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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与姑娘从未谋面……”
“我夺命一枝春毛萍邀游天下,耳目灵通,猜想你的身份,自信有七八分把握。”
“这次恐怕你猜错了。”
“真的?”她笑问。
“可能”
“好,我就说出你的名号……”
远处奔来一个颇为英俊的劲装青年,高叫道:“毛姑娘,找得我好苦,原来你在这里。
咱们上当了,崆峒的贼妖并未出城,他们不会来了。他们否认那些柬帖是他们所发的。咦!这人是谁?”
任和颔首为礼,招呼道:“在下姓任名和,兄台是不是玉郎君郭光?”
夺命一枝春听他急急自报名号,不由噗嗤一笑,笑得好甜,清亮的明眸不放松地注视着他。
这一来,立即引起王郎君的无穷反感,妒火中烧,冷哼一声道:“姓人的,咱们认识么?”
“在下……”
“郭某从未听说你这小辈的名号。”
夺命一枝春笑容乍敛,不悦地说:“郭光,你怎么能对我的朋友如此无礼?”
郭光脸上无光,更是冒火,大声说:“这种无名小辈初出道的小毛头,姑娘也把他当朋友,不怕有污姑娘的身份么?”
夺命一枝春冷笑一声,叱道:“你给我滚!滚得远远的,从此不许你见我。”
玉郎君推下一脸苦笑,低声下气地说:“毛姑娘,我错了,我向你陪不是,请恕我无心失言。其实并不是我瞧不起他……”
玉郎君不住欠身打揖,愁眉苦脸地说:“请不要赶我走,千不念万不念,念在我的一片愚诚,与对姑娘的不渝爱心……”
“你还不滚?”夺命一枝春绝情地叫。
玉郎君像是一条卑贱的狗,竟在她脚前匍伏下来,叫道:“我求你……”
“笃”一声响,玉郎君的天灵盖,挨了夺命一枝春的弹指通神绝学,指风击中天灵盖,像击破一只蛋壳般容易,人向下一伏,起不来了。
夺命一枝春鼓掌三下,叫道:“把他拖去丢下江喂鱼。”
不远处的草丛中,钻出一位绿裳俏侍女,以奇快的身法掠到,拖住玉郎君一条腿,向江边飞奔。
任和摇头苦笑道:“毛姑娘,何必要置他于死地?”
夺命一枝春余恨未消,冷冷地说:“天下间这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贱男人也太多了,少一个算得了什么?”
“这到底……”
“不必为他惋惜了。走,我们进城去看风色。”
任和抬头看看天色,剑眉深锁地说:“毒剑散人竟然不来。定然有变。”
夺命一技春笑道:“昨晚在城中散发怪束的人,并不是崆峒门下弟子,毒剑散人知道有人捣鬼,不加理睬,他正在接待从西安来的贵宾,怎能前来解释误会?散发柬帖的人,显然意在挑起双方火拼,以使渔人得利,但他却耳目不灵,不知西安有贵宾前来,日子没挑好,弄巧反拙,不过……”
“不过什么?”他颇感兴趣地追问。
“他也成功了一半.双方未能在丰台山火拼,却可能在城内有一番问罪的惨烈恶斗。
瞧,与会群众不是已动身返城了?”
远处入影掠走如风,群雄先后愤然离去。
夺命一枝责向他善意地微笑,再问:“小兄弟,你走不走?敢不敢与我一同前往?”
他一怔,苦笑道:“你怎么胡叫?在下从不与人结伴,……”
夺命一枝春一阵娇笑,笑得他脸上发烧,笑完说:“我夺命一枝春在江湖成名,你还是个穿开裆裤的奶娃娃,叫你一声小兄弟,叫错了么?”
“你……”
夺命一枝春脸色一沉,神色转得好快,说:“你要知道。我的话是不容人拒绝的。”
“你威胁我么?”他沉着地问。
“你怎么说怎么想,那是你的事。”
“你也得明白,我是不受人威胁的。”
夺命一枝春又回复了笑意,让步地说:“我第一次碰上你这种定力不差无动于衷的人,但你并没有真正不受诱惑的信心。告诉你,你我结伴而行,对你大有好处。如果你真的怕我,你自己走吧。”
他摇摇头,苦笑道:“在下不在乎你用武力胁迫,老实说你的艺业并不见得能胜得了我。但食色性也,在下不是白痴,确对色欲的诱惑深怀戒心,何必提心吊胆与你偕行,还是分手各行其是的好,彼此也方便些,是么?抱歉,在下这就先走一步了。”
不等对方有何表示,他抱拳一礼,径自走了。已经是午牌末,他失望地觅路返城,距城门尚有两里路,路旁一株大树后,突闪出一个青衣大汉,拦住去路向林中一指,冷笑着道:“阁下,借一步说话。”
他向林中看去,一无所见,反问道:“四下无人,有何指教?说吧。”
“敝长上有请。”
“贵长上是……”
“见面便知。”
“抱歉,在下不认识贵长上,恕难……”
一株巨树后闪出一位年轻书生,招手笑道:“来吧,你叫任和,是个来历不明的江湖混混,敝长上派人专诚请你,这是你莫大的光荣呢。”
他心中一凛,戒备着说:“银扇书生冯涛,你竟然有主子啦!这位主子定然是惊天动地的人物了,委实令人惊奇不置哩!”
银扇书生冷冷一笑,沉下脸说:“你会出口损人,等会儿你将为刚才的话后悔一辈子。”
第二个青影在另一株大树下现身,大声道:“雄霸天下问。黑道第一人。
旭日从东升,炎阳一声雷。长上驾到!”
任和脸色一变,脱口说道:“原来是炎阳雷徐旭东,他来得好快,我得先行回避。
走!”口中说走,但他知道脱身不易了。
第十一章 黑道雄霸
在边城僻壤,炎阳雷的名号知者有限。但在中原江湖道上,黑道枭雄炎阳雷徐旭东的名号,可说是无人不知,声威远播,神弃鬼厌的魔字号风云人物,自称为黑道第一入,以黑道霸主自居,目无余子,唯我独尊。跺下脚江湖震动,论心黑手辣,不作第二人想。老巢建在中条山,山门开在低柱山的北岸,提起炎阳雷其人,闻者莫不掩耳而走。
任和听对方念出切口,便知是炎阳雷徐旭东到了。这位黑道枭雄党羽众多,连大名鼎鼎的江湖浪人银扇书生,也成为供其驱策的走狗,可知这附近必定早已高手四市,再不见机暂避,很可能栽在此地,所以他动了脱身的念头。
但他心中明白,可能走不了。
往何处走?入城固然是上着。但他直觉地感到进城的路将凶险无比,后退也可能困难重重。
要走便得趁早,分秒必争方能主宰全局。
就在这电光石火似的刹那间,他决定了个大胆的妙着,一声长笑,他向银扇书生扑去。
“刷”一声响,银扇书生亮开了威震武林的银扇,银白色打磨得光亮耀目的九合银骨扇倏张,映着日光,如同古镜,映出的日光耀目生花。
银芒一闪,狂笑声飞扬,银扇书生狂笑着一扇挥出来,利刃似的削向任和伸来的大手。
任和急冲而来势如奔马的身躯,突然神奇地止住,银扇以一发之差掠过胸口,危极险极。
“噗!”他一脚疾飞,像是雷光一闪,踢在银扇书生的小腹上。
“哎……”银扇书生厉叫,上体前俯,身形却向后飞退,退出文外砰然倒地。
他快如狂风,从银扇书生的身侧一掠而过。
谁也没料到大名鼎鼎的银扇书生一照面便倒了,更未料到任和存心脱身,变化也委实太快了,其他在场的人,想拦截也来不及啦!
城门方向,二十余名高手正飞步赶来。
“快拦住这小子。”刚才念切口的青衣人大叫,最后又加上一句:“死活不论。”
任和已掠出四五丈外,去势如电射星飞,后面追赶的人不可能追及了。
前面丈余一株大树后,突伸出一只毛茸茸的大手,寒星脱手破空而飞。三枚透风镖成品字形射出。接着青影闪出,随镖猛扑而上,镖到,人到,声到:“留下命来。”
任和扭身便到,手着地立即反击,三镖间不容发地贴遮阳帽而过,摩擦声令人闻之心中发冷。
遮阳帽破空而出。快逾电光石火。
相距仅丈余,双方相迎奇急奇猛,袭击与反击仅有极短暂的一刹那机会,这一刹那便决定了生死存亡。
“啪!”青影用手挡住了飞来的遮阳帽,帽被震破,掩住了青影的面目。
青影防得了上盘,中下盘却洞开,遮阳帽反击太过以外,青影毫无准备,便着了道儿,落入任和的算中,反应慢了些。
任和贴地射到,扫堂腿行雷霆一击。
两声异响,青影双足骨折,狂叫一声,摔倒在地。
任和一窜两丈,身形再起,钻入林木深处,如飞而遁。三五起落蓦尔失踪。
芦哨声乍起,不久,丰台山各处纷纷传回哨音,说明各处皆有人伺伏,皆收到了传出的警讯。
青天白日,想逃脱散布在各地的眼线耳目,难似登天,好在林深草茂,暂时隐身尚无困难。
他躲在一条山沟的茂草中,沟流向半里外的黑谷川,他躲了半个时辰,先后有三批入经过沟上方,但并未下沟搜寻。
他怎能久藏?申牌一过他如不能赶回辛宅,天外来鸿便要带了辛家的人逃生,后果不堪设想。事先不知炎阳雷徐旭东恰好在今天赶来,对方人手多,天外来鸿的背伤未愈,而他又不能按计拖住崆峒派的一群高手,辛家的人怎能逃出天罗地网?
他愈想愈心焦,一咬牙,付道:“我得走,必须碰碰运气,必要时放手一拼,顾不了许多了。”
他上了沟岸.蛇行鹭伏向西行,小心翼翼探进,眼观四面耳听八万,逐段游窜向西又向西。
到了一处山坡,坡的那一边,可从树隙中看到静卧在山下的西和城,他心中稍定。
坡北林木深处,突传来一声刺耳的惨号,令人闻之毛骨悚然,毛发森立。
“哈哈哈哈……”狂笑声接着传到,其难听如枭啼。
他心中一动.付道:“半里外有人毙命,且前往瞧瞧。”
未牌初正之交,时光尚早,距他约定返回辛家的申牌,还有一个半时辰,目下已可看到西和城,他心中略宽,并不需要急急赶回。
吼声继续传来,间或传来三两声怪异的呼叱。
他不再迟疑,向吼声传来处探去。
丰台山的北坡,黑谷川绕山向东北流,坡近川一带是一片短茅地,三面是树林。
西南一角,毒剑散人与崆峒的一群道俗门人雁翅列阵,足有四十名以上。
正南,是一群青衣男女,也有三十名上下。为首的入是个雄健如狮的中年人,穿的是黑劲装,佩剑挂囊。满脸横肉,虬须戟立,暴眼突颚,大鼻朝天,长相威猛唬人,一看便知不是善类,是属于性情粗暴旷野膘悍的人。
这人身后,一字排开八名黑衣人,五男三女,年长的已是花甲出头,年轻的仅十六七。
最小的是一个身材娇小但发育已成熟的十六七岁小姑娘。
其他的二十余人中,有神情委顿的银扇书生在内。这位仁兄脸色苍白,站在最后侧的角落上,可知身份地位皆有限得很,可能是这些人中最差劲最低的一个。
东面,零落地站着二十余名男女,其中有已少了天风和尚的岷山三邪,昆仑三子,身材矮小面目阴沉的川南双煞,英俊魁伟郎才女貌的一双壁人龙凤双剑,一个跛脚老和尚,两个阴阳怪气的老花子……
中年孤星倚在一株大树干上,面无表情。
另一侧,停了两乘山轿,四个轿夫坐在树下假寐,轿门紧闭,不知里面是否有人。
夫妇孤星与兄弟孤星四个人,则站在西南角的树荫下,像是局外人。
草坪中,横七竖八躺了八具尸体,血腥触鼻。
穿黑劲装的雄健虬须人举手一挥,左侧立即跨出一位鹰目炯炯尖嘴薄唇的中年人,胁下挟一束小红旗,蓦地一声低啸,双手急挥,三十余支一尺六寸长的小红旗,以暴雨的声势,向五丈外的草坡中心飞去。
“察察察察……”小红旗纷纷落下,插在短草中形成一个五文方圆的旗圈,排列得整整齐齐,其精确巧妙,令人大叹观止。
虬须大汉举步而出,暴眼中四光四射,站在极圈前背手而立,威风凛凛地环顾四周三匝。
鸦鹊无声,众人屏息以待。
鹰目中年入,环顾三匝,冷冷地大声说:“雄霸天下间,黑道第一人。旭日从东升,炎阳一声雷。这位就是敝长上炎阳雷徐公,特与话位见面。”
炎阳雷冷冷地说:“给他们说明白。”
鹰目中年人欠身应诺一胄,转向群众朗声道:“敞长上奉命在西城物色几位隐世高人,可是这些天来,委实令人失望,光临西城的人中,全是江湖上平凡的朋友。因此,诸位么必须在日落之前离开西城,以免碍事。西城附近已撒下了天罗地网,诸位如想平安离开,必须身抽红旗启程,不然一切后果自行负责。言尽于此,记住日落之前离开西城。”
首先是毒剑散人一群崆峒门下弟子离开,然后是炎阳雷带了所有的爪牙撤离。
大邪百里维哼了一声,向身侧不远的昆仑三子问:“三位道长听到这狂小子的话么?”
三子的老大玄贞子淡淡一笑道:“听了个字字入耳。”
“他这是什么意思?炎阳雷这小子怎么竟敢如此狂妄无礼,胆敢叫咱们身插红旗离境?”
玄贞子老眉深锁,沉吟片刻道:“不是他敢与不敢,而是他凭什么敢。”
“道长之意……”
炎阳雷只是个黑道巨魁,在天下十大黑道巨魁中他名列第三,真才实学固然不错,但在贫道眼中,他算不了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可疑的是,他所说的奉命,用意何在?奉谁之命?要物色的隐世高人是谁?”
百里维哼了一声道:“老朽只想要那株九叶灵芝。”
“灵芝是引饵,也是个圈套。咱们都是中了圈套的人。目下最重要的是,能否平安离开西城。”
“道长要离开?”
“怎能不离开?”
“插了红旗屈辱他离开?”
“百里施主又如何打算?”
“大丈夫头可断,血可流,决不屈辱苟全。”
“贫道有此同感。”
“那……”
“咱们进城。”玄贞子杀机腾腾地说,扭头便走。
三十余面红旗。仅被人取走了三四面。
最后走的是两乘山轿,轿内的人始终不曾露面,显得极为神秘,谁也不知轿中人的底细。
任和其实是最后回城的人,中牌正赶回辛家。
天外来鸿接到人,心头一块大方落地。但听到任和说出丰台山的变故,又加重了一分心事。
“任兄,咱们该怎办?”天外来鸿忧心忡忡地问。
他吁出一口长气,故作从容地说:“本来,丰台山之会,是我一手促成的,岂料百密一疏,炎阳雷不迟不早恰好赶来,反而被他利用作为示威的好机会,真是一步错全盘皆输。目下九叶灵芝的阴谋,昭然欲揭,已可断定是炎阳雷所安排,问题是炎阳雷背后的撑腰人到底是谁?”
“任兄,何不捉一个人来问问?”
“那是枉费心机。除非能捉来炎阳雷,不然保证问不出头绪来。”
“那……任兄打算……”
“有骨气的江湖朋友,宁死不辱,有九成人留下,今晚西城将血流成河。”
“他们会……”
“这里必定有人前来讨信息,也是最凶险的处所。天色不早了,来,咱们好好准备迎客。”
城中共有六间客栈,陌生人决难藏身。怕死的人早就走了,留下的各怀鬼胎,无人出面召集群雄商量对策,各自为战,分住在六家客栈中静候变化。
闻风赶来西城的人,自然志在传说中的九叶灵芝,如不探出灵芝的下落,便不愿失望离开。因此,辛家变成为众矢之的,都希望从辛家探出灵芝的下落。
二更初,微风飒然,第一批不速之客到了。
人数甚多,只片刻间,便散布在全宅每一角落。
辛家的老少,全躲入地窟避难。整座宅院空阗无人,灯火全无。
二更尽三更初,两条黑影轻如鸿毛,无声无息地飘落在内院中,双方一打手势,两下一分,于是一个伏在窗下,一个直奔内堂门,伸手虚推,内堂却悄然应手而开。
黑影一怔,略感意外,迟疑片刻,猛地向下一伏,幽灵似的闪入内堂。
内堂黑沉沉,伸手不见五指。黑影伏在壁角,运耳力倾听动静,久久,声息毫无。
在外面窗下把风的黑影,未留意院角的一丛花树下,神不知鬼不觉飞来一宗暗器,“嗯”了一声,向下一仆,倒在窗下手脚一伸,呜呼哀哉。
内堂的黑影听到外面有声息,吃了一惊,赶忙向门口退。
“蓬”一声轻响,绿焰聚升,内堂一亮,堂中的大石砖地面绿火熊熊,锈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