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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莽芳华-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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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所以称为铁面推官。” 
  “后来调任卢州,两年来群盗远避,土豪劣绅—一远走他方避风头。” 
  “对,这是可敬可佩的好官。难得的是他迄今仍然两袖清风,也因此南京方面的那些贪官污吏对他极端厌恶,视为眼中钉,必欲杀之而后快,将他调回南京置闲。最后又将他赶离南京,调宁州山区任州判,降一级任用,他却毫无怨言,欣然就任。” 
  “老弟,余大人降任宁州的消息,上月便传到九江了,宁州自不必说。” 
  “咦!不可能吧?余大人半月前方接列任命……” 
  “你不知道这是南京那些狗官们,早已安排下的借刀杀人毒计?” 
  “什么,这……” 
  “你知道宁州附近有多少股悍贼?” 
  “这……” 
  “不要说贼,说黑道巨霸,九龙山与龙泉山的金翅大鹏丁搏九与九龙头程潜,皆是名震宇内的黑道之雄。那金翅大鹏与霸王贺霸是金兰兄弟,贺霸五年前被余大人擒获,罪名是强抢民女,谋财害命,反牢劫狱,窝藏大盗,判了个秋后决,刑死法场。” 
  “天!金翅大鹏……”李琪抽口凉气叫。 
  “余大人降调宁州,据兄弟所知,全是金翅大鹏在捣鬼,他与那些赃官勾搭上了,余大人这次……唉!你明白处境么?恐怕走不了百十里,余大人的性命便……老弟,你还是……” 
  李琪脸色苍白,说:“我得等兄长前来之后再说。” 
  “你要知道,一进九江,你们便等于是一脚踏入鬼门关了,那些凶悍的刺客与凶手,早在半月前便在等候余大入前来送死啦!” 
  “分局主的意思……” 
  “老弟,脱身事外,还来得及,最好你立即动身转回南京。” 
  “可是,余大人全家……” 
  “他是朝廷命官,你犯不着替他担心,他可以请九江的知府大人保护。” 
  “这……” 
  “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九江的知府大人他不是聋子,想必早有风闻,他将借口宁州属南昌府管辖,推给南昌挑这付重担,必定拒绝派人护送。” 
  “那……” 
  “你的意思……” 
  “为人谋而不忠,那算是大丈夫?我要等兄长前来再说。”李琪断然地说。 
  “这……” 
  “分局主,贵镖局有的是英雄好汉,能不能请分局主派人……” 
  “老弟,不是兄弟不够朋友,而是……” 
  “凭家兄的交情……” 
  “老弟,敝局的镖师,皆保的是水路镖,至宁州是陆路……” 
  飞鱼曾略义形于色地接口道:“分局主,咱们江湖朋友讲的是道义,敬重忠臣义士节妇孝子,余大人这件事,咱们岂能袖手旁观?咱们放舟鄱阳,换小船走建昌,沿修水上宁州,名正言顺……” 
  罗衡苦笑道:“曾师父,这不是咱们的镖路,这一来,不仅坑了余大人,也毁了咱们的镖局,你想到后果么?” 
  “分局主的意思……” 
  “咱们爱莫能助。”罗衡讪讪地说,语气却极为坚决,无可商量。 
  李琪知不可强,离座说:“兄弟无论如何,也得等家兄前来再说。不过,兄弟已下定决心,上刀山下油锅,兄弟绝不退缩。打扰了,告辞。” 
  “老弟……” 
  “改日再来打扰,目下既然知道余大人处境凶险,兄弟必须返船保护,告辞。” 
  送走了李琪,罗衡向飞鱼曾略苦笑道:“曾师父,这件事你大概感到不平,可是,咱们如果卷入漩涡,川远镖局除了关门大吉之外,没第二条路可走。那金翅大鹏只消哼一声,咱们的镖旗必定走不出九江,你也未免太鲁莽了。进去吧,这件事不必再提。” 
  两人刚转身,尚未踏入店门,身后传来一声佛号,声不大,但直震耳膜,接着有人说:“施主留步。阿弥陀佛!” 
  罗衡警觉地转身,脸色一变。 
  是位瘦小老迈的高年僧人,僧农僧帽,项下挂了念珠串,左手捧木鱼,右手持木鱼锤,老眼灼灼,冲他刚嘴一笑道:“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川远镖局的熊总局主坐镇武昌,生意人和气生财,他不希望一个分局主擅自主张,卷入江湖仇怨的漩涡。阿弥阳怫!善哉,施主须及早脱身事外,后会有期。” 
  罗衡心中一冷,强定心神问:“大师已知道余大人的行踪?” 
  “狗官两年以前迄今日的行踪,皆在眼下,巨细无遗尽在算中。”老和尚阴森森地说。 
  罗衡淡淡一笑,不满地说:“你们这样做,会引起白道朋友的公愤的。” 
  “是么?施主又有何打算?” 
  “哼!大师猜猜好了。” 
  “老纳猜想,施主必会权衡利害,阿弥陀佛!” 
  老和尚不再稽留,冷冷一笑,转身便走,一面敲动木鱼,一面念着佛号。 
  木鱼本身并无异处,响声亦平常,但每敲一声,每念一句佛号,罗衡与飞鱼曾略,皆不由自主身躯一震,只感到脑门发炸,如中雷击一般,随着木鱼声与佛号声战栗,气血上浮耳中轰鸣。 
  直至和尚远出四五丈外,两人方回复常态,惊得手脚发软,脸色泛灰。 
  “好厉害!”罗衡惊然地叫。 
  “他是谁?”飞鱼骇然问。 
  “魔僧持一,癞头和尚的师弟。” 
  飞鱼打一冷战,惶然道:“他……他是早年的……” 
  “早年的飞天夜叉尚一清,魔道中数一数二的凶神恶煞。” 
  “老天!这件事……” 
  “这件事。咱们必须置身事外。”罗衡肃然地说。 
  飞鱼一咬牙道:“分局主,要不要知会李琪兄一声?” 
  “你想趟这一窝于浑水?” 
  “这……” 
  “咱们已经涉嫌,附近可能已有不少眼线侦伺,你这一去,不啻自寻死路。” 
  “只怕李琪兄不谅解……” 
  “咱们事不关己不劳心,你算了吧。你去通知赵缥头一声,我这几天押镖至南昌,如果有人来访,要客人留下话便可。” 
  “是,分局主请放心。” 
  在江南一带,镖行的规模甚小,镖局亦寥寥可数,而且走镖线路有限,所保的镖以货物为主,红宝少而所值无几,所冒的风险也不大。 
  之外,他们也提供雇客需要的向导和保护雇客安全的人手,但人手可能不是局子里的镖师,而由镖局作中间人,从中收取合理的利润。 
  李琪返舟后不久,立即带了余大人一家老小,在西门外的浔阳驿安顿。那时,浔阳驿尚未迁至城东北,而位于西门外闹区,这是负责招待过往官吏信差的地方,是一座水驿。 
  他不敢将实情告知余大人,忧心忡忡六神不定。安顿毕,他重行外出,说是出外找向导,进汾浦门,心事重重扑奔寿圣观。 
  观南有一座独院平房,他上前叩门,应声出来一位中年人,打量着他问:“尊驾是……” 
  他抱拳施礼,笑道:“在下姓李名琪,来自南京,求见傅大侠云嵩,相顿通报。” 
  中年人一听他通了名号,脸色立变,摇头道:“云老不在家,有事请留下话。” 
  “这……他老人家到何处去了?何时可返?” 
  “昨天借朋友上庐山去了,十天半月内回不来。” 
  “哦!真不巧。” 
  “李兄有事……” 
  “算了,在下过几天再来。” 
  “这样吧!李兄何不留下话?先进内待茶……” 
  “谢谢,不打扰了,告辞。” 
  “这……好走,不送了。” 
  共跑了五处地方,主人全都不在家,令他大感失望。 
  终于,他发觉那些挡驾的人,神色都极不自然,总算恍然大悟,原来那些人皆将他视为瘟神,有意避开他,显然这些小有交情的朋友,皆已知道他的来意了。 
  他失望地取道出城,心中暗暗叫苦,真是有钱有酒多兄弟,急难何曾见一人? 
  “罢了!等大哥到来后再说。”他向自己说。 
  经过一条小巷,巷的那一端是府后街,巷道窄小,行人稀少。 
  前面屋角突然踱出一个青衣人,背着手迎面而来。 
  他毫无戒心,泰然前行。 
  双方相距不足三步,青衣人突然止步,向他阴森森一笑,冷森森地问:“朋友,你还不死心?” 
  他一怔,油然兴起戒心,吸口气暗暗行功戒备,沉着地问:“阁下,咱们认识么?” 
  “胡清源,你也许听说过这号人物。” 
  “抱歉,没听说过。” 
  “你已经听说过了。”对方阴阳怪气地说。 
  “你是……” 
  “在下就是胡清源。” 
  “幸会幸会,在下……” 
  “你是南京李琪,金陵双杰的老二。” 
  “哦!胡兄有何指教?” 
  “在下要教训你,免得你多管闲事玩火焚身……” 
  声落拳出,迎面就是一记“黑虎偷心”,拳风虎虎,潜劲山涌,而且迅捷绝伦。 
  他本能地用上盘手招架,左手一拨,扭身切入,右掌发如电闪,“吴刚伐桂”反击对方的腰肋,掌势如刀疾劈而出,反应奇快。 
  糟,右面的壁角突飞出一颗飞蝗石,“啪”一声击中他的右曲池。 
  右臂一麻,劈击的掌势一顿。 
  胡清源欺声直上,“啪”一声绘了他一耳光,再在他的小腹揭了一拳,骂道:“不知死活的东西!躺!” 
  “砰”一声大震,他摔倒在地。 
  接着,出来了四五人,抓小鸡似的揪起他,一声狂笑,在他的左肋下打了两拳。 
  另一人接住了他,大喝一声,将他摔飞丈外,重重地跌落在墙根下。 
  又一个人抓起了他,狞笑声与拳头着肉声齐起。 
  他只感到天旋地转,眼前发黑金星乱飞。 
  “砰!噗噗!啪砰……”凶狠沉重的打击,连珠似的光临全身。 
  最后,他失去了知觉。昏厥的前一刹那,听到的是一阵可怖的刺耳狂笑。 
  一觉醒来,他只感到浑身发痛,口干舌燥,眼前朦胧,不自觉地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一只大手按住了他的额头,熟悉的语音入耳:“好了,他的烧退了,谢谢天!” 
  他长叹一声,虚脱地问:“是……大哥么?” 
  “二弟!是我,你感到怎样了?” 
  “我……我怎样了?” 
  “你昏迷不醒,已经三天了。” 
  “这……这里……” 
  “这里是浔阳驿,我与余大人皆在你身旁。三天前你进城找向导,入暮时分有三个人将你用门板抬来,告诉驿亟说你倒在一条小巷中,便丢下你匆匆走了。二弟,是怎么回事?谁打了你?” 
  “大哥,你……你知道金翅……” 
  “金翅大鹏的事,我已经打听清楚了,我已经去找过罗分局主,他虽然不在家,那位曾镖头已将内情说了,我这两天跑了不少地方。” 
  “大哥,请……请余大人快……快回南京,不然凶……凶多吉……吉少” 
  余大人穿了便服,坐在床缘,是个方面大耳,五官端正的中年人,捏住他的手,苦笑道:“琪二爷,苦了你了,我……我十分难过……” 
  “余大人,宁……宁州去……去不得。”他喘息着说。 
  余大人喟然叹道:“我知道这是陷阱,但我不得不往里跳,皇命在身,哪由得自主?这次他们本可将我贬为守门吏,但仅降一级外谪宁州,而且限令携带家小赴任,我便知道他们的恶毒阴谋了,可是……” 
  “余大人,还来……来得及回……回头。” 
  “琪二爷,能回头么?撇开皇律不谈,他们既然要逼我前往,沿途并未下手,可知他们的人,早就跟随在旁。向前走,还能多活几天,他们的用意是要我死在任所。后退,他们便要立即动手了。” 
  韦陀李珏神色懔然地说:“余大人,你总不能睁着眼,往刀坑里跳哪?” 
  余大人泰然一笑说:“死有重于泰山,轻于鸿毛之分。我余星海食朝廷俸禄,必须忠君报国,死于忠重于泰山,斧钺临颈绝不畏死退缩。贤昆仲义薄云天,下官有一事相求,尚清慨允。” 
  “余大人……” 
  “下官年将半百,膝下仅有一女,请贤昆仲仗义援手,为余门存此弱息,带她远走高飞,下官九泉之下亦可瞑目,余门存殁均感……” 
  门外,突传来清晰的语音:“爹,女儿决不离开爹身旁。爹能为国尽忠,女儿也要为亲尽孝。死于忠死于孝,余门子孙上可对天地鬼神列祖列宗,下可对余门后世于孙,请爹不要以女儿为念。” 
  另一妇人的口音也说:“老爷,请放心吧,贱妾与君同患难,大节无缺,可对天日。” 
  在旁角煎药的一名老仆凛然地说:“老爷,老奴余成尚可操戈,与贼决一死战,死于又含笑九泉。” 
  窗外突传来一阵狂笑,“啪”一声响,明灯倏灭。 
  余大人奔近窗台,急问:“珏大爷,是什么人?” 
  韦陀李珏站在窗外,凛然地说:“不知道,至少也来了两个人。发笑的人是男的,听笑声可知相当年轻。站在窗下还有一位女的,淡淡脂粉香犹在,施用脂粉,定然是中年以上的女人。” 
  老仆余成端来另一盏灯,突然凉叫一声。 
  韦陀李珏越窗抢入,一把拔出桌上的飞刀,取下飞刀附着的一封信,念道:“书致金陵双杰,如不畏死,曷兴乎来,知名不具。” 
  又及“汝妹安否?” 
  韦陀李珏丢下书信,抢出房外。 
  前面另一间客房,一位少女仗剑而立,将一位中年妇人?一位少女掩藏在身后。 
  “小妹,怎么了?”他急问。 
  “有人行刺余大人母女。”仗剑的少女答。 
  “人呢?” 
  “走了,好快的身法。” 
  “你头上是什么?” 
  少女头上硫的是三丫发,伸手一摸,摸下一具草标,上面也带了一方白纸。 
  她打开一看,变色念道:“插标实首,寄汝之头。” 
  韦陀李珏走进。脸色泛白地说:“我们栽到家了,他们是示威来的。” 
  “大哥,知道是谁么?”少女问。 
  “大哥打算……” 
  “我去找几位朋友助拳,义无反顾。余大人一门忠孝节义,值得咱们江湖英雄豪杰为他赴汤蹈火。小妹,好好照顾夫人小姐,不令她们受惊,恶贼们近期尚不至于下毒手,只须镇静应付,谅无凶险。” 
  次日,李珏匆匆外出,薄暮方颓丧地返驿,显然请朋友碰了软钉子。 
  一连三天,韦陀李三的眉头,愈锁愈紧,早出晚归,每次皆独自返回。 
  一早,他与余大人在外间早膳,余大人愁眉不展地叹息着问:“珏大爷,真的请不到朋友么?” 
  他摇头苦笑道:“朋友们皆受到威胁,接到警告,全都走避唯恐不及,怕惹祸烧身,唉!别提了。” 
  “那……珏大爷……” 
  “即使没有朋友相助,李某也要护送大人到宁州,等舍弟可以行走,咱们就动身。今天我去找夫子,先定下轿夫再说。至宁州脚程需八至十天,须早作准备。” 
  门外突然出现一位驿卒,欠身道:“上禀余大人,外面有位道长求见。” 
  余大人离座道:“快请他进来。” 
  韦陀抓起搁在凳旁的降魔林,低声道:“余大人,在下先见见他……” 
  门口已出现一位中年老道的身影,穿青道饱,佩剑挂囊,手中提了一个包裹,呵呵大笑道:“李施主,放心啦!他们如果动手行刺,根本用不着在前途布下十里埋伏。” 
  余大人急步迎出,抱拳笑道:“原来是一清道长,失迎失迎,恕罪,请进。” 
  韦陀李珏也行礼道:“想不到仙长也知道余大人的行踪,佩服佩服。仙长云游在外,怎知道余大人的事,早膳用过么?” 
  “还没有。”一清道长说,放下包裹又道:“贫道云游凤阳,回到南京,一听到余大人赴任的消息,便拾掇赶来了,没想到一到九华,便打听到九江的消息,这件事已不胫而走,江湖朋友对这件事颇感兴趣呢。” 
  老奴余成奉上一杯香茶。韦阳李珏笑道:“仙长既然已知道消息,仍然前来相见,勇气可嘉,令人肃然起敬。” 
  老道解佩剑坐下说:“你要笑就笑吧,不久便没有机会笑了。” 
  “仙长打算……” 
  “贫道送余大人赴任,你呢?” 
  “有志一同” 
  “好,应该,侠义门人到底与众不同,可敬可佩。” 
  “仙长似乎犯不着……” 
  “你错了,贫道应该,虽死无怨。” 
  “这……” 
  “施主知道贫道的身世么?” 
  “在下愚鲁,不知其详。” 
  “贫道十年前,是白莲会的一位香主。” 
  “咦……”李珏吃惊地叫。 
  “如不是恶迹不彰,蒙余大人开恩超生,贫道早已尸骨化泥。这十年阳寿是余大人所赐,你说我该不该来?” 
  余大人笑道:“道长言重了,下官并非枉法徇情的人,道长当年虽是白莲会众,不但毫无恶迹,且劝人为善,周济贫民施药施棺,善行有目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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