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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她睡得迷迷糊糊，做了一个晚上的梦。
梦里她好像回到了大学时代。
那天刚下了晚自习，她接到父亲的电话，说快到学校了，让她别回宿舍，一起吃个夜宵。她高兴地让室友把书抱回宿舍，自己则跑到学校门口等。等到半夜宿舍楼门要关的时候，父亲也没有来。余心担心的不停打电话，电话那头一直没有人接，就在她想着要不要给母亲打电话的时候，父亲的车出现了。
学校周围的餐厅小吃店都快要关门了。她就和父亲在车里坐了一会儿说了几句话，便匆匆回宿舍。那个时候父亲明显一脸疲惫，刚送完货，觉也没睡就过来见她。她却只和父亲说了不到十分钟的话，就让他回去了。
睁开眼，自己却已经不在大学宿舍里，而是在一片灰白的病房里，父亲病入膏肓，插着输氧管，浑浊的双眼看着她，满带怜爱和担忧。
“丫头啊，受委屈了。”
她哽着嗓子说不出话来。周围的景色又是一转，昏暗的房间里，放着花圈，父亲躺在玻璃柜里永远的睡着了。她披麻戴孝站在那里，呆愣着不知道干什么。母亲抱着她呜呜地痛哭，“孩子，你哭出来吧，哭出来好受点。”
可她一点眼泪也流不出来。眼前只有白茫茫一片，整个脑子都空了。她看着父亲被推进去，出来的时候，只剩下粉末状的骨灰，音容相貌都永远定格在了照片里。
“爸……”
再没有人摸着她的头，说丫头委屈了。她的爸爸没了，没了。她哭着喊着不让他们下葬，母亲在后面拉着她，她不管不顾，突然脑子一黑，她什么反应也没了，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她躺在手术室里。
“使劲，使劲，用力，快出来了！”带着口罩的医生护士围着她，对她喊着。
她痛得全身都软了，可还是咬紧了牙，手抓着旁边的围栏，不断地使劲用力。身体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一般，在她用尽了所有力气，筋疲力竭的时候，耳边突然想起一阵呱呱的啼哭声。
响亮的哭声中，医生、护士对她说恭喜恭喜，是个壮小子。她望着那小小的一团，欢喜的笑了。
也不知怎么就到了病房里。母亲抱着小婴儿笑得合不拢嘴，咿咿呀呀逗着孩子，“来来来，让外婆抱，真是乖宝宝。外婆瞧瞧，嗯，这小嘴长得比较像妈妈，眼睛像谁呢？”
“妈，这么小怎么看得出像谁。”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里却也是高兴地。余心坐在床上，一边喝粥，一边看着母亲逗孩子。
“看见你幸福，妈也就可以放心的走了。”母亲突然这样说着，放下孩子，转身往外走。
余心急急地追了上去，推开门，却被眼前的光线给闪花了眼，还没等反应，就被一个人抓住了手。抬头一看竟是叶鸿皓的脸，她惊慌地后退，他却抓的更紧，面目狰狞，“你害死了她，我要你偿命！”
她吓得拼命挣扎，甩开他的手，转身就跑，跑得太急，砰得绊倒，重重地摔倒。
“你这样的女人没有资格养念念，他是我们叶家的孩子，他跟着你只会遭人白眼，受人轻视，你要是有自知之明，就赶紧拿着钱再也别回来。”
“不，不要……”她惊叫着翻起身，一下子醒了过来。原来只是做梦。她粗粗地喘着气，身上湿腻腻的，抬手一摸，竟是出了一身的冷汗。掀开被子下了床，还未走到门口，就听见外面传来悉悉索索的说话声。声音很轻，但她还是能听得出来是谁在说话。
“我要和妈妈睡。”
“妈妈生病了，念念是男子汉，不能怕黑的哦。乖乖去睡觉，要不然，叔叔陪你。”
“嗯……不要，念念是男子汉，念念不吵妈妈，念念可以自己睡。”
抱着玩具熊的念念低下头撅着嘴巴，恋恋不舍地看了眼妈妈的房门，转身跑回了自己的小床上。叶鸿皓看着他睡着了，才从房里出来。一出门就看见余心光着脚站在门口，怔怔地看他。
他微微皱着眉，神色平静，拉着她进屋躺下，“念念已经睡了。你也再睡睡，天还没亮。”
余心朝窗外看了一眼，重重拉住的窗帘遮住了外面的情景，她什么也没有看到，回过头来她看着叶鸿皓，“你……”说什么呢？问他怎么还在这里？又或者是让他现在离开？
天还没有亮，他在这里守了一夜。
她虽然一直迷迷糊糊，但大概还是知道自己晕倒了。那他为什么还在这里的理由也算情理之中。自己若是现在赶他走，未免有些不近人情。
余光中，她看见散落在沙发上薄毯。已经入了冬，天气渐渐冷了起来，即便在室内，只盖着薄毯也是很容着凉的。而且他那么高大的一个人窝在沙发上，怎么看怎么别扭。
余心看到他已经坐回沙发上，背靠着沙发，头仰着闭上了眼睛，她鬼使神差走过去，站在他背后，说，“你，还是到床上睡吧。”
叶鸿皓被她的话惊倒，疑惑地抬眼看她，她低着头，有些不自然地绞着手。他略微沉吟了一下，便起身往卧室走，余心小步跟在后面。
这张床虽然不大，却也不小，睡下两个人刚刚好，但被子也只有一床，而且还是单人的，这让余心有些犯难。似乎看出了余心的犹豫，叶鸿皓伸手不有分说将她拽到床上，自然地拉过被子盖在两人身上，“如果不想病情加重的话，就别动。”
是她自己提的议，现在又扭扭捏捏，未免显得有些矫情，想到这里，余心便不动了，乖乖的靠着他胸膛睡下。不知是真的累极了，还是因为安下了心，这一觉她睡得很熟，再没有做梦。
她是被饿醒的。
肚子咕咕的叫着，从外面传来阵阵香味，诱得她不得不从美梦中醒来。闻着香味出来走到客厅，就看见念念穿的整整齐齐，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踢着小腿。叶鸿皓围着围裙从厨房里正端了汤出来，见她醒了，自然地说，“去洗把脸，过来吃饭了。”
“妈妈，快，快来吃书快电子书。”余念回头喊着，眼睛一眨一眨，特别可爱。
余心转身进卫生间一边洗漱，一边总觉得哪里不对，直到她坐在餐桌上，看着一桌子菜的时候，才恍然想起，这明明是她的家，怎么就一夜他就从登堂入室，进而喧宾夺主了。
可不得不说，叶鸿皓的菜做得很好吃，而且花样也多。
这顿饭吃得其乐融融，谁也没有提起昨晚的事，好似从来没发生过一般。
之后，叶鸿皓隔日就会过来，陪念念玩一会儿，或者一起吃顿饭，有时只是匆匆的来看一眼念念，接他放学。实在太忙，没时间过来，他也会打个电话过来，和念念说上两句。
一切都很正常，又似乎有什么是被他们刻意忽略了。
第三十二章
这段时间，公司接了很多订单，一时人手就有些紧张，每个人都忙得像个陀螺似的连轴转。余心也跟着要加班，一连几天都是如此。
“李娜，把这些拿去复印。”
“哎，好。”林雨柔交代完事情，转身朝余心走了过来，见她看文件看得认真，林雨柔手指叩击了桌面几下。
余心这才抬起头来，见是林雨柔，不好意思地笑笑，又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朝窗外看了一眼。冬季天黑的早，刚过五点半，天就已经黑透了。
“这几天加班也没见你去接念念，叶鸿皓接走了吗？”
余心摇了摇头，这几天叶鸿皓似乎也很忙，只打了几个电话过来。“念念在办公室里也不太方便，正好我们楼下有对夫妇，儿女都不在身边，又特别喜欢念念，这几天念念都在他们家。我晚上回去了，再抱回来。”
林雨柔皱了皱眉头，到底没说什么。
余心拿起杯子，“要不要喝咖啡提提神？”
两个人走到茶水间，煮水的时间，林雨柔犹豫着问她，“你和叶鸿皓怎么打算的？”
余心笑笑，“暂时没什么打算。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他有空了过来看看孩子，陪陪念念。”
“也不知道你脑壳里装得什么，自己的事情也不伤心。叶鸿皓那么喜欢孩子，天天往你那跑，一来二去，岂不是旧情复燃。这么好的机会你也不知道好好把握。”林雨柔撇撇嘴，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余心靠着柜子，手里捧着杯子，热气蒸腾迷了眼。其实，看到念念和叶鸿皓在一起时，那么高兴，那么有默契，父子天性的力量，让她感动，也让她惭愧。可她什么也做不了。
连续加班几天，终于把这个项目拿下，林雨柔一高兴，便给大家放了一天的假。好几天没有陪念念的余心一大早就起来，做好了早餐，才去喊念念起床，念念闭着眼睛任由妈妈给他穿好衣服，迷迷糊糊地走进卫生间刷牙洗脸，像个木偶似的坐在餐桌上的时候，才被香气刺激地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蛋炒饭，妈妈好棒！”
余心俯身在儿子额头上亲了一下，“快吃吧，儿子。等下我们去公园玩。”
“好耶好耶！”余念欢欣鼓舞，拿着小勺子快速地吃了起来，米粒粘在嘴角，样子看起来既可爱又好玩。
余心给儿子拿掉嘴角的米粒，摸了摸他的头，看到儿子因为能出去玩而如此高兴，她心里觉得有些内疚，最近工作太忙，经常加班。早上起来就匆匆忙忙送他去上学，晚上又加班到很晚，回去的时候，念念已经睡着。一天到晚，她几乎没有和儿子好好说几句话。都没有办法照顾念念。
吃过了饭。余心把屋子收拾了一下，便给念念穿上外套，带着他去小区附近的公园。
公园里已经有很多人，还有一些如念念这般大的孩子开着小车在公园的空地上转圈，后面跟着他们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念念看到了也跃跃欲试，撒开小腿跑了过去，却只站在边上紧紧地盯着骑小车的孩子看。
余心走过去蹲下身，给他整了整衣服，戴好帽子，柔声问，“念念，要不要开车车啊？”
小家伙抿着唇，眼睛珠子紧紧地盯着前方，重重地点了点头，“要！”
余心会心一笑，抱着儿子往摆摊的人走过去，交了钱，将念念放进小车里，给他讲了讲怎么开，就由着小家伙横冲直撞去了。一开始，小家伙还掌握不住方向，一头冲着花池围栏撞上去，转弯也显得很笨拙，不过很快，他就能顺顺当当的开着小车车在空地上转圈，来回跑。
开完了小车车，念念从车上跳下来，拉着余心的手，仰着头看她，“妈妈，念念要气球。”
“好啊，要喜洋洋还是灰太狼啊？”
“都不要，我要光强强。”
“光强强是哪一个呀？念念给妈妈指一指。”
“这个，就是这个。”余念跳着用胖乎乎的小手指着气球喊道。
余心笑笑，拿过一个光头强样子的气球交到余念手里。余念一脸兴奋地拽着绳子，仰头望着气球在空中荡来荡去。
“妈妈，抱抱。”
余心弯腰把小家伙抱起来，只走了几步路，她就觉得抱不住了，小家伙是越来越沉，“念念好沉啊，妈妈抱不动了，念念自己走好不好？”
“不要，不要，就要妈妈抱。”余念抱紧了妈妈的脖子，任凭她怎么说，就是不下来。恰好衣服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余念这才从余心的身上下来，眨巴着眼睛看妈妈接电话。
余心喘了口气，接起电话，“喂？”
“在哪儿？”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淡漠声音，余心伸出手指拉住余念，边走边说，“在公园，嗯，就在附近，等一会儿去超市买些东西就回去了。现在？好吧，那我们在公园门口等你。”
挂了电话，余心想了想，蹲下来，看着儿子，“念念，等下叔叔要过来，念念喜不喜欢叔叔啊？”
余念歪着脑袋，眨巴着眼睛，似乎是在思考，最后答道，“喜欢叔叔。”
余心带着余念刚走到公园门口，就看见黑色的车缓缓滑过来，叶鸿皓开了车门走过来，弯下腰抱起念念，问了念念一个她刚才问过的问题，喜不喜欢叔叔？这次余念没有犹豫，干脆利索地说着喜欢。
这话对叶鸿皓似乎很受用，他笑着和念念贴贴额头，十分亲昵。不得不说，他们两个眼睛长得很像，笑起来嘴角微微翘着，有种狡黠的意味。
有点像狐狸。
额，怎么能将这么冷酷的人想象成狐狸呢？她敲了一下脑袋，让自己快快恢复正常。
那边，叶鸿皓已经抱着念念上了车，念念扒在窗户上，不停地催促，“妈妈，上车车。”
她赶紧过去上了车，将小家伙从车窗上扒拉下来，按在怀里。抬头对前面开车的人说，“去开元商城百货。”
叶鸿皓从后视镜里清楚地看到她和儿子之间的互动，听她的口气淡淡地，不觉有些生气，但终究没有说什么，开车朝着目的地驶去。
到了超市，念念飞奔上二楼，拉出一辆购物车，伸出小手让余心抱。余心把他放进购物车内，三个人往超市里面走。
“洗衣粉快没了，拿袋洗衣粉吧。”余心推着购物车往洗涤用品区走，念念返身抓着购物车前面的扶手，撒娇似的说道，“妈妈，蛋糕，我想吃蛋糕。”
“蛋糕吃多了，会变成小胖猪，不许吃。”余心装作没看见儿子小眼神，狠狠心下命令。
“妈妈不能骗人，出门的时候，你明明说我要什么都给我的。”
额……她说过这话吗？想不起来就算了，余心从架子上拿了一袋洗衣粉放进购物车。
余念见妈妈不理他，气呼呼地嘟着嘴，把洗衣粉举起来扔了出去，“哼……”
余心看看洗衣粉，又看看闹别扭的儿子，“念念，不许胡闹。”
念念抱着小胳膊，仰着头撇过脸瞪着一排排的货架。余心挡在他面前。两人僵持着，瞪着眼，谁也不动。
最后，是叶鸿皓过去把仍在地上的洗衣粉捡起来放回购物车，然后伸手将小家伙抱起来，“就让他吃吧，偶尔一次没事的。你先去买东西，我带他过去。”
行了，余心觉得自己太幼稚了，跟个小孩子较什么劲。意识到丢脸的她低下头默默地同意了，就算她不同意，人也走远了。
等她把需要的东西都拿上去结账的时候，叶鸿皓已经结完账，在外面等她了。念念坐在外面的长椅上，小口小口的吃着蛋糕，嘴巴上都是奶油。吃到一半，还用沾着奶油的小手拽他笔挺的长裤，在上面落下点点白色印记。
这要是让余心看见，少不得又要训斥一顿。可叶鸿皓今天确实格外耐心，他蹲下来，抽出纸巾擦着余念嘴角、手上的奶油，一边柔声说道，“念念，以后不许那样对妈妈。”
余念显然没有认真听，低着头只顾着吃蛋糕，听到这话也只略微点点头，含糊不清地嗯嗯呀呀几声。突然，他跳下椅子，把蛋糕往椅子上一放，又一次拽了拽叶鸿皓的裤子，“叔叔，我要嘘嘘。”
他看了一眼还在等着结账的余心，伸出一根手指让余念握住，然后带着余念去了洗手间。在外面等的时候，他碰见了一个最不想碰见的人。
“难得在这种地方也能遇见。”声音里明显透着股敌意。
叶鸿皓淡淡的点了点头，侧身看了一眼收银台，从这个角度根本看不到余心，但他对眼前这个人更没有好感。
来人手插在口袋里，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向前走了一步，停在叶鸿皓半步远的地方，侧身附在叶鸿皓耳边，说道，“别以为有叶家撑腰，你就能安然无恙。在这座城里，也有叶家触及不到的地方，别犯在我手里，不然……哼！”
看着那人远去的背影，叶鸿皓皱起了眉头，脸色也阴沉了下来，余念从卫生间出来，自然地勾起他的手指，淡定地看他。叶鸿皓收回目光，看了一眼余念，便牵着念念去找余心。
余心已经结完账，提着袋子在长椅旁边等他们。见他们过来，把东西顺手递给叶鸿皓，一手拉着念念，随口说道，“刚才那个人是谁？”
叶鸿皓脸色一变，阴沉沉地问，“谁？”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就刚才和你说话的那个人啊。我看你们在说话，就没过去。”
“秦天硕，秦天明的堂弟，以后看见他绕着他走。”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表情越发阴沉可怖。
第三十三章
“雨柔，秦天硕是个什么样的人？”中午一起坐在咖啡厅，吃着三明治，喝着咖啡的时候，余心又想起了那天最后叶鸿皓阴沉的表情，不由问道。
林雨柔愣了一下，“你怎么会认识这个人？”
“我不认识，只是好奇。”余心咬了口三明治，把那天的事情说了一遍。
林雨柔听完后，沉吟片刻，眉头皱得比叶鸿皓还要紧，“秦天硕是秦天明的堂弟。比秦天明只小了一岁，当了八年兵，特种兵。”
林雨柔之所以特地强调兵种是要告诉她，这个人的危险性。她有些诧异地皱了下眉头，“他和叶鸿皓有仇？”
“具体的我不太清楚，只听说了个大概。秦天明有个表妹，自小就是千宠万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