洗脑，戏称她和卫柏甫的爱情叫做「扮家家酒恋爱」，使得这种情况更加明显。
高中二年级，卫柏甫迷上了篮球，身高急速增长，魅力值也急速攀升。好几次亲眼目睹他被人告白之后，她甚至开始帮他评选哪个女孩的条件比较优，最后他们连接吻这档子事都不做了。
高中三年级，生活平静、无风无雨，她的身边有许多大哥级人物不断追求，卫柏甫则是被许多才女型美女围绕爱慕，她看着好友爱得死去活来的模样，开始怀疑她和卫柏甫是不是麻吉到跳脱这通俗的爱情模式？
直到现在，再过一个月就放寒假，她的回忆终于因为一连串的分手、出国而中断。如果她记得没错，她和卫柏甫的爱情应该已经结束……不，甚至根本谈不上开始，既然如此，她又为什么难过？
难道真像卫柏甫说的一样，她只是把他当成从小抱到大的娃娃，放着不在意，丢了却觉得可惜？
王小品很茫然，想得头昏脑胀，正好妹妹小涵在这时敲了门，还自动自发的拿了钥匙开锁进来。
「姊，你跟柏甫哥谈得怎么样？他真的要出国念书了吗？」
「这……」王小品望着妹妹，发现自己需要客观的意见。「先别说这个，我问你，你觉得我真的喜欢柏甫吗？」
她认真的握着妹妹的手。小涵只比她小两岁，也算是从小看着她和柏甫的发展，应该会最了解。
「照你从小到大的花痴纪录来看，柏甫哥是你坚持最久的一个。」
「所以呢？这代表喜欢还是不喜欢？」王小品皱眉。
「这个问题应该问你自己，不应该问我。不过根据偶像剧的公式，人们总在失去后才会发现爱情的可贵。当你听见柏甫哥要去留学时的神情，让我觉得你应该很爱他，只是比较迟钝，一直到现在才发觉。」
「可是……柏甫说我只是把他当成娃娃，要丢掉又舍不得，根本谈不上爱情。」
王小涵偏着头想了一下。「娃娃也有分喜欢和不喜欢的，如果是不喜欢的娃娃，被丢掉你也不会觉得可惜。」虽然她才十六岁，不过她有丰富的偶像剧和少女漫画观看经验。
「可是，那天柏甫和我谈分手，我也没有感觉呀！」小涵的话像暖阳，让她布满乌云的思绪悄悄透出曙光。王小品努力问着自己的心，努力的想找出答案。
「大概是因为你对分手这件事情没什么概念，认为即使分手了，你们还是好朋友；即使分手了，柏甫哥还是住在隔壁，你们还是会常常见面，还是会一起上学、放学，一起聊天打屁，就跟过去的每一天一样，直到……」王小涵双眼晶亮地望着姊姊，一副经验老到的模样。
「直到他真的要离开了，我才意识到分离，我才感觉到身边不再有卫柏甫这个人之后，我会多么难过。」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王小品自动接下妹妹未说完的话。偶像剧她也有看，所以即使再迟钝，她也知道会怎么发展。
「既然知道了，那你还不快去找柏甫哥表白？」
王小品有气无力地瞪了妹妹一眼，「表白什么？我们都分手了，更何况他要去美国好几年，就算发现我的心意也没用。」
「为什么没用？你怎么说也在他身上耗了十年的青春，就这样让他走了，你不觉得可惜？」
「不然还能怎样呢？强夺他的贞操，让他对我永难忘怀吗？」嗤了声，王小品为自己的胡言乱语苦笑。
「这主意不错，值得你慎重考虑。放心，我会帮你瞒住老爸、老妈的。」
没想到王小涵竟然兴致勃勃地赞成。王小品不敢置信地望着她，真觉得妹妹是唯恐天下不乱。
「你别闹了，我只是随口说说，难道你听不出我话里的悲哀？」
「有什么好悲哀的？我记得我姊姊一向不是个悲情的人物，你喜欢柏甫哥这么久了，讨点纪念品也是应该的，况且彼此都不吃亏。怕什么！」王小涵一边鼓吹着，一边露出微笑。
那笑容看在王小品眼里，像极了恶魔的召唤，她摇摇头，想把这个怪异的念头甩出脑中，低声地讨饶道：「我失恋了，当然得尽责的悲情一下，你别再闹我了，明知道我一向耳根子软，承受不了妖言惑众的。」
「反正都失恋了，为什么不干脆让这段恋情有点价值？」
「因为我不想把珍贵的第一次，奉献在一段已经结束的感情上。」王小品义正辞严地回答。
「谁教你那么笨，非得等到分手了才发现自己的感情？」王小涵嗤笑了声，短短一句话就教她哑口无言。
王小品愣愣地望着妹妹，又叹口气，很无奈地开口，「别再说了，就算你说服我也没用，你应该顾虑到柏甫的立场，不是我愿意奉献，人家就一定得接收的。」
「不管怎样，我还是觉得你该跟柏甫哥好好谈谈，就算分手也要有点价值，就当替自己讨个礼物，就当为这段恋情做个结束，不管什么原因都好，难道你不希望永远在柏甫哥心中占有一席之地？」
王小品望着妹妹，不否认最后一句话的确在她心中激起涟漪。她的心情有些动摇了，不过脸上还是平静无波、不敢承认。
王小涵带着鼓励的微笑，最后再丢下一句，「这个星期六社区举办旅行，我记得爸妈和卫伯伯、卫妈妈他们都报名了，家里没大人，也许是个好时机哦！」
即使早就知道妹妹的思想不怎么纯洁，但王小品从来不知道妹妹已经早熟邪恶到这种程度。
她望着放在床头的保险套礼盒，和旁边写着加油字句的小卡片，实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加油。
星期六早晨，天清气朗，爸妈一大早就出门旅游去，妹妹也不知去向，王小品机械化地起床盥洗，在早上九点整准备出门透透气。
她顺手将妹妹「贴心」准备的礼盒塞进包包，即使还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但这么刺激的东西还是收起来比较不碍眼。她拿了钥匙准备出门，没想到就在开门同时，意外的发现卫柏甫也正巧开了门。
「……嗨。」看见卫柏甫，王小品的思绪先跳到那晚的不欢而散，接着又直接跳到刚刚的保险套礼盒。
热气倏地窜上脸颊，气氛很是尴尬。
「这么巧？」知道自己一定笑得很虚伪，王小品赶紧找个话题转移焦点。
「……嗯。」
没想到卫柏甫竟然也是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王小品望着他，意外的发现他竟然红了脸。
「怎么了？」直觉以为他是不是发烧了，但看见卫柏甫尴尬地摇头之后，王小品突然意识到，该不会是她家那个古灵精怪的妹妹又做了什么？
「没有。」卫柏甫扯出微笑，试着岔开话题，「一大早，你要去哪？你爸妈应该也去社区旅行了吧？」
「嗯，他们都出去玩了，我正想出去吃早餐。」这么尴尬的气氛从来不曾在他们之间出现过，王小品只能努力的保持微笑。唉，不知道这是不是也算分手带来的效应？
「吃早餐？我妈留下一堆食物，你要来我家吃吗？」卫柏甫直觉地脱口而出，但想起自己收到的饯别礼物，突然又感觉不妥地红了脸。
那个臭小涵不知道发什么神经，昨晚订了一套情趣用品组合，说是要当作他的饯别礼物，还叫情趣商店直接送包裹到他家，害他尴尬得不知道该不该签收。
今早又莫名其妙的拿了一本《PLAYBOY》跟他交换其中的一样保险套礼盒，最诡异的是《PLAYBOY》里面还夹了一张小品的泳装照——已经发育得很好的那种——害他现在莫名的觉得尴尬。
「呃……」听见卫柏甫这么说，王小品直觉地愣了一下。这问话太过熟悉，熟悉得让她心底有点刺刺的感觉，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即使……有些事情的确在慢慢改变。
「如果你有约也没关系，只是……你知道的。」她的停顿让卫柏甫想起两人现在的关系，只是有些事情一旦成为习惯，短时间内真的很难改变。
他搔搔头，突然觉得气氛沉寂得可怕。
「我没有约呀，今天一整天都空得很。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当然很乐意。」王小品耸耸肩，脸上绽开浅浅微笑。
她望着卫柏甫，心底突然有种豁出去的冲动。反正柏甫再过一个月就要离开了，她只想珍惜这最后的回忆——因为一个月之后，柏甫就会迈向他的新人生，而她也是。她会努力寻找新恋情，补偿自己这段青涩的初恋。
「况且这几天都没吃到卫妈妈的美味料理，还挺怀念的。」王小品自动的推开卫柏甫走进他家，突地发现，其实很多事情只要看开了就无所谓。
「这话要是让我妈听见了，一定会很开心，她——」卫柏甫跟在小品身后进屋，转身关好门，正想说出老妈知道他们分手时的怨言，突然想起自己刚刚拆完包裹后，好像顺手把东西放在客厅的桌上！
他心中一惊，才想赶快不动声色的将东西藏起来时，王小品已经眼尖的哇哇怪叫了起来。
「啧啧啧，卫柏甫，没想到在你认真的外表底下，竟然也是只披了丰皮的狼！这么多奇特的……玩意儿，想不到、真想不到。」
王小品红了脸，下意识的捏紧自己肩上的提包。她好奇的打量着桌上琳琅满目的商品，视线不敢置信的停留在一张很眼熟的相片上。
「你别误会。」顺着她的目光，卫柏甫知道小品看见了什么，他无奈的将东西全塞进茶几底下，包括小品那张拍得挺不错的清凉泳装照。「这些东西全都得去问你那个思想邪恶的妹妹，是她送给我的饯别礼物，说是为了让我去应付国外的热情洋妞。」
「包括那张相片？」
「不只，还加上一本最新的国际中文版《PLAYBOY》。」卫柏甫耸耸肩，他跟小品无话不谈，即使这话题挺诡异的，但说开了总比被误会来得好。
「呃……」王小品知道妹妹这么做的目的，但她还是红了脸，只觉得妹妹彻底帮了倒忙。
「小涵拿《PLAY BOY》换走了保险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