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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电话就断开来，程橙放好手机，看了看四周，找了个靠近路灯比较亮的位置安静地站着，等叶瑞过来。
不到十分钟，程橙就看见从出租车上下来，走到自己面前的叶瑞。
他一来，就把手上的盒子递给程橙。
程橙木头木脑地接过来，“给我的么？打开？”
叶瑞笑着点头。
“哎？”程橙打开，里面赫然是一只新手机，鹅黄色，只有巴掌那么大，乖巧可爱。
“等你那只还给肖然之后，就用这个吧。”
程橙吸吸鼻子，递还叶瑞，“我不能……”
还没说完，就被叶瑞挡回去，他站在路灯下，笑着对程橙说，“不收礼物的话，生日是不会快乐的喔~”
然后程橙就讶异地长大嘴巴，完全愣掉了。
1月18日，程橙的第十九个生日。
她今天，遇到了很多事，很多人，她见过自己的奶奶，见过妈妈，甚至连一年只见一次的爸爸都见过了，可是没有一个人跟她说，生日快乐。每个人都在欢度即将到来的春节，为了庆贺这一年最热闹的节日。于是，没有人记得她了。
就连她自己，也忘了这一天，其实是她的生日。
她呆呆地伸回手，看着那份生日礼物。
“其实也不贵的，”叶瑞怕程橙不肯收，只好啰嗦几句，“刚好快新年在促销打折，而且都是用我‘勤工俭学’的钱买的，唔，很划算……”
“骗人，”程橙眼圈开始泛红，“我都攒不够……”
叶瑞就笑着不说话，他当然不会说，为了用自己赚的钱买这只手机，他每天晚上还去两个小学生家里当数学家教。
“哎哎哎，你哭什么，”叶瑞伸手给程橙抹了抹眼泪，“别哭了，你哭的时候特别傻，真的。”
程橙抿着唇摇了摇头，也不反驳，脑子一热，向前一步就环住了叶瑞的腰，然后终是没忍住，小声地抽泣起来，
“谢谢你叶瑞。”
叶瑞什么也没说，就只轻轻回抱了她，然后安慰似地拍拍她的背。
冬夜里的一切都冰冷异常，唯有这盏昏黄的路灯，给予了点滴的暖。
*****
叶瑞，其实那一天，
我哭，大概不是因为你记得我生日。
那个拥抱，也许也不是因为感谢吧。
可是我想，你应该不知道。
第15章 第十五章
烟花在空中极具美感地绽放开来，然后渐渐地陨落、熄灭、消失。
我回过头，看见他依然靠在我身边。
仿佛是上帝带给我，最美的新年礼物。
——程橙
即便是兼职，程橙也有了三天的假期，今天是大年三十，程橙早上起来就开始忙乎。
帮她妈把昨天买来的菜和肉都洗干净，炖的炖，煮的煮。南方不比北方，年夜饭一般不吃饺子，而是要吃顿丰盛的饭菜，尽管家里人就那几个，爸爸也没法回家团圆，
全家还是得坐在一起吃顿好的。
她来得比谁都有兴致，因为只有这一天，奶奶就算再不满意她和她妈，都不会说太过分的话，妈妈也难得有那个闲心会和她一起打理一顿晚餐。
压岁钱、新衣服尽管还是没有的，和乐融融的家庭氛围也是奢望，但是全家能这样有精有神地坐在一起，安好地吃顿饭，程橙很珍惜这样的机会，所以，更加卖力地忙前忙后。
到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年夜饭已经准备得差不多，半桌子的菜，鸡鸭鱼肉都挺齐全，程橙妈的手艺其实不差，程橙的也不错，那盘生炒小公鸡和木耳菜鱼丸汤就是她做的，为了看起来餐桌更丰富一点，她还切了一盘水果，摆好花式，放在桌角旁当做吃完饭的水果点心。
“程橙，把昨天买的鞭炮拿来，去楼下放。”程橙妈嘱咐。
那年还没有鞭炮烟火限放的规定，程橙应了声“好”，就拿着打火机和鞭炮跑到楼下。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全家开始吃年夜饭。
这顿饭从五点多钟一直吃到快七点，程橙偶尔，也会和她妈妈和奶奶搭上几句话。
“听说今天晚上，东门广场上会放烟火呢，市里从国外进口的，听别人说很好看的。”程橙提议。
“是么？”程橙妈夹了块鸡肉给她碗里，“自己去看吧，妈没空。”
“你又要去打麻将啊？一天不打会死啊？”程橙奶奶坐不住了，嘀咕道。
程橙看她妈晴转阴的脸，立刻转头笑着对她奶奶说，“阿嫲，不如我带你去看？”
她奶奶哼哼唧唧了一会，回道，“人多，嫌累，你要去自己去。”说完，放下碗筷，擦了擦嘴，往房里走去，嘴里唠叨，“做那么多肉菜，看我老太婆咬不动么……”
程橙只好低头扒了几口饭，然后小心翼翼地看她妈的脸色。
程橙妈似乎没什么意见，几分钟后，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叫了句，“约了张家的打麻将，要到点了”就站起身，拿起一侧的衣服，然后笔直地出了家门。
又只剩程橙一个人呆坐着看桌子上的菜发愣。
她叹口气，把没吃完的菜都放到冰箱里去，然后把吃过的碗筷都放到水池里。
新年了就是比较热闹，楼下有小孩子穿着新衣服玩闹着，小鞭炮的声音此起彼伏，家家都把灯亮着，然后一家人吃吃笑笑，看春节联欢晚会。
程橙家是早前公家分来的房子，除了吃饭的短窄客厅，统共有两个房间，因为程橙大了，又要高考，于是让她单独住了一侧的小房间，她妈妈房里则是用帘子挡了，放了两张床，住她妈妈和奶奶。
程橙家还有一个老式的熊猫电视机，放在她妈妈房里，此时，她奶奶把电视机打开，热闹的声音从单薄的房门内传过来，冷清清的屋子里顿时充满了电视机内发出的欢声笑语。
程橙在这样热闹的背景里，慢慢地把脏掉的碗筷一个个擦干净，然后安静地出了家门。
她用叶瑞送给她的生日礼物，拨了电话过去。
“叶瑞？”
“程橙啊”
“嗯……你年夜饭吃完了么？”
“怎么了？”叶瑞那一头有点嘈杂，“还没，我在我外婆家呢。”
程橙笑起来，“你那边好热闹啊。”
叶瑞也笑，“哎哟，小孩子多死了，我都不晓得我当了那么多娃的哥哥叔叔伯伯……有事么？”
“没什么，我想找你陪我去东门广场看烟火呢……”
“这样啊，我外婆家离市里有点远……”叶瑞解释，“估计今天晚上是回不去了。”
“哦，好的。”程橙说不出的失望，但也没办法。
再聊了几句后，她就悻悻地挂了电话。
家里附近有住户的地方比较热闹，再往大街上走去，因为过年商户大都不开店，所以宽阔的街道反而显得比平时要更冷清一些，程橙又往广场那边走，才算看见了一些吃完年夜饭无处可去的人群在东广场百无聊赖地站着，等着看烟花。
程橙找了广场旁的一张长木凳坐下，拿着叶瑞送她的手机，打里面的俄罗斯方块。
她有点后悔出门了，其实……还不如像平时那样在家里做做作业，然后早点睡觉呢。
此时此刻，她才发现自己的娱乐少得可怜，朋友少得可怜，……总之，都很可怜。
她缩在凳子上，抱着膝盖，听着周围嘈杂的声音，打她的游戏。直到听见“嘭”的一声，伴随着周围一阵子欢呼，她知道是烟花开始燃放了，于是抬起头，向天空张望。
广场中间，有专门的人员把烟花一个个排放好，然后按要求点燃，烟花升空，燃放完了之后，又会在原来的位置上摆上另一个，接着点燃，源源不绝，保证出来的效果要好，除了热闹之余，更像是一场视觉盛宴。
一个个半人高的大烟花被点燃，然后火药发出巨大的声响，呼啸着飞向天空，在空中“砰砰砰”地绽放开来，各种花色、各种形状，照亮黑暗的冬日夜晚。
因为烟花的质量要比普通人家自个儿买的好很多，所以绽放的位置非常之高，程橙甚至都不用站起来，只微微地抬头，就可以看见璀璨绚烂的焰火从接近天际的空中开放，然后无声地陨落。
焰火声，周围人的欢呼声交织在一起，程橙也沉浸在这样的热闹里，直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她接起电话，用力喊着，“喂？”
“程橙……”她听得到是叶瑞的声音，可是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只好一遍一遍地重复，“我听不清楚，这边太吵了，你说什么？”
为了听得更加清楚一些，她从长木凳上站起来，然后往广场旁边的绿化带那边跑去。
跑到一半，突然地就被人拉住。
她回头，就愣了一下，不禁笑逐颜开，挂上电话，问，“你不是回不来了么？”
叶瑞也笑着，凑到她耳朵边去，大声说，“我也想看烟花啊。”
总要有人陪着你的，无论何时，无论何地。
这一场焰火盛宴耗资百万，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程橙在今后的人生里，再也没有看见过另一场焰火会，如当年的它一样，浪漫美好，耀眼倾心。
看完烟火，程橙背靠叶瑞，坐在广场公园的长木凳上，手里按着那个鹅黄色娇巧的手机，“哎，叶瑞，为什么这里面只有俄罗斯方块一个游戏的？”
“哈哈，我的只有贪吃蛇……”
“哈哈，那我的还好一点。”程橙笑着用手肘碰碰他的背，“你今天开心么？”
“你呢？”
“唔，本来还一般，可是后来……就很开心了……”
“我也是。”
程橙没再问什么，放下手机，靠着叶瑞看了看天空，然后不知想起了什么，又开口，“我们是不是没别的地方可以去，所以一直坐在这儿啊？”
叶瑞反手摸摸她的头，认真回答：“不是，因为再过一些时候，就到十二点了，你知道的，这里视野最宽阔……”
“一整晚的烟花呢，你还没看够么？”程橙笑他，伸了伸手臂，嘟囔，“我都累了……我一向很早睡……”
“那你靠着睡会吧，等会我叫你，冷么？”
“不冷，”程橙说着，又靠了靠叶瑞宽阔的背，眯上眼睛，“我……就睡……一会儿……”
过了一会儿，程橙那就没声了，叶瑞笑了笑，就那样坐着，很安静地等。
又过了很久，叶瑞开始慢慢地转过身子，程橙睡得很熟，顺势就滑到了叶瑞的怀里去。叶瑞换了个方向重新坐好，右手从程橙背后绕过去，然后轻巧地环住她，让她更安稳地把头靠在自己肩膀前面。
他看了看左手的表，十一点三十分。
他又这样抱着程橙坐了一小会，终是没忍住，于是低头去看程橙睡得很安心的脸。
看样子是真的不冷，她安静地闭着眼，睫毛长长地盖着，偶尔会不轻易地动，鼻子倒是有点红，不过比起那天在他楼下等的时候，要好得太多了，脸颊微微地泛红，嘴唇紧闭，很是一副倔强的模样。
叶瑞伸出手，去碰了碰她的脸颊，有点小温暖的样子，看来不是冷的，而是有点发热的红。他笑起来，手轻轻地划过程橙的面颊，慢慢停在了她红润小巧的嘴唇上。
叶瑞缓缓缩回手，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就轻轻地扶好她的脑袋，然后低下头去，吻上了她的唇。
远处开始有烟花燃放，比起广场上的虽然是逊色一些，但是胜在更加密集，所以显得分外热闹。
广场钟楼上的时钟也开始“当当当”地敲响。
午夜十二点整，零时，新的一天，新的一年，又开始了。
“新年快乐。”他从她的唇上挪到她耳边，然后轻声说道。
第16章 第十六章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对于这一切，其实很早的时候我就已经统统猜想到并且接受了，可是这一刻，我却只对自己，有着前所未有的厌恶。
——程橙
过完年，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加上程橙也没有多少亲戚好走动，所以又回复到年前打工的忙碌里去，几乎是一转眼功夫，一个寒假就过去了。
今天是开学的日子。
程橙难得地睡到8点钟，才拎着她一摞的试卷、作业到学校。
经过了一个寒假，同学之间有太多的事情可以说，程橙从刚进教室，就被叽叽喳喳的说话声淹没，她放好东西，看见叶瑞还没来，于是拿了钱，去班主任那里缴费。
缴费的人三三两两，班主任王忠芳坐在办公室，摊着一本子账挨个地收钱，办公室还有其他班的班主任和任课老师，老师们经了一个寒假不见，此时也之间互相聊些闲话。
“哎呦喂，你别说了，我们家老章这会的职称怕是评不上了，教他平时对上头殷勤点，就是不开窍，当真以为能写几个论文就能评上了？”开腔的是隔壁班的英语任老师，正向王忠芳诉苦。
“还好我们家那位不当老师，不然我也得闹心。”王忠芳看了看程橙，对了对手头上的账本，朝她说了句，“程橙啊，低保，这次缴243块就成了。”
程橙把钱数好，递过去。
“哎，老王，不说自家那位，就你，今年估计也要评高教职称了吧？”任老师又搭话。
王忠芳把两张一百块递还给程橙，“用铅笔写上自己名字”，然后回任老师的话，
“是啊是啊，也不晓得能不能成，怕是有点困难呐！”
程橙在百元大钞上，仔细用铅笔写了自己的名字。
“我说，市委书记的儿子不是转到你们班上么？叫叶什么，噢，叶瑞是吧？职称这种小事情……”
程橙别的没听进去，就卡在了叶瑞的名字上。
“愣着干嘛？后面还有同学等呢！”王忠芳皱眉头，对着程橙发话。
程橙才反应过来，把钱递过去。
“叶瑞啊，本来就让人挺省心的，成绩也好，也就放我班上待个一年，他父母那边套不了多少交情的。”
王忠芳边搭话边收了钱，开了个单子给程橙，程橙接过来，刚想转身走，王忠芳又叫住了她，
“程橙，你过来，老师有句话给你说。”
她很乖巧地走过去，站直听着。
“新学期了，你啊，功课要抓紧点，你自己家条件你也知道，大伙可都瞅着你考个好大学呢，人贵在要懂事，要争气，”班主任想了想，还是说出来，“别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就别有那些个心了，知道么？”
程橙完全一头雾水，王忠芳看她一脸懵懂的表情，只得摆摆手，示意离开。
她愣愣地捏着缴费的发票，然后恍恍惚惚地走出了班主任办公室。
“阿瑞父母是当官的，有的是办法掩盖，而且，就算是阿瑞肯说也没人信的，他父母是邻里有名的模范夫妻，父慈母爱的……”
“哟，住对面叶书记的儿子啊……”
“我说，市委书记的儿子不是转到你们班上么？叫叶什么，噢，叶瑞是吧？职称这种小事情……”
程橙就莫名的，觉得心里有点堵得慌。
等她回到教室的时候，叶瑞已经来了，看见她，就笑着打招呼，
“嗨，程橙。”
程橙还沉浸在莫名的不安里，好像没看见、没听见他一般地走过去坐在自己位置上。
“程橙？”
她才反应过来，“啊？”顿了顿，才又问道：“你来啦？”
“你怎么了？”叶瑞看她神不守舍的，于是关切地问。
“没什么。”她开始整理书桌，连一丝余光都没给他，之后就胡乱拿了本作业，心猿意马地看起来。
叶瑞看她不怎么说话，料想大概她心情不好，于是也就默默不作声了。
“嗳，你晓得不？四班的温婷婷退学了。”四周依旧是叽叽喳喳地聊天声，两个坐在程橙前排的女生正说着各种八卦，聊到这个话题的时候，好像故意一般拉高了声调。
程橙错愕地张了张嘴。
“也是个脑筋转不过弯的，天大的事，过了这半年高考完了不就得了。”前排女生生怕程橙听不到似的，又强调了几句，“不过话说回来，转了也好，看她那样子也读不进什么书……”
程橙只呆愣着听，一瞬间也分不清这对她来说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了，温婷婷转学了，意味着她学校最大的麻烦过去了，意味着她不用再别有用心地抓着肖然不放手了，意味着自己赢了。
可是这赢的果实，并不如想象中的甜蜜和坦然。
她觉得脑子很乱，什么都乱，于是索性连手里的书也不翻了，就只坐着发呆。
叶瑞看着她，想了想，还是伸出手去，轻轻拍了拍她阖在书上的手背。
******
叶瑞，我有很多话想问你，想跟你说，可是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明明就在我面前，可是我什么也说不出来。
*****
下午的时候，程橙跟肖然约在操场一侧见面。
她已经把肖然给她的手机，仔仔细细地放到原先的盒子里，完整如初，她看见他的第一时间，就递还了过去。
“这个……还你。”
“程橙……”肖然有点尴尬地看了看手机，并没有要收回的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