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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剑狂花-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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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记得我。”
  载思没有答腔,只是静静的看着皇甫擎天。
  “载老头,你说我们是不是该准备一下,好好的招待这位多年不见的老朋友?”
  载思明明只有二十八岁,皇甫擎天却喜欢叫他“载老头”。
  “应该。”载思说:“久别重逢,你们一定有很多话要谈。”
  “不但有很多话要谈。”皇甫擎天说:“还有很多酒要喝。”
  “听说你这位老朋友的酒量,可以比美昔日‘小李飞刀’李寻欢?”
  “恐怕连楚香帅都不敢和他较量。”皇甫擎天笑了笑。
  “我该好好的叫人整理整理酒窑了。”载思也笑了。
  “你这位老朋友一来,干脆就在酒窑里招待他,省掉搬酒的麻烦。”
  “希望酒窑中的酒,能合他的意。”
  火光在载思的脸上跳动,思绪在他的脑海里奔驰。
  钟毁灭自逃狱后,失踪了二十年,这一次回来势必不是那么好玩的。
  明天的庆典,是他报复的好机会,他一定不会错过的。
  这一次大典是完全公开的,收到请柬的人固然可以堂堂入室,做南郡王的佳宾,没
有收到请柬的人也可到大府外的院子里来看看热闹,更可以在大街上看游行。
  “魔魔”门下的弟子中,有很多都是身经百战杀人无数的好手。
  江湖中待价而沽的刺客杀手中,能在重重警卫中杀人于瞬间的也不知有多少。
  这些人明天都可能会赶到这里来,混入人群里,等待刺杀皇甫擎天的机会。
  在大典进行的过程中,这种机会当然不少。
  但是载思相信大典还是会顺利完成,皇甫擎天还是不会受到毫发之伤。
  因为他己经把每一种可能会发生的情况都计算过,每一个有可能会刺杀南郡王的人,
都已在他的严密监视下。
  为了防备钟毁灭的报复,他已经出动了“南王府”内的二百七十六位一级好手,更
调动了江湖中五十四名高手,每一位都可以对付三十条大汉的好手。
  载思把他们分成了九组,每一组都绝对可以独当一面,每一组都安排在绝对有利的
地点。
  可是其中经过特别挑选的二组,却只不过为了要去对付两个人。
  “两个人?”
  今天早上皇甫擎天曾经问过载思:“为什么要用二组人对付两个人?”
  载思只说出这两个人的名字就已解答了这个问题。
  “因为这两个人一个是任飘伶,还有一个是胖妞。”
  这时候皇甫擎天正在吃早饭。
  今天他的早饭是一大块至少有两斤重的小牛腰肉,再配上二十个蛋和大量水果蔬菜。
  牛肉是用木炭文火烤成的,上面涂满了口味极重的酱汁和香料,烤得极嫩。
  这是南郡王最喜爱的食物之一,可是听到载思说出的两个名字后,他就放下了他割
肉用的波斯弯刀,用一双如雾般的眼晴盯着载思。
  “胖妞?”
  “是的。”
  “你以前见过这个人?”
  “我没有。”载思淡淡的说:“我相信江湖中见过她的人没有几个。”
  胖妞的名字江湖中大多数的人都知道,却很少有人见过她,每个人更希望自己一辈
子都不要见到这个人。
  胖妞当然是个女人,更是昔年钟毁灭的爱将,是“魔魔”里刑堂的堂主,也是钟毁
灭手下最危险的人。
  昔年钟毁灭一向很少让她离开自己的身边。
  当钟毁灭被捉时,每个人都预料她一定会大举劫牢,就算没有,也会闯人王府刺杀
皇甫擎天。
  可是胖妞却没有这么做,钟毁灭一被捉,她的人就失踪了。
  有人猜测她大概害怕皇甫擎天的武功而躲起来。
  皇甫擎天既然能打败钟毁灭,就一定能杀得了胖妞,既然捉了钟毁灭,他的手下也
一定不会放过,所以钟毁灭被抓,胖妞就一定会躲起来。
  载思却不这么想。
  他知道胖妞不是躲起来,她如果是这种人,江湖中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人畏惧她。
  她失踪一定有她的道理所在。
  “任飘伶也来了?”
  “是的。”
  皇甫擎天望着磁盘里的小牛腰肉,轻轻的叹了口气。
  “这个人不但是江湖中最神秘的人,也是最公开的杀手。”皇甫擎天说:“只要价
钱对,我想大概没有他不敢杀的人。”
  “任飘伶比胖妞更危险。”载思说:“他没有家,没有固定的住处,也没有固定的
生活方式,所以谁也找不到他。”
  载思接着又说:“可是如果有人需要他,他也认为自己需要这个人,那么他就会忽
然在这个人面前出现了。”
  “他需要的通常都是别人的珠宝黄金和数目极大的巨额银票。”皇甫擎天笑着说:
“别人需要他的,通常都是他永远不离手的剑。”
  一把窄而长的剑。
  他用剑刺人一个人的咽喉时,就好像深闺里的少妇在刺绣般轻松纯熟。

  刀环上镶满碧玉的弯刀,就摆在盛物的木盘里,刀锋上还留有浓浓的肉汁。
  皇甫擎天用一块柔软的丝巾擦了擦手,然后才问载思:“你没有见过这两个人,怎
么知道他们来了?”
  “我知道。”载思淡淡的说:“因为我知道,所以我就知道。”
  这算是什么回答?
  这种回答根本就不能算是回答,根本就是狗屁不通的回答,谁也不会觉得满意的。
  皇甫擎天却已经很满意了。
  因为这是载思说出来的。
  皇甫擎天相信他的判断力,正如他相信木盘里的刀是可以割肉的一样。
  但是他的眼睛里却忽然露出种很奇怪的表情,忽然说出一句很奇怪的话
  “错了。”皇甫擎天说:“钟毁灭错了。”
  “为什么?”
  “现在胖妞是不是己经来到了济南城?”
  “是的。”
  “她还能不能活着回去?”
  “不能。”
  “让一个自己这么有用的人去送死,这种事我会不会做?”皇甫擎天问载思。“你
会不会做?”
  “不会。”
  “任飘伶是不是也到了这里?”
  “是的。”
  “任飘伶是不是一生中最恨和女人共事?最恨有人骗他?最恨有人明知故犯?”
  “是的。”
  “他是不是一定会知道胖妞也来到了这里?”
  “一定知道。”
  “他知道了,是不是一定会找钟毁灭算帐?”
  “他会先杀了胖妞,然后再找钟毁灭算帐。”
  “钟毁灭明知道任飘伶的这种脾气,为什么还要这么做?他是不是有病?”
  “没有。”载思面无表情的看着皇甫。“钟毁灭没有错。”
  “哦?”
  “他要他们到这里来,并不是要她来送死,也不是要任飘伶来杀胖姐。”
  “他要他们来干什么?”
  “来做幌子。”载思说:“胖姐和任飘伶都只不过是个幌子而己。”
  “为什么?”
  “因为真正要出手刺你的并不是他们,而是另外一个人。”载思说:“如果我们单
只防备他们,第三个人出手时就容易了。”
  “第三个人?这个人是谁?”
  “是个年轻人,是个穿一身纯白丝缎长袍,带着一口纯白镶玉的剑,住在济南城最
贵最豪华的‘醉柳阁’里,每顿都吃比你还好的饭菜。”载思说:“他已经来了三天,
每天都没有踏出‘醉柳阁’一步,可是却已交了济南城一大半的人做朋友。”
  “哦?他这么有名,每个人都急着结交他?”
  “不是结交他,而是争得去让他请客!”载思说:“他才来三天,却己请了一百一
十三桌。”
  皇甫擎天笑了。
  “想不到这个人还这么好客?”皇甫问载思。“他从哪里来的?”
  “我不知道。”
  “他叫什么名字?”
  “他在醉柳阁里用的名字叫白少羽。”载思说。
  “他说话是什么口音?”
  “我没有听过他说话,可是我问过醉柳阁的小二。”
  “他怎么说?”
  “他以前是趟子手,走过很多地方,会说七八个省份的话,可是他也听不出这位姓
白的客人是哪里的人。”
  “为什么?”
  “因为这位白先生也会说七八个省份的话,每一种都说得比他好。”
  “他学的是什么剑法?剑法高不高?”
  “我不知道。”
  “他穿的衣裳呢?”
  从一个人穿的衣服上,也可以看出很多事。
  衣服料子不同,同样是丝缎,也有很多种,每个地方染织的方法都不一样,棉纱的
产地也不一样。
  鉴别这一类的事,载思是专家。
  “我相信你一定看过他的衣服。”皇甫问:“你看出了什么?”
  “我什么都看不出,我从来没有看过那种丝缎,甚至连他缝衣服用的那种线我都从
来没有见过。”
  载思说:“我相信那种丝缎是从一个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来的。”他说:“那个地
方你我大概都没有去过。”
  “连我们都没有去过的地方。”皇甫苦笑。“去过的人大概也不会太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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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标题 
古龙《怒剑狂花》第一部
第二章 最穷的杀手

  浪子三唱,不唱悲歌。
  红尘间,悲伤事,己太多。
  浪子为君歌一曲,劝君切莫把泪流,人间若有不平时,纵酒挥刀斩人头。

  一间破庙,一个人。
  一把长剑,一只铜壶,一壶浊酒。
  一堆火。
  任飘伶以长剑吊铜壶在火上煮酒,破庙里有寒风呼啸而过,任飘伶脸上的表情比寒
风更冷,冷如剑锋的光芒。
  正月十五,晨。
  雪虽已停了,寒意却更甚。
  这壶酒已是最后一壶酒,喝完了,今天就得断粮。
  任飘伶盯着铜壶,苦笑的摇摇头,最近半个月来,他几乎比乞丐还要穷。
  穷得三餐都以白菜热面为食,喝的酒也是最劣品的酒,今天却更惨了,他连吃碗白
菜热汤的钱都没有。
  如果再不接笔生意的话,恐怕就会沦为强盗了。
  不管是好酒、坏酒,喝到肚子里的效果都是一样的,都会令人醉。
  一壶酒已被喝掉一大半,任飘伶才觉得身体稍微暖了些,人也觉得轻飘飘的。
  就在他又准备喝一口酒时。地上忽然多出了一条人影,任飘伶眼尾瞄向门口。
  一个身穿华丽轻便服的中年人,面带笑容的看着任飘伶。
  “任先生?”中年人的声音也有笑意。“任大侠?”
  仰口一喝,酒从嘴角溢出,任飘伶用衣袖抹了抹嘴,然后满足的靠在墙壁,闭目养
神,就仿佛门口没有站着人,也没有听见有人在叫他。
  这个站在门口的中年人居然还在笑,还在问。
  “任大侠?”
  任飘伶仿佛已睡着了。
  中年人居然还能笑,而且笑的更愉快,他伸手掏出了两张银票,轻步的走近任飘伶,
轻轻地将银票放在任飘伶的大腿上。
  大概是穷人对于钱财都比较敏感些,中年人将银票放好时,任飘伶就微微的张开眼,
看了看大腿上的银票。
  “这是山西大通行的银票,每张一千两。”中年人说:“请任大侠笑纳。”
  “我为什么要收这两张银票?”
  他总算开口了。
  “小的叫卓恩,是南宁次守的总管,有事想烦大侠相助。”中年人说:“这两张银
票只是小小的意思。”
  “你是想要我替你杀人?”
  “听说任大侠的剑是江南一带有名的快剑。”
  “你要我杀谁?”
  “载思。”中年人说:“南君王的师爷。”
  任飘伶一双懒洋洋的眼睛,总算睁大了些,他看着中年人,过了一会儿,忽然问:
“你身上有没有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芦?”中年人说:“有。”
  中年人虽然不明白任飘伶的意思,但还是将五十两银子递给了他。
  任飘伶很仔细的将五十两银子收了起来,然后站起,将两张银票还给中年人。
  “这………”
  不等中年人说出,任飘伶就打断了他的话。
  “有两件事务必请卓先生注意。”
  “是的。”
  “第一,我不是什么任大侠、任先生,我叫任飘伶。”
  他淡淡的说:“第二,这次要杀的人用不着二千两。”
  “只要五十两就够了?”
  “是的。”任飘伶盯着中年人。“因为你只值五十两而已。”
  “我?”中年人满脸诧异。
  “对。”
  话声未落,剑光己闪。
  只一闪,剑光就不见了。
  剑又回到剑鞘里,中年人的咽喉却已多出了一个洞,一个窄而圆的小洞,鲜血这时
才开始冒出。
  中年人的脸上还残留着惊讶、不信和恐惧。
  任飘伶将铜壶中的酒全喝光,然后才迈步走了出去,在走过中年人时,淡淡的留下
了一句话:“你是我杀的人之中,代价最低的一个。”
  等任飘伶的人影消失于门外时,中年人才倒了下去,这时他咽喉的血已开始凝固。

  中午。
  小饭铺里充满了猪油炒菜的香气,苦力车夫身上的汗臭,和烈酒辣椒大葱大蒜混合
成一种难以形容的奇怪味道。
  任飘伶喜欢这种味道。
  他喜欢高山上那种飘浮在白云和冷风中的木叶清香,可是他也喜欢这种味道。
  他喜欢高贵优雅的名人侠士,可是他也喜欢这些流着汗用大饼卷大葱就着蒜头吃肥
肉喝劣酒的人。
  他喜欢人,可是他要杀人。
  他并不喜欢杀人,可是他要杀人。
  ——世上有很多事都是这样子的,使你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任飘伶一进入小饭铺,就知道已经有人在注意他了。
  三个身材很瘦小的中年人坐在靠门的左边,他们背对着任飘伶,可是一旦有行动的
话第一个冲到任飘伶坐的地方的人,一定是这三个瘦小的人。
  在任飘伶的正对面,坐着一对看起来好像是夫妻的人,做丈夫的仿佛对妻子很体贴,
不时的替她挟菜倒茶,任飘伶却知道这双手杀起人来,也好像挟菜般的轻松。
  坐在柜台里,仿佛已睡着了的掌柜,说不定他的手里正握着一把大刀,正等着刺杀
任飘伶的最佳时机。
  这些人看起来跟平常人没有什么两样,任飘伶却绝对相信他们都是杀人于瞬间的好
手。
  用这么多高手来盯着他,载思也未免太看重他了。
  任飘伶慢慢的吃着一碗拌着猪油的白饭,心里觉得很愉快。
  因为他知道载思和皇甫擎天一定会怀疑他、谈论他、猜测他来这里为了什么?
  是为了今天下午的大典?
  或是还有别的事?也许是无意间来到这里的?
  “可是载思这次错了。”任飘伶在心里微笑:“他派人来盯着我,实在是浪费了人
力。”

  大院里的人声和笑声,随着寒风从窗缝里窜了进来。
  皇甫擎天知道他请来观礼的佳宾和他没有请的人都已经来了不少。
  他也知道每个人都在等着他露面,等着看他。
  但是他却坐在椅子上,连动都没有动,甚至连他的妻子进来时他都没有动。
  他烦透了。
  开大典、接圣旨、大张筵席、接见宾客,对所有的这些事他都觉得烦透了。
  他只想安安静静的坐在这里喝杯酒。
  水柔怡了解他的想法。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皇甫擎天,他们结合已经有二十年,已经有了一个十九岁的大儿
子,和一个十七的小儿子。
  她是来催他快点出去的。
  可是她悄悄的推门进来,又悄悄的掩门出去,并没有惊动他。
  出去的时候,她的眼泪忽然流了下来。
  皇甫擎天又喝了一杯酒。
  这已经不是第一杯了,是第三十一杯。
  他喝的不是载思喝的那种波斯葡萄酒,他喝的是烧刀子,虽然无色无味,喝下去时
肚子里却好像有火焰在燃烧。
  他又倒了一杯酒,却没有把这杯酒喝下。
  门又悄悄的推开了,这次进来的不是水柔怡,是载思。
  皇甫擎天垂下手来,把这杯还没有喝的酒放到茶几上,看着站在门口的阴影中的载
思。
  “我是不是已经应该出去了?”
  “是的。”
  就在皇甫擎天踏出房门的同时,有三匹快马已然进入了济南府。
  两位武官护送着一位“公公”。
  三个人三匹马一入城,立刻有九个人迎了上去,九个载思派出来迎接钦差大人的侍
卫。
  三个人很快的就被迎进南王府。
  当然三个“大红包”也早已塞进了这三位大人的口袋里。

  这时,五年一次所选出来的花魁,已坐上了花轿,己从醉柳阁出发,已在大街上游
行。
  鞭炮震天,人潮喧哗。
  大街上挤满了争看花魁的人们。

  刚放下饭碗,任飘伶的脸色突然变了,变得很难看。他忽然想到载思为什么要派这
些好手来盯着他。
  载思派这些人来这里,并不是要他们来杀任飘伶,而是他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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