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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她要将仲孙秀带来换你,你得安静些,不然保证你有苦头吃。”
弓贞儿嘿嘿冷笑:“你们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赶快逃命远走他方。家师已答应了李起凤,她不会将我的死活放在心上。你们如果不及早逃生,连这条路也走不通了。”
“你放心,咱们是不会逃走的。弓姑娘,你目下自救之道,便是告诉咱们,如何破解令师的妖术。”
“我如果能破解,早已出师去闯江湖了。快打消这愚蠢的念头,那是不可能的。”
“我相信你并不想死。”
“那是当然,谁又不怕死?但如果非死不可,怕也难逃一死。你们小心些吧,不要管我了,反正今晚家师要用七煞逐魂大法,恐怕整个宅院谁也难逃大劫。”
“好吧,咱们走着瞧。”雾中花冷冷地说。
破邪术,据说黑狗血最有效,妇女的秽物更管用。雾中花沉着地应变,派人欲竹制卿简。她却忘了,这一带根本不产竹。最后她灵机一动,把全村的猎弓都借来,特制了不少带黑狗血包的箭。再将所有的猎犬牵来,分拴在宅院四周,严阵以待。
没想到黑夜尚未光临,强敌已至。
未牌正末之间,北面通向县城的小径,出现了六个人影,距村北口已在半里内了。
六个人是一僧、一道、一俗、一个老女人、一个高不及三尺的老矮子,一个弯腰驼背的中年人,全带了各式外门兵刃,大踏步进村向萧家接近,旁若无人。
站在门外向外瞧的雾中花神色大变,向后叫:“邙山六煞来了,咱们生死存亡即可分晓。”
四人开门外出,列阵相候,雾中花主婢在中,恨地无环在右,盛永达在左,神色肃穆,脸上有悲壮的神情流露。大敌当前,他们反而不紧张了,都存了视死如归的心念,看破生死的人是无畏无惧的。
邙山六煞以和尚为首,直逼至三丈左右,方半弧形排开。和尚瞥了恨地无环一眼,将手中游方僧人用来葬理人兽暴尸的方便铲,“喳”一声植立地中,用打雷似的洪钟般的嗓音说:“你,佛爷认识你。”
恨地无环怪眼一翻,也用同样的大嗓门说:“你,太爷也记得你,所以不回避和尚。”
和尚用手指指点点地说:“你是仲孙秀;你是雾中花;你是盛永达;你是所说的使刀虬须汉子恨地无环。好,就是你们四个人,半个不少。你们是乖乖束手就缚呢,抑或是要佛爷亲手将你们埋葬掉?”
他将雾中花指为仲孙秀,将侍女指为雾中花,显然不知恨海幽魂仲孙秀已经被人掳走了。
恨地无环哈哈狂笑,举步上前说:“和尚,你太狂了,太爷要你吞回你的话。”
和尚抓起方便铲,大叫道:“佛爷慈悲你,送你归西,善哉!”
方便铲来势似奔雷,迎面递到。恨地无环向侧虎跳避招,鬼头刀出鞘,信手下拂,刀背硬架扫来的第二铲,“当”一声大震,火星直冒,刀与铲迅速地分开。
积尚似乎膂力要大些,大吼一声,“泰山压顶”兜头便拍,取得了先机,力道千钧,声势浑雄已极。
两人同样雄壮,同样威猛,同样勇敢骠悍,同样具有横练气功,因此一搭上手,便是凶猛狂野其势迫人的生死相搏。
鬼头刀“虎拒柴门”,“当”一声架住了下拍的千斤力道,化旋风突向前斜冲贴身,“腰环玉带”旋出丈外,形如疯虎。
就在错身的刹那间,和尚铲随身转,“噗”一声沉响,铲背扫在恨地无环的背心上。
恨地无环身形猛转,左手抓住了铲柄,一声虎吼,先是鬼头刀失手坠地,接着方便铲的镔铁柄拉长了半尺,柄变了形。
“砰!”恨地无环一头栽倒,口中鲜血激喷而出,在地上猛烈的挣扎,被抢到的侍女一把抱住了,嘎声叫:“我……我要拼……拼死他……他们……”
和尚也丢了铲,右肋下肝肠从裂口挤出,鲜血如泉,但浑然未觉,转身大叫:“仲孙秀你出……出来……”话未完,突然身形一晃,扭身重重的跌倒。
老道一声长啸,铁云帚罡风怒号,猛扑雾中花,像一头发狂的怒豹。
雾中花长剑斜挥,闪身避招出招如电光一闪。
老道的修为高出甚多,扭身左掌一拂,“啪”一声拍偏了长剑,云帚似的狂风,呼啸着下抽,一击便中。
四比六,郊山六煞任何一人,也比雾中花四个人高明,情势险恶万分。
勇敢骠悍的恨地无环与和尚硬拼,两败俱伤,命在须臾。
雾中花接斗老道,无如老道太过高明,她本想先用游斗术周旋,岂知老道在同伴倒地之后,凶性大发志在必得,一照面便用上平生所学,走险拍偏了刺来的长剑,云帚急抽,“刷”一声抽在雾中花的左肩胸上,一击便中。
雾中花一声惊叫,斜退丈外,洁白的罗衫,左肩胸一带全成了粉末,露出血红的肩部和左胸上端肌肤,饱满的乳房也是一片猩红,伤处出现千百条细丝裂缝,深浅不一,皮破肉开惨不忍睹。
老道一击得手,踏进说:“有人要你活,所以贫道手下留情,你认命啦!”
雾中花已失去运剑之力,但她不甘心,银牙紧咬,吃力地举剑。
盛永达狂冲而上抢救,长鞭破空挥到。
老道哼了声,云帚一拂,以软克软,立即与长鞭缠住,猛地一带,喝道:“撒手!”
盛永达被鞭带动身形,收不住势向前冲来。
老矮子鬼魅似的贴地射出,脚前头后势如劲失离弦,一声怪笑,双脚同时端在盛水达的左肋下。
“砰!”盛永达摔出文外,倒地不起。
四个人倒了两个男的,形势危殆。
同一瞬间,老道伸手擒拿雾中花。
雾中花左手已失去活动的能力,无法使用暗器素绢花,只好咬牙递剑,猛砍伸来的巨手。
老道的手刀剑不入,掌一翻便抓住了锋利的剑身,一抖手,喝道:“你还敢撒野?”
雾中花虎口被震裂,惊叫一声,倒退五六步,脚下一虚,挫倒在地。
侍女已放下恨地无环,一声尖叫,挥剑急截,阻止老道向雾中花行凶。
“哈哈!贫道送你归阴。”老道狂笑,云帚一挥,便缠住了长剑,左手伸出了,五指如钩,抓向侍女的酥胸,下毒手了。
“要活的!”弯腰驼背的中年人说。
生死间不容发,四个人全完了。
蓦地,天宇中异啸刺耳,两根镖枪以雷霆万钧之威,凶猛地贯入老道的肩右预和右肋。
镖枪不止两根,从左右五六十步广场外的各处屋角,飞出十余柄之多,全向六煞集中。
接着弓弦狂鸣,箭雨亦同时到达。
一柄沉重的托天叉来势如电,贯入老矮子的背心。
“啊……”惨号声惊心动魄。
弯腰驼背的中年人十分机警。箭似的窜上门阶,窜入开着的院门,如飞而遁。
地下,横七竖八倒着一僧、一道、一俗、一个老矮子。邙山六煞,只走了一个弯腰驼背的中年人,那是驼煞羊化及,一个最凶暴最残忍的煞星。
侍女抱住了雾中花,发狂般哭泣着叫:“小姐!小姐!”
各处屋角奔出三四十条好汉。倚墙根坐着满胸鲜血的恨地无环惨然叫道:“老大,你……你来晚……了……”话未完,扭身跌倒。
两名大汉上前急扶,老大长叹一声道:“唐兄,你死不了,咱们带你找地方安顿,派人在此保护萧家的安全,你可以放心了。”
恨地无环吐出一口鲜血,强提精神说:“你不能将人留在萧家。”
“可是……”
“留在萧家,玉萧客便可找到籍口,萧家岂不完了?你知道少林罗汉堂十八高僧的事么?”
“当然知道。”
“那么,你们干万不可在附近逗留。”
“你放心,咱们的人,额脸上并未刻有贼字,怕什么?算起来萧家对咱们仙人寨有思,咱们不是忘恩负义的人。玉萧客不死,大乱不止,咱们准备埋葬了他。”老大义形于包地说,举手一挥,贼众们像潮水般退去。
有人找来了门板,抬走了恨地无环。
萧家被愁云惨雾所笼罩,一家老少惶然失措。
恨海幽魂仲孙秀被掳,已令所有的人心乱如麻。雾中花受伤不轻,气息奄奄。盛永达伤势更重,吉凶难料。恨地无环虽被仙人寨的好汉所救走,但也是生死难卜。
另一件令人耽心的事,是今晚独臂巫婆将施巫术七煞逐魂大法肆虐。
萧宗慈心神大乱,不知如何是好。
∫粯芝姑娘反而沉得住气,她镇静地治理受伤的人,煎汤敬药里里外外忙。乃叔宗祥本来精通医理,确也派上了用场。
时光飞逝,全宅老少皆随夜幕降临而紧张,一个个惊惶万分,宛如大祸临头。
天刚黑,屋四周拴着的猎犬,不住发出吠叫声。
“砰砰砰!”大院门响起叩击声。
萧福硬着头皮打开门闩,拉开一条门缝往外瞧,愣住了。一个跨刀的虬髯大汉,偕同一位背了个大木箱的花甲老人,站在外门微笑而立。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看到这位高大威猛的带刀大汉,萧福便吓愣了,连关门的力道也消失啦!
虬髯大汉抱拳行礼,微笑道:“在下彭刚,大叔也许听说过。”
萧福神魂人窍大喜道:“哎呀,原来是彭爷,请进。你再不来,那就糟了,彭姑娘她她她……”
“家小姐怎么啦?”
“她受了伤……”
“什么?”彭刚惊疑地叫,迫不及待往里抢。
第四十二章 巫去僧来
雾中花伤势不轻,服下了灵丹妙药仍不能起身。她在内房养伤,一名仆妇带着彭刚恭立在房外,隔着门帘向小姐请安。虽则珮芝姑娘在内请他入室,他却不敢入内,在外请问小姐受伤的经过。
雾中花将恶斗的经过说了,最后说:“彭刚,目下全宅的人,皆倚你了。你这次到孟津,可碰上鲁老前辈?”
彭刚钢牙挫得格支支地响,恨声道:“想不到玉萧客竟是这种阴险恶毒的卑鄙小人,属下非找他不可,这狗东西可恶。巧手鲁班已经来了,目下在前厅与萧大叔话家常,小姐受伤他不便前来致候,着属下致意。”
“来了多少人?”
“就他老人家一个人。”
“哦!今晚咱们恐怕难逃大劫,你去把情形告诉他老人家,请他老人家拿定主意,去留不可勉强。”
“是,属下就与他老人家商量。”彭刚恭敬地说,立即告辞外出。
前厅,主人萧宗慈已将近来的变故说了。巧手鲁班一见彭刚出厅,便淡淡一笑道:“彭贤侄,今晚宅内的安全,由老朽负责。至于妖巫以外的人,贤侄得辛苦些,不知你能挡得住玉萧客么?”
“小侄希望他来,这畜生该死。”彭刚愤怒地说。
“彭姑娘伤势如何?”
“还好,内外伤虽相当严重,但已无妨。”
巧手鲁班离座而起,笑道:“那么,咱们该准备了,时辰不多,早些准备还来得及。”
全宅一阵好忙,三更初方一切停当。
雾中花的房中,分为左右二榻,左是雾中花,右是弓贞儿。
雾中花的床上,放置一只巨大的荷花缸,她半躺半坐安顿在缸内。缸口放着一只筲箕,上面再反盖上九只又大又厚的大铁锅。顶端,点了一根外表徐墨的小烛。
弓贞儿盘坐在榻上,头顶有一块磨刀石压住发髻。脖子上,绕着一圈三寸宽的桃木刨花,薄仅一分,全长三尺,匀称光滑,一看便知出自巧手名匠之手。
巧手鲁班端坐在房中央,身旁放着他的木箱,身左身右,各放了一只作木工用的三脚架,身前,一只大脸盆内盛满了墨水。身后,竖了一根木桩,桩顶的横木上,蹲着一只大雄鸡。
门窗皆虚掩着,唯一的火光,是雾中花头上锅底放置着的黑色小烛,静静地发出朦胧的光芒,显得整座绣房阴森森鬼气冲天。
巧手鲁班在闭目养神,神色平静如同老僧入定。
三更正,天井中突然刮起一阵阴风,片刻便形成一条旋风柱,把天井中的落叶刮得团团转,枯叶擦地声令人闻之毛发森立,不寒而栗。
窗门转响,一道黑气突从窗缝中透入。
小烛火焰摇摇,开始拉长,最后变成暗绿色。
只瞬眼间,青光随黑气涨大,开始绕着小烛旋转,暗绿色的小焰火焰亦随之扭动闪耀。
青光与黑气愈旋愈快,突然内聚。“嘎……”一声令人牙酸肉紧的怪声传出,火星飞溅。
覆盖在上面的第一口大锅,被青光刮掉了,除了剩下的五寸大小的锅底心之外,其余全成了碎铁屑。
三尺口径的大铁锅,只剩下五寸大小的锅底心,上面的小烛火焰一阵跳动,但竟未熄灭。
果气与青光上升,绕室旋舞,片刻即穿窗而出,小烛的火焰即恢复原状。
躲在缸内的雾中花吓出了一身冷汗,骇然道:“鲁老伯,妖巫走了么?”
“不要说话,来的不是妖巫。”
“是何妖物?”
“妖刀。”
“这……”
“千万不可说话,妖刀即将去而复回,不沾血是不会退走的。来了。”
黑气裹着青光,果然穿窗复回,毫不迟疑地旋向铁锅重施故技。
先后八次进出,刮掉了八口大铁锅。
当第八口锅被毁,妖刀出窗的瞬间,巧手鲁班取出一只木杓,舀一杓墨水向第九口锅浇去。
青光第九次穿窗而入,一旋之下,突然绿光一闪,一声轻响,黑气倏散,青光跳动数次,逐渐缩小,蓦地跳落在床上,像一条突然离水暴露在阳光下的泥鳅,急剧地跳动颤抖,最后跳落在床下。
巧手鲁班取出一把大钳,突起泥鳅似的青光,冷笑一声将其投入墨水盆中,冷笑着自语道:“一盛二衰三竭,连来九次,未免太不量力了。但你不会死心的,来吧!”
窗外突传来紧急的狂风声,窗门倏开。
金芒耀目生花,同时响起一声震耳霹雳。
小烛的光焰跳动数次,居然仍未熄灭。
弓贞儿头顶的磨刀石,炸爆成一阵石屑。她泪下如雨,惨然地叫:“师父,你老人家好狠心,徒儿破你老人家的大法?天哪!”
巧手鲁班冷冷一笑道:“丫头,你已经死里逃生,今后你自由了。天打雷劈,师徒绝义,但愿你今后改邪归正,不要用巫术害人,不然将遭天谴。你出去吧。”
弓贞儿下床大拜四拜,哭泣着出房而去。
烛光转暗,窗外一声鬼啸,飘入一团鬼火,触地便化为一个小人,身形暴长,眨眼间便成了一个硕大无朋的披发鬼王,头顶及瓦,双目如碗闪着青光,可怖已极,双手箕张,向巧手鲁班作势欲攫。
巧手鲁班咯咯笑,取出木箱中的曲尺说:一我来看看,你到底有多高。”
曲尺一比量,鬼王突然矮了三尺;再一量,又矮了三尺。
“咦!你只有一寸长,怎吓得倒人?”巧手鲁班一面量,一面笑说。
三量五量,鬼王真缩小成一个寸高的小木偶。
巧手鲁班一把捉住鬼王,浸入墨水中,然后按倒在地,取出一柄钉锤,一根竹钉,将鬼王木偶钉在三脚架上,笑道:“你只有这点点道行,果真是班门弄斧。”
木偶先是扭动,针尖入木之后,流出一星血影,便寂然不动了。
巧手鲁班长身而起,脸色一变,自语道:“好妖妇,居然祭起阴煞元神,未免太毒,那就休怪老夫做绝了。”
他取出墨斗,快速地在四周打下九条线,形成一个多角形图案,把自己因在当中。准备停当,扣指疾弹,唯一的小烛倏灭,室内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房外,突刮起阵阵阴风,愈刮愈紧,最后变成狂风,门窗时开时合,砰啪作响。
狂风大作,声如万马奔腾。
无数鬼火突然飘入房中,向巧手鲁班汇聚。但异象出现了,鬼火一近墨斗打出的线外围,便突然熄灭。似乎线不是划在地上,而是构成一座无形质的墙,连顶门上空也封闭住了,没有任何空隙,不但将鬼怪挡在外面,而且逐一被消灭。
最后一团鬼火消失,狂风突然更猛烈,一道青虹穿窗而入,直射巧手鲁班的天灵盖。
巧手鲁班咬破舌尖,喷出一口鲜血,挡住了青虹。
青虹折向穿窗飞出,一闪即投。
片刻,黑雾蒙蒙,冷气侵骨,旋风贯窗而入,响起了铁链曳地的怪声,房中似乎有不少人拖曳着铁链绕着线圈外行走。
“啪啦!”有人被三脚架绊倒了。
巧手鲁班已不再从容,浑身绷紧不住冒冷汗。
绿光乍现,是一面发着绿光的招魂幡越窗而入,虚空向巧手鲁班招展,鬼啸声刺耳。
他取出一把三分凿子,先割破中指沾上一些鲜血,开始默诵咒语,一面用凿子虚空画符,一手按住天灵盖,凿子挥动间,招魂幡挥动渐缓。
一声霹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