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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霄笑了一笑:“你呀,和张九龄,才是真正的大功臣。我只是在前面给你们作了个幌子罢了。眼下辽东的局势仍然很危急很复杂,你可别掉以轻心了。契丹这边,我们一贯的宗旨是以战谋和。现在我们已经将他们打痛了,生擒了他们两个大首领,主力部队也消灭得差不多了,应该是收盘的时候了。记着,李邵固,不要怠慢他。还有契丹的那些首领、将军,也尽量优待。现在,是时候对他们进行怀柔了,知道么?”
“牢记大帅教诲。”
杜宾客行了一礼应诺。
秦霄看向李为印,冲他点了一下头:“我答应过你的,不会随意的屠杀契丹人。我会做到的。等营州的事情平了以后,我会亲自上表,请朝廷封你为松漠都督和松漠郡王,由你来统治契丹人。希望你别让我失望。”
李为印表情平静地看了秦霄一阵,讷讷的吐了一句:“谁当郡王、都督,都无所谓。只要不再有战争,怎么样都行。其实我觉得,我三叔李邵固,比我更适合。”
“再说吧。”
秦霄笑了一笑,牵着马朝浮桥上走,却又想起了一些事情,回头对杜宾客说道:“杜宾客,你带的兵很不错。这五千精锐骑兵,我就都收下了,编进我亲率的虎骑师里,你不会有意见吧?”
杜宾客一愣,随即呵呵笑道:“大帅也太不厚道了吧?扔下几千名伤兵,换走我五千精锐铁骑?”
秦霄也笑,拿起马鞭敲了敲杜宾客的胸甲:“少跟我来这套。这一趟来契丹,你可是大发了。收了契丹一万多俘虏。能不能让他们效忠大唐,就看你和张九龄的本事了。我拿这么点回扣,不过分吧?呵呵!行了,不跟你说了。契丹这边的事情,是张九龄的职责所在,我也就不多插嘴了。对了,张九龄要是问起你这五千精锐骑去哪儿了,你就说我借去了就行了。”
杜宾客呵呵地笑:“估计他也不敢找大帅去讨。大帅这次伤亡比较大,我们支援一下也是应该的。”
秦霄哈哈的笑了一阵,朝他们二人挥手:“走了,回去吧。别拉着我聊天了,我还要赶时间呢!”
二人站在河边,对着秦霄遥遥拱手拜礼,直到他完全过了河。
秦霄过了河,看着北岸延绵数十里的唐军营寨,不由得感慨万千。数日前,自己带着一万虎骑来到士护真河,几经血战,盼来了奇迹。不仅是击败了李邵固大军,还将契丹彻底的打趴下了,平定契丹指日可待。眼下自己手中,仍然是一万骑兵,却是已经换了一半的人。这一次的血战,可谓是惨烈而富有戏剧性,回想起来,就像是做梦一样。
南岸,唐军集结完毕。秦霄也不必多说什么了。大家都知道此行的目地——驰援营州大本营。
秦霄跨上了马,举起凤翅镏金铛遥指南方:“目标——营州!急行军,出发!”
营州城,四门打响,如火如荼。黑水靺鞨二万先锋和新罗万余人,将营州四门围了个水泄不通,开始了大攻城。
桓子丹、周以悌、邵宏和墨衣,分别督战四门。金梁凤坐镇中军指挥百姓们输送粮草、救助伤员,搬运擂木炮石。
相比之下,有些憨蠢的靺鞨人要攻得猛得多。而且他们的后部大军正在逐渐朝营州杀来,让他们底气十足。这群本来就不怕死的荒蛮战士,用他们自己编制的简陋云梯攀爬营州城门,用他们的石头箭疯狂的扫射着楼城上的战士。新罗人则明显有些奸滑的在佯攻,他们不想自己的人有太多伤亡,就想着最后坐收渔翁之利。
营州城西五里外的新罗帅帐里。新罗莫离支高文简,正有些洋洋得意的高坐在帅位上。手里把玩着一根马鞭,听手下的将军们汇报营州战况。
“黑水靺鞨二万先锋正在玩命似的攻城,后续五万大军离营州也不到三十里了。”
高文简四十多岁,方脸,三角眼,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都成了一条缝。
这个时候,他就笑了,志得意满的对身边的心腹近侍说道:“只要攻下了营州,榆关以东的大唐领土,就都是新罗地了。到时候,光复高丽王朝就指日可待。靺鞨人?他们只要一些女人和财宝就可以打发了。这群土包子,呵呵!”
“大人英明!”
近侍谄媚的笑:“我们占据了榆关,就等于早就扼住了辽东的咽喉。这千里平原大好河山,迟早就该落在大人手里的!”
“哈哈!”
高文简得意忘形地笑了起来:“秦霄?什么狗屁大唐战神,说出去也不嫌恶心!我只是稍用了一点计谋,就让他左支右绌应付不来。说不定这会,他都已经阵亡在士护真河了!”
新罗众将官,一起肆声大笑起来。
营州北门城楼之上,墨衣秀眉紧颦,手里操着一副弓箭,身边放着几壶箭羽,不停的拉弓——射箭。例无虚发,一声弦响,一人翻倒下城。
靺鞨人,太狂野太粗蛮了。粗蛮到根本不知道死为何物,他们没有厚实铁甲,每个人都穿着猪皮做的衣服,手上的刀枪也很简单,弓箭的箭头也是用石头磨成的。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一群人,居然接连攻下了两城,让桓子丹和周以悌无法抵挡。
不怕死,是他们最利害的武器。
墨衣感觉,现在自己,根本不像是面对着一群人。他们,更像是一群牲口、野兽!她见识过狼群的狡诈和阴毒,并与之周旋搏击过。现在,她的心里就隐隐浮出了那种有些胆寒的恐惧——眼下的这群人,简直像极了饥饿无惧的野狼!
一根根巨大的木石砸下去,不仅砸断了靺鞨人简陋的云梯,还直接将几个人砸成了肉饼。可马上又有更多的云梯搭了上来,野蛮的靺鞨人踩着同伴的尸首,悍然朝上攻来。
“嗡!”
的一声,墨衣又射出了一箭,将一名刚刚爬到半道儿的靺鞨人从眼睛到脑后洞穿了,那人惨叫着掉了下去,摔得粉碎。但马上又有一人爬了上来,嘴里咬着一柄弯刀,神情凶悍之极。
宽愈数里的北门城墙上,靺鞨人搭上了数十条云梯,凶猛的攻城。城楼下,他们的骑兵也时时朝上放箭。偶尔有几名靺鞨人登上了城楼,但也马上被击杀了。可他们偏偏不计伤亡、不计后果的只顾攻城,没命的直往上冲。
形势不妙!
眼看着手边的擂木炮石这一些守城器械都要用得光了,弓箭更是无法阻挡这群野蛮人的攻击。火弩床?这东西就不要提了。攻城刚开始的时候,仅有的几十排火箭矢就射光了,虽然把这些野蛮人吓了一跳,但他们马上就跟没事人一样,又扑了上来。
对于愚蠢、野蛮到不怕死的人,火弩床反而失去了原本的作用与威力——心里震慑。
几个副将上来拉墨衣:“将军,请下城楼!”
墨衣奋力一甩,倔强的吼道:“胡说什么?我是大唐的将军!你有见过扔掉士兵、自己逃命的大唐将军么?”
副将们又急又惊的辩道:“可是……可是你也是大帅的夫人哪!你可不能有了什么闪失!”
墨衣杏眼圆瞪凛然道:“我现在只是辽东军游击将军!听我军令,全军拔刀,随时准备近身肉搏战!”
这些个副将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只得顺从的拱手一拜:“是!”
少了擂木炮石,守城的力量明显弱了不少。靺鞨人打着呼哨尖叫,一批批的人轮流登上了城楼。
墨衣一咬牙,挺出那杆白铁银枪,飞身向前一枪刺出。将一名靺鞨人穿喉刺死,奋力一挑,将他甩了下去。
旁边的几员唐军士兵顿时惊喜的叫好:“将军好枪法!”
“嗬!”
墨衣沉声一喝,素手急扬将枪头抡了一个炫花。往旁边又刺出一枪,又一个正在登城的靺鞨人喉间鲜血飞溅,惨叫着掉下城头去了。
唐军将士顿时大喜过望。原本以为这个女将只是凭着秦霄的名头,讨了个虚职跟着混在军队里,没想到身手也是这样的了得!
阵前有勇士,大家就有了主心骨。这一下,那几个副将也心里有底了,提足了胆气来奋勇杀敌。
墨衣纤细的身躯飘闪在城头之上。宛如一朵绚丽多姿的花儿,更像是冷凛无情的死神之舞。成为了一道最亮丽的风景。
靺鞨人明显也注意到了这个头盔之下长发飘飘的女人,既惊又怒的朝她杀来。唐军将士们,则是有意识的护在她身边。
靺鞨人杀不尽绝的只顾登城,唐军的防守倒也还滴水不漏。攻上多少,杀死多少。很快,北门这边又有了金梁凤派来的救援应急队加入了战斗。
北门这边,一时间虽然险象环生,暂时倒也还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其他三门的情形,也跟这里相差不大。
金梁凤坐在议事厅的帅椅上,飞快的下着各种指令,指挥四门应战。让他庆幸的是,营州的百姓们也被成功调动起来了。精壮的民夫们,拿着锄头扁担、捡拾着阵亡将士们的兵器,也陆续投入了战斗。
若大的一个营州城,四门城墙之上,已经变成了血与火的世界,杀戮地狱。
攻防战持续了极长时间,靺鞨人好像永远也死不完一样,仍然在源源不断的攻城、攻城。守城的军民,几乎个个都要累到虚脱了。
墨衣银牙紧咬,喘着粗气仍在北门督战。手中的银枪和身上的银甲,也已经是如同浴血,看不出一丝原来的痕迹了。可是靺鞨人的攻势,却仍然没有一丝减弱的迹象。
金梁凤也上了城楼,叫几个人将墨衣拉了回来,将她扯到了身边。
“三夫人……”
金梁凤紧拧着眉头,低声说道:“事到如今,营州恐怕多半是要失陷了。虽然眼下我们仍然守得住,可是靺鞨仍有几万大军的后援要赶来。而我们的军民,已经疲惫不堪了。”
墨衣喘着粗气,拧眉看着金梁凤:“金先生,你想说什么?”
金梁凤微低下头,沉声说道:“卸下你的铠甲,换上百姓的服装吧。唯有这样,才有可能让你保住一命。我才能对大帅有个交待!”
“金梁凤!”
墨衣娇声怒斥:“你这个没脊梁的文人!现在每一个将士仍在和敌人血战,你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枉费大帅那么信任你,将整个营州交给你!”
“三夫人!”
金梁凤叹了一口气。无奈而惆怅的说道:“我不怕死。但是,你不能死。营州失陷,是迟早的事情。但是你必须活下去!”
“哼!”
墨衣怒瞪了金梁凤一眼,转身就走:“我只知道,我是大唐的将军!大唐只有断头的将军,没有投降逃命的懦夫!”
金梁凤看着墨衣的背影,慨然长叹,无奈的摇头。
又一拨靺鞨人攻上了城楼,大声怪叫着扑进了战圈,和唐军杀成了一团。墨衣双眼圆瞪。挥舞银枪飞身一跃就杀了进去。
正在这时,突然有人大声叫道:“看,北面!”
“大唐的兵马!”
正灰心丧气的金梁凤不由得心中大震,急急登上了城头楼台朝北眺望——果然,北面方向。千军万马正奔腾而来,尘嚣蔽天!
金梁凤大声笑道:“是、是!真是大唐的兵马!”
“杀——啊!”
那一股唐军,来势极为凶猛,全是精锐的骑兵,正汹涌澎湃朝靺鞨人背后冲来!
墨衣心中一阵悸荡:是他么?是他回来了么?
登上城楼了的靺鞨人,顿时有些心慌意乱了:怎么回事?
唐军们看到了援军,则是倍加骁勇,大声怒吼的跟靺鞨人拼起命来。靺鞨人的尸体,被大肆的朝城楼之下扔去。
近了、更近了!
当先那员大将,金甲红袍气势如火,手中一柄神兵般的凤翅镏金铛,正在砍向慌乱不堪的靺鞨人——那不就是秦霄么?
金梁凤一手狠狠的拍到了城楼的砖石上,大声欢喜的叫道:“大帅!是大帅杀回来了!”
城楼上的唐军顿时欢呼雀跃——“大帅!”
城楼之下,秦霄怒声大吼,一铛下去劈碎了两个朝他冲来的靺鞨人,一勒马缰,那匹战马嚣张地人立起来。
秦霄舞铛大吼:“大唐秦霄在此!靺鞨人敢与我一战的,放马过来!”
金梁凤激动得几乎就要掉出眼泪来。连忙对身边说道:“擂鼓!擂鼓助战!”
“咚——咚咚!”
巨大的战鼓敲响,唐军齐齐怒吼,士气大振!
墨衣紧咬银牙,声声娇斥的刺出铁枪,一颗芳心已是激动地乱颤起来:他没事!他回来了!
北门正在攻城的这近万名靺鞨人,顿时一下慌了手脚。头顶有唐军的箭矢,背后又杀来了一股骁勇无敌的唐军骑兵!
顿时,溃不成军!
秦霄大声喝道:“将士们!杀光他们!”
“杀——啊!”
一万精锐的唐军骑兵生力军,如同出闸的猛虎,扑向了这撮靺鞨人!
楼城之上,金梁凤一挥手:“打开城门杀出去!”
墨衣早已下了城楼骑上了战马,大声道:“我去!——勇士们,跟我一起冲锋!”
城门大开,墨衣匹马当先,怒斥连连的杀了出来。那一柄红缨银枪,被她舞得如同翩飞银花,在靺鞨人的喉间杀抹而过,无不披靡!
秦霄眼尖,早早看到了城门开处杀出来的墨衣,抖擞神威猛挥凤翅镏金铛,在靺鞨人群中杀出了一条血路,带着亲卫的天兵骑到了墨衣身前。
“虎将军?别来无恙!”
秦霄畅声地哈哈大笑,痛快之极。顺手一挥铛,将一名靺鞨骑士的马头连着弯刀一起砍飞,鲜血四溅,惊叫四起。
旁边的靺鞨人心惊胆裂!
墨衣严肃的板着脸,却是扔给了秦霄一个满是温柔的眼神,沉声道:“托大帅鸿福,一切都好!”
秦霄大声喝道:“靺鞨蛮子们,来领教一下辽东军的厉害吧!——杀!”
“杀!”
墨衣策马而上,和秦霄并肩而战。二人互递了一个眼神,心里各自激动万分。
西门城外的新罗营帐中,高文简嚯的一下站了起来,惊愕的叫道:“什么?秦霄杀回来了?这怎么可能!”
“是真的!一万精锐骑兵,正将北门的靺鞨人打得落花流水!”
哨兵紧张地说道。
高文简生咽了一口唾沫。恨恨地骂道:“这个混蛋,怎么又没死?”
“大、大人,怎么办?秦霄回来了,他后面还不知道带了多少援兵!”
近侍紧张兮兮。
“孬种!看你这副德性!”
高文简怒声喝斥,自己却有些心里忐忑不安沉思了一阵,一咬牙,说道:“下令大军,撤回榆关!我可不想我这宝贵的一万人马,和秦霄这个疯子搏斗!”
攻打西门的新罗人,倒还比靺鞨人先早一步的撤退了。脚底抹油,溜得极快。守城将周以悌一时愣住了,几乎就要搞不清楚状况——这新罗人,搞什么玩艺儿?
北门这边,秦霄带着一万精锐骑兵,将这里的靺鞨打了个稀巴烂,丢盔弃甲的朝东面出逃。同时,东门、南门的靺鞨人,也一并开始撤退,如同潮水般朝东面涌去。桓子丹和邵宏各领了本部的人马追杀出来。和秦霄合兵一处,直将靺鞨人追杀了二十余里。
靺鞨大军直接退到了辽西县境内,那里就是他们的主力部队。
秦霄止住了大军,策马东眺。桓子丹和邵宏二人都惊喜地迎了上来,下马就拜。秦霄笑呵呵的跳下马来,叫他们起了身:“邵将军,子丹,辛苦你们了。”
“末将等无能,居然失了辽西和威化。”
二将满面羞愧:“请大帅降罪。”
“不怪你们。”
秦霄微笑的宽慰他们:“守得住固然是好;守不住了,合兵一处退守营州也是一种合理的策略。我们兵力有限,将防线拉得太长的确比较吃力。只是我没有想到,黑水靺鞨居然会出动这么庞大的兵力!”
邵宏道:“现在就只担心,他们的先锋退回后,马上联合主力再来强攻营州。我们就不好办了。还有渤海人,到现在一直没什么动静。要是他们也帮腔一把,那可就……”
“渤海人……”
秦霄暗自沉吟了一阵,喃喃道:“他们会帮黑水靺鞨么?”
邵宏缓缓摇头:“难说,算起来,他们本来就是同族。”
“我看不一定。”
秦霄自信满满的微笑:“他们既是同族,也是死敌。渤海想要统一靺鞨各部,黑水部想吞并渤海国,这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更何况,渤海前不久刚刚依附了大唐,他们要是这时候反叛,就不怕我们大唐找他秋后算帐么?从上一次的接触我可以感觉得出来,渤海郡王大祚荣这个人,是个聪明人。他应该不会干这种傻事。”
“可靺鞨人还有六七万兵力。”
邵宏说道:“我们营州城里,只剩下了两万余人。加上大帅带回来的,也只有三万余人。”
秦霄霸道的哈哈大笑:“新罗龟儿子们滚蛋了,不敢再干什么事情了。郭知运带出去的一万骑兵,也是时候干出点事来了。我们营州就专心地对付靺鞨人就行了。三万对六万,又有什么可怕的?”
二将呵呵的笑了起来:“有大帅在,的确是不用怕。”
“撤兵,回营州。”
秦霄下令道:“整顿军马,准备和黑水靺鞨决战了!”
秦霄带着大部刚刚回了营州,留在东面的斥候们却飞快的送来了消息:“驻扎在辽西和威化的黑水靺鞨大军,开始撤退了!”
这下连秦霄都有些搞不懂了,众将自然也是面面相觑。秦霄不由得惊笑参半的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