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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她未能放火,上了你的大当,赔了身子随赔上小命,确是罪有应得。”
玉萧客取下烛台上的蜡烛,放在麦秸中,笑道:“因此,在下也要用火来超度你们。
瞧,蜡烛向下烧,一寸之下便可燃及麦秸,这间石室便将成为火海,你两人可以做一对火窟鸳鸯了。哈哈!一寸烛需时半刻左右,你们还有半刻好活。在下要走了,不送你们啦!”
说完,举步向外走。
弓贞儿浑身无力,尖叫道:“李郎,带……带我出……出去……”
“砰”一声响,铁门闭上了,传入玉萧客的得意狂笑声,与弓贞儿的哭泣声相应和。
杜弘急叫道:“弓贞儿,滚过来,必须把烛滚熄掉。”
弓贞儿有气无力地说:“我……我僵了,我……我要死……死了,我无……无法动……弹……天!”
弓贞儿终于昏厥,人事不省。
烛火跳动,时光飞逝。
杜弘心中叫苦,大事去矣!他的目光,最后落在壁上的烛台,心中一动。
他开始荡动,两来回便取得荡势双脚逐渐接近了烛台下又的支棒。
双脚终于夹住了支棒,猛地一拉,支棒离开了石孔,烛台掉落。
他收腿蜷缩,一双脚灵活得像一双手,将支棒送至口边,利用牙齿吃力地啃咬。
不久,一端居然被他咬成小小的钥匙形小棒。先前他已看过钥匙的形状,因此并无困难。他已浑身大汗,但仍能支持。
正在紧要关头,烛火一跳,燃着了麦秸,夹杂地开始燃烧,浓烟大起,火舌上冲。
浓烟从铁叶门泄出。外面,是三丈长的石砌通道,通道口是一扇草草钉就的木板门。
墓外,晓色朦胧。这是一座方圆约七八丈的古墓,荒草萋萋,四周全是高大的苍松。墓前的墓台已经倒坍,丈余高的墓碑已被推倒四分五裂,可看出原有碑亭的遗迹。长长的墓道,荆棘荒草从石缝中长出,已失去原来面目。墓道两旁的石人石马,皆散乱地倒卧在草中。仍可看到两座半坍的神道碑,碑文已被苔藓所侵袭不可分辨。
墓前方,十六名黑衣人雁翅排开列阵,中间站着一名虬须大汉,以及手握长剑的玉萧客。
对面也有十四个人,中间三人是真如道长、混世魔王、仲孙秀。
微曦下,人影朦胧。真知道长向仲孙秀说:“仲孙施主,这里就是驼煞的秘窟,你已找到他们的党羽了。”
仲孙秀咬牙切齿地说:“谢谢道长成全,感激不尽。不错,就是咱们要找的人。”
玉萧客哈哈狂笑,笑完说:“在下找了你一夜,想不到杂毛老道竞反而将你带来了。小亲亲,你是想要和我重拾旧欢么?可惜,在下已有了弓贞儿,你来晚了。”
混世魔王佛动着沉重的鬼头刀,大声道:“姓李的,把银汉孤星放出来,咱们各走各路,不然,咱们拼骨。”
玉萧客冷笑道:“井桐春,你的好朋友飞天夜叉呢?在下正要取你两人的脑袋,今天你可送上门来了,你自己把脑袋砍下来奉上呢,抑是要在下亲自动手?”
“你先把杜兄放出来,咱们再算帐并未为晚。”
玉萧客扭头瞥了墓门一眼,门缝中正泄出袅袅白烟,大笑道:“等片刻之后,在下便告诉你杜小辈的下落。”
真如道长沉声道:“不要和他斗口了,上吧!”
玉萧客大踏步而出,豪笑道:“对,你们上吧,李某手中虽没有玉萧,用剑仍可打发你们,谁先上?”
仲孙秀挺剑欲进,厉声道:“你这畜生!这次本姑娘必定杀你。”
“哈哈!我还不想杀你呢,还真想与你重拾旧欢,你知道么哈哈……”
狂笑声中。长剑一挥,“挣”一声架开仲孙秀刺来的一剑立还颜色,回敬一招“灵蛇吐信”,闪电似的反击仲孙秀高挺的酥胸。两人搭上手,展开空前猛烈的狠拼。
混世魔王举刀一挥,吼道:“娃儿们,上吧,等什么?”
这一面,虬须大汉也举刀一挥,双方的人各找对手,立即疯狂地展开生死存亡的恶斗。
混世魔王奔向虬须大汉,一声虎吼,鬼头刀抢制机先,来一记“青龙入海”,攻下盘意在先夺取地盘。
虬须大汉向左虎跳,“铮”一声沉刀封架。混世魔王这一招是小试锋芒,试探性的袭击,双刀接触,已试出对方的份量,揉身切入,大吼一声,刀光一闪,入刀合成一体,斜撞而入,发挥了拼命单刀的无穷威力,行雷霆一击。
虬须大汉再向侧闪,来一记“回风拂柳”以攻还攻。
岂知混世魔王棋高一着,扭身用刀背硬接,“钟”一声将对方的刀崩出,身形一转,鬼头刀随势滑出,刀光可怖地一掠而过。
虬须大汉胸口裂开,肺腑外露,重重地栽倒。
混世魔王像一头猛狮,扑向另一名黑衣大汉,一声怒吼,鬼头刀无情地砍在对方的肩颈上,几乎将对方砍成两爿,长身横跳丈余,到了向真如道人递刀的另一黑衣大汉身侧,刀光再闪,斜掠而出。黑衣大汉双腿分家,再被真如道长一剑刺入胸口,就此了帐。
混世魔王与所有的弟兄,皆是些曾与官兵交战的骠捍巨寇,身经百战,敢斗敢拼的真正亡命徒。与郊山六煞这些在黑道上混的痞氓相较,简直不可同日而语。片刻间,十五名六煞的爪牙便死伤过半,而混世魔王的十一位弟兄,只有两人挂了彩,伤势且不重。
唯一占上风的人是玉萧客,逐渐将仲孙秀逼得手忙脚乱,退抵半坍的神道碑下,左冲右突皆无法脱身,吃力地作困兽之斗。
“铮”一声,双剑相交,玉萧客猛地压剑,剑尖缓缓移向仲孙秀的胸口,狞笑道:“小亲亲,你不是要知道银汉孤星的下落么?看看墓门吧,墓内冒出阵阵浓烟,里面火势猛烈,他与弓贞儿大概已变成焦炭了。”
仲孙秀全力推剑,如果她不能推开指向胸口的锋尖,那就一切都完了。目下她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推剑借力向侧方跃进,但随之而来的迫攻就难以闪避。一是向前接近,干脆贴身,双方的剑便可交叠,锋尖便会上指,不受威胁;如果双方不以左手纠缠袭击,那就必须推剑分开重行狠拼。她一咬牙,推剑迫进。
玉萧客却不让她如意,剑一振.退了两步,重新取得距离,将她震向后退,然后一剑追袭,凶猛地拂出。
她立脚不牢,“噗”一声响,背部贴上了碑座,虽免了一拂断腰之厄,但已被逼人死境。
玉萧客跟进,锋尖疾进,狂笑道:“刺你的肩井……”
蓦地,身后有人叫:“玉萧客,转身。”
玉萧客大骇,火速收剑侧射丈外,倏然转身,却又后悔不迭。起初他听到叫声起自耳后,以为对方已经贴身,生死关头自保要紧,所以舍了仲孙秀先求脱身自救。岂知对方远在三丈外,根本不在身后,错过杀仲孙秀的机会。
天色已经大明,朝阳将升上东方的地平线。
看清了对方的面貌,玉萧客大吃一惊。再走神察看,半点不假,确是活生生衣履齐全的银汉孤星杜弘。
不远处,混世魔王与真如一群人,正围攻六煞死剩下来的八名党羽,即将收拾残局。
墓门浓烟滚滚,里面火势正烈。
他探手入怀,不错,钥匙仍在,对方不可能脱身的。他丢了钥匙,惊讶地叫:“你……你是怎么出来的?”
杜弘冷冷一笑,缓缓撤剑说:“在下已经出来了,现在要赶你进去。”
玉萧客身形急动,左手疾扬,掷出了一把飞刀。
杜弘信手挥剑,“叮”一声震飞了飞刀。
杜弘屹立如山,手中剑轻灵地挥洒,叮叮叮一阵急响,七把飞刀—一坠地,冷笑道:“你忘了杜某是便暗器的祖宗。”
最后一把飞刀刚被击落,玉萧客到了,剑发“飞星逐月”,来势奇猛。
杜弘信手挥剑,“铮”一声清鸣,双剑相接,喝道:“撒手!”
剑一绞,玉萧客剑脱手飞抛。剑光一闪,拂过玉萧客的胸口,胸衣应剑而裂,怀中藏着的一些金银杂物洒了一地。
剑虹打闪,直迫胸口要害。
玉萧客大骇,飞退八尺。
剑虹如影附形跟进,剑气彻骨奇寒。
玉萧客心朋俱寒,扭身急滚出艾外,大叫道:“接飞刀!”
杜弘并未跟踪追击,反而退出丈外,笑道:“你的飞刀早就用光,鬼叫什么?拾起你的剑,再给你一次机会公平一决。”
玉萧客怎敢再用剑?说:“在下不善用剑,剑非在下之长,不算公平。”
“你可以选用任何兵刀,附近有你那些党羽留下的刀剑枪斧锤。”
“这里没有在下擅长的兵刃。”
“那就难了,你的玉萧在下已经送给别人了。”
“咱们尔后再拼个你死我活。”玉萧客厚颜地说。
杜弘哈哈狂笑,开始解剑鞘,连剑丢在一旁,说:“你别想,今天绝不饶你。来吧,咱们以拳掌决生死,你为何不放勇敢些,我不信你只会欺负女人。”
仲孙秀切齿尖叫道:“畜生!你怕死了么?那就跪下叫饶命吧,你往日的英雄气概到何处去了?”
混世魔王已到了一套,豪笑道:“哈哈哈哈!娃儿们,你们来看看这位白道英雄的嘴脸,保证可以消痰化气多活几年。”
杜弘也笑道:“李起凤,是啊!跪下叫饶命吧,冲仲孙秀小妹份上,我会饶你的。”
玉萧客委实受不了,一声怒啸,虎跳而进,猛地一掌劈出,“吴刚伐桂”来势极为凶猛沉重,内力发如山洪,掌风已有裂石开碑的威力,三尺外潜劲便已及体,果然名不虚传。
杜弘不敢大意,右移半步斜身迎招,左掌一拂,横截对方的腕脉,右手同时攻出一记“双龙戏珠”,探问对方的双睛。
玉萧客左手上抬接招封架,右手避招沉掌,反扣杜弘的肘弯,反应奇快。
杜弘抽主掌下拍,“啪”一声双手接触。
拼了一掌,玉萧客疾退八尺,右掌麻麻地,脸色大变。
一声低啸.杜弘抢先反击,来一记“猛虎扑羊”,双手凶猛地搭来。
玉萧客用上盘手拆招,想崩架双爪,便可乘机用“童子拜佛”的下半招制敌。以杜弘冲势之猛,这一拍拆解应该毫无巳难,必可得手。
岂知如意算盘打错了一遭,杜弘来势奇猛,却是虚招,不等四臂接触。上身扭动飞脚便端。
“噗噗!”双足凶猛地端在玉萧客的左腰胯。
玉萧客受得了,但马步不争气,急退三步摇摇欲倒。
杜弘到了,扫堂腿发似奔雷。
“砰!”玉萧客摔倒在地。
“起来!”杜弘长身而起,点手叫。
玉萧客不站起,用上了滚地龙拳术,一滚一绞,双腿绞击杜弘的双脚,凌厉万分。
杜弘侧跳避招,跟踪扭倒贴地一脚疾蹬相送。
“噗”一声蹬在滚动中的玉萧客背脊上,玉萧客滚势剧增。
“哎……”玉萧客叫,滚了三匝方狼狈地站起,背脊有点不易挺直了。
杜弘先一步跃起,扑上叫:“你这一招懒驴打滚高明极了。”
玉萧客左掌一拨,右拳来一记“黑虎偷心”回敬。
杜弘变招接招,右手反掌拍中对方的右肘外侧,左掌按在对方的右肋下骤吐,喝道:“着!我不信你还能挺得住。”
玉萧客斜飞丈外,哎一声惊叫,砰然摔倒。
“起来!”杜弘叫。
刚爬身而起,“噗”一审耳门便挨了重重的一拳,只打得玉萧客眼冒金星,站立不牢,双手用“如封似闭”护住头面与胸腹,向侧跟跄而退。
“噗啪!”双手各挨了一记重击,“如封似闭”不攻自破,已无力守护中宫了。
“砰噗噗!”拳掌着肉串大起,铁拳钢掌记记落实,分别在玉萧客的胸腹开花。“劈啪!”是两记正反阴阳耳光声。
“噗!”肚腹这一记力道如山,奇重无比。
玉萧客再也支待不住了,惨叫一声,抱着小腹向前栽,口中鲜血涌出,昏天黑地,不知人间何也。
杜弘闪在一旁.“噗”一声在玉萧客的脊心劈了一掌,方退至一旁。
玉萧客像头受伤的枯牛,重重地倒在地上挣命。
杜弘拾剑佩上,向仲孙秀说:“小妹,人交给你了。”
仲孙秀走近,伸脚将玉萧客的身躯挑转摆平,咬牙切齿地说:“恶贼,你也有今天。”
玉萧客喘息着叫:“小秀,宽……宽恕我,宽……恕我……”
“你宽恕过别人么?”
“我……我对……对不起你,饶……饶了我吧,我……”
“你曾经饶过我么?”
“小秀,发……发慈悲,今后找……我改过,我……我会跪着求……求你嫁……嫁给我……”
“太晚了。”仲孙秀惨然地说。
玉萧客认为大有希望,继续哀求道:“小秀,我……我们曾经相……相爱过,只怪我喜……喜新厌旧的该死本性害……害了我,我……我发誓改过……”
“住口!”仲孙秀悲愤地大叫。
她很难想像,这位有萧在手时不可一世,受挫折时贪生怕死的可怜虫,居然曾是她爱之至深想委以终身的人。
玉萧客吃力地伸出颤抖甚剧的手,哀求道:“小秀,说……说原谅我,不……不要将我交……交给他……他们……”
仲孙秀向他投过鄙夷不屑的一瞥,拭掉眼角的泪痕,抬头向天喃喃地说:“我瞎了眼,这个人是人间贱丈夫。”
说完,向站在一旁的杜弘深情地说:“大哥,他如果有你半分好,我过去所受的苦,也无怨尤了,可惜他只是个卑鄙无耻的畜生,我不得不痛恨自己咎由自取。大哥,我不屑杀他。”
杜弘向墓门旁一指,说:“我知道你不屑杀他,瞧,她会替你代劳。走吧,咱们离开这里。”
墓门旁的碎碑下,坐着裹好伤的弓贞儿,手中有一把牛耳尖刀,叫道:“杜爷,你请放心,这次我不会再上当了,谢谢你,祝福你们。”
玉萧客脊心被击,下半身已经瘫痪,狂叫道:“小秀,小秀,补我一剑,不……不要将我留……留下,求求你……”
杜弘挽了仲孙秀,头也不回地走了。
混世魔王向弓贞儿挥手示意道:“替在下多剐他两刀,谢谢。”
在上清宫南面三里地的岔道口,杜弘促真如道长留步。
真如只好留步,互道珍重依依惜别。
杜弘说:“井兄,这次诸位辛苦了,大德不言谢,咱们后会有期。请代弟向恨地无环唐兄致意,小弟会永远记得义薄云天的朋友。”
混世魔王呵呵大笑道:“杜兄,不要放在心上,其实咱们恩义扯平,谁也没欠谁的。日后如果有暇,务请光临敝寨把盏言欢。仙人寨的山门,随时为你而开。青山永在,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说完拱拳一礼带了弟兄们大踏步走了。
仲孙秀在一套发怔,依依地问:“大哥,你不回萧家了?”
他苦笑,摇头道:“我回去做什么?睹物思人,我受不了。小妹,这次谢谢你对萧家的照顾,小兄心里记住就是。你回去代向彭姑娘致上谢意,祝她早日康复。”
“大哥,你……你还在江湖流浪?”
“是的,人总该有所寄托,是么?”
“你……你是何苦?大哥,过去的……唉!人不能活在回忆里啊!你……”仲孙秀凄然地说。
“呵呵!”他笑,笑得有点萧瑟,说:“小妹,放心,我会照顾我自己。男人,是不会被回忆所击倒的。”
“唉!你这浪子,可怜可敬的人哪!”她叹息着说。
他豪笑,挺胸迈步豪放地高歌:“从今四海为家日,笑傲江湖止归舟。”
第四十八章 旅途风波
七月天,毒太阳晒得人头晕眼花,今年开春以后,这一带就没下过一天雨,连清漳河也见了底,今年高粱谷子的收成,大概是完了。
宽阔的南北大官道黄尘滚滚,路旁的草木一片枯黄,毫无生气。路面积了半尺厚的浮土,一脚踏下去,浮土飞扬。一两个人走无所谓,人一多,走在后面的人那就惨了,尘埃像是浓雾,大太阳下三丈外不见人影。
车声辚辚,河南彰德府至京师真定府的长程马车,正轰隆隆地驶过小屯镇,进入磁州地境。已经是午牌末未牌初,还有三十里方可到磁州淦阳驿站头。如果沿途不出纰漏,一个半时辰赶到站头应该绰有余裕。
那时,磁州仍属于河南的彰德府,与京师的广平府交界。从磁州至邯郸,中间是两省交界处。北行的旅客,在磁州查验路引,南行的旅客,则在邯郸查验。
官道宽阔,可容六辆大车并行。这是安远车行的大型客车,六匹健骡,大型车厢可乘坐十二名旅客,但通常仅乘十人,以便携带行李以及带一些货物。驾车的由两个人负责,一位大掌鞭,一位小伙计任副手。
车过小屯,车厢内一名中年旅客拍着车窗