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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沈默云递上的一沓子清单。
这里边便是经过沈沐和卢氏之手，所有夏家与夏红绸有关的物品清单。
也亏得沈沐与卢氏是个贪财的，不管是留在身边的，还是送出去的，所有来往的宝贝都喜欢偷偷记下来。有事没事便拿出来瞧一瞧，这会儿倒是派上了大用场。
上边这些年叫他们作为人情悄悄转手送出去之物，银子买下的田地，以及用掉的银子的去向，也都尽量详尽一一做了标注。
皇帝开始咋舌。
他一开始并没将这事放在心上，以为沈默云或许言过其实了。直到他看到了这清单，也不由赞叹平南王的想象力和胆量。
造反需要银子，活动需要银子，收买人心需要银子，搜刮银子固然重要，安置银子却更重要！
谁能想到，他的女儿，他的女人，他的银子都藏在了一个不受重用，不上不下，不起眼又叫人瞧不起看不上的窝囊废家里？
而这只是明面上的，暗地里竟还有个库房才在小妾的院子里！这又有谁能猜到？
若没有这个沈默云的横空出世，只怕平南王造反大计完全发动，他这个皇帝也不知道他们有这个“秘密库房”。
而沈沐也在咋舌。
此刻的沈默云站在皇帝的身前，在那单子上指指点点，“皇上或许可以暗地里仔细排查一番这些送出去的宝物，毕竟都是稀有物品，按着它们的流向，说不定还能顺藤摸瓜，找出些关系网来……毕竟这些人情大部分都是夏红绸所做，只怕她也都是按着上边的指示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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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二七章 解忧
沈沐没想到，自己的长女竟能这般轻松随意地与皇帝说话，讨论，交流……没有摇尾乞怜，没有曲意奉承，没有狐媚勾引，没有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反而更像是知心好友间的攀谈？
他早已习惯了这女儿带来的意外，也不愿探究这是为何。
若世间真有懊恼药，沈沐真想不计后果地连吞五十颗！
他真是有眼无珠！这女儿的价值好似夜明珠，可他却一直都在为了一大堆鱼眼珠子而奋斗！真正的鼠目寸光啊！
皇帝一直在对着女儿笑！那笑是多么宠溺，那才是真正的爱护！
若是人生再来一次，会否不同？
这辈子，沈沐第一次开始思索，若是没有遇到夏红绸，他与秦岚必定相亲相爱，相濡以沫，而女儿则嫁入皇家，飞黄腾达，随后他摇身一变，成为皇亲国戚，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而他的美梦很快便被打断，皇帝冷冷让他滚回去闭门思过，直言他沈沐这辈子将永不录用！至于沈府的房契，皇帝依旧留给他沈家人，也算是给了他们一个容身之地！
沈沐终于松了口气，他的性命终是保住了！
皇帝仁慈，没有追究他们的包庇，藏匿，帮凶之责，还给他留下了祖产。即便没了银子田庄店铺，可至少有片挡风遮雨的瓦，叫他去了阴间不至于完全没有交代。留下这个大四进的院子，已是格外开恩，意外之喜了！
可他，依旧满心都是沮丧和绝望！
此外，皇帝又下一令：沈府的房契将交由沈默云代管。
沈默云将有全权的处置权。而接下来一段时日内，沈府的开支用度照旧，也由沈默云暂管和监管。
她磕头谢恩，自然明白皇帝依旧在用他的方式来保护着自己。
地契的处置权在她手上，便等于是将沈府的最高权力交到了她的手上。沈府包括沈沐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法拿捏她，即便沈灵她们他日知晓这事，除了她松口，再也没法占得一丁半点的便宜！而沈府的将来，宅子的继承权，也等于是变着法子全部交由了她个人处置。
皇帝还把沈府的财务监管权给了她，却没有要求沈府送账！这是信任，也是希望她个人不受沈府牵连，能过上好日子。这是一种纵容和默许，只要她愿意，沈府最近几个月的财务她都可以小动手脚，而皇帝则会选择睁一眼闭一眼。
可她岂是这般不知趣之人？
沈默云当即表示，今后会每月将沈府各项账目送入宫中……
沈沐被先一步打发回了家，沈默云则在宫中多留了一个时辰。
回府时，皇帝要赐些财物给她，可她却推辞了。
家族蒙难，可她却荣宠加身，如何能掩众口？皇帝会意，便收回了成命。只说：他日云阳出嫁之时，他一定备上一份大礼送嫁！……
沈沐浑浑噩噩回了府，却不知去往何处。
他再做不了官，前院书房成了他的触景生情处！他想去清风堂却怕寂寞！想去秋棠院却听说灵药都已被毁！他想去莳花馆，却怕姚姨娘问东问西愈发扫兴。
他决定去怡蓉院，他不开心却不妨碍他去找罪魁祸首出出晦气！
可他经过了晴妍居，里边正一如既往传来打砸声和怒骂声！
他的火气再次蹭蹭往上冒，这个孽种竟然还那么颐指气使，还那么嚣张，还是那么足的底气！自己都落魄成了这样，她凭什么还那么痛快？
打砸？她手中之物都已经归了天家所有，她以为自己还是夏家供着的那个天之骄女？还会有取之不尽的金银宝物源源断给她送来？
这个孽种！若不是因为她的存在，说不定当年夏红绸也不会瞄准自己！这么一看，这小贱人也是始作俑者之一！
沈沐毫不犹豫便冲进了晴妍居。
可沈默晴一见他，却是露出了如往日一般娇美的笑。
“父亲！你来了！你终于来看晴儿了！”
她的笑那么灿烂，叫沈沐滞了一滞。
她上来拉着沈沐的袖子，一脸的讨好，“爹，晴儿就知，您不会对晴儿这般狠心，将晴儿关着院子里置之不理的！好多日不见，晴儿好想您！”
她笑魇如花，一把便拉着沈沐往平日他最喜欢的亭子里去，随后开始为他捶起肩来：“爹，您怎么看上去精神这般不好？黑眼圈都熬出来了！我知道，定是最近应酬多吧？没事，晴儿这就命人去熬些参汤给您补补气！来，这是晴儿攒下的毛尖，是爹爹往日最爱喝的！”
沈默晴忙前忙后，开始张罗唿喝丫头们上茶上点心……
沈沐有些恍惚，依稀地这些年他二人的父女情分开始冒上心头，叫他生生将冒上头的怒火又压了下去。
沈默晴拉着他的袖子，忽闪忽闪着大眼：“爹，女儿许久不曾尽孝，没有陪父亲用膳，也不曾见娘，女儿一人在院子里好寂寞！父亲好人，快给晴儿把禁足解了吧！女儿之后一定不再惹祸，一定好好尽孝！好不好？”
沈沐心下一叹，看向沈默晴。
此刻他觉得沈默晴其实与自己一点都不像！她眼睛虽大却显圆润，不似自己的狭长；她鼻子虽高挺可鼻尖却有些塌，不像自己带些鹰钩；嘴唇也是，单薄中显露的，都是算计和刻薄！
是啊！女儿肖似父，她随的，应该是平南王！
而她这一脸热络的玲珑劲儿，分明是随了夏红绸！
这是在忽悠自己给她解了禁足令吧？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若是往常，自己被她这么一哄，必定会满口答应！呵呵，她母女对于拿捏自己倒是熟络得很！
瞬间的，沈沐便再次开始反感起来。
那么，沈默晴，这个自己捧在手心疼爱了十几年的野种，究竟对自己有多少孝义和感情呢？
沈沐突然便很想知晓。
他没有回她，只叹了口气，果然引来了沈默晴的询问。
沈沐撇了撇嘴：“爹刚刚与同僚吃饭，只是有些感怀罢了！”
“父亲说说看，说不定晴儿能为父亲解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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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二八章 去死
这是贴心的小棉袄，还是娇俏的解语花？
此时的沈默晴贴心解意，边献上茶碗，边笑意盈盈。
沈沐心思微转，便编好了说辞：
“为父一个同僚，因为不孕，多年前便认养了个孩儿。他夫妻两个苦心疼爱那孩子二十年，却不料此刻那孩儿的亲爹找上了门来，要叫那孩儿认祖归宗。我那同僚自然不肯，可这养子竟也一意孤行，想要去投奔亲生父亲。这不是养了只白眼狼在身边吗？为此，我那同僚一夜之间便愁白了……”
沈沐并未说完，沈默晴的话便插了进来。
“呵呵，女儿猜，那孩儿的亲爹必定有钱有势？”
“……是！”
“那不就结了！什么白眼狼啊！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天经地义的！父亲有何可感怀的？您那同僚也没必要想不开！”
“可毕竟我那同僚待孩儿如亲生，万分疼爱！二十年的情分……”
“父亲牛角尖了吧？”沈默晴殷勤献着茶，却没有注意到沈沐的面色愈发晦暗起来。“我且问父亲，那养父几品官，生父又是几品？家里家宅对比如何？财力又如何？”
“生父……不但是大官还有爵位，家财万贯，良田百顷！”沈沐已经在尽量往小处说了。“而养父，恰恰相反，只是个官位朝不保夕的家伙！”
“所以咯！父亲煳涂了，老话说的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老话又说，宁做朱门犬，不为寒门郎，此刻那儿子有了出头之日，何必还跟着养父吃苦？他若觉得对不起养父，将来多拿些银两孝敬养父就是了，没理由放过眼前轻轻松松飞黄腾达的机会是不是？”
“就这般简单？”
“要不然呢？他养父养了他二十年，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将来老有所养？到底也是有所图罢了！既然如此，便将这二十年的情分用银子或利益相抵也就罢了！
以女儿之见，说穿了，那孩儿与养父之间的关系也就是相互利用罢了！此时正好到了收获的时候，各自安好，各取所需，岂不是很好？”
“只是利用关系……”沈沐冷笑。
这果然是自己教出来的好女儿！看得比自己还要清，倒是一言点醒了他这个傻蛋！
他这些年一共养育了五个孩儿！沈默晴是他唯一一个付出心血去疼爱的！枉他刚刚还生出了几分舔犊之心，想着若是晴儿对待自己真心，或许自己可以善待她，护她一二，此刻看来，竟还是他妇人之仁，高看了这点父女之情。
“晴儿，我那同僚想不开，他不要银子，就是不愿放那儿子走。你若是那儿子，该如何处理？”
“不要银子？天底下竟有那样的傻子！可那又有何难？”沈默晴想都没想便脱口到：
“怎么都得二选一，还那么复杂做什么？既然决定要跟生父走，自然便要与养父一刀两断！识相地，养父拿了银两走人！否则，便只能公堂见了！
人一生能有多少机会，那养父若珍惜孩子便该让他走，否则便是个自私下作的败类！哎！那个儿子也是倒霉，你说入了谁家不好，偏就入了那养父家中！呵呵，我若是他，大不了便一拍两散！大不了便将养父告官呗！认祖归宗是天经地义，孝义二字更是孝在先，义在后，若真到那一步，为了前程，也只能撕破脸皮了！”
“有道理！”沈沐阴鸷看向养女。
一刀两断？自私下作的败类？倒霉？告官？一拍两散？天经地义？好！果然好！他突然想知道自己这个养女的底线又在哪里？
沈默晴一听沈沐的赞同更是满脸得色，沈沐却又接着问到：“可事情哪有那般简单？那养父与生父于公于私还都有些仇怨，政见不同，派别不用，说难听点就是水火不容。这些日子，生父仗着权势，甚至找人上门恐吓那固执的养父，直言他若不放人，便将他满门灭了！”
“这么吓人！这是谁家的事啊！真是丢人！真是可恨！家族的颜面都叫他丢尽了！真是害人！”沈默晴喃喃自语着。
沈沐终于眉头微松，看来这女儿还不至于完全无药可救。可沈沐一口茶还未来得及吞下去，便叫养女的自言自语再次呛住了。
“要说那养父究竟是如何可恶，才叫人不得已出此下策！他自己反正卑微，可也不能叫人家世家勋贵一起跟着他遭人非议啊！那养父这么不识抬举，丢的还不是那儿子的人！叫生父的名声也一起被带坏了！”
沈默晴殷勤拿了帕子给沈沐擦嘴顺气，完全没有察觉沈沐桌下的手早已将袍角揉作一团。
“这样正好，这不是已经为那儿子做好决定了吗？两边都是他爹，他总不能害了人满门被屠吧？于情于理，为救养父，他都只能回去生父身边了！
要说父亲那同僚也真是的，闹到这种时候哪里还是固执，那是偏执，是病态！依我看，那样的人真被屠了也没什么可惜的！反正也是烂命一条！儿子生不出，家世也不好，官位都不保，死了倒也痛快，至少还有机会重新投胎，下辈子……”
“住嘴！”沈沐倏地站起了身，一个巴掌便扇了出去，却难抵心头的悲凉一片。
“爹！你疯了！”
是啊！疯了！
他真是疯了才会进来这晴妍居试探！这就是自己的好养女！果然，她是只彻彻底底的白眼狼！
一番言论，她竟然从头到尾站的都是那生父一边！在她眼里，那个可怜的养父是烂命！是病态！只配早早去死！
二十年的感情算个屁，在这对心如蛇蝎的母女眼里，权势金钱利益都要比恩情有用得多！
哈哈！夏红绸想要亲手结果了自己，这个养女也想自己早些投胎，他这一辈子过得还真是精彩！
幸亏他已经投靠了皇帝，否则他日，只怕平南王不动自己，他沈沐也会死在夏红绸和这个养女的手上！
他钻营了一辈子，结果呢？
财产没了，前途没了，官位没了！
母亲骗他，姐妹恨他，长女怨他，原配看不上他，妾室和庶女想杀他！
这是失败到了何种田地？
众叛亲离，说的就是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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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二九章 男人
沈默晴尖叫起来，不过，在她对上沈沐的眼底低旋风暴的眸子后，才意识到了刚刚话题和自己回应的不妥之处。
“女儿失言了，爹别放在心上！别人家的事，咱们管那么多做什么？您喝茶！”
沈沐本在苍凉缅怀失败的一生，可看见依旧“天真”地可爱的养女，顿时心头起了些念头！
沈默晴还一无所知！自己总也是烂命一条！既然众叛亲离，一无所有，为何不想办法在这所谓的“天之骄女”身上求个存在感？
那些人玩弄了自己这么多年，害得他生不欲死，反正这养女眼里也没有孝义恩情，那么，毁了她未免不是一个最好的报复手段！
夏红绸，平南王，哈哈，他沈沐倒是亟不可待想要看看，他日你们的女儿从金枝玉叶变成残花败柳，你二人该是怎样的表情！
沈沐低下了头，顿觉有了些畅快，接过沈默晴的杯子便将茶一饮而下。随后抬起头，看向这个养女。
沈默晴脸上被蛇咬后便留下了两个空洞，此刻即便是拿了厚厚的脂粉掩盖，到底也是破相毁容。可此刻的沈沐看到那两个眼，竟是破天荒没有心疼，反而是周身的舒坦和顺眼。
他甚至还伸出手去触了触，喃喃问了句：“还疼吗？”
“哼！不疼了！都怪郭嘉那贱人！待我嫁入郭家，看我怎么修理她！对了，爹，郭家那里怎么说的？郭珏他怎么说的？妾就妾吧，只要我努力，总有办法和把握抓住他的心！到时候，我倒要好好与那郭嘉斗上一斗！”
“晴儿，郭家没指望了！他们不答应！不过……”沈沐接过茶碗，眸光晦暗不明。“不过，你年纪也不小了，几次姻缘都不顺，爹正打算给你另外相看夫婿……”
“您给我相看？”沈默晴蹙眉，她这一嫌弃之态，差点叫沈沐憋不住上前一把掐死她。“爹，这事……还是交给我娘和外祖父吧！”
“你这孩子，还信不过为父吗？爹也想找乘龙快婿，还会委屈你不成？你放心，爹最近认识了不少……不少有能耐的男儿，一定能叫晴儿你满意！”
“真的？”
“自然！告诉爹，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沈默晴莫名感觉后背有些凉，不过她素来不会看眼色，今日自然也不会意外。
“女儿要的男子自然是要有身份，有地位，有背景，有前途，外貌和年纪的要求倒可以稍微放宽些，财力么……”
沈默晴竟是看了眼沈沐，随后摇头，“财力也不重要！外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