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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剑狂花-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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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不是他们还设有学会念经。
  藏花慢慢的走过去,一个个的看,忽然在一个和尚面前停了下来,她瞪大了跟睛看着那
个和尚。
  这个和尚还是眼观鼻,鼻观心,端端正正的盘膝坐着,非但头剃得精光,但脸上也是光
溜溜的。
  藏花看见他时的表情,就好像看到了活鬼似的,她再看仔细一点,然后才用很不相信的
声音说:“吴总镇头。”
  这个和尚赫然是正行镖局的总镇头吴正行。
  任飘伶也在看着吴正行,这个和尚居然是一点表情都没有。
  藏花盯着吴正行,上上下下的看了很久,才拍了拍他的肩。
  “你是不是病了?”
  吴正行这才抬起了眼晴,看着藏花:“施主在跟谁说话?”
  “跟你。”藏花说:“吴正行。”
  “阿弥陀佛”吴正行合什道:“吴正行已经死了,施主怎能跟他说话。”
  “你不是吴正行?”
  “贫道无光。”
  任飘伶忽然开口:“吴正行怎么会忽然死了?”
  “该死的就死。”吴正行说。
  “不该死的呢?”
  “不该死的迟早也会死。”
  吴正行一直端端正五的盘膝而坐,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现在看见他的人,谁也不会相
信他就是正行镖局的总镖头。
  现在他看来简直就是修为严谨的高僧。
  藏花看着他,突然眼珠子一转,轻声说:“吴总镖头既已死了,他的老婆呢?”
  “他有老婆?”任飘伶说。
  “不但有,而且才新婚不久。”藏花一笑:“你想他的新婚夫人会到什么地方去了?”
  一个新婚的人往往是最疼爱老婆的,又怎么舍得离开老婆呢?又怎么会忽然剃光头发来
做和尚呢?
  吴正行虽然还在勉强控制着自己,但额头己隐隐约约有汗沁出来。
  任飘伶也笑了:“他的人既已死了,老婆自然就改嫁了。”
  “改嫁了?”藏花说:“这么快?”
  “该改嫁的,迟早总要改嫁的。”任飘伶说。
  “嫁给谁呢?”
  “也许是个秀才,也许是个道士。”任飘伶笑着说:“红花绿叶青莲藕,本来就是一家
人。”
  话声未落,吴正行突然狂吼一声,人已站起来,他刚一站起,半空中忽然有根敲木鱼的
棒槌飞了过来,“卜”的一声,在他的光头上重重敲了一下。
  这一下还真重,吴五行的脑袋虽然没有开花,却己肿起了一个疤,人也被敲得头晕眼花
的,连站都站不住了,且退了好几步,才“噗”的,又坐回蒲团上。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会念经的人终于出现了,却不是和尚,而是尼姑。
  一个尼姑口宣佛号,慢慢的走了过来,手里捧着个木鱼,却没有棒槌。
  一看见这个尼姑出现,藏花又吃了一惊:“心无师太。”这个尼姑居然就是陪藏花上香
的心无师太,她慢慢的走到吴正行面前,叹息的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这一关都勘不
破,怎么能出家做和尚?”
  看见心无师太出来,吴正行就全身发抖,“我………我本来就不想做和尚的,是你逼着
我——”
  他的话远没有说完,“卜”的一声,头上又被重重的敲了一下,是被手敲的。
  心无师太的手竟好像比棒糙还硬:“是谁逼你做和尚的?”
  吴正行被敲得趴在地上,头上当然又起了一个疤,这个疤居然比前一个还要大。
  “没………没有人。”
  “你想不想做和尚?”
  “想………想死了。”
  “卜”的又是一下。“出家人怎么可以开口说死呢?”
  “不说………不说。”吴正行的声音都快哭出来了。
  “阿弥陀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心无居然又开始念经
“善哉善哉,南无阿弥陀佛………”
  念经声越念越快,吴五行趴在地上已放声大哭了起来。
  藏花看得怔住了,楞了老半天,才回头向任飘伶苦笑:“这尼姑会逼人当和尚,而且还
会念经。”
  “不但会念经,远会敲人的脑袋。”任飘伶笑着说:“敲得比念经还好。”
  “她念经没有选错地方,但却敲错了脑袋。”藏花说。
  “她本该敲谁的脑袋?”任飘伶问。
  “她自己的。”
  心无师太忽然不念经了,她回过头看藏花一眼,然后摇着头说:“又是你!”
  “是我。”
  “你怎么又来了?”
  “既然能走,为什么不能来?”
  “既已走了,就不该来的。”
  “谁说的?”藏花问。
  “尼姑说的。”
  “尼姑凭什么这样说?”
  “尼姑会‘一指敲’。”心无师太说:“会敲人的脑袋。”
  “看来这尼姑好像又要赶我走了。”藏花叹了口气。
  “早上让你走了,现在你还不是又回来了。”心无师大说。
  藏花眼珠子又一转:“如果现在我马上走,有没有人给我钱?”
  “没有。”
  “那么我就不走了。”
  “为什么?”
  “我来是因为有人给我钱。”藏花笑着说:“没有人给我钱,我怎么能走呢?”
  心无师太沉下脸:“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早上好像是尼姑庵,现在却好像是和尚庙。”藏花瞄了坐在地上的和尚一眼。
  “早上是庵,现在是庙。”心无师太说。
  “庙又怎么样?”藏花淡淡的说:“连妓女都可以到庙里烧香,我为什么为能来?”
  “你来干什么?”
  “来赌钱。”
  “庙里不是赌钱的地方。”
  “尼姑能逼人当和尚,我为什么不能到庙里赌钱?”
  “这里都是和尚,谁给你赌?”
  “和尚。”
  “和尚不赌的。”心无师太说。
  “算了,斗嘴皮子,你绝对斗不过她的。”任飘伶突然说:“她一定会赢,我佛如来也
赌,和尚为什么不赌?”
  “对极了。”藏花说。
  “我佛如来也赌?跟谁赌?”
  “齐天大圣孙悟空。”藏花说。
  “赌什么?”
  “赌孙悟空翻不出他的手掌心。”藏花说。
  “就算你有理,但和尚没钱赌。”心无师太说。
  “和尚没钱,尼姑会化缘。”
  “化缘?到哪里化缘?”
  “据我所知,这些和尚早上都还是施主。”藏花说:“尤其是吴正行吴总镖头,他既已
做了和尚,财即是空,他那万贯家财自然全部施舍给尼姑了。”
  “听说尼姑化缘比和尚行。”任飘伶笑了笑:“有时比强盗抢钱还凶得很。”
  心无师太忽然不说话了,她盯着他们两个看了很久,才又开口:“你们用什么来赌?”
  “用我的人。”藏花说。
  “人怎么能赌?”
  “我若输了,就跟你做尼姑,他做和尚。”藏花接着说:“你若输了,这庵就归我,和
尚也归我。”
  “你想怎么赌?”心无师太问。
  “你既然会敲脑袋,我们不如就赌敲脑袋好了。”藏花说。
  “敲谁的脑袋?”
  “你敲我的,我敲你的。”藏花笑着说:“谁先敲着谁的,谁就是赢家。”
  “脑袋不是木鱼,会敲破的。”心无师太冷冷的说,藏花突然向心无师太挤挤眼:“你
知不知道哪种脑袋最容易敲破?”
  不用说也知道,一定是光头比较容易敲破。
  心无师太突然大笑了起来,笑声中,她的人竟然忽然不见了。

  一剑刺来,血花绽开。
  原来剑刺入肌肉,竟然毫无疼痛的感觉,有的话,也只是感到一丝丝迷偶。
  白天羽现在脸上的表情,既没有痛苦,也没有恐惧,只有一丝丝迷惑,他没想剑锋刺入
肌肉居然还是冰冷的。
  这背后刺来的一剑,穿破了他的衣服,穿入了他的后背肌。
  血花如春雨般落下时,白天羽已然准备迎接死神的来临,可是就在这时,他突然发觉了
一事。
  一件很令他兴奋的事。
  那背后要命的一剑,居然在将刺穿他心脏时,忽然停住了。
  不但停住了,连剑锋上那逼人的杀气也竟然消失了。
  锐气一被引发,银虎就不能不动了,他一动,白天羽的剑也已出手了。
  银虎左手只轻轻一动,就已射出了二十枚子母镣,然后他又一回身,右手接连打出了二
十几个透骨针,在右手暗器未发完时,他的口中又是喷拙数十枚“薛家神针”。
  一百多个不同的暗器,从不同的方向射出,有的快,有的慢,有的后发先至,有的空中
互擎,再改方向,所有的暗器全部射向白天羽全身上下七十二穴道。
  白天羽陡然有千只手,也已来不及接收暗器,幸好他没有千只手,他只有一剑。
  一把“春雨”
  一剑划出,闪出弯月的光芒。
  光芒弯弯,如水中倒月般起了弧线的涟漪。
  水波粼粼,仿佛在波动,仿佛在震荡,又仿佛在扩散。
  只一剑。
  光芒只一闪。
  然后那一百多个暗器就如春雨落人湖般,了无痕迹可寻。
  银虎看见那弯月般的光芒闪起,也看见那弯月的光芒在他的胸口消失。
  光芒一消失,银虎又看见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一件他这一辈子从来都没想到过会看见
的事情。
  他的左眼居然看见了自己的右娘,右眼当然也看见了左眼。
  一个人的右眼怎么可能看见自己的左眼呢?

  眼看着心无师太大笑,眼看着她不见。
  人怎么能不见了呢?
  无心庵的大殿地上全部铺着一块块的青石板,心无师太站的青石板,就在她大笑时,突
然裂开。
  一裂开,心无就掉了下去,然后石板又立刻的合起来。
  看见这种情形,藏花想不吃一惊都不行。
  任飘伶也在营,怔了半响,忽然笑了,他笑着对藏花说:“看来她不想跟你赌。”;
  “她当然也知道很容易敲破的一种脑袋。”藏花也笑了。
  “你真的想敲破她的脑袋?”
  “只想敲破一点点。”
  “为什么?”任飘伶说:“心无师太不但是心无师太的得意门生,在江湖上也稍有名
气,大致说来,她并不是个很坏的人。”
  “但她却不该逼人做和尚。”
  “乞丐都可以当和尚了,开镖局的当然也可以当和尚。”任飘伶笑笑:“说不定是他们
自已愿意……”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一屋子的和尚忽然全都叫了起来。
  “我们不愿意做和尚!”
  “我家里有老有少,一家人日子过得也不错,为什么要做和尚?”
  “好好的人,谁愿意当和尚?”
  吴正行叫的声音最大,而且居然还跪下来:“我们都是被逼的,还求任大侠替我们主持
公道。”
  “唉!”任飘伶叹了口气:“我本来还以为你是条汉子,怎么被人一逼就做了和尚?”
  “因为我们若不做和尚,她就要我们的命。”吴正行说。
  “你们二三十个人,难道还怕一个尼姑?”藏花说。
  “那个尼姑不但凶狠,而且武功很高。”吴正行说:“而且还有两个蒙面的人在帮着
她。”
  “两个蒙面的人?”
  “你们加起来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吗?”藏花问。
  “要不然我们怎么会全都当了和尚?”吴正行叹了口气。
  藏花一想,又问:“她为什么要逼你们做和尚呢?对她是不是有好处?”
  “当然有好处。”
  “什么好处?”
  “她说做和尚一定要四大皆空。”吴正行苦着脸说:“所以我们一做了和尚,家财就全
都变成她的了。”
  “这么样说来,连我都想敲破她的脑袋了。”任飘伶苦笑。
  “不是破破一点点,是敲个大洞。”藏花说。
  任飘伶侧头想了一想后,才开口:“心无师太呢?她怎能容许心无这样做呢?”
  “人总是会变的。”藏花说:“说不定那两个蒙面人之中,就有一个是心无师太。”
  “对。”吴正行说:“这个尼姑仿佛很听那两个蒙面人的话。”
  “尼姑不会放我们走的。”和尚们脸上均露出为难恐惧之色。
  “你们用不着害怕,她若敢追,有任大侠担着。”藏花还真会替任飘伶揽事故。
  “对,天大的事,有任大侠出面,我们也就放心了。”
  这句还没有说完,满屋子的和尚都已抢着往外逃了,有的夺门,有的跳窗子,眨眼间就
全都跑得精光。
  没有人出来追,心无师太没有出来,就连那两个蒙面人也没露面。
  “看来你的威风真不小。”藏花笑着说:“这些和尚不但敢跑了,连尼姑也吓得不敢出
来。”
  任飘伶苦笑:“下次遇到这种事情,你能不能不要推给任大侠?”
  “不推给你,推给谁?”
  “你呀!你的武功不是也不错吗?”
  “我是想推给自己,可惜我的威风不够。”
  “你太客气了。”
  藏花笑了笑,突然又问:“你想那个尼姑落下去,是落到什么地方?”
  “你跟下去不就知道了吗?”
  任飘伶话刚说完,他的人也不见了。
  任飘伶站的地方和心无落下去的地方是不同位子的,可是脚下的石板却一样会开,所以
任喊伶也落下去了。
  “呼”的一声,翻开的石板已盖起。
  藏花这才真正吃了不惊,她用力的去踢地上的石板,无论她怎么踢也踢不开。
  “百板很厚,一块块石板严将合缝的,谁也看不出机关在哪里。
  大殿上又恢复寂静,藏花看了看这阴森森的大殿,忍不住的打了个冷颤。
  …
  武侠林 扫校
 标题 
古龙《怒剑狂花》第三部
第七章 是谁杀了心无师太

  一剑划出,带着种奇诡的弧度闪出一道弯弯的光芒,如水中的倒月。
  鲜血溅出,如春风吹过。
  春风拂面,水波粼粼,水中的倒月仿佛在扭曲,仿佛在伸展,又仿佛在扩散。
  扩散…………扩散,扩散至无痕。
  银虎的瞳孔也在扩散,就从左眼看到自己的右眼时,瞳孔就开始扩散,然后他的人分成
两半倒下。
  好快的一剑,好魔的一剑。
  一剑不但削破了一百多个暗器,也同时将银虎分成两半。
  剑仍留在白天羽的后背肌上,他只上前走了一步,就离开了那一剑,然后他慢慢的回过
身来。
  一回过身,他就看见一双泪珠满眶的眼晴在看他。
  这双眼晴里竟然充满了无限的情意,但在情意中却又带着种似悔恨,似无奈的光芒。
  白天羽也在看着这双眼晴,他的脸上没有一丝怒意,也没有惊讶,只是他的眼睛里有种
似了解,似原谅的神情。
  两个人就这样默默的看了很久,很久,也不知过了多久,白天羽才叹了口气,才开口:
“我就知道是你。”
  “是我。”
  “也只有你,才能设计出这个阵式,也只有你,才能刺出这一剑,也只有你,才会——

  “才会在紧要关头停住这一剑。”眼睛里的情意又浓了:“你知道这是为了什么原因
吧?”
  白天羽无语。
  也只有聪明的男人,才会在这种情形,面对这种问题而保持沈默。
  可是她似乎不愿他的这种回答,所以她又问一次,“你知道是为了什么吗?”
  白天羽己无法不再开口了,他先叹了口气:“一剑既刺出,又为什么要停下呢?”
  这算是什么回答?
  但也只有聪明的男人,才会这样回答。
  她似乎也很满意这种回答:“为了你,也只有你才能让我将那一剑停住。”
  白天羽在听,他只能听。
  “我费了那么多的地血下,那么多的人力,为的就是要置你于死地。”她柔柔的说:
“可是当我那一剑刺进你的身体时,我忽然发觉我的心也有一把剑在刺。”
  她眼中的情已如雾般,她凝视着他,又说:“我那一剑虽然刺在你身上,可是却比刺我
自己还要令我心痛、心绞,你知道是为了什么吗?”
  这个问题又怎能回答?
  “那是因为我爱你。”
  “我爱你,”多么俗气的三个字。
  可是除非你听过,除非你说过,要不然你无法知道这三个字中包含了多少的无奈?多少
的辛酸?多少的甜蜜?
  多少的痛苦?
  要说出这三个字前,你必须经过一段多么漫长、多么痛苦的过程。
  说出这三个字后,你必须接受那不可知的未来了是甜蜜?是更痛苦?是无奈?是更辛
酸?
  千年以前,就有很多人说过这三个字。
  千年以后,还是会有很多人说这三个字。
  不管你是说,或是听,你只有新身经历,才能了解到这三个字的无可奈何。
  “那是因为我爱你。”
  面对着这样的一个女人,面对着这样的一句话,白天羽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这时远方飘来的乌云已遮住了夕阳。
  黄昏将尽,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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