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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业 (修改版)-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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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姑凝视我,目光深深,似有些恍惚怅惘,“女儿情怀,姑姑也是明白的。子澹是很好的孩子,只是,阿妩……”她欲言又止,一时间脸色凄楚,闭目不语。

  这些年,我被姑姑厉色斥责过不知多少次,却没有哪一次,让我如此刻这般惶恐。

  从没见过姑姑用这样的神色对我说话,隐隐的,似有不祥之感压在心头。

  我用力咬住唇,很想转身逃开,不想再听她说下去。

  姑姑却突然开口,“自小到大,你有没有受过谁的委屈,怨怪过什么事情?”

  我怔住,要说委屈怨怪,这皇宫内外,谁能给我委屈,什么事情能让我怨怪自然只有子澹的离去,可是,这个答案又岂能对姑姑说出口。

  “好像没有……哥哥欺负我算不算?”我勉强笑出来,故作轻松的望向姑姑。

  姑姑敛去了微笑,目光深邃复杂,爱怜之中更有淡淡痛楚之色,“你长到这么大,只怕连什么是真正的委屈,还并不知道。”

  我怔怔望着姑姑,说不出话来。

  姑姑垂眸一笑,笑意惨淡,“我少年时,也同你一般不知忧虑,被亲人们自小娇宠,处处维护……然而,终有一天,我们注定要承担自己的命运,不能永远被庇佑在家族羽翼之下!”

  望着姑姑迫人目光,我怔忪无言,心中却阵阵抽紧。

  姑姑直视我双眼,语声透寒,“如果有一天,要你受着极大的委屈,放弃你所珍爱的东西,去做一件万般不情愿的事,甚至付出极大代价,阿妩,你可愿意?” 

  我心中惊跳,指尖发凉,无数念头电闪而过,脑中却是一团乱麻。

  “回答我。” 姑姑不容我犹豫迟疑。

  我咬唇,抬眸望向她:“那要看,是为了什么,是否比我所珍爱的东西更加重要。”

  姑姑的目光深凉如水,“每个人珍爱的东西并不相同,什么是最重要,什么又是最值得?”

  她的目光在我身上久久停驻,仿佛穿过我,投向了遥遥的时光,“我也有过极珍爱的东西,那曾是我生命中最大的喜悦与悲伤……可那喜悦悲伤,都只是我一人的喜悲。相较之下,还有一件事,比之更深,更重,是我无法逃避和舍弃的那就是,家族的荣耀和责任!”

  “家族的荣耀和责任……”我如被巨锤骤然击中,心中恍惚,激荡不已。

  姑姑眼中隐约有泪光莹然,却无比坚定决绝。

  “当年战事方歇,朝中派系林立,四大世家各不相让,我的兄长以当世第一才子之誉,迎娶到你的母亲晋敏长公主下嫁王氏,带来无上荣耀。我的妹妹,许配给执掌军中大权的庆阳王,而我,必须成为太子妃,将来执掌六宫,才能确保王氏在朝中的权威,压倒咄咄逼人的谢家,使王氏的地位固若金汤,族人安享荣华!”

  我从不知道,父母的锦绣姻缘,姑姑的母仪天下,竟潜藏着这一番辛酸深沉。

  刹那间,眼前转暗,在我心中如琼华仙境一般的天地骤然褪去颜色,显出底下的灰败。

  十五年来,我的完美无缺的琉璃幻境,第一次迸出了裂缝。

  我不敢再听,不敢再想。

  可是琉璃一旦有了第一条裂缝,就会顺势破裂下去,直至粉碎。

  姑姑站起身来,迫近我,凝视我双眼,语声掷地铿然

  “我们从出生之日,就被光环笼罩,无不在荣耀中成长,普天之下除了公主,就是我们王氏女儿最为尊贵。当你身在其中,或许并无知觉。我十八岁入宫以来,目睹这宫里宫外多少悲辛往事,命数起落。你可知道,那些出身卑微,没有家族支撑的女子,在宫中是如何卑贱飘零,人命尚且不如蝼蚁!一旦失势落败,任你再煊赫的世家,落魄起来只怕还不如市井小民……” 

  姑姑握住我肩头,一字一句道,“我们引以为傲的身份、美貌、才情……无不是家族的赐予,没有这个家族,我或者你,乃至后世子孙,都将一无所有。我们享有这荣耀,便要承担起同样的责任。”




 
良人

  鸾车已经离开宫门,驶往回府的路上,车驾微微摇晃,深繁重绣的垂帘隔绝了外面阳光。

  我端直坐于软榻,头颈挺直,手足僵冷,始终保持着这幅倔傲姿态,踏出东宫,穿过宫门,步上鸾车……直至此刻,终于只剩我独自一人,紧绷的全身却仿佛再不受控制。有一股强大而冰冷的力量,贯穿了我,支撑着我全副意志,不致松懈软弱。

  可是,脑中一片空白,神思昏沉,如同坠入茫茫迷雾之中,看不清四周,抓不住一切。

  离宫城已经很远了,姑姑方才的话,却还在耳边清晰萦绕。

  她的话,一句句,一字字,仿佛火炭,又如寒冰,令我的身子一时冰凉,一时火热。

  我交握双手,指甲用力掐进自己掌心,连这尖锐的痛,也惊不去心头的惶乱。

  前面隐约传来侍卫扬鞭开道的声音,道边围观的百姓纷纷走避,人声喧哗。

  明知道仪仗森严,隔得再近也不可能看见我半根手指,人们却依然争先恐后,冒着被长鞭抽打头脸的风险,也要争睹上阳郡主的风华,哪怕只看一眼鸾车的影子,闻到一缕薰香的味道,也令他们雀跃不已。

  早已听惯这样的喧哗,这一刻,我却突然觉得辛酸苦涩。

  他们看的并不是我,而是上阳郡主。

  世人争睹的是那个名动天下的王氏之女,宠冠一时的名门千金。

  我是谁,是美是丑,是哭是笑,并没有人在意。

  刹那之间,恍如梦醒,我突然想纵声大笑,泪水却抢先涌上眼前。

  喧哗声中,我慢慢挑开了垂帘。

  围观的人潮忽然静了下去。

  绚烂秋阳之下,我静静侧眸,凝望眼前人群,展颜微笑。

  寂静的人丛中陡然发出更惊人的呼声,铺天盖地的喧哗几乎将我湮没……

  重重放下垂帘,我闭目仰靠了软榻,终于笑出泪水。

  如果我不姓王,如果我没有出生在这个家族,此时此刻,我也不会坐在高高的鸾车之中,接受众人仰慕……或许,我会像那个卖花少女一样,挤在路边垫脚张望,又或许像某个侍女,跟在车驾后面,任由尘土沾衣。

  谁会在意一个卖花女的绮颜玉貌,谁会相信一个侍婢也可能惊才绝艳。

  我比她们多出的,不过是一个身份。

  一路恍惚,不觉已经到府。

  跨进内庭,还未来得及回房,就听见母亲的哭泣声隐隐传来。

  我扶着锦儿的手,只觉得地面微晃,心中忽沉忽飘,望着眼前熟悉的庭院,竟没有勇气迈步。

  从前庭到内堂,短短的一段路,仿佛走了那么久,那么艰难。

  哐啷一声裂响,惊得我与锦儿双双一颤。

  贡窑冰纹白玉盏被掷出门外,跌个粉碎,伴随着母亲的悲泣,“你算什么父亲,算什么宰相!

  “瑾如,你身为长公主,应当明白这是国事,并非我们一门家事。”父亲的声音苍凉无力。

  我停步,立在门口,一动不动。身旁传来锦儿止不住的颤抖,我侧头看她,这小小的女孩子被吓坏了。

  我对她笑了一笑,却在她清澈亮眼眸中照见自己的笑容,比她苍白面色更加惨淡。

  母亲的声音隐隐嘶哑,哀伤欲绝,全无往日的雍容,“什么公主,什么国事,我只知道我是一个母亲!天下为人父母者,爱子女远胜爱己,难道你不是阿妩的父亲,难道你就不会痛心?”

  “我不只是这双儿女的父亲,我还是王氏长子,是当朝丞相。”父亲的声音在发抖,“瑾如,你和我,不仅有女,有家,还有国!阿妩的婚事,不是我们嫁女,是王氏,乃至整个士族的联姻!”

  “让我的女儿去联姻,去笼络军心,你们这满朝文武却做什么去了?”母亲厉声斥问。

  这一声斥问,针一样扎在我心上是啊,娘,这也是我最想追问的一句。

  父亲没有回答,沉默,陡然而来的沉默,让我的呼吸凝滞在胸口。

  我以为父亲不会回答了,却听到他沉缓无力的声音,“你以为,如今的士族还是当年的风光,如今的天下还是当年的太平世道么。”

  父亲的声音陡然暗哑,这还是父亲的声音么……我那伟岸高旷的父亲,何时变得这样苍老,这样无力!

  胸口紧紧揪扯,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揪住,直往下拽。

  “你生在深宫,嫁入相府,所见所闻都是满目锦绣,可是瑾如,难道你真的从不知道,朝廷沉疴已久,兵权外落,民间流乱四起,当年何等煊赫的门阀世家,如今早就风光不再……你以为,我们王氏能够显赫至今,真的只是靠着与皇室的姻亲吗?”

  母亲不语,只剩长长抽泣。

  父亲的话,却如同冰水浇下。

  “你也眼看着谢家和顾家是如何衰颓下去,哪一家不曾权势遮天,哪一家没有皇室姻亲?瑾如,你不是真的不懂,只是不肯相信罢了……这些年,我苦苦维系朝中世家的势力,如果不是庆阳王在军中的威望,岂能如此顺遂。”

  庆阳王,已经辞世两年的人,听到他的名字还是令我一震。

  这个名字,曾经是皇朝赫赫军威的象征。

  我的两个姑姑,一个是皇后,另一个便是庆阳王妃。

  只是小姑姑很早就病逝了,姑丈庆阳王长年驻守边关,连我对他的印象都只是寥寥。

  “自两年前庆阳王过世,皇室和士族在军中的势力至此倾颓殆尽,再也无人为继。”

  父亲哑声道来,饱含沉痛无奈。

  那一场七年之战过后,原本就崇尚文士风流,性好清平的士族子弟,再也没有人愿意从军。

  他们只爱夜夜笙歌,诗酒雅谈,即便终生无所事事,也一样有世袭的官爵俸禄。

  “留在军中征战的,只剩下寒族庶家的男儿,全凭一身血肉,硬打下功名权位,再不是昔日任人轻贱的武夫。豫章王一人独掌军中大权,更仰赖他安邦定国,不要说士族世家,便连皇室也忌他三分。如今他立下大功,更有皇上亲口许诺的恩赐,连我也未料到,他会求娶阿妩……这门婚事,若不应允,便是令皇上言而无信,令王氏开罪军中权臣,两派怨隙加剧;若是允了,便是笼络军心,为我们王氏再次赢得军中支持……”

  “父亲,用一个女子的婚姻来巩固家族权位,非大丈夫所为!”哥哥的声音,骤然自背后响起,他竟然一直在我身后。

  “哥哥!”我脱口惊呼,伸手想要拦住他。

  他却看也不看我,径直推门而入,昂然站到父母面前。

  泪水顿时模糊了我双眼,看不清父母的表情。

  “哥哥,不要……”我奔了进去,不待抓住他衣袖,哥哥已经一掀衣摆,长身直跪在地,“父亲,我愿从军!”

  我一颤,如罹雷击。

  父亲站在那里,鬓边灰白的发丝微微颤抖,一向挺直硬朗的身子刹那间佝偻了下来。

  母亲身子一晃,一声悲泣还未出口,就软软跌坐在椅中。

  我慌忙踏前,想扶起母亲,身子却陡然发软,膝下一曲,直跪倒在地。

  “阿妩”,爹和哥哥同时惊呼,哥哥抢上来抱住了我。

  倚在哥哥怀中,忽然觉得安心,很安心,如同小时候每次念书睡着,被他抱回榻上的时候一样……我闭上眼,深深吸一口气,在哥哥怀中粲然微笑。
 
  哥哥、父亲、母亲,他们的面容深深映在我眼中。

  我低下头,无限娇羞,“我仰慕豫章王已久,嫁给如此英雄男儿,是女儿的荣耀。”

  沉寂,如死沉寂。

  “你,你”母亲浑身颤抖,扬手指了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哥哥抱住我的手,变得更冷,却将我抱得更紧。

  爹爹望着我,目光直直,悲辛愈发深浓。

  我挺直头颈,迎着爹爹的目光,听见自己的声音低哑而坚定,“我愿嫁与豫章王萧綦!”

  如此结果,峰回路转,皆大欢喜。

  皇上赐婚的圣旨,三日后颁下,阖府上下跪迎谢恩。

  豫章王迎娶上阳郡主,成为轰动京华的盛事。

  他们说,一个是权倾天下的盖世英雄,一个是金枝玉叶的旷代佳人,人人都称羡赞叹,好一段金玉良缘,天作之合……谁不爱看英雄美人,谁不艳羡神仙眷属。

  或许,是吧。

  我终于知道,好姻缘,只需门庭匹配,无需两情相悦。

  只是,世人如何看,如何说,我已经不关心了。

  父亲、母亲、哥哥……每个人都说了什么,我隐约记得,隐约又不记得。

  皇上和皇后召见我,说了什么,我也忘了。

  豫章王的聘礼惊人煊赫,皇上赐下的恩赏更是令人目不暇接。

  皇后赐给我的嫁妆,一连三天源源不绝抬进家门。

  嫁衣,凤冠,霞帔,满目珠翠,宝光耀眼。

  喜娘说,二殿下大婚的时候,也没有这样奢华铺排。

  宛如姐姐来看我,以太子妃的身份向我贺喜。

  屏退了下人,只剩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她却哭了。

  “子澹还不知道你大婚的消息。”她凄然垂泪。

  我低头,拿了她送给我的嫁妆,一支出自绝世名匠之手,用千年玄珠所制的凤钗,在手中细细把玩,一边淡淡笑了笑,“子澹守孝归来,也要册妃了。时光过得真快……小时候再亲密的玩伴,长大了也总要分开。”

  宛如姐姐幽然抬目,一双泪眼望定我,“你真能忘得了他?”

  我淡淡抬眸,含笑将那只凤钗插到鬟间,看见镜中的自己眉目沉静,笑意雍容。

  “阿妩素来仰慕顶天立地的英雄男儿,豫章王才是我想嫁的人。”

  我说给宛如姐姐听见,也说给自己听见。

  那之后,一直到我大婚,宛如姐姐没有再来看过我。

  子澹会从她那里知道我的话。

  子澹会怨我,会怪我,然后会忘了我。

  子澹会册妃,会迎娶一位美丽娴淑的王妃。

  子澹会和她恩爱相守,红袖添香,举案齐眉,一起度过漫漫时光,直至老去。

  子澹,子澹,子澹……

  天旋地转,漫天都是他的名字,都是他的容颜。

  一丝丝的疼痛,不够锋锐,却慢慢在心底最深处,泅开沉郁的钝痛。

  婚期已近。

  家中变得很忙,徐姑姑他们每日出入奔忙,筹备大婚典仪。

  我却闲下来,不用入宫请安,不用踏出府门,只需在房中端庄危坐,听宫中嬷嬷教习新婚仪俗,教我一件件记住,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不断有人来道喜,吉词美誉塞满耳中。

  晨昏朝暮,就在混沌忙乱中如水滑过。

  夜里,我总是看书看到很晚,直至更深人静,直至困得再也睁不开眼。

  只有这样,我才没有精力去想太多,没有时间想起子澹。

  偶尔,我会想起那个遥远模糊,却又异常清晰的名字,我即将嫁与的良人……记不起他的身影,从未见过他的容颜。可犒军时的惊鸿一瞥,总在眼前挥之不去。

  萧綦,这个名字,从此就要与我相联一生了。

  豫章王妃,从此我将不再是无忧无虑的上阳郡主,而将以这个新的身份,与那个素昧平生的男子一起走向不可知的此生……

 
  十五天后,迎来我的大婚之期。

  我的婚礼按公主出嫁的礼仪举行,半夜开始装扮,天未亮就向父母跪恩辞行,随后入宫向皇上皇后谢恩,鸾仪从太华门出,过宣华门、坤德门、奉仪门……喜乐喧天,沿途大红锦缎铺道,一路洒下灿金的合欢花瓣漫天飞扬,六百名宫人,红绡华幔,翠羽宝盖,簇拥着旒金六凤大红鸾轿,逶迤如长龙,穿过宫城、皇城、内城,直达敕造豫章王府。

  洞房之中,两名喜娘带着仆妇婢女侍侯左右,外边丝竹喜乐之声不绝于耳。

  凤冠礼服加上厚厚的盖巾,让我整个人如被层层捆绑,动弹不得。

  锦儿在旁边不时絮絮叨叨说些喜庆吉利的话讨我高兴,我却连听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从半夜开始折腾到现在,一袭厚厚的盖巾下面,我的世界混沌一片,什么都看不见,直听得耳边喧天的喜乐,从早上到现在从未停歇。

  混混噩噩之间,被喜娘牵引着拜了堂,又被引入洞房。

  进得洞房,稍稍安静了不到片刻,喜娘们又开始折腾,没完没了的祈福颂吉。

  若按规矩,我必须等新郎入了洞房,才能吃喝。

  幸好锦儿乖巧,悄悄盛了燕窝给我,不然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力气坐到现在。

  再过片刻,我将要面临今晚最忐忑的一刻。

  那个人,那个令世人敬畏如神魔的人,如今成了我的夫婿。

  刚刚与他一起拜了天地,从盖巾下面隐隐看见了他的足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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