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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南军渐渐别过了头，连挑衅也变得力不从心起来。
……
第一四四三章 不对
南军们已经折腾了数十个时辰，先前饿得还不那么明显，此时此刻，经过鼻端香味的一刺激，顿时感觉前胸贴后背。
施定忠更是痞气十足地在岸边张罗挑衅着，甚至气焰嚣张地邀请他们上岸共享美食。
而他们摸摸囊中只几张干巴巴，硬邦邦的烧饼，揉揉发酸发胀的腿脚，抬头看看日渐西落的天色，远望水面同伴的浮尸，再想到与原计划相去甚远的现状，顿时有深深的疲倦感和无力感袭来……
众南军相形见绌，因怕被取笑，连烧饼都不好意思拿出来啃，心中却是越发生出了些憋屈和茫然。再见对方正欢歌笑语，更生出几分厌烦，渐渐连试探任务都开始懈怠了起来……
而此刻的湖心岛众人高峰远眺，却见京中又起了大火。
这次的起火的却是极远处的东面。
众人不明所以。
这是南军又跑去东面了？
此刻他们的所在大致在京城的西北方向，远水救不了近火，东边这大火目的何在？
他们的疑惑尚未收起，便见那东边的天空又是一道信号炸了开来……朱景炽在搞什么鬼？
不过他们很快便收到了长公主递来的飞鸽传书，一下解答了疑问。
信上是一好一坏两个消息。
好消息是长公主已经与朱广恒接头上。此刻老族们老老实实，也加入到了守军的行列中，除了兵力，还贡献出了不少物资和武器来。
坏消息是，朱广恒放心不下高丽军，亲自领着亲兵出城接应支援去了……这一点，本是在沈默云的预料之中的。朱广恒重情义，太后已死，他此刻最要紧守护的，自然是他的亲妹妹和亲外甥，所以，他一定会出城。
然而，还是出事了。
原来，高丽军此刻的所在是位于京城东南方向十里外的山区，对于朱广恒来说，走东南两城门是快速到达高丽驻地最好的选择。
南城门外，流民聚集，已让长公主焦头烂额。所以朱广恒拿到长公主手谕后，特意选择了此刻相对安静安全的东城门出城。
可正如之前沈默云所猜测和提醒的，朱景炽既然已知打草惊蛇，为保高丽军这一后续力量，他一定对朱广恒进行阻击！她猜对了！
朱广恒带了三百人，全都是骑兵！
城门开启，他们的人开始快速通行。
然而就是在那个当口，城中突至的南军不惜自我暴露，对他们展开了声势不小的阻击。
朱景炽也同样算到了朱广恒必将从东城门出城，所以他暗布在城中的南军早已在东城门附近守株待兔。
在朱广恒的马队等待通行而放缓了速度的那一刻，他们的进攻开始了！
先前隐匿在城中各处的南军出现了，他们准备充分，来势汹汹出现在了马队的身后。
可恶的是，他们早就不知从哪搜刮来了一大群牛，这个时候，牛尾巴被他们涂油点燃，牛群后方又被他们点燃了长条的鞭炮，同时，他们还用点了火的箭不断射向牛群！
就这样，吃痛又受惊的牛群为了摆脱惊恐的后方，发疯般冲向了正卡在城门通道口的朱广恒的马队！
原本已顺利通过了几十人，正井然有序往外走的马群顿时也吃惊不小。
身后既有暴躁的牛群又是可怕的火箭，马群一下就不受控制，互相冲撞又踩踏了起来。
受惊的马儿想要安定下来本就不易，而城门处又施展不开，一时间，人仰马翻，乱作了一团。
城门守兵和箭塔弓兵们自然已经意识到这是南军的把戏。
他们的利箭齐齐射了出去。
可南军们早有计划，在放出牛群的那个当口便又迅速四散。
他们身着的都是普通的百姓服，只几个眨眼，便消失在了远处。而因着连串的鞭炮声，又引了不少真正的百姓往这探头探脑，一时间，射手们反而失去了目标。
看着城门下马嘶人倒，疯牛们还在横冲直撞，他们唯有赶紧帮着朱广恒将场面稳定下来。
朱广恒在前边吼着，让亲兵们快速通过城门，将马儿到相对开阔的城门外去进行引导镇定……
而城门所有弓兵都将他们的箭头对准了那些四散开的疯牛进行攻击。
然而结实皮厚，又暴怒中的牛儿并不是那么容易制服的。
吃痛受箭的疯牛更是火爆残酷，几乎要在横冲直撞地连吃几十箭后才能倒下。几十头疯牛轻而易举就吸引了守军和朱广恒亲兵的所有注意力和攻击力。
雪上加霜的，是临近东城门附近的一大片民居突然又失火了。可他们还不及做反应，却听闻身后传来了大量的喧哗声。
糟了！
他们这才转身看向城外，那处不知何时已经聚集了数量庞大的流民，此刻趁着城门口大乱，而城门未闭的这个节点，正在快速挤向城门。
他们想要关闭城门，可守军几次上前，都被如潮般汹涌而来的流民挤散，完全遏制不住。
城墙上的所有火力对准“流民”，一下便射倒了一片。
可即便这般，还是没法阻挡他们疯魔般前进的脚步！源源不断的“流民”已经入城。而在通过城门后，他们又以最快的速度隐匿四散去了各处……
这个状况持续了整整二十多息。
最后，在瓮城的援兵和朱广恒亲兵一内一外的合力下，城门才重新合上。至此，城中至少一下又进入了千余“流民”……
所以，刚刚的那枚信号弹是“流民”所燃，明显是在通知朱景炽，意为：“他们得逞了”……
哈！
所以，这才是朱景炽！
沈默云狠狠磨了磨牙。
他又一次出人意料地行事了！
他让自己这方自以为是地认为他要阻击朱广恒！
而其实他并不是！他只不过是将计就计！他真正的目的，是要利用朱广恒出城的这个当口，再次将他的人放进城！
闲杂人等想要安然进城太难了！
城门和城墙上重重守卫，非正常开启时，想要攻城绝对不是一蹴而就能完成的！
所以他这个里应外合之举相当成功。
在城门开启后，佯装追击朱广恒马队，让所有守军不得不攻击牛群以安秩序，大火加大乱，所有人都疏于了城外……
他得逞了！
只不过，不太对！……
第一四四四章
沈默云独自一人坐去了一边。
她要仔细想想朱景炽究竟要做什么？他分布城中的人手已然不少，可这么大费周章只为这千余人吗？这些人能做什么呢？
还有，她始终就是感觉有哪里不太对！
她心不自觉地跳得有些快。
不是紧张害怕，而是兴奋！
她总感觉似乎有某一环节不太对劲！……
然此刻，天空中又是一朵信号炸开！这一次，来自南城！
峰顶几人一对视，几乎同是茅塞顿开，猜到了南军的意图。
远眺下，果然，见长宁伯府的岸边有了动静。
众南军开始有条不紊上船了。
长时间的准备，几十条小船已一字排开，蓄势待发。而先前那些一直围着湖心岛打转的小船，也都一下便打起了精神，往长宁伯府方向迎去。
看来，对方要开始动手了。
又有信鸽先后到了。
北城传来消息，说是紫荆关被外族联军攻破。被攻破的原因，是守关大将与外族联军里应外合，做了卖国的勾当……
这消息一出，长公主带人赶紧从城南往北城门赶去！
不远处的另一边，朱广恒留下的联军则开始对长宁伯府发动了强攻和围剿，意欲将聚首长宁伯府的南军来个一网打尽，然而，一刻钟内，四次猛攻竟是毫无成效。
诡计多端的南军仗着地形和固若金汤的防守，让联军们一时无计可施。联军们唯有暂时围住了长宁伯府。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便是火攻，成功率自然大，但届时整个公主府也将没了。这事他们不敢做主，只得派人求问长公主的意思……
然而，联军很快连火攻的心思都没了。
他们被征调了一半，火速赶往了城南。
原因是，南城门外，齐聚了整整一日的“流民”终于撕破了脸，开始攻城了。
他们的武器精良，装备齐整：车，木，钩，石，箭，弩，梯，火药一样不拉，盔甲刀剑一应俱全！
甚至，他们还装备有火铳！
守军虽也有火枪，可神机营跟皇帝下南线时带走了京中精准度最好和射程最远的那部分火器。此刻他们与南军手中那长筒火铳一比，装备上顿时处于了劣势。
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的！
南城守军才刚一就位，便发现陷于了腹背受敌之态。
藏匿于京中各处的南军都冒头了。
他们加上不久前刚从东城入京的那部分“流民”，此刻竟是齐聚南城城门处，对守军发起了猛攻，以图趁守军主力被牵制去了北城而击退守军，快速打开南城门，将那些正在攻城的南军迎入城中……
粗略一估，南城门外，此刻聚有“流民”两万左右，而城内此刻正对守军进行火攻的“流民”和南军，足有五六千人……
形势相当严峻，长公主和守军们更是分身乏术。
而朱景炽之所以先前费了苦心在东城将千余“流民”放进城中的原因也明了了！
只因那千余人是他们南军特意培训出的“攻城利器”。
这帮人体型瘦小，身手灵活，工具一出，攀爬起城墙便毫不费劲，一下便腾上了半丈多。
此刻行动一开始，他们便已给城墙守军带来了极大的压力……
显然，这帮人一早就是为攻城而准备。
而朱广恒出城是突然而为，朱景炽算到了其必将出城救援高丽人后，便临时利用了穿湖而过的时间差，先一步布置了他的这帮人趁乱入京。
也正因如此，刚刚南城那枚信号弹，事实就是南军开始进攻的信号。于是信号弹炸开的同时，长宁伯府南军的进攻也开始了！
可不是吗？
外族军已至，攻城已开始，对湖心岛的总攻也一道进行！他们只要这同时进攻的三路中有一路能成功，拿下京城便易如反掌。
这个时候，朱景炽应该万事俱备，信心很足了，同时也暂时不用有后顾之忧。
京中守军兵力不够，而他，外有外族联军号称十万，内有攻城的几万人，再有城中其余内应，理论上，只要不出任何问题，他的兵力均是足矣！
呵呵，也难怪乎他连打夜战都在所不惜，这是等着时机同时发动总攻呢！
因着底气很足，朱景炽的进攻可不像先前的谨慎了。此刻，他几乎是所有船只和竹筏齐发北行而来。
湖心岛众人深吸了一口气。
硬仗开始了。
看看太阳，已经慢慢西沉入湖，再有个把时辰，天就该黑了。
而简单一掐南军此刻北行过来的人数，应该已经超过了两千人。
湖心岛蓄势待发的守军们已经开始头疼了。
南军的嚣张出乎了他们的意料，几十条船和筏就这么飞扬跋扈在湖面上星星点点而来，这目标太多了！
眼看南军已快接近射程，他们却不知该如何攻击了。
朱景炽，他们也找到了！
他果然不会放弃这亲手拿下湖心岛的机会！
一身银甲的他，站在了最大最高最华丽一条船的船头。
风中的他墨发飘飘，背手而立，器宇轩昂，英姿逼人，身上巨大的气场令人完全忽视不得！
他手一摆，所有船只便都在快要接近湖心岛射程处停了下来。
而这会儿，所有的南军面色都不太好看了。
因为湖心岛南岸，面对南军过来的方向，竖起了两根杆子。
上边挂了两具尸体。
分别是聂琰和沈默晴。
将聂琰挂上去，作用可不小！
聂家人此刻的身份可是尴尬到头了！聂琰和聂太后都死了，朱广恒归顺了，此刻他们聂家能做的，唯有一条道走到黑！据聂琰所言，聂家人早已离宫投靠去了长宁伯府，所以这船队里必定有不少聂家人！
然而，聂琰虽不是聂家家主，却是聂家的实际掌舵人，此刻他的尸体挂在了这儿，聂家人这心能不散就怪了！
至于沈默晴么，南军所有人都知她的身份，也知道她为朱景炽卖命，可朱景炽将“公主”推入了火坑，此刻沈默晴的尸身挂去了杆上，便已是对朱景炽和南军的打脸，笑话，耻辱！
为了以安聂家，为了以慰军心，这两具尸体南军还必须收回去！
……
第一四四五章 单挑
在看到聂琰尸首后，聂家人已经开始跳脚了！
事实上，除了南军几个头目，其他人并不知晓聂琰已经丧生，此刻一见尸首，聂家人所在的船只一下乱了起来。
聂琰的两个儿子更是嚎啕大哭，失了主心骨的聂家人悲的悲，愁的愁，沉默的沉默，悲凉郁闷带着一丝疑惑的气息一下便渲染到了周围船只。
此刻南军船队里的聂家人足有三百人之多，朱景炽不想让他们失望，也不想这个时候军心不稳，当然更重要的，是让聂家继续为他卖命，于是，为表态他的惜才之心，那么……
面对南岸密林前，那两根突兀的杆子上挂着的那两具带了示威，警示和耻辱意味的尸体，他还真就不得不将他们拿回来！
一条小铁皮船被他试探性地派出，一小船十几人的南军小心翼翼举着盾牌上了岸……
结果，一个都没能回来！
他们慢慢前行，直快走到杆下时，都还平安无事。
可他们来不及松口气，密林里便有大量的利箭射了出来，在他们忙着举盾躲避之时，却不察脚下一空。
足足一丈深，半丈宽的深坑啊，叫他们中半数人都掉了进去，直落到了坑底已密密林立，如笋尖般存在的箭头上，扎了个满身窟窿……
而侥幸未踩空的几人也好不到哪儿去。
他们在发现脚下不对时，才注意到那深坑的周围竟都是藤条，此刻那些藤条竟是如同活了一般动了起来。
他们想退已经来不及了，那些藤扣一收，藤条便成了藤网！随后几人便被藤网直接收住，圈在了其中。
他们忙着挣脱，急急想要拔刀去砍断藤网，而听到风声已至也再来不及！被困住施展不开的他们被密密麻麻，不知从何而来的利箭射了个透！
鲜活的生命伴随着声声凄厉的哀嚎，就这么在转瞬间消失在了眼前……
南军众人全都看在了眼里，顿时面如死灰，心中的悲凉更起。一时间，所有人都对这小岛生出了几分畏惧。
“皇上，给属下两船人，属下一定不负众望，将那两具尸身带回，保证完成任务！”
“司马将军不可冲动，这两具尸体分明就是个诱饵！”
“不错！咱们不能轻易上当！为了两具尸体，咱这一下已经折进去一船人了！你我在明敌再暗，没有道理咱们明知是陷阱还要一脚踩进去吧？”
“是啊，皇上一定要三思啊！”
南军众将正你一言我一语地劝着朱景炽……
而闻言的聂家人更是悲恸，这会儿完全有了种寄人篱下，格格不入，不被人放在眼里的伤感和愤怒。
然而这边朱景炽还未开口，便见那密林里走出一队气焰嚣张之辈：是施定忠带的一队人。
施定忠指向了南军船队哈哈大笑，随后一巴掌拍去了身后随从脑袋上。
“你小子真能编！还跟老子说什么，南军气势恢宏，有破竹之势，叫你夸大其词！就这群窝囊废？还破竹？你老子没教你眼见为实？
你瞅瞅，这群家伙连攻个小岛还要磨磨唧唧讨论个半天！这么多人，也就是好看！屁用没有！不信你瞧着！看他们敢不敢上岛来！”
施定忠因为先前被朱景炽绑架差点家破人亡，后又因着青峰山一事差点残废，他对朱景炽的恨早已是深入骨髓！
此刻他奉命而来，自是怎么让朱景炽难看难堪怎么来。他句句都是提气胸腔而发，保证让在场所有人都尽收耳中，一字不拉！
随后，他又一脸猖狂地叉腰对着朱景炽笑了起来。
“哟，王慈呀！久违了！当真人不可貌相，几日不见，这改个姓，更个名，还穿上龙袍了？只可惜啊，小爷我就没你这么有能力……”
“真扯淡！老大，他这是什么能力，这是不要脸，没下限！是汉子，就该行不更名……”
“胡说什么呢！”
施定忠和手下开始一唱一和。
“人王慈那是能屈能伸，人家才看不上咱们这么迂腐的，什么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你瞧瞧，人爬得多高多快，还骗了这么多人给他卖命，你能行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