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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先前不是有三个人么?”
“其实他们是领路的,不算伴。”
“我已到了摩天岭七天,附近皆摸清了,等于是替你带路,你如果拒绝,太傻了。”
他略一沉吟,笑道:“好吧,咱们暂且结伴。请!”
“请!”
两人岔上小径,向摩天岭扬长而去。
摩天岭附近群峰四合,举目展望,全是无尽的山,与无尽的蛮荒丛莽。向东望,河南地境却有不少濯濯童山,黄土岭起伏如波浪。
小径向上爬,在山腰向北岔出一条小径,路口新竖了一块指路牌,上面刻了一行字:“北走缥缈峰铁岭堡。”
杜弘不走了,向恨海幽魂说:“你先走一步,在下随后前往。”
“不一同前往?”恨海幽魂问。
“在下想暗入。”
“暗入?你不是他们请来的?”
“不是。”
树丛中一声哨,钻出两个青衣人,含笑上前行礼,为首的人说:“奉堡主手示,在此迎客入堡。”
杜弘不能拂袖而去,笑吟吟地问:“贵堡相距多远?难走么?”
“就是前面那座峰头,堡在岭腰。路并不难走,只是岔路甚多,贵客如无人带领,恐会迷路。”
“看着峰头走,怎么迷路?”
“从高处往下看,当然明白,但下去之后,古木参天,午间不
见日影,便看不见峰头了。”
“好吧,请领路。”
铁岭堡,其实却是木建的,规模不大,外围以三大高的巨木建成整齐的外栅,顶端每隔五丈建了一座碉楼,也十分简陋。门前一座木牌坊,上面横匾刻了六个漆金大字:缥缈峰铁岭堡。
里面,仅建了十余座木楼房,因简陋就毫无章法,给人的印象是:名不符实,毫不起眼。
堡门外有人迎客,是四名青衣大汉。
两人昂然而入,怪的是对方始终不请问来客的名号,也不问来意,径将客人领向堡中间的大楼。
台阶上有三名穿了紫花长袍的人迎客,中间那人方面大耳,五络长须,年约半百,一表人才,老远地便降阶相迎,含笑行礼道:“两位辛苦了,请厅中待茶。敝堡主一早便至北岭狩猎,傍晚时分方能赶回,事先不知诸位侠驾光临,未能迎候,恕罪恕罪。”
杜弘回了礼,笑道:“兄台客气了。来得鲁莽,兄台海涵。在下姓杜单名弘。那位姑娘复姓仲孙,芳名秀。请教兄台贵姓,如何称呼?”
“呵呵!原来是杜爷与仲孙姑娘,失敬了。在下姓南,名天方,敝堡的总管,请多指教。”
“失敬失敬,南总管请多关照。”
“在下理当尽地主之谊,请升阶。”
主客双方客气一番,进入大厅分宾主就座,仆人献上干净毛巾与香茗。偌大的厅堂,似乎没有多少人照管,显得冷冷清清。
南总管喝了两口茶,笑问。“已是午牌时分,两位必定尚未进食,请先至客厢安顿,等会儿兄弟派人请两位至食堂用膳。敞堡人丁单少,如果招待不周,休嫌简慢。”
“总管客气了。”杜弘客气地说,喝了半杯清茶。
这一带山泉少,河流罕见,走了好半天未见人影,任何人也不会拒绝奉上的香茗。
恨海幽魂也喝了半杯茶,问道:“冒昧得很,请问总管,玉萧客李起风,与朱堡主有何渊源?”
南总管哼了一声,不屑地说:“是位打抽丰的食客,与敝堡主毫无交情。”
“哦!他人呢?”
“到武安去了,大后天方可返堡。”
恨海幽魂将一封书信递过,冷冷地问:“这是他写的么?”
南总管一怔,点头道:“不错,是他的笔迹,信内写的是……”
恨海幽魂将书信收回,冷冷地说:“本姑娘且等他返堡之后,晚间再与贵堡主领教,商量商量。”
“敝堡主日落之前便可返堡。来人哪!送两位贵宾至两院安顿。”
内面出来了一名仆妇与一名小童,分别请两人动身。男客至西院,女客走内院。
客房是一座独院,相当清雅,共有一座六间客室,似乎里面并未住有客人,冷清清不见人影。
客房相当宽敞,床、几、橱、柜、椅一应俱全,只是窗子太小了些。
杜弘拉开窗帘,阳光透入,房中一亮。他略一例览后,向在准备茶水的小童问:“小哥,不久之前,有一位姓唐的客人他安顿在何处、”
小童无邪地一笑说:“安顿在前厢,远得很。”
“在下能否见见他?”
“当然可以的,从前面的月洞门进去,向左一折便到了。”
“谢谢。”
“爷台先歇歇,等会儿小的再来相请。”
“小哥请自使,谢谢关照。”
“爷台请用茶。”小童说,奉上茶后,出房带上房门,一蹦一跳地走了。
他开始检查房中的每一角落,找不出丝毫可疑的地方。不知怎地,突然打一哈欠,一阵困倦袭上心头,片刻间,眼前突然有点朦胧,眼皮老往下搭。
“哦!我怎么这么疲倦?”他想,不由自主地解下剑,渴望往床上躺。
他躺下了,立即梦入黄粱。
有人悄然入房,像幽灵般拉上了窗帘,室中一暗,像是暮色光临。
朦胧中,他听到了扣门声,一惊而起。
房门自启,进来了一个人。
他定神一看,发觉自己站在宽大的天井中,这座天井他感到陌生,但又似曾相识。
他看清了站在对面底下的人,不由心中一紧。
青包头、八字吊客眉、三用眼、天庭狭窄、地角尖削、尖嘴薄唇、留小八字胡、左颊上一条刀疤直滑下左耳根,这就是那位仁兄的长相。
第一眼他便看出,正是他要找的人。
“你贵姓大名?阁下,亮名号。”他厉声问,向前逼进。
对方冷冷一笑,阴恻测地说:“阁下,你多问了。”
“你在郑州用袖箭从后面暗算,射死了济安药局的金创科叶郎中。”
“不错。”
“你与他有冤?有仇?”
“无冤无仇。”
“那你为何下毒手杀他?”
“他不该救治那该死的闪电手。”
一你这人性已失的恶贼,就是只凭这点,你就下毒手杀人?”
“在下杀了他,余恨未消。”
“好,今天你得还我公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发箭吧,在下要你死得瞑目。”
对方左手一抬,一声崩簧响,袖箭幻化一颗寒星,一闪即至。
他右手一伸,两个指尖夹住了劲道凶猛的袖箭。
对方一声怒啸,拔出三棱新月刺,飞扑而来。这种三校刺与一般的刺形兵刃并无多少差异,但尖锋下五寸,多了一个新月形的活动侧刃钩,因此有点像护手钩。
他哼一声,右手接来的袖箭破空而飞,左手一扬,一枚制钱以几乎肉眼难辨的奇速射出。
对方扭身挥刺,“铮”一声打落了袖箭。
但制钱及身了,射入了左肋。
那人浑身一震,僵住了。
“卟”第二枚制钱又射入肋下要害。
那人又是一震,手一松,“当”一声三校刺坠地,艰难地转过身来,咬牙切齿张手扑来,发出了兽性的低吼,急扑而上。
他一怔,怎么这人仍能支持?他不假思索地打出第三枚制钱,不偏不倚切入对方的眉心要害。
那人终于支持不住了,上身一挺,脚下大乱,嗯了一声,向前一仆,“砰”一声摔倒在地,手脚不住的抽搐,发出了濒死的呻吟
他仰天吸入一口长气,仰望苍天喃喃地说:“叶郎中,我替你报了仇。你,仁心仁术,为了救人反而遭人毒手,天道何存?但愿你瞑目于九泉,这世间好人是寂寞的。”
他听到身后有脚步声,火速转身。身后,站着可怖的恨海幽魂,白衣飘飘,长发迎风飞舞。
身后又有声息,待转头一看,尸体不见了。一阵头晕,他向前一栽,知觉全失。
第 三 章 相残绝谷
不知过了多久,神智逐渐恢复。
“当当当……”钟声入耳,他一惊而醒。
当他看清处境时、不由大骇。
他躺在斗室中的麦秸上,身上只有亵衣裤,所有的衣物一空,连靴子也不见了,光着脚丫子狼狈已极。
有门,有小窗。他拉开门一看,怔住了。
这是一排鸿先似的房间,有人与他一般,惶乱地在走廊上乱跑。
右首不远奔来一个高大的人影,是傻大汉恨地无环,抓住一根门柱,莽牛般冲来,想叫道:“狗娘养的,谁这样缺德摆布大爷?打他娘的个落花流水,拆了这龟窝。”
另一端,是光着身子的断魂刀,也站在房门口叫:“王八蛋龟孙子,滚两个人来说明白。”
每一间房有一个人,总数有二十二人之多。有些为了颜面攸关,不敢出来走动,只在房内破口大骂。
有人开始拆门毁壁,其声隆然。
他拦住了根地无环,叫道:“不要闹了,咱们都着了道儿,出去看看。”
从廊端的大门奔出,他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是双峰夹峙的山脚,前面是蜿蜒东行的谷道,谷中浓林参天,乱石错落。西端,是直上六七丈的峻峭山嘴,上面一字排开三十余名面带黑巾,掩了口鼻的男女,居高临下不住怪笑。刀剑如林,像是列阵。
南总管未带蒙面巾,坐在一张大环椅上。
廊屋的下端,也有一栋廊屋,门内有女人的身影隐约可见,大概也穿的是亵衣,见不得人不敢外出。
恨地无环一声怪叫,吼道:“狗娘养的!原来是你王八蛋捣鬼。”
咒骂中,向峭壁上急冲。
上面一声长笑,滚下了五六块磨盘大的巨石,以雷霆万钧之威向下砸
恨地无环扭头便跑,仍不住咒骂不休。
钟声再响,南总管仰天狂笑,大声说:“在下代表本堡堡主,向诸位致意。一承蒙诸位不远千里光临敝堡。感激不尽。”
恨地无环怒吼道:“狗娘养的,你要说就快说吧!”
“哈哈,根地无环,你不是已荣任本堡的教头,得了本堡一次奉上的三年敬师金两千四百两么?”
“银子呢?大爷连裤子都给你们剥走了。”
“哈哈!你请稍安毋躁。”
杜弘哼了一声,也高叫道:“南总管,你是什么意思?”
“哈哈!银汉孤星,你不是已经报了叶郎中之仇么?心愿已偿,你还发什么牢骚?”
杜弘迷迷糊糊,对刚才报仇的事,已经没有多少印象,但又未能完全忘怀,是耶非耶,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了。
南总管离座而起,双手叉腰,威风凛凛地俯视着下面的人,久久方说:“诸位皆是本堡的佳宾,也是天下武林道中的高手健者,诸位已经心里明白,不必在下多加解释。”
“你到底有何用意?开门见山,一针见血,不必卖弄口舌之能。”有人怒叫。
南总管轻咳了两声说:“好,在下长话短说。敝堡主有一位世仇大敌,其人不但艺业高强,修为已臻超凡入圣境界,敝堡主不是那人的敌手,报仇无望。但仇不能不报,敝堡主必须全力以赴,因此将诸位请来,要诸位相助一臂之力。”
“你不是在作梦么?”有人大叫。
南总管哈哈旺笑,笑完说:“即使诸位一同前往相助,也无济于事,当今之世,不可能有人能以大批人手向那人叫阵报复。”
“那你为何将咱们骗来?”
“当然有用意。”
“说!”
“敞堡主只需要一个艺业了得,机警精明,最能干,最骠悍,最残忍,最不畏死,敢斗敢拼的人,前往相机行刺,或可有成功之望。当然,诸位都是当代江湖上名气不小,已有所成就的人,但敝堡主只需要一个人,这人必须是顶尖儿高手。”
“你比咱们这些人不是高明些么?”有人问。
“你们错了,论真才实学,在下甘拜下风。”
“贵堡主呢?”
“敝堡主论机智才华,皆超人一等,但武功艺业,仍难登大雅之堂。现在,咱们言归正传。诸位共有四十二位当今武林中俊佼出众的男女高手,有些已在本堡长住三月以上,有些三天前方莅临敝堡。这期间,敝堡主对诸位的艺业修为,大都已经摸清。敝堡主先后花了三年光阴,耗费无数金银与心血,首期即向两百名武林高手加以调查,最后方决定汰弱择强,四取一邀请五十位光临敝堡作客,可惜迄今仅来四十二名,另八人未能赶来参予。诸位之中,计男二十一女二十一,共是四十二名。诸位向后看,两侧的山峰并不峻陡,攀登不难,以诸位的身手来说,越峰而走轻而易举。但请留心看看,峰腰附近有一条以白石灰撒成的白线。”
众人转首左右顾,果然发觉山腰以上树木疏落,隐约可以看到一条长长的白线。
南总管干咳了一声继续道:“白线以上,是陷讲密布的撒毒区,嗅入一颗粉末便足以致命,沾上一颗也难逃一死,更不用说其他的陷讲了。因此诸位千万不可轻试,以免枉送性命。山谷向东延,全长六里。这是说,这条山谷宽约两里地,长有六里,其中古木参天,乱石错落,其间建了不少陷阱,豢养了不少毒虫,任何地方皆可致人于死。东端建了一座木门,门上有六个字,刻的是断魂谷生死门。这座门,只许一个人出去,开启的时刻是五天后午正,只开启片刻工夫。这是说,诸位要在谷中耽五天正,最后只有一个人可以出去。这位幸存的人,就是唯一生还的人。高手中的高手。”
众人大哗,有些脸色大变。
南总管嘿嘿笑道:“门外,共有三种奖品,给予这位高手中的高手。一是无数珍珠宝贝,二是美女与壮男,三是三部至高无上的拳经剑谱与行功心决。这位幸运的得主,必须在本堡逗留一年,是本堡上宾,他必须将拳经剑诀与行功心诀中的绝学练成,便可替敝堡主前往行刺报仇了。”
“有了拳经、剑决与行功心诀,贵堡主何不自己练功?”有人大声问。
“敝堡主没有修练的天份。”
“你呢?”
“在下也无此福份。”
“哼!骗人。”
南总管桀桀笑,又道:“这五天中,你们必须争取唯一的生存机会而全力以赴,多一个人竞争,便少一份机会。同时,短短的六里断魂谷,没有一滴水,没有一口食物,你们必须支持五天之久,熬不过去便只有死路一条。诸位抬头看看日色,目下大明嘉靖十五年七月十五日午正,看你们之中,谁能活到七月二十日午时正。现在,开始封闭谷底,五天后,在下于谷口生死之门,迎候那位幸运的高手中的高手。你们前来敝堡,每个人都抱有希望与心愿而来,而每个人皆已达成所抱的愿望,应该心满意足了。诸位所睡的麦秸下,设有一个坑,里面藏了你们的衣裤与兵刃暗器,以及一个可供半日所需的食物包与水葫芦,至于另两日的饮食,得靠你们自己了。在下只能说到此处,不再饶舌,五日后见。”
一声钟鸣,崖上的人向后撤,附近立即及雾弥漫,人已消失不见。
有一名中年人不信邪,立即像猿猴般向上攀升,刚踏上岩顶,突然一声惨号,向下滚坠。
一中年人走近一看:“中毒身死。可怕。”
确是中毒而死的,七孔流出紫黑色的血液,肌肉泛青,眼珠呈现散光,除了滚下时的擦伤外,没有任何伤痕,行家一看便知死因。
众人不约而同奔入屋中,寻找自己的房间。
杜弘回到房中,掀开麦秸难,果然发觉一块木板,掀开木板,衣物呈现眼下。
所带的兵刃暗器,半件不少。剑、飞刀、制钱,全部在内。
食物包内,只有两只硬饼,食量大的人,一餐也不够。水葫芦中,也只有两碗水左右。
他心中叫苦,忖道:“这计好毒。即使是为了食物或一口水,彼此之间也可能互相残杀,谁又不希望自己是硕果仅存踏入出口生死门的人?我们的处境危险得很。”
“啊……”屋的一端传来了惨叫声。
他悚然而惊,暗忖道:“立即就开始自相残杀了,人真是最愚蠢,最贪生怕死的东西。”
门倏然被推开了,他机警地闪到壁角,喝道:“朋友,不要进来。”
“啊……”不远处修号声又起。
没有人进来,他击毁了小窗格,探首向外观看,有不少人向东狂奔,他看到了恨地无环的背影。
他飘身外出,忖道:“这些人真愚蠢,期限尚早,即使奔至谷口,也不可能出门,急更没有用。”
当然,他也有向东走的欲望,这是求生的本能,谁又不想活命?理智告诉他,决不可随人丛一窝蜂往东走,但求生的欲念却令他挪动双腿向东移。
一般说来,有本领的人,自尊心也特别强烈,大多数都具有领袖欲,与不受别人束缚的自主意念。这些人聚在一起,从不考虑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