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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豆江湖-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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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丐符登仅只轻轻哦了一声,道:“莫姥姥虽然护犊,此事终究不难解释,倒是那阴阳钟剑素着侠名,要是正道武林高人,竟会行此卑劣手段,才真正令人猜不出原因所在呢!”
  高翔惊问道:“阴阳双剑怎么了?”
  神丐符登招招手,道:“你且来看看吧。”
  他领着高翔直人灵筛,掀开棺盖,一望之下,棺中那段条形青石,赫然已经碎成菌粉。
  高翔耸然动容道:“他们跟我爹爹有仇么?”
  神丐符登摇头道:“据老要饭的所知,并无仇恨。”
  高翔怒道:“那么,他们为什么要下此毒手,震毁尸体?”
  神丐符登道:“这就是叫人猜不透的地方了,据老要饭冷眼看来,那下手的,竟是一向心直口快,性如烈火的阳剑西门销,而且他们此来,好像就是为了完成这件事。”
  高翔紧握双拳,迫:“我去追他们回来。”转身便要冲出灵堂。
  神丐符登伸手将他拦住,正色道:“他们此时已在百里之外,追又何益。”顿了顿,面上泛起无限忧戚之色,又道:“如今武林中诡异之事接二连三,或许他们也跟高升一样,有不得已的苦衷,此事只宜隐忍,慢慢再查真相。”
  高翔眼中滚动着泪光,双掌互击,沉痛地道:“忍,忍,我实在忍无可忍了。两位师伯不明不白惨死噶峰,爹爹也生死不明,到现在,咱们好像处处都在人家暗计摆布中,但咱们却猜不出他是谁。”
  神丐符登缓缓颔首道:“孩子,你说得好,不单是咱们,依老要饭的看,只怕整个武林都已在野心者暗算摆布之下,你坐下来,安安静静地,听老要饭的说一个故事。”
  高翔道:“是关于我爹爹的故事?”
  神丐符登意味深长地点点头,道:“以前,只关系你父亲,但现在看起来,恐怕已关系着整个的天下武林了。”
  他一仰脖子,狠狠又灌了两口酒,举袖抹抹嘴唇,开始缓缓说下去:“二十年前,一个春雨绵绵的夜晚,老要饭的深宵来访令尊,来到青城山庄。
  “那一天,天气也像今天这么沉闷迫人,霆雨初歇,老要饭的又来得突然,全庄上下都未发觉来了我这个不速的客人,于是,老要饭的一时童心突发,便悄悄掩进庄中,准备跟你父亲开个小小玩笑。谁知在你父亲居住的小楼外,却意外听见室内有哭闹之声。”
  说到这里,忽然问道:“你知道你有一个哥哥吗?”
  高翔点头道:“爹爹已经说过,他叫高翊。”
  神丐符登晤了一声,继续说道:“那时,他也不过才八九岁,但老要饭的却听见他正跟你父亲在房中争吵得面红耳赤,简直不像个八九岁的小孩于,好奇之下,隔窗窥听,才知道竟是为了你父亲有意续弦的事。”
  高翔忍不住岔口道:“续弦?为什么?”
  神丐符登摆摆手,道:“你先不要岔嘴,听我说下去,自然就明白了。
  “老要饭的隔窗倾听,恰好你哥哥正哭闹着道:‘我不要新母亲,拼了命也不要,什么新母亲?简直是妖怪,是不要有的妖怪!’“你父亲初时尚婉言解释道:‘诩儿,你应该替爹爹想一想,偌大庄院,没有个持家之人,爹爹常年在外,你年纪又小,自从你娘去世以后……”
  “那时,你哥哥一味哭闹不依,道:‘我不管,我就是不要新母亲,庄里的事有高升,你不在家,还有我可以作主。’“你父亲苦笑道:‘傻孩子,你才多大年纪,怎能做得了一家之主?放心,新母亲是知书达礼的人,她会像你娘一样的疼你的。’“你哥哥突然横蛮起来,恨恨道:‘好,娘的尸骨未寒,你一定要娶新母亲,将来不要后悔,等她进了门,哪天趁她不备,我就给她一刀……’“这话一出,你父亲立被激起怒火,顺手掴了他一记耳光,喝道:‘畜生,是谁教你说出这种忤逆的话来?’“你哥哥天性倔强,脱口道:‘你要新母亲,就不是我爹爹,从今天起,我也不是你的儿子!’“父子俩一句话说僵,你父亲在盛怒之下,叱道:‘高家也没有欠这不孝的子孙,你给我滚,永远不许再进青城山庄的门。’“老要饭的一见事情闹僵了,连忙现身进屋,想替他们之间劝解,却不料你哥哥倔强成性,当天夜里,果然就独自离开了青城山庄。
  “这件事既被老要饭撞见,自是不能袖手旁观,可惜那时你父亲也在盛怒之中,竟无转圈余地,老要饭的苦劝无效,只得连夜追上你哥哥,将他带往九江本帮郡阳分舵暂时安置。只想父子之情,出乎大性,过些时候,自然气消骨肉重聚,哪知却因此铸成大祸。
  “老要饭因事远赴关外,等到再回鄙阳,你哥哥已私自逃离穷家帮分舵,不知去向了。
  “老要饭的一急,飞柬天下分舵,足足查访了大半年,你哥哥始终渺如黄鹤,无可奈何,只好又到青城山庄来找你父亲,这时你父亲也已经续弦再婚,娶的就是你亲生的母亲。”
  高翔哦了一声,心里顿时百感丛生,黯然垂下头去,道:“后来呢?”
  神丐符登又灌了一大口酒,这才说下去道:“初时,一般武林旧友,连老要饭的在内,都是反对你父亲再作续弦打算的。因为你父亲在武林重望隆,遍受同道祟仰,亡妻尸骨未寒,便作续弦之事,终属不妥。
  但是,老要饭的这个观念,在一见到你生母之后,竟然一扫而空。
  你生母当时年仅二十出头,正如一朵初绽乍放的青莲,端庄、贤淑,积天下美慧于一身,对你父亲更是体贴温柔,百般爱护。说句不好听的话,凡是见到她的人,谁不暗羡你父亲天上飞来艳福,难怪他连儿子也不要了。
  老要饭在青城住了三天,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机会,悄悄把你哥哥出走失踪的消息告诉了你父亲,他听了半晌不语,最后长叹一口气,道:‘老天若叫我命中无子,这也是强求不得的事。’但皇天究竟是有眼的,你父亲婚后第二年,竟一举获男,生下了你。
  “当时,喜讯传遗江湖,各方群雄大豪,纷纷赶来青城道贺,听说你周岁那一年,青城山庄筵开不夜,足足热闹了三天三夜,客人络绎不绝于途。”
  高翔含泪芜尔,似乎也看到自己褪褓时的荣华情景,仿佛觉得怀中那幅画像,便是自己周岁时画成的。
  但他忽然听出神丐符登话中有话,讶问道:“伯伯,你怎么说是听说?”
  神丐符登苦笑道:“因为你周岁时,老要饭的恰因远走南荒采集几种罕世药物,前后三年未至青城,等到老要饭再到青城的时候,此地早已一片冷落,你母亲出走下落不明,你父亲形容枯槁,病人膏盲,而你,也被藏进了后山石穴。”
  高翔骇然一震,从座椅上跳了起来,急声道:“这是什么原因?你老人家快说下去。”
  神丐符登长叹一声,道:“这些,都是你父亲一念之差,种下的恶因恶果。”
  他举目望着屋顶,双目之中,隐隐透射出晶莹泪光,显得情绪极为激动,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记得那一天,老要饭的突然发现你父亲神情萎顿,面目枯黄,几乎一时认不出他就是相交多年的挚友,急忙问起原因,你父亲人未开口,热泪先流,紧紧拉着老要饭,颤抖着道:‘老哥哥,你来得正好,再晚一点,也许咱们就不能相见了。’“老要饭听了这话,大大吃了一惊,忙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你只管对老要饭的说,天大困难,穷家帮替你一力承担。’“你父亲啼嘘不己,从怀中取出一只药瓶,倒出一粒乌黑色药丸,吞下肚去,说来奇怪,不到半个时辰,你父亲竟然精神抖擞,容光焕发,先前萎顿之状,一扫而空。
  “老要饭看得暗暗称奇,但却不便探问,倒是你父亲自己举起药瓶,问道:‘老哥哥,你知道这是什么药丸吗?’“老要饭生平最喜采集希罕药物,可是我反复看了许久,竟无法说出那药丸的名字,于是连想到他吞服药丸前后截然不同的神情,心中一动,惊问道:‘难道是罂粟?’“你父亲沉痛地点点头,道:‘比它更毒百倍。’“老要饭骇然出了一身冷汗,皆因那罂粟产于西域天竺,老要饭亦只耳闻其名,并未真正见过。闻说那东西大异一般毒物,其毒乃在潜渗人骨,永远不能法除,凡是被它毒性感染的人,初时不觉其害,沾尝少许,反能提神沛无,止痛疗疾。但是时日一久,毒人骨髓,渐成瘤痹,势非日日服用不可,否则便将沦于颓唐衰废的境地,轻则败德丧志,沦落自甘,重则毒瘾难煞,药断即死。你父亲乃是一世英雄,怎会在短短三年之内,落到这般地步?
  “老要饭的不会矫情做作,一怒之下,便迫着追问他染毒起因。
  “你父亲坚决不吐露实情,却将老要饭引入后山石穴,指着你道:‘我已是颓废之人,随时都可能横死,有一天我若死了,这孩子务必求老哥哥刻意成全。’“那时你年不足三岁,犹是一派天真,翻着两只大眼睛,直对老要饭的怔怔打量,老要饭心一横,突然骄指点闭他的穴道,沉着脸道:‘天成,你要是不说出实情经过,咱们兄弟情谊到此为止,索性先毁了你这命根于,老哥哥陪你一齐就死。’“父亲是个聪明人,虽然明知老要饭不会真下毒手,但被我逼迫不过,只得第一次吐出了心底的秘密。
  “原来,就在他娶了你母亲不久,便被人暗下毒药,不知不觉染上了毒瘸。”
  高翔脱口道:“是谁下的毒?”
  神丐符登嘅然一叹,一字一顿道:“你的母亲。”
  这四个字,好似晴天一声霹雳,高翔猛然一震,用力摇头道:“不,不会,绝不会……”
  神丐符登凄然说道:“孩子,不管你信不信,这是你父亲亲口所说,也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他慈祥地拍拍高翔的肩肿,柔声又道:“天下违情碍理的事,不知有多少,你父亲当时含泪说出实情,连老要饭的也不敢相信,但是,孩子,这却是铁挣挣的事实,不由人不信。你父亲爱你母亲之深,世上恐难找出第二人,当他发觉自己所钟爱的妻子,竟是怀着诡谋来暗害自己的敌人,你猜他怎么样了?”
  高翔满脸热泪,蹑喘间道:“他老人家怎么样了?”
  “他用人世间最大的容忍,默默承受了一切,并无半句怨悔之言。”
  “啊,可怜的爹爹。”
  神丐符登叹道:“你父亲深深体谅到你母亲所为,必然是受人挟持指使,绝非出自本心,是以仍然毫无保留的爱着她。所不同的,只是从此壮志消沉,除了全心全意想保护你这软弱无辜的小生命外,便是含垢忍辱,按时到一处神秘的地方,求取药丸,苟延残喘。
  “他的爱心和宽容并没有白费,就在你周岁的第二年,你母亲终于被他真情所动,同时,也因为你的关系,使她发觉自己戕害的不仅是热爱自己的丈夫,也等于找害了儿子和自己的幸福。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她突然留字出走,声言誓死要为你父亲盗得解毒之药,可是,她却从此一去就没有再回来了。”
  高翔听到这里,早已悲不可抑,硬咽叫道:“伯伯,这不是真的,是你老人家故意编造出来骗翔儿的,是不是?伯怕?”
  神丐符登也不禁泪流满面,啼嘘道:“孩子,拿出勇气来承担一切吧,伯伯纵能骗你一时,却不能骗你永久。”
  高翔一颗心已经片片而碎,许久,才幽幽进出一句话,道:“伯伯,你为什么狠心一去十五年,没有再来青城?”
  神丐符登闻言一震,道:“老要饭的性子太躁,当时既知实情,便力逼你父亲说出那求药的地方,准备倾穷家帮全帮之力,寻那幕后主使的好徒决一死战。
  “可是,你父亲却死也不肯。据他说,求药之处,是一个荒凉的古堡,堡中人绝不露面,只在暗中传命赐药,而且,你年幼尚未成人,为了你,使他宁愿忍辱偷生,不愿冒险从事。
  “老要饭的本想将你带走,绝了他后顾之忧,但因有你哥哥前车之鉴,这话却说不出口,一怒之下,赌气拂袖离开了青城山庄。
  “事后,老要饭的传下本帮竹符令牌,通令天下穷家帮弟子,查访那座荒凉古堡,孰料半年下来,并无所获。
  “老要饭的咽不下这口气,就在你父亲第二次潜离青城,前往的时候,冒险易容,偷蹑其后,准备先找到那劳什子古堡,管它有人无人,一把火烧了他娘的……”
  高翔愤愤问道:“结果呢?”
  神丐符登耸耸肩头,苦笑道:“结果,老要饭的吃了个大亏,险些连老命也送掉。”
  “为什么?”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老要饭的蹑踪你父亲,未出川境,已落在人家监视之中,黑暗中遭四名武功极高的鼠党围攻,未及十招,便连中三掌,身负重伤。”
  高翔骇然道:“那些家伙武功这么厉害?”
  神丐符登嘿嘿冷笑道:“要是全凭武功,不是老要饭自夸,纵是当今一流高手,也无法在十招内伤得了老要饭的,那四人功力虽都不弱,老要饭倒也并不把他们放在眼下。”
  高翔道:“那么,是什么原因使你老人家……”
  神丐符登咕嗜喝了一口酒,道:“那四个鼠辈趁黑夜出手,甫一照面,不知用什么玩意儿,连发强光,眩迷了老要饭的双眼,措手不及之下,才被他们占了便宜去。”
  高翔脱口道:“对啦,那两个在噶峰盗掘师伯坟墓的家伙,也曾使用一种能发强光的东西,侄儿也是一时末防,被他们击伤。”
  神丐符登冷哼道:“鬼域伎俩,何足仗恃,十二年来,老要饭专练不用眼睛的功夫,这次倒要再试试他们的偷袭本领。”
  高翔心中一动,从怀中取出那半瓶得自何履之的药丸,问道:“你老人家看见爹爹吃的,是不是这种药丸?”
  神丐符登打开瓶塞一嗅,脸上刹时变色,沉声道:“一点儿也不错,这东西你从哪里得来的?”
  高翔便把懋功城中经过,简略说了一遍。
  神丐符登听罢,仰面凝思,不住顿首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难怪阴阳双剑会出此卑劣手段,看来武林中麓硷横行,上当的确已绝不只少数人了。”
  精目一落,探手挽住高翔的臂膀,沉声道:“翔儿,事不迟宜,有这瓶药丸,咱们快追阴阳双剑去。”
  高翔指着灵堂道:“可是,这儿的事怎么办?”
  神丐符登沉吟了一下,道:“为了不留痕迹启人疑窦,一把火烧了它吧。”
  高翔皱眉道:“但这是爹爹的家业。”
  神丐符登嗤道:“傻孩子,男儿志在四方,这点家业算得了什么,别痴了,动手吧。”
  当下不由分说,擎起素烛,首先燃着了灵堂筛慢。
  灵堂中全是素纸糊成的供品,一经着火,顷刻间烈火腾升,火头已窜上屋顶,神丐符登仰天大笑,牵着高翔,掠出了庄门。
  两人身形甫沾地面,高翔身边突然当地一声脆响,掉出一件东西来。
  神丐符登顺手拾了起来,一看之下,脸色顿变,急问道:“翔儿,这就是你在噶峰之上取得的凶器吗?”
  高翔点点头道:“正是,侄儿忘了问伯伯了,这短剑……”
  神丐符登未待他说完,已自抢着道:“这是你爹爹的七星金匕,怎会在噶峰你两位师伯尸体上发现?难道你爹爹故设假灵,其中还有出人意外的原因?”
  高翔听了,脑中轰地一阵雷鸣,嘶声叫道:“伯伯,连您也疑心爹爹会杀害两位师伯么?”
  神丐符登怔了怔,依旧把七星金匕递还给高翔,道:“此事大有溪跷,不过咱们暂时没有时间来推敲这些,是快追阴阳双剑要紧,有这半瓶药丸,说不定便能探出那神秘古堡的地点,快走吧。”
  两人身形划过山麓,高翔独自依依回顾,偌大一座青城山庄,业已沉人一片火海之中。
  这庄院,对他既陌生,又亲切,但是,从今以后,青城山庄四个字,将从武林中渐渐被人淡忘,使他不禁暗生怅然之感。
  思念中脚下未停,神丐符登在前面领路,向右斜奔绕山而行,转过山脚,便是那座竹林了。
  记得离家那一天,九大云龙亲送爱子踏人江湖,依依难舍的地方,便是这座竹林。
  如今,丛林依旧,重影婆娄,可是,那一次,竟成了父子永诀。
  高翔触景伤情,脚下不觉略慢,忽然目光掠过,见林中有条人影一闪而逝,连忙身形一沉,低叫道:“伯伯,林中有人。”
  神丐符登却步张望,竟未发现有何异样,眉峰微皱,讶道:“在哪里广“刚才侄儿瞥见有人探了一下头,那人头上还插着一枝玉瑶,分明是个女的。”
  “啊,有这种事?”
  神丐符登口虽讶诧,心里却不大相信,暗想:“我老要饭修为数十年,尚未发现人踪,你一个十几岁小侄儿,居然连人影是男是女,头上玉瑶都看见了,只怕是少年人心里总记惦异性,一时眼花罢了。”
  于是,淡淡一笑,道:“随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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