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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剑狂花-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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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的一直站到世界毁灭时。
  他们虽然未交兵,却已交手了。
  这“不动”之战,远比动还要难。
  一动就会有空门出现,有空门出现,就会给对方一个机会,这个机会往往是你死亡的机
会。
  但有时空门出现,却是一个陷井,一个引诱对方错误的陷井。
  所以在“动”时,千变万化的。
  可是“不动”却只有一种,那就是比两方的耐力、定力和持久力。
  从银虎的背后看过去,他全身上下仿佛都是空门,可是只要白天羽这么认为,那么死的
一定是白天羽了。
  “空即是不空,不空即是空。”
  这本是武功的高深境界,在目前的江湖中,能达到这种境界的人,已屈指可算了。
  银虎虽然背对着白天羽,但只要白天羽有任何动静,都绝对无法逃过他的攻势下。
  表面上看起来银虎好像是处在劣势,因为他无法看到白天羽,实际上他却占绝大的优
势。
  ——凡事有弊也有利。
  银虎虽然无法看到白天羽的动静,也同时不必看着他那在脸上露出的定力。
  如果让你面对着一张比你还有定力的脸,你说不定会提早崩溃?
  对付银虎唯一的办法就是——他看不见你,你也看不见他。
  “看即是不看,不看即是看”。
  这是佛学的至高哲理,这一点白天羽当然也懂,所以他很快的就将眼晴闭起来,把自己
也处在银虎的境界。
  一种各凭感应而决生死的境界。
  蝙蝠虽盲,却凭着敏捷的听力来辨方向和东西,白天羽和银虎这一点,无疑也是“蝙蝠
之战”。
  白天羽现在总算明白银虎为什么要挑这里来作为决战之地了。
  这里不但没人,四周也静悄悄的,“蝙蝠之战”不但要绝对的静,也要绝对无动的东西
存在。
  只要有任何一点声音或是动的动作,都会影响决战人的判断力。
  在这种绝对静与无动的时候,忽然有了动的气息。
  不是银虎在动,更不是白天羽在动,
  动的是白天羽背后刺来的一把剑。
  这一剑不但刺得很轻,也很慢,慢得几乎你无法感觉到它在动。
  可是白天羽却早已感觉到了,就在他开始动时,白天羽就已发觉了。
  照理说,这么慢的一剑,白天羽一定可以闪得开。
  有这种想法的人一定是个八流侠客。
  这一剑厉害就在它的慢。
  这一剑的绝招就在它的轻。
  这一剑如果是很快的刺向白天羽,他不但可以闪开,还可以砍掉持剑的手。
  因为这一剑如果是用很快的速度刺来,不但惊动了白天羽的感觉,也会牵引了银虎的触
觉。
  只要银虎的反应一被触动,白天羽就可以动了,只要他一动,不但可以杀了这背后刺剑
的人,还可以反击银虎的攻势。
  可是这一剑却刺得很轻、很慢,慢到只惊动白天羽的感觉而已,银虎却没有反应。
  所以只要白天羽一动,纵然他可以杀掉刺剑人,却绝对无法逃过银虎的攻击。
  这一剑真是刺得很要命。
  这一剑无疑也是绝代高手才能使出来的。
  这一战的安排,这一战的设计,无疑也是当代智者才能想得出来的。
  这一战的每一个设计都是精华,武功的精华。
  白天羽这一生中如果有对死亡感到恐惧,那么一定是现在。
  也只有现在,他才了解到死亡是来得那么的快,那么的自然,那么的令人感觉不到它的
来临,就仿佛春风拂面般。
  他以前时常听到别人说“发自骨髓深处的寒意”,他不懂寒意为什么会发自骨髓深处?
  那种发自骨髓深处的寒意,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寒意呢?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这种寒意根本无法用言语表达出来的,也只有身历其境的人才能明
了那是种什么滋味。
  后来当然有人听过白天羽和银虎这一战,于是就有人问:“既然不动是死,为什么不干
脆动呢?”
  “动又如何?”
  “动了至少还可以拼一拼。”
  “说不定还可以拼出个奇迹来。”
  “不动虽然是死,一动却死得更惨。”
  “为什么?”
  “不动顶多也只是让那一剑刺死而已,一动就会变成了‘洞洞人’了。”
  “洞洞人?什么叫洞洞人?”
  “如果你看见过,或者能想象得出,一个人身上同时被八十几样的暗器射入,那么你就
明白什么叫洞洞人了。”
  “所以当时白天羽如果一动,就会成了洞洞人?”
  “一定。”
  “银虎的暗器真的有那么厉害么?”
  “他的暗器又何止用厉害两个字可以形容的。”
  “动也是死,不动也是死,那么白天羽是死定了。”
  “你说呢?”
  “那么他没死?”
  “世上只有哪一种高手可以这种情形下能不死的?虽然是三少爷谢晓峰也一样。”
  “楚香帅呢?”
  “一样。”
  “一定死?”
  “一定。”

  黄昏将到,未到。
  阳光仍很艳,它从树梢照进树林,将藏花和任飘伶的影子断断续续的映在地上。
  从林间望出去,可以清晰的看见无心庵的雄伟轮廓,更可以听见那阵阵传来念经声。
  “大部分要去刺探秘密都是利用夜晚进行,为什么我们要在黄昏时刻呢?”藏花不解的
问任飘伶。
  “越是有重大秘密的地方,越到晚上,防备越森严。”
  任飘伶靠在树干上冲着她笑一笑:“黄昏却绝对是他们的防备最松的时候。”
  “为什么?”
  “因为这时是一天的工作最疲惫的时间,早班的到了这时是该交班了,晚班的是已玩了
一天,而要在这时上班,你想想看,他们的精神会好吗?”
  “换做我一定是坏透了。”藏花自嘲的笑笑。
  “精神不好,警觉心就松懈。”任飘伶说:“所以我才要在黄昏时,去查探无心庵。”
  藏花又看了无心庵一眼。
  “无心庵是个佛门圣地,里面供俸的是观音菩萨,它岂能容忍别人在它面前做坏事?”
  “菩提本无树,何来神与佛。”任飘伶淡淡的说。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连神佛自己都说菩提本无树,又哪里有神与佛。”
  “你怎么越说我越糊涂了呢?”
  “不是你糊涂,只是时间未到。”任飘伶笑笑:“到了时候,你自然会懂这句话的涵
意。”
  藏花又在摸鼻子了,每当她遇到须要思考问题时,她就会有这个动作。
  藏花在思索着任飘伶话的意思,他却在含笑看着她,他看了一会儿,才又开口:“不要
想了,这句话根本是想不通的。”任飘伶淡淡的说:“这句话能意会,不到时候,你怎么
想,想破头也想不懂的。”
  藏花就有这个好处,每当她遇到想不通问题,而这时又有人提议她不要再想了,她一定
很听话的就不想了。
  所以任飘伶一讲,她马上就放弃摸鼻子,马上就问任飘伶这样一个问题:“你答应皇甫
擎天在一天之内将花语人带回去见他,一天之内也就是说到明天早上,你有把握吗?”藏花
看着他:“你有把握花语人一定在无心庵吗?”
  任飘伶没答,只在笑。
  有时候这种笑就代表很有把握的意思。
  所以藏花又说:“其实这个问题,根本不须要我来烦恼,答应南郡王的人是你,又不是
我,我操个什么心,我担什么忧?”
  她盯着他,忽然笑了起来:“其实我所关心的,所担心的是你的酬劳。”
  “我的酬劳?”任飘伶一愣:“我的什么酬劳?我的酬劳有什么好让你关心的?”
  “有,当然有。”藏花说:“我的酬劳是一百两,如果我们的酬劳是相等的,那么我们
分担的危险也就相同,如果你比我多,那么就对不起,有危险,你先承当,有痛苦,你先享
受。”
  “有欢乐呢?”
  “当然也是你先享福呀!”
  “你还真有公平心。”
  “那是当然的。”藏花笑着说:“我的原则一向是拿多少钱做多少事。”
  任飘伶用一种带有很得意的眼光看着藏花,又用一种很得意的声音问她:“以你想,我
的酬劳是比你多,或者是比你所拿的一百两还要少?”
  “我们是伙伴,生意又是你接洽的,依照江湖惯例,当然是定是你拿得比我多。”藏花
说:“我想你一定拿得比我多。”
  “为什么我一定拿得比你多?”
  “第一,南郡王不是个小气鬼,第二,南郡王不但大方,而且要救的人又是他女儿,第
三,这件事的危险度很高。”藏花板着手指头在数:“有以上这三点,所以我才敢断定你得
的酬劳一定比我还要多。”
  在此时此情,藏花居然还有心情去计较两个人的酬劳?
  她似乎好像忘了一件事。
  忘了被绑架的花语人是她的姊姊,虽然不是同一个母亲生的,虽然同是养女,但毕竟也
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更何况花语人对她还不错。
  她怎么可以不先管花语人的死活?而先和任飘伶在计较酬劳呢?
  这种事除了藏花做得出来,还有谁做得出。
  当背后那一剑刺出时,白天羽的心就已凉了,也可以说就已死了。
  因为他知道过一剑带来的,只有死亡。
  也唯有死亡,才能解开这一剑。
  这一剑无疑已是死亡的一剑了。
  这一剑虽然刺得很轻、很慢,但总有刺入肌肉的一刻。
  白天羽己感觉到这冰冷的一剑,从他的后背刺入他的心脏。
  他也听到剑刺入肌肉时所发出的声音。
  剑本无情。
  它是否能感觉到人的恐惧。
  剑已无情。
  它是否能听到人们内心的呐喊?
  …
  武侠林 扫校
 标题 
古龙《怒剑狂花》第三部
第六章 尼姑庵里的和尚

  剑纵然有情,它也无法感受到人们的恐惧,它也无法听见人内心的深处的呐喊。
  就正如花朵若能语,人们也无法听见它的呻吟和哀嚎。
  那一剑已然从白天羽的背上刺入。
  鲜血已如花般绽放,如春雨般落下。
  这时已是黄昏了。
  春阳羞柔的躲向西方的山头。
  夕阳的余阵在藏花的脸上闪动,就如庙宇的灯火在佛像面上跃动一般。
  藏花看看旁边的落日,再看看树林外的无心度,她忽然露出疑惑之色,不禁喃喃地说:
“奇怪?”
  任飘伶听见声音,回过头望着她:“什么奇怪?”
  “现在是不是已到黄昏了?”
  “是的。”
  “黄昏是不是人们厨房该开始忙碌的时候?”藏花问的好奇怪。
  “应该是这样。”任飘伶突然笑了出来:“你是不是肚子饿了?不然怎么突然想起这个
问题?”
  “庙里有素食,尼姑庵这个时候也该是开晚缮的时间。”藏花望着无心庞屋顶上的烟
囱:“为什么不见她们的烟囱冒烟呢?”
  “说不定她们今天吃干食呢!”
  “干你的头。”
  声音一出口,藏花也觉得这实在不是一句女孩子该说的话,所以她也不由的噗嗤笑了出
来。等笑声稍为小些时,她才又开口。
  “就算她们今天吃干食,现在也该是她们念晚课的时候,为什么庵内静悄悄的,一点声
音也没有呢?”藏花说。
  “说不定今天是她们的公休日。”
  藏花猛然回头,用一种很生气的眼光盯着他:“你的脑袋里除了这些莫名其妙的名词
外,还装了些什么?”
  “还装了一些如何才会把你气死的点子。”任飘伶笑着说。
  “你——”
  藏花已气得说不出话来,任取伶却一直在笑,而且居然笑得很开心。
  “你生气的样子实在好看板了,你生气起来,才有点像女人。”
  任飘伶继续笑了一会儿才停住,但他的眼中仍有笑意,嘴角的那抹笑痕还没有退尽。
  “你说的这些事,我早已注意到了。”
  “注意到了为什么不说?”藏花仍板着脸:“非要等我提起来了你才好损我。”
  “我们这一次的行动,吉凶未知,我只想让我们的心情轻松一些。”任飘伶说:“没想
到你经不起开玩笑。”
  “谁说我开不起玩笑,我只是不想被骗而已。”藏花虽然仍想板着脸,但眼底却已有了
笑意。
  自古以来,庙或是庵为什么要盖在荒僻的地方呢?
  因为它们盖得越远,越荒僻,就越有神秘感。
  有神秘感?
  ——神秘感通常也就是最能引起人们好奇的崇拜的原因。
  不错,人们也通常都会对一些他们不能了解的事感到畏惧。
  因为有了畏惧,就不能不拜。
  “而且人们通常也总喜欢到一些比较远的地方去烧香。”藏花说:“因为这样子才能显
出他们的虔诚。”
  “你差不多全说对了,”任飘伶笑着说:“只差一点。”
  “哪一点?”
  “烧香的人走了很远的路之后,一定会很饿,很饿的时候吃东西时,总觉得滋味特别地
好些。”
  “所以人们才会总觉得庙里的素菜特别好吃?”藏花说。
  “你总算明白了。”任飘伶说:“素斋往往也正是吸引人们到庙里去的最大原因之一
吧。”
  有很多人到庙里去烧香时的心情,就和到郊外去踏青一样,所以聪明的和尚尼姑,都一
定要将庙或庵盖在很远的地方。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和尚庙尼姑庵通常都是下午烧香的人比较多?”任飘伶说。
  “为什么?”
  “因为人们从早上出发,到了庙的时候都已是过了中午。”任飘传说:“等烧完香,祈
完神,就已快吃晚饭了,所以庙或庵通常在这个时候生意最好的时刻。”
  “我现在也觉得你的话很有道理了。”藏花说:“但那些和尚尼姑听见了你将他们比喻
成作生意,一定会气死。”
  “他们气不死的。”
  “为什么?”
  “酒色财气,四大皆空。”任飘伶说:“这句话你难近也不知道?”
  “不错,不错,既然气也是空,不气也是空,和尚尼姑当然是气不死的。”
  “会气死的就不是真和尚真尼姑了。”
  “所以气死他们也没关系。”
  “一点关系也没有。”
  “那么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进去气死她们了?”藏花问。
  “可以,
  当然可以。”

  偏僻的树林,树林的尽头就是无心庵。
  藏花和任飘伶已走出树林,这时忽然从远方飘来一朵乌云,将那抹未尽的日色掩住了,
乌云里隐隐有雷声如滚鼓。
  藏花抬头看了看天色:“好像马上就有一场暴雨来临了。”
  “下雨天,杀人天。”任飘伶说:“在这种天气里,杀人确是一件很愉快的事。”
  “谁要杀人?”
  “杀人的人。”
  无心庵的大门在风中摇晃着,不时的“砰砰”作响,庵内的院子里仿佛有一团团,一片
片,一丝丝黑色的云雾被风卷起,漫天飞舞。
  说那是云雾,又不像云雾,说不像,却又像云雾,在这种阴冥的天色里,看来真有点说
不出的诡秘恐怖。
  藏花当然早已看见了院子里的情形。
  “那是什么?”
  任飘伶也在疑惑,但脚步却没有停,他走人院子,捞了一把漫天飞舞的黑云。
  藏花当然也跟进来了:“这究竟是什么?”
  任飘伶没有回答,只将手里的东西仍给了她。
  这东西软软的,仿佛是柔丝,又不是,藏花看清之后,不禁失声叫出:“头发!”
  “是头发。”
  “哪里来的这么多头发?”
  满院子的头发在风中飞飘,看来的确有股说不出的恐怖之感。
  任飘伶看着满院子的头发,忽然笑了:“说不定无心庵忽然变成了剃头铺了。”
  只要在这庙里,你无论看到多少和尚都不会觉得奇怪,更不会吓一跳。
  但如果在尼姑庵呢?

  这里是无心庵,是武林三大出名尼姑庵之一。
  现在尼姑庵里却没有尼姑,一个尼姑他没有。
  尼姑庵里没有尼姑,那有什么呢?
  无心庵里有和尚。
  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的和尚有几十个,每个人都眼观鼻,鼻观心,双手合什,盘膝坐在
地上,坐在无心庵的大殿上。
  一眼看去,除了一颗颗光头外,就再也没有别的人了,每个头都剃得很光,光得发亮。
  藏花忽然明白院子里那些头发是哪里来的了,但她却还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忽然都剃光
了头来做和尚?
  无心庵里的那些尼姑都到哪里去了?
  大殿里很静,虽然二三十个人,却一点声音都没有,也没有念经声。
  和尚虽然是神尚,却不会念经。
  ——是不是他们还设有学会念经。
  藏花慢慢的走过去,一个个的看,忽然在一个和尚面前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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